七十年代娇气小村花[穿书] 作者:寒东 简介: 一觉醒来,娇气包大小姐何凤娇穿越了,成了年代文中追着男主跑的恋爱脑女配。 作为十里八乡最俊的美人,何凤娇除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爹疼娘爱,隔壁家还住了个未来商界大佬贺东,这一次,她绝不能再把手里的好牌给打烂。 正当何凤娇为三餐发愁的时候,意外收获了超市空间,里面有米有面还有肉! 何凤娇慢慢带着家人过上了不愁吃不愁喝的小日子,却发现未来大佬的日子过得苦哈哈。 下放牛棚户贺东永远一副生人勿近的冷酷样,但隔壁家小村花却整日里对着他盈盈的笑,还给他送吃送喝。 某夜繁星满天,贺东凶巴巴地把人压在了墙角,摁住了她的手腕:“老子穷,没东西回报你,离我远点。” 何凤娇水盈盈的泪珠在黑亮的大眼睛打转,娇滴滴道:“你凶我!” 后来有一天,贺东用尽所有的温柔,轻轻替她擦掉眼角的泪水,“乖,娇娇不哭。” …… 被何凤娇压了一辈子的表妹重生,她就等着看何凤娇走上绝路,可谁知这一生的何凤娇却像是开了挂。 她忙着讨好原书男主的时候,何凤娇在吃香喝辣; 她一天睡三小时只为考大学的时候,何凤娇成了省状元; 就连她好不容易才嫁到了原书男主时,何凤娇已经开了几家超级市场,还被那个神秘大佬宠上了天…… *温馨日常流*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种田文 甜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凤娇,贺东┃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温馨日常 立意:富强与友爱​ 第1章 1976年,小满节气前后,总会淋淋漓漓下起一场又一场的春雨,滋润大地万物。 这会儿正是春耕时节,竹园生产大队三村的田野上遍布着密密麻麻忙碌的身影。 何凤娇一个豪门千金大小姐,前几天才继承了父亲的巨额遗产,已计划英年退休,过一些周游列国买买买的惬意生活。 可谁知道上天跟她开了一个玩笑—— 就在她坐上去买买买的飞机途中,飞机失事让她穿到了缺衣少食,还得每天下地刨食的七十年代。 可谁能知道,从小到大的何凤娇是连碗都没洗过一个的娇气包大小姐。 她这些年吃过最艰难的苦,大概就是学习的苦了。 那时候年少无知,为了一个暗恋的对象,硬是拼了老命学习,就为了跟暗恋对象考京市那数一数二的大学。 好不容易考上了,谁知道暗恋对象说出国就出国了,留她一个苦哈哈地在京市上学,让她一下子从暗恋变成了想暗鲨他。 不过毕业后她空有一个好文凭,愣是一天班都没有上过,就直接继承了父亲的遗产。 原以为可以过上别人艳羡的退休生活。 谁知道上天愣是要跟她开玩笑! . 这不,何凤娇此时正苦哈哈地弯着腰洗菜。 她现在就在竹园三村的大食堂,因为是春耕时分,农务繁忙,村里就暂时把食堂开了,让大家干完活就来食堂打饭,以免错过了最好的耕种时节。 不过这份饭堂的活在别人眼里已经是最轻松的活了,谁让她如今的爸就是竹园生产队的大队长呢。 而在何凤娇身旁切着萝卜的正是她如今的妈妈,李红梅。 李红梅看了眼自家闺女那有气无力的样子,便担忧地问道:“娇娇,你是不是还很不舒服?” 何凤娇想:比起下田播种插秧,这活已经是最轻松的了! 但对于从没有做过家务活的何凤娇来说,这确实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精力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还是有点不舒服。” 印象中,何凤娇这对父母都对她极其宠爱,尤其是李红梅,简直是把她疼进骨子里。 李红梅就知道自家闺女不舒服。 但在喜欢一群喜欢八卦的妇女跟前,她还是忍不住替何凤娇辩护:“这孩子,明知道自己发热了,还说不能拖了大伙儿的后腿,硬是要跟来食堂帮忙。” 一下子便把那些想要说何凤娇娇生惯养的人的嘴巴堵住了。 有人便说:“那你家凤娇也挺勤快了,不然洗个菜都嫌累,估计得找个城里的嫁了才行!” “哎哟,人家凤娇可是这十里八乡最俊的女同志了,看看那大眼睛,小嘴巴,不嫁到城里去,难不成还嫁个农村糙汉么?” “这不瞧着凤娇好像是瘦了点,这会儿下巴都尖尖的了,那白嫩嫩的小脸蛋,像剥了壳的煮鸡蛋,比那群女知青还要像城里姑娘呢。” “你们都不瞅瞅这几天来打饭的后生,哪个不是盯着凤娇那脸蛋一个劲儿地瞅,魂儿都差点儿搁咱们的饭桶里了!” 一说起嫁娶的事儿,一群妇女就像是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 李红梅听着大伙儿的夸赞,尤其是夸赞她这个最疼爱的小女儿时,嘴巴都快要裂到耳边去了,附和地说笑了几句。 何凤娇也不例外,听着别人的赞美,心里面飘飘然的,连洗菜都有了点力气。 “凤娇啊,来,婶儿帮你吧,瞧你这脸色,打完饭就早点回去歇着吧。” 看着何凤娇发着热还来上工,负责煮菜的厨师都忍不住要来给她帮忙。 何凤娇眯了咪杏眼,露出一个盈盈的笑:“好的啊,谢谢婶儿。” 即便同是女性,但依然被何凤娇那弯弯的眉眼给吸引住了,一张白瓷的小脸干干净净,白白嫩嫩,柳眉杏眼,看得人心儿砰砰跳。 长得是真的俊,难怪她家儿子这么喜欢了! * 很快便到了打饭的时候,来的人一批接一批,何凤娇更是累得苦不堪言,半句话都不想说了,面无表情地给大伙儿打了饭,很多想要跟她搭讪的小伙子都不敢说话,打了饭便走了。 何凤娇并不知道这些事,内心在庆幸大家对吃饭这事还算很积极,没多久就把饭给分完了。 她终于可以收工了。 这时何凤娇就听到有人说:“按我说,刚才的知青里面就有几个挺不错的。” “可不是,有一个叫沈清安的知青是吧?长得那叫一个俊,跟你家凤娇可般配呢!” 李红梅听后却不屑地说:“知青有啥好?说不定哪天就该回城去了。” 别人不知道,但她这个当娘的就知道何凤娇就看上了那个叫沈清安的。 过年那会给人送过猪肉,前几天还给人家塞过煮鸡蛋和玉米馒头! 可换来的是什么? 沈清安的不理不睬! 何凤娇却没留意别人说了什么,只是看着饭桶几乎快清空的白胖胖米饭出了神。 看着看着,何凤娇忍不住嘀咕:“就是,长得俊又不能当饭吃。” 在这个年代,吃饱喝好睡舒服才是最幸福的! 主要也是何凤娇听着这熟悉的名字,再次感叹上天的不公。 因为她不仅是穿越了,还穿到了一本看过的年代文中。 刚才那个名叫沈清安的知青就是这本年代文的男主角。 而何凤娇穿的角色却是一个苦命的恶毒女配,她虽是出身农村,但爹疼娘爱,几个哥哥不是军人就是手拿公社八大员香饽饽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个手拿好牌的女子,却看上了新来的知青沈清安,从此度过了苦不堪言的一生。 原身为了讨好沈清安,从一个娇女子变成了什么都抢着干的人,又偷偷给他送吃送喝,还陪他复习高考,永远都在自我感动。 可沈清安喜欢的一直是另一个人,就是书中的女主角。 人家双双考上大学把家还,原身却在这一年为了讨好男主干了各种粗活而熬出了一身病来。 后来不服气,原身还追去了城里搞破坏,从恋爱脑成了恶毒女配,上演了各种让人看笑话的戏份,最后为了活口随便在城里找了个家暴男,抑郁自杀身亡,客死异乡。 最后何家的人为了找她,满城地找,地也不种,啥都没干,连家都散了。 何凤娇异常后悔坐飞机时怎么就看了本这样的小说,看的要是本小甜文那该多好! 不过万幸的是,她已记住了全文,这一回,她可不能再把手里的好牌给打烂了。 — 李红梅看着何凤娇那无精打采的样子,便把手里的两个玉米馍馍和一份萝卜白菜递给她,说:“刚刚看了登记本,还有个同志没来领东西呢,你就给他送一下吧,我们要洗厨具了。” 何凤娇一听,马上就精神了些,这就意味着她不用帮着洗那些锅啊盖啊之类的了! 给人送完了东西她就可以回去躺下休息了! 何凤娇笑了笑,亲昵地挽住了李红梅的手臂,问:“娘,那我把这份粮食给谁啊?” 李红梅最受不了自己闺女撒娇,不过看见闺女有了点精神,也感到放心了些,刚才还以为她又发热起来了。 李红梅便说:“就是咱们隔壁住着的贺东,他还没来领呢,等会你回家之后要是见到他就给他吧。” 一听贺东,何凤娇那是笑得比刚刚还要灿烂:“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会交到他手上的!”说完,便拿着那份吃食往饭堂外走了。 她知道这本文里面还有一个厉害的人物,那是未来的商界大佬,就是住在她家隔壁的贺东! 可来到这世界已经有两天了,愣是一次都没见过那家伙。 这下好了,终于给她找到机会看看这个未来的商界大佬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说不定现在跟他搞好关系,以后也能沾沾大佬的光呢! 第2章 何凤娇从食堂出来就怀着一种即将见大佬的激动心情。 虽说何凤娇脑海中还没接收到有关贺东的信息,但是从书中的描述中可以知道,这位大佬以后可是叱咤风云的商界大鳄。 粗暴点说,何凤娇继承的遗产在他面前都是九牛一毛! 不过目前这位大佬在这个年代却是被人人瞧不起的黑五类。 在十年前一场运动中,作为高知分子且还是镶黄旗后裔的父亲却被打成了右,父亲在下放前的一次批评后受不住屈辱,自杀身亡了。 虽是这样,但贺东仍然未能逃过被牵连下放的命运。 竹园生产大队附近一带以前很穷,穷成什么样呢? 以前穷得连个地主都没有! 所以当贺东一家被下放到这里的时候,大家都脑门子一热,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似的对他们进行了一场又一场的批评。 这几年间,贺东一家每到一个村子里就会遭到各种排挤,又被各种驱赶。 辗转几番,直到去年何凤娇的父亲当上了大队长,才好心接了贺东一家来到了竹园三村,安排到了村里的牛棚住着。 何凤娇虽住在他隔壁,但两家的门口恰好是反方向,所以至今没有跟贺东有过接触。 所以在原身的记忆中,何凤娇找不到丝毫关于贺东的信息。 . 而且何凤娇才穿来了两天。 第一天发烧卧床,第二天就被安排到饭堂帮工,根本就来不及观察这村里的情况。 这会儿从食堂出来,就只看到一条小路连接到村子里面。 这几天时不时下一场雨,泥土路变成了泥浆路,坑坑洼洼的。 何凤娇向来不喜欢走泥泞小路,既恶心又滑溜溜的。 她慢慢感觉到脚下变得沉重,不用猜都知道是沾了一鞋子的泥浆。 一想到那画面,何凤娇连看都不想看,甚至想加快脚步快点走过这段泥泞小路。 何凤娇看着前方不远的村落,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家的砖瓦房。 那栋红砖外墙的房子在一座座黄泥土坯屋的相比下,显得壮观又稳实。 那确实也是人人艳羡的好房子,整个村子就没几家红砖房,他们也算是最早有“豪宅”的一批了。 当然,要不是她在里面住过,也会感到无比的自豪。 可即便是村里最好的红砖房,在何凤娇这个没吃过苦的大小姐眼里也同茅草屋没什么区别。 就在她回忆着自己那软绵绵的舒达大床时,冷不防有个黑影从旁边一块玉米地钻了出来,着实把何凤娇吓了一跳。可当她看清那人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时,那数落的话语顿时就咽回了喉咙。 那高壮的身躯吓得何凤娇连连后退了两步,愣在了原地。 虽说来了这个年代不算久,但何凤娇还没见过有人的衣裳破烂成这样—— 那背对着她的高大男人,此刻身上穿着洗得辨认不出原本颜色的粗布,上面打满了不一样颜色的补丁,可即便是这样,依然能看到那衣服上还有未修补的窟窿。 一条短裤也是破破烂烂的,不规则地开着裂缝,露在外的是虬实健壮的小腿,脚上沾满了泥浆,已辨认不出穿的是什么鞋子了。 下一秒,高壮的男人微微侧了一下身,四目相对,两人就隔着短短的距离看着对方。 何凤娇倏然愣怔住,这张脸! 怎么跟她暗恋,不,是想暗鲨的那位怎么那么相像?! 但细细一看,面前这位又黑又高,黝黑的肌肤,高挺的身材让他看起来更有男性那种桀骜不驯的野性力量。 就在这时,男人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准备转身离开。 “诶你——”何凤娇脑海突然一道灵光,才反应过来,叫住了他:“你等一下。” 贺东脚步急促,在听到何凤娇的话后却好像慢了下来,可并没有转过身去。 何凤娇干脆追了上去,随即把怀里护得严严实实的玉米馍馍和萝卜白菜从他身侧递了上前。 何凤娇说:“你刚才没有去食堂打饭,这是给你的。” 贺东的表情不明,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何凤娇递来的东西,没有接。 何凤娇不算高,但也不矮,但此刻站在贺东身边却像个孩子似的,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 她微微抬眸看他,又说道:“贺同志,这是你的午饭。” 话落,贺东终于才微微有了些表情,可下一秒却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随即快速地接过何凤娇手上的东西,就连碰都没有碰到她一下,好像她是什么病毒似的。 可没等何凤娇反应过来,贺东迈开脚步,一下子又消失在玉米地了。 何凤娇看着那耸动着的玉米树苗还有那若隐若现的身影,心里忍住嘀咕道:这人,怎么那么没礼貌呢? 居然谢谢都没有一句? 何凤娇心里又生气又感到莫名其妙的,可这会儿恰好已经是饭后歇息的时间,家家户户的人打了饭后便回了家,估计这会儿已经吃完准备睡大觉了,所以路上并没有什么人。 何凤娇怕还有什么人又从玉米地钻出来,此时也顾不得贺东了,直接就往家的方向跑去。 * 一到家,何凤娇实在无法忍受鞋子带来的难受感,就迫不及待先把自己的鞋子给冲干净。 刚冲洗了两下,门外倏然传来了叫唤何凤娇的声音:“娇娇,下工了吗?今天干活累不累?” 何凤娇回头看了下,只见她的大嫂扛着锄头回来了。 何凤娇便喊道:“大嫂回来啦,今天还好。” 她这个大嫂平时勤奋又能干,家里的家务活基本都包揽上身,而且性格也十分的豪爽干练,在家能进得了厨房,入得厅堂,在外也平息邻里肝火,算是半个妇女主任,很多人都爱找她去评理。 最最最重要的是,对何凤娇这个好吃懒做的小姑子也没有半点怨言。 这会儿看何凤娇在洗鞋子,何大嫂又说:“这热头晒的,你怎么不戴顶草帽啊?小心又发热了。” 这几天忽而下雨忽而出太阳,简直就是把人给折磨得难受。 何凤娇前两天发烧,一烧就把她给烧来了。 昨儿晚虽然已经退烧,但身体似乎还没恢复完全,这会儿被大嫂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儿晕的。 何凤娇闻言,便说:“嗯,好的,大嫂你吃过饭没有?” 何大嫂放下了锄头,用帽子扇了扇凉,说:“吃过了,刚我不是在饭堂见着你了吗?” 何凤娇“噢”了一声,那时候忙得七大姑不认八大姨不识的,还真没注意到她家大嫂了。 何凤娇笑说:“可能太多人了,没注意到你。” 何大嫂笑了笑:“哎哟,我还以为你光顾着看沈知青了!” 说起这个,何凤娇也是头疼,也是怪她穿过来的时间不太好。 这会儿原身已经对原书男主沈清安动了情,还给他送过吃送过喝的。 家里两个嫂子和她娘也知道这事,唯独何凤娇她爸不知道。 何大嫂见何凤娇没说话,又小声跟她说:“娇娇啊,今儿早我在插秧,看到了你家沈知青跟那个叶知青靠得可近了,你要不要看看什么情况啊?” 何凤娇无奈:“管他呢,爱跟谁近就跟谁近。” 何大嫂听着何凤娇这样语气的话,以为她是生气吃醋了,也就没再说了。 何凤娇看了眼满是黄色土泥的鞋子,想着下午换一对穿算了,便也没打算继续洗。 先回去睡一觉再说吧。 睡完午觉之后,何凤娇发现自己满是泥泞的鞋子已经被洗干净了,用竹子倒挂晾着。 估计是中午那会儿大嫂在她睡了之后替她洗的。 这时恰好大嫂的大女儿打了猪草回来,何凤娇便掏出了二哥给她寄的糖果塞给了她,说:“大妞,这是给你的。” 大妞看着手里的糖果,眼睛一亮,不可思议地看向了何凤娇:“姑姑,你怎么给我糖了?” 何凤娇这人,虽娇气任性,但心底还是善良的,谁对她好,她也会对谁好。 不过大嫂比她能干,她也帮不着大嫂什么忙,只能给点吃的孩子了。 何凤娇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笑了笑:“吃点糖会更有力气啊!你打那么多猪草,咕咕给你奖励。” 大妞一听,马上又说:“那我明天要更加努力,打更多的猪草!” 何凤娇看着孩子天真的笑容,也忍不住笑了笑。 * 接连着几天,何凤娇也是在食堂帮忙,每天打光了饭清洗完厨具,她都没见到过贺东。 可每次一看登记本,贺东却已经登记上,来过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拿的,何凤娇没看见啊。 不过何凤娇也不在乎了,这贺东给她的第一印象也太没礼貌了,虽说长得也还行。 不过想到那张脸还有那冷漠的性格,居然都跟以前暗恋对象一模一样,何凤娇就来气! 从小到大,她都被是捧在手心的那个,想不到穿越前穿越后都被同一张脸甩冷脸。 要不是想到以后他是个大佬,何凤娇还真不带看他一眼。 这是农忙食堂开门的最后一天了,何凤娇帮手清洗完厨具后,食堂的人也陆陆续续下工了,李红梅要跟厨师对账,便让何凤娇先回去。 何凤娇这回走了食堂背后的一条路,昨天李红梅带她走了一回。 虽然这条路比玉米地那边要远点,但好歹这是石子路,不用再踩那烂泥巴了。 忙碌了几天,从没干过活的何凤娇简直就要累成狗,终于体会了一把加班社畜的辛酸了。 以前的何凤娇一毕业就家里蹲,还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每次见到朋友圈同学都在吐槽上班加班的痛楚,她是丝毫没办法身同感受的。 但现在,她加倍体会到了。 就在此时,何凤娇路过了知青宿舍,不过这几天农忙,她也没见到知青宿舍里面的人。 恰好这时一群知青下工回来,为首的正是沈清安,也就是原书男主。 一群知青看着迎面走来的何凤娇,眼睛都亮了起来。 虽说这何凤娇是农村出身,但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编成了两条大粗辫子垂在两肩,那眼睛乌溜溜闪着水光,巴掌的小脸一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美得像是画中仙一般,不少人都说叫是小村花,也不无道理。 有人便细声起哄道:“大家快看,小村花又来了。” “肯定又是来跟沈清安搭讪的呗” “我看八成就是了,我天天都见她走玉米地那条路,今天居然特地绕来了咱们知青宿舍。” 沈清安作为当事人,这时候并不想说话,他对这个何凤娇没多少好感。 何凤娇本就沉浸在被沉重农务支配的痛苦之中,待看到沈清安之后,心里不禁低骂了一声! 晦气! 何凤娇一个转身,随后便朝另一条小路走了。 第3章 这次何凤娇记住了,那条石子路是必经知青宿舍的,下回她宁愿走远一点也不要从那里过去! 远离了那个晦气的什么男主角之后,何凤娇心情都畅快了不少。 这会儿正是日落时分,因为中午下过了一场小雨,天空像是被洗刷过一样,染了晚霞的粉,与天空的蓝相映着,好看得像是一幅油画。 何凤娇在大城市还真没见到过这么漂亮的晚霞,不过毕业之后去过一趟西部旅行,倒也见过很近很干净的天空。 回想起以前的种种美好,何凤娇这会儿的心情好得不像话,不自觉地哼起了歌儿。 总算熬过了春耕最忙的时段了,接下来的农活应该不会太累的……吧? 何凤娇没种过地,连五谷都分不清,也不知道这会儿还有什么事要做。 想到插秧后的农活,于是加快了脚步回家,打算回去问问她的大队长爹爹,看看都有什么些什么活儿干。 何凤娇到家的时候,大嫂和二嫂正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吃饭。 她们食堂帮工的,在打饭前就吃过了,所以这会儿到家自是不可能有吃的了。 何凤娇喊道:“大嫂二嫂。” 何二嫂现在怀着孕,胎儿四五个月份大。 不过她没有在食堂帮工,而是去了扯小秧,说是可以坐在小板凳上干活,不用站着。 何二嫂没有大嫂那么能干,但对于何凤娇来说,这个年代的女性同胞直接撑起了一片天了! 要是让她怀着孕去干活,她铁定要哭死在水田里了。 何二嫂见何凤娇回了来,便从衣兜里拿出了一封信,说:“娇娇你回来得太好了,快帮我看看你二哥的信都写了些啥。” 何凤娇的二哥是军人,一年才回来一两次,大多数都是靠信件往来。 但她二嫂却不识字,每回都是让上过高小的何凤娇读给她听。 不过二哥都知道信件是别人读的,心里面不会有多么肉麻的语句,大多都是问家长里短的。 何凤娇刚读完了信,她那个大队长爹便朝她招了招手:“凤娇,过来帮爹写一下东西。” 家里人叫她‘娇娇’还好,一听她爹叫凤娇,她就忍不住耷拉下脸。 以前她也常常对着自己的名字怀疑人生,不知道她爸妈是怎么给她起名何凤娇的! 她最不喜欢别人叫她的全名,她对外都是用英文名的。 来到这个年代,最让她感到欣慰的大概就是,何凤娇这个名字在一众娟,梅,国的名字之中并不会特别显得土里土气! 何凤娇没有犹豫地朝着她爹何春生走去,何大队长在公社里边打小算半个‘官’,不仅生产队的大小村民都听他的。家里面的事情大多也是他说了算,而这么多孩子之中,何春生是最疼爱何凤娇这个闺女了。 不仅因为何凤娇出生那年家里来了一条狗,农村有狗来福的意思。来了狗的第二天,何春生上山还遇见了头大野猪,而那猪却自己给撞到了树上,何春生愣是什么都没做直接捡了个大便宜。 自打那时候起,何春生是干啥啥顺,何凤娇几个哥哥也是顺风顺水的。虽然这明显跟何凤娇没什么关系,但骨子里还有点儿封建的何春生却认为这是何凤娇给带来的好运。 不过最根本的还要是何凤娇嘴巴甜,听她娘说,她还没到一岁就知道‘爹爹’‘爹爹’这样追在何春生后面跑,大了些还会斟茶倒水,当然,这也仅是给她爹干点活罢了,其他人要想让何凤娇动手,就难了。 正是这种偏爱,让何春生更为骄傲,觉得自家闺女妥妥一件小棉袄,暖进了心窝里。 何凤娇此刻也没有怠慢,轻快地走到了何春生身旁,问:“爹,什么事啊?” 何春生站了起来,然后示意何凤娇坐下:“这不天暗了,爹眼睛不好使,你字写得漂亮,帮爹记一下大伙儿的工分数。” 何凤娇闻言,这不简单嘛。 很快,何春生一个说,何凤娇就下笔写,很快,她便发现了贺东的名字。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写了那么多,人家一天最多就十个工分顶天了。 而贺东呢? 居然有好几天拿了十二个工分,他是铁人吗? 何凤娇忍不住问:“爹,这个贺东的工分没记错吧?怎么他那么多?” 何春生瞧都没瞧,直接说:“没,咋可能记错。” “别打岔了,等会天黑就更难写了。”何春生似乎看出了何凤娇还想唠嗑,便催促道。 何凤娇也不再多问了,家里就几盏煤油灯,可家里人也多,就算给她一盏似乎也挺伤眼睛的。 写完了何春生交待的东西,何凤娇就连连打起了哈欠,李红梅早就回来了,忙说:“娘给你烧好热水提到洗澡房了,你兑点冷水赶紧洗个澡就去睡吧。” 何凤娇闻言,亲昵地挽住了李红梅的手臂,蹭了蹭:“好的娘,那我现在去洗澡。” 何春生闻言,便说:“你就惯着她!她都多大个人了,还给她烧水提水?谁家听了还敢娶她啊?” 李红梅嘀咕:“娇娇不是不舒服嘛?再说了,不敢娶就别娶,省得娶回去还得伺候别人一家大小的!” 何大嫂也帮着腔,说:“那木桶是有点儿重,我都是咱老大给提到洗澡房的呢。” 何二嫂没说话,因为她现在怀孕,自家男人又在前线,所以洗澡水也是大嫂给帮忙提的。 何春生也就瞧着何大嫂何二嫂没睡,省得几个婆娘之间有意见,便说了一嘴。 现在见没人说,也就拿过记分簿,回房间去了。 * 何凤娇着实是累了,洗过澡也不管几点了,爬上床就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被李红梅叫醒上工的时候,何凤娇才记起昨儿晚居然忘记问何春生今天是干啥活了! 何凤娇有气无力地爬了起来,李红梅便给她塞了个煮鸡蛋,说:“等会你自个儿去玉米地集合,娘今天要去追肥,你就去除除草吧。” 何凤娇还没回话呢,李红梅就走出了她的房间了。 何凤娇看了眼窗外,这才几点啊,天还没亮呢? 不过广播已经响起了熟悉又激昂的激励语,何凤娇不得不起来了。 早饭吃的是稀饭和番薯,幸好她娘还给了她个煮鸡蛋,不然那点儿东西还真不够填肚子的。 等何凤娇去到玉米地的时候,已经黑压压的一群人等候着了。 这是何凤娇正式下地干活的第一天,喊完了口号之后,她爹便给大伙儿安排活儿了。 谁谁谁一亩两亩地分,分了便插上旗子当界限。 很快便轮到了何凤娇,分得了一亩半,得在个一个早上之内把自个儿的地给除完草。 何凤娇不知道一亩半到底有多少,但听着别人也分的差不多,应该也不会太多吧。 等何凤娇去到了自己分得的玉米地时,差点没哭出来。 这也太大一片地了吧?! 她能一天之内除完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何凤娇忍不住揉了揉因睡眠不足而酸痛的眼睛—— “何同志,今天的活有点多,需不需要帮忙?” 今天锄草的活是一二三村一起分工的,恰好何凤娇旁边就是隔壁二村以前讨好过她的人,每回见着她都快要流哈喇子似的。 对上那不怀好意的眼神,何凤娇便拒绝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要是别人的话,她肯定就接受这好意了。 可这个男的,何凤娇看他是哪哪都不顺眼! 何凤娇也不跟他废话了,直接扎进了玉米地里,开始今天的劳作。 幸好今天穿的是长衫长裤,不然得被锋利的玉米叶给割伤了。 何凤娇不敢散漫了,等会儿太阳就会越来越热,那不得给晒中暑了? 虽然说穿长衫长袖防晒又防伤,但缺点是热,热得汗水一直流。何凤娇哪曾干过这么累的活儿,也不知道干了多少,只知道太阳是热得让人发晕了,便坐在一旁歇了起来。 她看着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了玉米地,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干的,她后面好像还有七八行的玉米地呢! 喝了点水之后,她挽起了衣袖,露出白莹莹的手臂,只见手臂上渗着汗水,黏黏糊糊的。 衣服便更是了,两团白玉上流的汗最多,那汗水更是把衣服黏在皮肤上,热得让人难受。 也不知道歇了多久,身上的汗似乎也干了些,刚刚隔壁村那个男的又来问了何凤娇一次要不要帮忙。 何凤娇咬牙拒绝了! 连那人都走了,何凤娇一下子也不知道是松口气还是更加的绝望。 就在这时,玉米地的田埂上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听声音又是有人来了,何凤娇便假意地蹲着身子,低头干起了除草的活。 她想着等人走过去了,再歇一会!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何凤娇静静等候着对方走过去,千万别找她闲话家常,她现在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等了很久,何凤娇觉得那人似乎还在她附近,没走远。 听着旁边窸窸窣窣的声响,何凤娇只好低头继续干着自己手里的活。 没多久,何凤娇又开始累了,想偷懒,便忍不住嘀咕:“怎么还不走?”说着,便抬头想要看看那人是不是还在附近。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她分得的玉米地上弯着腰拔草,手起手落,那郁郁葱葱的杂草就这样消失在他灵活的手指下。 贺东五官张扬帅气,剑眉星目,即便脸上渗满了汗水也不带皱一下眉头,那又高又瘦的身影在玉米地上快速前进着,没多久便把何凤娇剩下的那几行地给除完了草。 这期间,贺东半句话没说,也没有跟何凤娇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他的眼里只有那横生的杂草。 直到何凤娇看着再也没有杂草的玉米地,露出大大的疑惑。 只是贺东似乎还打算一言不发,直接拿起了一旁的水桶,准备离开。 何凤娇看他要离开的身影,忙叫道:“贺同志,你等一下!” 贺东留了一个背影给她,不过还是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何凤娇还以为这人铁石心肠,想不到只是不善言辞罢了! 何凤娇走了上前,从口袋掏出她娘今天给她的煮鸡蛋,直接递高到贺东的面前,笑了笑说:“贺同志,谢谢你的帮忙。” 贺东皱了下眉,并没有接过她的鸡蛋,而是挑起自己的担子便准备离去。 何凤娇看他又要走,下意识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臂,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场景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在她的脑海呈现出来。 贺东骤然被陌生的柔软碰了下,当即皱起眉头,目光落在何凤娇那白皙又细嫩的手上。 何凤娇对上贺东那又冷又酷的眼神,触电般松开了他的手臂。 只听贺东冷淡地丢下一句:“我不喜欢欠别人。”便快步离开了玉米地。 而何凤娇看着周边的玉米地变成了超市的模样,对着琳琅满目的商品陷入了沉思。 第4章 何凤娇没有理会已经渐行渐远的贺东,而是看着突然出现的空间呆若木鸡。 这熟悉的环境,不就是她上辈子继承的其中一家超市么? 还是市里最大品种最丰富的一家! 何凤娇还感到了超市里阵阵的清凉扑面而来,一下子把她身上的燥热给冲散开去。 明明她是在太阳底下,可这一刻却丝毫感觉不到太阳的照射和炎热。 她拿起了货架上的一块巧克力,拆开包装咬了一口,真实的触感和舌尖上尝到的甜涩的味道,让她无法再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这是真的! 何凤娇激动得当场跳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以后再也不用挨饿吃苦了!” 即便爹娘都疼爱她,但在这个年代粮食本来就短缺,还定额定量,根本就不够一大家子吃饱喝好的,离丰衣足食还差远呢。 如今有了这个超市,何凤娇就可以让家里人一起吃香喝辣了,以后还愁吃不饱穿不暖吗? 恰好这会儿何凤娇已经干了有一个早上,她也不着急回去,待在开着空调的超市里头吃点喝点吧。 何凤娇又拿了货架上的泡面,以前觉得泡面廉价又不营养,现在居然成了又快又香的美食! 在冷气强劲的超市空间里面,何凤娇感觉不到炎热,吃完了一顿泡面瞬间充满了能量。 当然,也少不了一瓶快乐肥宅水。 吃饱喝足,何凤娇脑海里想着回到玉米地,接着那超市便消失了,默念了一下超市的名字,又回到了超市。 如是玩了好一会之后,何凤娇高高兴兴地准备回家去。 不过想到自己虽然是吃饱喝足了,但家里人还没有啊! 可是回忆了一下超市里面的商品,好像都没有适合直接拿出来给大伙儿加餐的食物。 何凤娇一边走一边思考着该给大家带点什么好。 这时候陆陆续续有人下工回家去,何凤娇这几天在食堂上工,也识了不少人。 这会儿心情好,何凤娇便主动朝他们打招呼,一口一个婶儿阿叔的,像是掺了蜜似的。 何凤娇是在一个商业世家长大的,父母亲都是商界佼佼者,自小她耳濡目染,也深谙为人处世之道。 嘴皮子的功夫不用钱,还能让人开心,虽廉价,但大多数人却受用。 在这个需要下地刨食,用劳力换取粮食的年代,她一个娇娃娃着实熬不住这苦。 虽说爹娘兄嫂都疼她,但别人跟你非亲非故,谁会让着你,顾着你? 所以平时打好邻里关系也是生存之道。 最起码到了需要人搭把手的时候,别人不会因为看不惯你而甩你冷脸。 所以这几天她在食堂帮工也没有想象的辛苦,因为她嘴甜,不少婶子都乐意给她搭把手。 * 何凤娇到家之后,却发现大嫂已经把午饭给做好了。 李红梅便说:“娇娇你回来得正好,吃饭了。” 何凤娇吃过了泡面,这会儿也不想吃太多,大家伙儿干活不容易,这个年代的食物也没有油水,根本就填不饱肚。 何凤娇洗过手,坐到饭桌旁,便把碗里的饭拨拉了一半给李红梅,说:“娘,我没什么胃口,给点你吧。” 李红梅本来就把米饭给她多舀了一点,这会儿居然还给回她了,下午不得饿着了? 可一听何凤娇说没胃口,便问道:“是不是又发热了?” 何凤娇摇头:“没有,就是天气太热了,不想吃那么多。” 闻言,李红梅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何凤娇的额头,一摸却摸出了一手冰凉,立马又问:“没热,还有点凉,这大热天的,咋这么凉呢?” 何凤娇才想起自己的超市空间里吹完了空调,心虚道:“刚洗手的时候顺便洗了一下脸,估计是井水冰凉的吧。” 李红梅瞧了下何凤娇的脸色,也没发现她有何不妥,便也没有再说了。 吃完饭后,何凤娇便偷偷把自己早上没吃的煮鸡蛋塞给了怀着孕的二嫂。 何二嫂一看愣住了一下,“娇娇这……” 何凤娇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说:“二嫂你怀着孕,多吃点。” 一个鸡蛋不够这么多人分,二嫂现在怀着孕,理应先给她的。 何二嫂愣了愣,说:“那谢过你了,娇娇。” 何二嫂其实早上也吃了一个鸡蛋,不过娘说何凤娇前几天大病一场,也给她补补。 其实以前娘就没少偷偷给何凤娇塞煮鸡蛋,不过她跟大嫂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免得家吵屋弊的。 不过她是没想到以前那个好吃懒做的小姑子,这回居然把鸡蛋给了她。 以前别说给她鸡蛋了,鸡蛋壳都见不着丁点,真是奇闻! 等大伙儿都午睡之后,何凤娇又从超市空间里拿了几个鸡蛋出来,放在了暗房的鸡蛋堆里边。 但她也不敢放太多,免得让人起疑。 * 午休过后,何凤娇还打算去看看贺东住的地方。 虽然两家离得近,就在隔壁,但是大门却是在两个方向,所以何凤娇要不是故意经过,还真很难碰见早出晚归,一天能挣十二个工分的贺东。 不过何凤娇经过贺东家的时候,发现那残旧的木门已经栓上个小锁了,应该早就出去了。 何凤娇便嘀咕一声:“这人恐怕不会睡午觉的吧?” 也是,不然怎么挣十二个工分? 要是人人都跟她何凤娇一样,每天的午睡一个不落下,恐怕每天就挣那么四五个工分,年底等着吃西北风了! 下午又是除草的活儿,不过这回是去瓜田。 这次何凤娇没有再遇见贺东了,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贺东说的“不喜欢欠别人”,应该说的是那天她给他送了午饭。 真是,就这么一个小忙,也算是欠别人了? 还要帮她把几行玉米地给除了草? 何凤娇想起自己以前出门买个东西都是让人把东西都给送到停车场的车上,要是这都算欠别人,那她也欠下不少债了。 何凤娇也不想那么多了,只是好奇自己的超市空间是怎么来的。 她记得好像是碰了一下贺东之后就出来了。 是跟贺东有关吗? 何凤娇也不确定,毕竟她穿来这里都好几天了,就今天才发现居然还有个超市空间。 何凤娇想事情太入迷了,没注意到她的身后来了个熟人。 来人是何凤娇的表妹何彩霞,是何凤娇姑姑的女儿。 两人同年出生,不过何凤娇只比她大了一个月罢了。 何彩霞看着何凤娇那慢悠悠干着活的身影,禁不住轻嗤一声。 回想起上辈子的种种,何彩霞瞬间觉得何凤娇真是没用。 上辈子她们两个都那么巧看上了下乡知青沈清安,可谁知道野蛮任性的何凤娇早早就撂下了话:谁都不能跟她抢男人。 何彩霞自知在家里并不受宠,长得也没有何凤娇漂亮俊俏。 如果说何凤娇是被捧在手心上的瓷娃娃,那她就是扔在田里没人要的禾秆草。 在这个艰苦的年代,人人都得下地刨食,不过何凤娇却像是城里的大小姐似的,仰仗着爹娘在家好吃懒做的。 而且她还有个当生产大队长的爹,何凤娇撂下话要追沈清安,她哪里还有说话的份? 她有什么资本跟她抢男人? 于是她只能收起自己的爱慕之情,默默在一旁看何凤娇跟沈清安渐渐越走越近,越来越亲密。 不过啊,即便何凤娇付出了那么多,人家沈清安还不是直接考上了大学就把她给甩了? 正是有了何凤娇的前车之鉴,何彩霞已然懂得究竟用什么方法才能让沈清安倾心于自己。 至于何凤娇,这辈子她都甭想跟自己抢男人! 想到沈清安以后便是省城里数一数二的企业家,何彩霞这辈子更不会把沈清安让给她了! 她就等着看何凤娇就在这穷得要死的竹园生产队,随便嫁个糙汉一辈子生活在贫困之中! . 想到这里,何彩霞忍不住露出一个阴险的笑,但下一秒,她却换了一张脸,走到了何凤娇的身边。 “娇娇,听说你前几天发热,没事吧?” 何凤娇听到有人叫她,便侧目看了过去,只见一个长大高高壮壮,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年轻姑娘对她笑着。 何凤娇脑海中闪过这人的信息,便说:“是彩霞啊……都几天前的事了,早没事了。” 何彩霞笑了笑,“没事就好,那不妨碍你干活了,我去找一下沈知青。” 何彩霞记得上辈子,何凤娇这时候还没有撂下话要追求沈清安,那她就先下手为强! 何凤娇闻言,随即皱了皱眉,沈知青? 就是那个男主沈清安? 这会儿,何凤娇才注意到何彩霞穿了一条白色长裙,她来这里也有好几天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穿裙子的,还是白色的。 何凤娇自认也是个爱美的人,但这几天不是农忙时节么? 穿个白裙子,人家不得把自己当成神经病? 要说何彩霞没有别的目的,鬼才信呢! 没等何凤娇回应,何彩霞已经朝着知青宿舍走去了。 想到那人好歹也是自己的表妹,也算是很亲的亲戚了,何凤娇倏然想到了炮灰求生定律。 第一条肯定就是不能跟主角抢官配啊! 所以何彩霞这不就是去送‘死’么? 何凤娇便好心追问了一句:“你是要去找沈清安?” 何彩霞听到何凤娇的问话,坚定地点了点头,直截了当道:“对啊,娇娇……你不会生气吧?” 就算生气又怎么样?她这一次绝不会再把沈清安让给她的! 何凤娇摇头,瞪着圆圆的大眼睛说:“不会啊,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 她为什么要生气?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何彩霞便当什么都不知道,问:“嗯……为什么啊?” 何凤娇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可这人好歹也算是原身的表妹,还是拉她一把吧。 何凤娇想了想,便说:“不要靠近男……”‘主’字还没说完,何凤娇又换了一种说法:“不要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 作者有话说: 贺东:那我呢? 娇娇:你不一样,你是我的……工具人! 第5章 “不要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 何凤娇说完了这句话,何彩霞的脸色唰地耷拉了下去。 何彩霞怒道:“何凤娇,你这是在咒我吗?!” 何凤娇以前生活在快餐时代,就连爱情也可以随时快餐式来一个,几个姐妹们经常也会这样说笑。 显然这些话,在这个年代并不适合。 不过何凤娇听到了何彩霞的质问后,心里也不爽。 她是好心,可不代表她好脾性! 别说上辈子她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了,就算是现在,她也不需要看这个什么什么表妹的脸色! 何凤娇便说:“我就是给你提个醒而已,你爱听不听。” 以后要是落得一个恶毒女配的悲惨下场,可别哭着找妈妈。 何彩霞一听,便更气了! 这何凤娇,简直妥妥一个心机婊! 明明就是想让别人不要靠近沈清安,她好独占罢了! 何彩霞便哼了一声:“我不用你提醒,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总有听过吧?人家沈知青一个根正苗红的知识分子,我跟他亲近,只会让我变得更加优秀,以后才能更好地建设新农村,你就张大眼睛看着我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何彩霞心里想,跟你这个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村姑在一起才是不幸呢! 何凤娇听后,忍不住嗤笑一声,想不到居然还有人自己pua我自己。 她说:“哦,那你就赶紧去,我不耽误你们去建设新农村,奔赴幸福未来了。” 何彩霞一听,便觉得何凤娇是在阴阳怪气她,不过这一次她可不会再让给她了。 “娇娇,我知道你之前也挺欣赏沈知青的。不过我先把丑话说在前了,我喜欢沈知青,希望你适可而止,不要再纠缠沈知青了。”说完,何彩霞便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得意表情—— 何凤娇,上辈子被你捷足先登,这辈子你最好就是离他远点,懂没懂?!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讥讽:“哈,我瞧着是谁这么大口气呢?原来是彩霞啊!” 只见李红梅扛着一把锄头,单手叉着腰,一脸不满。 “你自个儿喜欢沈知青就喜欢沈知青,跑来我家娇娇面前来显摆些什么啊?啥叫适合而止啊?啥叫纠缠他了?我家娇娇是跟你抢男人了吗?再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沈知青是你家男人呢!你得瑟个什么东西?有本事的,你就把沈知青给藏起来,不让人瞧就得了。” “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在外头说喜欢这个喜欢那个,敢情你是还想用公社的广播说道说道,让整个竹园生产队的人都知道是吧?你知不知晓‘丑’字怎么写?哦,瞧我这记性,刚才你自个儿也说了‘丑话说在前’,既然自己都知道这是丑事了,还到处张扬,也不怕丢你爹妈的脸!” “别以为我家娇娇脾气好,就由得你拿捏欺负!只要我这个当舅妈的一天还在,你都是她的后辈,你还得喊她一声‘姐’!” 何彩霞骤然间被李红梅这个当舅妈的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一般,绿了紫,紫了红,就快要滴出血来了。 李红梅的嗓音还大,连珠炮.弹说了一大堆后,引来了瓜田无数人的注意,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朝他们这边张望着。 正如她所说的,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被这么一说,往后把脸面往哪里搁? 但李红梅是自己的舅妈,也是大队长媳妇儿,大大小小算半个‘妇女主任’,她敢回话吗? 当然是不敢的。 何彩霞死死咬着唇瓣,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深怕又被李红梅臭骂一通。 但看着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何彩霞哪里还待得住,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瓜田。 何凤娇看着何彩霞那走得跌跌撞撞的背影,顿时就觉得李红梅这个娘赛高赛高的。 以前她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骂人这种事几乎都轮不到她出面的。 要真是让她去骂人,指不定只会骂一句:“你不要脸。” 李红梅看着何彩霞的身影走远,嗤骂一声:“还说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显摆什么知识分子,谁跟这种人玩一块,不得黑得像根碳头!” 何凤娇对上李红梅怒气冲冲的脸,喊道:“娘……” 听见何凤娇的叫喊,李红梅当即换了一张脸,宠溺地问道:“看你中午就吃那么点,还有力气干活了?” 何凤娇看着自己分得的一亩税地,还有一大半的草还没拔呢! 当即摇了摇头。 李红梅忍不住笑了笑:“行了行了,娘帮你干吧。” “谢谢娘,娘你真的太好了。”说着,何凤娇又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蹭了蹭。 李红梅:“得了得了,娘衣裳上满是泥,别蹭了,你在一旁歇一会。” 何凤娇也不客气,随即把袖套脱了下来,铺在地上,坐了下去。 见何凤娇坐下,李红梅便叹了一口气:“这个彩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还没跟那个沈清安谈上对象呢,就来宣告主权,碰见了旁的人,指不定要怎么说她了。” 接着李红梅又说:“下回她再敢来你跟前说三道四的,你就来告诉娘,别由得人家欺负了!” 何凤娇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了,娘你是最好的。” 一听何凤娇这么说,李红梅干活都更有力了。 * 等到下工回到家时,何凤娇经过村里头的一条小溪,这条小溪有六七米宽,到大腿处水深。 平常不少人来这挑水浇菜,也有人来这洗衣裳。 当然,也有人爱来这捡点沙蚬,捉些黄鳝,鱼之类的。 何凤娇便想从超市空间里拿条鱼出来,说是自己捉的,不就好了?这样就可以给大伙儿加餐了! 不过这会儿还没天黑,也没有谁敢现在下河去捞鱼,不然可会被安上挖社会主义的墙角的罪名,不过只要等到天黑偷偷去,大伙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何凤娇是跟着李红梅一起下工的,她也不方便单独行动,只能等到晚上了。 到家后,李红梅看了下瓮缸里的鸡蛋,发出了疑问:“怎么这鸡春看着比今儿早还多呢?” 何凤娇一听,便支吾道:“娘你早上四五点就起床了,那会儿天还没亮呢,你能看清吗?” 李红梅轻叹一声,“也是,指不定是开始老眼昏花了。”说着便拿起了一个鸡蛋,准备今晚给何凤娇煎个鸡蛋,想了想,李红梅看了眼瓮缸里那么多鸡蛋,又多拿了一个,加点南瓜花进去,一家人都可以吃了。 何凤娇知道李红梅要做南瓜花煎鸡蛋后,便自告奋勇说:“娘,那我去自留地摘南瓜花。” 他们家的自留地就在贺东家附近,以前原身懒,从来没去自留地浇过水种过菜的,所以也碰不着贺东,说不定这次去能碰上他一回呢! 何凤娇还不知道空间怎么来的,不过感觉多少是跟贺东有关系。 即便没有关系,冲着这个金大腿,何凤娇也不会放过跟他套近乎的机会。 有了空间,何凤娇自然不可能图他的钱,不过何凤娇想要图他的好力气啊。 这可是一天挣十二个工分的壮壮劳动力,何凤娇这个一天挣四五个工分的娇娃娃要是遇到困难当然厚着脸皮求助别人啊! 不然有了空间,就算饿不死,也累死在这个七十年代,多亏! 有了这个想法,何凤娇便斗志昂扬地朝自留地走去。 李红梅看见何凤娇现在好歹也帮着做点家务,也不拦着她,只是拼命地吩咐道:“娇娇,记得掐公花!” 何凤娇满脑都是贺东,听到李红梅的叫喊,想也没想便答:“知道了,娘!” 何凤娇凭着记忆,很快就走到了自留地。 自留地旁边就是贺东的家了,说是家,其实就是个牛棚。 旁边一个小房子还拴着两头牛,听说是生产队用来犁田的。 何凤娇张望了一下,发现贺东还没回家,门还是锁着的。 何凤娇轻叹:“贺东啊贺东,你比霸总还要霸总,见你一回还得预约不成啊!” 何凤娇也不期待了,这会儿家家户户已经有人回家做饭了,还有些人还在地里干着活。 像他们家,一大家子的,十几口人,自然不可能人人都回家等吃。 何凤娇她爹每晚都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大嫂和二嫂有时候轮流回家煮饭,有时候则是李红梅回家煮。 何凤娇例外,她每回几乎都是最早一个回家的。 所以,在这个村里,他们都暗地里说何凤娇好吃懒做,就长了一副勾人的好皮相,都不知道以后去霍霍谁家了。 何凤娇一点都不介意这个,最好人人都知道她好吃懒做,知道娶她回去是当祖宗供着的。 这个年代的妇女太辛苦了,她可不想嫁给别人当牛当马的,她自个儿都顾不得自己呢,哪还顾得上别人?! 如是想着,何凤娇已经去到了自留地。 农村地方大,这个年代大家也还没有钱盖房子,几乎都是一大家子一起住的,所以还有很多地可以用。 她家这块自留地就有百来平米大,种满了各种蔬果。 何凤娇虽然五谷不分,不过之前在食堂帮忙,还是认识了不少蔬果。 何凤娇走到了南瓜藤旁,他们家的这堆南瓜藤大得很,现在正是开花时节,一片金澄澄的。 何凤娇便下手摘了两朵花,放到了提篮里。 接着她又翻开了那大大的叶子,继续摘,一连摘了四五朵。 看着越来越多的花堆在提篮里,何凤娇感到骄傲,她居然也能做家务了! 刚准备掐下一朵的时候,何凤娇便听到了一把磁性十足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你摘错了。” 作者有话说: 何凤娇:花还分公母的吗?嘤! 第6章 “你摘错了。” 何凤娇听到这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下意识抬眸,在看到贺东的瞬间,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天色已暗了下来,整个天空变成了淡粉色又透着些白,与身后的绿油油的山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贺东背着光站着,夕阳好像在他肩上渡上一层光,像是个小太阳。 可他的目光却依然又冷又野,盯着何凤娇时有种说不出的冷漠。 贺东身量颀长,就这么站着就能给何凤娇一种绝对性的压迫感。 不过他身上打满补丁的衣衫削减了他的冷漠,收敛了他的戾气,让何凤娇觉得也不是那么的不好亲近。 你看,贺东这不是在好心提醒着自己摘错了吗?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贺东对她的主动搭讪,何凤娇向来对自己的长相有几分自信。 尤其这张脸,跟她上辈子越长越像,以前她可没少恃靓行凶! 现在,便更是了。 所以啊,男人对美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就算是油盐不进的贺东也不例外! 何凤娇毫不避忌地对上了贺东的眼神,选择性忽略他眼底显露出来的一丝冷漠,弯了弯眉眼,露出一个笑来。 何凤娇问:“啊,我摘错了吗?” 天知道这玩意居然还分公母的? 刚才她就觉得她娘说的话有点奇怪,想不到还真摘错了啊? 接着,她又问:“那……你可不可以教教我应该怎么摘啊?” 既然都提醒她摘错了,那也不差顺便教一下她吧?! 何凤娇保持着一个非常得体的笑容,看着贺东,期待他能爽快地答应自己,顺便建立一下革命情谊! 以后,她出粮食,他出力,还怕在这七十年代熬不下去吗? 贺东对上何凤娇那张扬明媚又带着点娇羞的笑容,视线落在她脸上的酒窝上,薄唇微微一启:“不。” 何凤娇:??? 这人,怎么这样子? 只听贺东又淡淡说了句:“你摘错我的菜了。” 闻言,何凤娇那笑容便挂不住了,垂眸看了看自己提篮里面的几朵金澄澄的南瓜花,顿时就满脸的无措。 她……是摘错人家的菜了? 随即她意识到这一块地似乎是有条小田埂,可是南瓜藤太大一堆了,她刚刚也没注意到! 何凤娇:“我、我不是故意的。” 即便何凤娇不是故意的,但此刻被菜主人当场抓包,颇有一种难堪的滋味。 她很想当什么都没发生,可是提篮的几朵南瓜花提醒着她—— 这事发生了!你就是拿了别人的菜! 片刻的沉默后,何凤娇努力压下自己的尴尬,又抬起眼眸去看贺东。 恰好与他四目相对。 嗯,他的眼神好冷漠。 何凤娇笑了笑,说:“要不,我帮你把花给粘回去?” 空气变得更安静了。 何凤娇干脆沉默不语,直接把提篮的南瓜花递还到贺东的面前,垂着眸看自己正在抠城堡的小脚趾。 贺东黝黯的眼神落在何凤娇的脸上,少女白皙的脸颊许是因为尴尬而染上了粉红,圆圆的大眼睛也染上了些许水汽,几缕微湿的发丝粘在白得几乎能看见血管的脖子上,看起来又无辜又可人怜。 贺东收回打量的目光,转移到她篮子里的南瓜花上,最后又落在了长得茂密繁盛的南瓜藤上。 “拿回去吧。”说完这话,贺东便转身往自己的屋子走去了。 何凤娇看着对方高大的背影,下意识叫唤道:“贺同志。” 可转念一想,这贺东说自己不喜欢欠别人东西,那她是不是也可以说自己也不喜欢欠别人? 那以后不就可以用这个当借口,去纠缠他了吗? 哦不,是跟他建立革命情谊,成为患难朋友! 贺东的脚步顿了顿,似乎在等何凤娇的话。 只听何凤娇带着几分笑意说道:“谢谢你的南瓜花。” 即便没有回头看,贺东也能想象到此刻她脸上的笑容有多么的明媚。 贺东没有说话,径直往自己的家走去,开锁,推门,那高大的身影随即消失在昏暗的牛棚屋里面。 何凤娇看着提篮里的南瓜花,看着贺东家的方向笑了笑,然后回家去。 * 贺东一回到了家,便有一道声音在屋内响起,问:“刚刚你在外头跟人说话了?” 贺东把锄头和斧子放了下来,应道:“嗯。” 接着又加了句:“隔壁大队长家的女儿,来摘菜。” 贺东把屋里的煤油灯燃起,屋里一下子便亮起来,摇椅上躺着的人便清晰可见了。 躺椅上的人是贺东的母亲,岁月与生活的磨难在她原本姣好的面容上留下了沉重的痕迹,但仍然不损她的气质。 只见她嘴边唅了一抹笑,“听她说话,感觉是个很甜美的姑娘。” 也挺有礼貌。 闻言,贺东脑海闪过何凤娇带着笑的面容,她一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眼睛又大又润。 贺东的黑眸沉了沉,随即转移了话题,说:“我先去做饭。” 贺东拿着锅去米缸舀米,手一抓,米缸又见底了。 不过他还是毫不犹豫往锅里抓了两把米,顺便又从一旁的麻袋里拿了两根番薯。 * 这边的何凤娇回到家,李红梅看到了何凤娇提篮里的一大把金澄澄的南瓜花,便问:“没摘错吧?” 何凤娇现在听到‘摘错’两个字已经开始尴尬了,便摇了摇头:“没有啊。” 其实也好认,母花的下面是带着瓜的,何凤娇虽然不识,但也不傻,不至于把还没长大的小瓜给摘下来。 不过想了想,何凤娇又说:“不过我摘错贺东家的南瓜花了。” 李红梅倏然愣了下,接着看向了何凤娇,问:“那……你跟人家说了吗?” 这年头,虽然家家户户都有自留地,种了各种各样的菜。 可在这艰难的年头,大家都吃不饱的,有些人还得去摘些野菜,野果子什么的。 遇到好说话的邻居倒还行,把东西还给人家估计也就了事。 要是遇到难缠的,直接拉去妇女主任那评理去了,不闹个一二三出来也不罢休。 贺东那人,应该算不上难缠,反而还是个沉默寡言,不大与人说话的。 因为成分问题,他平时也独来独往,也不知道是不是好相处的人。 倒是何春生在把他接来三村的时候跟他有来往过,何春生对他评价也算好。 但他生活困难啊,家里还有个干不了活的老母亲,听说身体还不好,得长期去赤脚大夫那拣药。 李红梅便问:“那你把菜还给人家没?” “没有。”何凤娇笑了笑:“贺东说让我拿回家来。” “这样啊。”李红梅愣了下,便说:“明儿个你见着他,给他摘几根黄瓜送过去,有来有往才有人情。” 何凤娇一听,飞快地点头道:“好的娘,我知道了。” 就连她娘都这么说了,何凤娇还愁找不到借口接近他吗? 晚饭大家吃到了李红梅做的南瓜花煎蛋,简直都要馋哭了。 何凤娇看着大伙儿为了一个煎蛋都感动成这样,想到要是明天能吃上一顿鱼,岂不是做梦都会笑出来? * 知青宿舍。 沈清安一下工回来,就有同僚一脸兴致勃勃朝他走了过来,问:“清安,瓜田那事你听说没有啊?” 沈清安舀了一瓢水,洗清自己的手,没什么兴趣道:“没。” 一群人瞬间就来了兴趣,道:“你居然还不知道啊?小村花跟她那个表妹在瓜田吵起来了。” “你猜猜是为了什么?” 沈清安一听‘小村花’这个词就知道他们说的是何凤娇,当然就更不感兴趣了。 沈清安感激何凤娇之前帮助过他,只是当时刚刚下乡,村里不少农民都给予了知青们帮助,他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但这个何凤娇明显另有所图,总会缠着他问各种问题,上工时总喜欢粘着他一起干活。 久而久之,知青宿舍都知道何凤娇对他不一样。 但村里不少人暗地里也说她好吃懒做,娇生惯养,脾性也不大好。 虽说长得俊,是那种让人一眼惊艳的美,但沈清安依然对她欣赏不来。 只是知青宿舍不少男同志都喜欢议论何凤娇,一来她长得漂亮,二来她之前有过来给他送吃送喝,嘴上说是给知青们的,可沈清安知道,何凤娇那是偷偷给自己塞的。 沈清安不想落人话柄,每回何凤娇送来的食物都分给了大家,所以他们便对何凤娇有了很好的印象。 每次见到或是听到了有关何凤娇的话题,总会像一群长舌妇一样,议论一番。 沈清安洗过手,便朝厨房走去,说:“猜不出。” 有人看热闹不嫌大,便说:“听说小村花那个表妹也喜欢你,说是要跟小村花争个高下!” “她那个表妹就是隔壁村的,叫什么彩霞那个!” 沈清安倏然想起了前不久何彩霞过来问他借书,她就是何凤娇的表妹? 这会儿,有人便说:“清安你小子艳福不小啊,附近几条村的姑娘都被你吸引了,不得挑个眼花缭乱了。” “可不是,小村花两表亲都因为你撕破脸了,这魅力!” 也许是男性虚荣心作祟,沈清安倏然觉得内心划过一阵莫名的窃喜。 但脸上依然不表,漫不经心道:“没有的事,你们别乱说了。” 作者有话说: 娇娇:风评被害!(小拳拳握紧) 第7章 翌日一早,何凤娇又是被广播激昂的声音吵醒的。 她从空间里醒来,昨晚睡在超市里销售四件套的大床上,有软绵绵的乳胶床垫,也有软硬适中的枕头,在这南方的五月的闷热天里,开着空调盖被子最是舒爽。 何凤娇洗簌过后,李红梅他们已经去上工了,何凤娇不紧不忙地去空间里头拿了几个鸡蛋往鸡棚里放。 这回她可不能再往瓮缸里放了,不然准有一天会露馅。 做完这些之后,何凤娇便拿过锅里的红薯粥和玉米馒头吃了起来。 何大嫂做的玉米馒头香甜又软绵,还没吃就闻到了阵阵香甜的玉米香。 但是何凤娇咬了口,发现入口有点粗糙。 应该是用的面粉不太好,要是换成好点的面粉,估计会好很多。 看着手里的玉米馒头,何凤娇又去空间里头拿了两包面粉,往家里的面粉缸里倒了些,再慢慢搅拌在一起,直到看不出混合了不一样的面粉进去为止。 刚刚弄好了,门外居然传来了大妞的声音:“姑姑,你还没上工吗?” 大妞现年7岁,这个年纪不算大,但也不小,但在这个穷人孩子早当家的年代,大妞也是小半个劳动力了。 大妞平时也会带着六岁的弟弟小旺上山打猪草,下午热就待家里,或者跟别的孩子玩一下。 也还是孩子啊,自然是不能旨意他们赚什么工分。 不过大妞听话,平时也勤奋,几乎每天都有去打猪草,打的猪草也不少,所以还是很得家人的喜欢。 当然,并不包括原身。 因为她觉得大妞跟她争宠,有时候还会跟她抢食。 何凤娇上辈子是独生女,所以并没有这种心理,反而有时候还会感到寂寞。 因为她爸妈很忙,并没有给她太多的陪伴。后来还离了婚,何凤娇就成了两头住的孩子。 便更觉孤单了。 不过随着年纪的增长总算熬过了那段孤单的时光,但内心却依然希望能有个手足,分享一下心事。 何凤娇看着大妞可爱的小脸,轻轻地掐了一下,说:“正准备去上工呢,大妞你怎么那么早起来啊?” 大妞:“娘上工的时候,我就醒了,现在起来吃早饭,等会去打猪草。” 何凤娇便把刚才的玉米馒头递了过去,“这里有个馒头,跟小旺分了吧。”然后又给她塞了一把大白兔奶糖,说:“上山打猪草注意安全,饿了吃点糖。” 再多的,她也不敢拿出来了。 幸好大白兔奶糖几十年同一个包装,良心国货。 绝不露馅。 大妞看着手里多出来的大白兔奶糖,顿时就双眼发亮,“姑姑,上回你给我的糖我没舍得吃呢!” 何凤娇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吃吧,天气热,到时候该融了。” “谢谢姑姑。”大妞笑嘻嘻道。 大妞又说:“姑姑,那我等会上山给你打一点杨梅,昨天我看到有些杨梅已经熟了。” 何凤娇爱吃酸酸甜甜的东西,这会儿听到便点了点头:“好啊,那姑姑等着你的杨梅。” 大妞看何凤娇出门后,便小心翼翼把奶糖收了起来,但没忍住还是拿了两颗,放进了口袋里。 想了想,又怕天气热会融在口袋,便放在了背篓后。 * 何凤娇在空间里吃了点东西,出门上工去了。 上工是目前让何凤娇感到最痛苦的事,要不是何春生昨晚特意交待了,今天一定要上工,她还真的不想动了。 不过何春生作为生产队的大队长,是要带头做个好榜样的,而何凤娇还是他女儿,虽然在家里可以不用她动手,但在外还是得要积极参加劳动,做一个表率。 她也给自己掏了一颗奶糖,拆开了包装纸,放进了嘴里,浓浓的奶香在唇齿间绽放开来,香甜的味道瞬间盈满口腔,一下子心情也好了不少。 可想到等会接下来的农务活,何凤娇又忍不住叹息—— 她脑海里回想起贺东那天在玉米地干活的敏捷灵活,要是能跟他建立起革命情谊,那这小日子得过得多舒爽! 倏然间,何凤娇朝贺东那屋子看了看,脚步走向了自留地。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缘分,何凤娇这么晚出门,居然还能碰上贺东! 贺东扛着锄头,手里还拿着一般斧子,似乎也是准备上工去。 贺东浑身散发着张扬的男性力量,手里的农具好像也被他注入了力量一般,看起来很是有力。 何凤娇迅速朝贺东走去,笑着冲他叫道:“贺同志,你等会!” 少女的声音像是风铃,清脆又悦耳,在风中飘扬着。 可是贺东却充耳不闻,高大的身躯往前走去,甚至脚下的步伐比之刚才还要快上一些。 何凤娇看出他的举动,想也没想便冲了过去,微微喘着粗气说道:“贺同志,你没听见我在叫你吗?”说着,便打算拉住他的手臂。 贺东似乎早有察觉,微微侧身,避开了何凤娇的触碰。 只听他淡淡道:“什么事?” 贺东看着何凤娇染上了粉色的脸颊,额头几缕刘海交错着,有着特别的凌乱的美,只见她微微喘着。 何凤娇气息平稳了些,但依然微微喘着气,她把一个白绵绵的馒头朝贺东的面前递去,说:“谢谢你昨晚的南瓜花。” 话落,空气间迅速盈满了一股香甜的气味,又像是奶香味,甜得让他皱眉。 贺东把注意力转移到她手心上的白面馍馍。 纯白色的馍馍不带一丝的杂质,表面平整又光滑,圆润又软绵的个头散发着诱人的光芒,一下子勾起了贺东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他记得,他也曾吃过。 只是太多年了,那是什么滋味? 贺东黝黑的眸子沉了沉,目光又落在了何凤娇的手心上,少女那盈白手指软绵的触感,突然在他记忆中翻起。 何凤娇笑着又说道:“贺同志?” 看着贺东那张跟她暗恋过的对象一模一样的脸,何凤娇那小心脏又可耻地狂跳了两下。 “不需要。”贺东满脸冷漠,已打算不再跟她周旋,脚步向前走去。 何凤娇看着贺东这油盐不进的态度,娇气包性格一下子又起来了。 何凤娇当即追了上前,只是这一次不再碰他,而是直接把白面馍馍塞进了他的手中,说:“我也不喜欢欠别人的!” 同样的话术,何凤娇一模一样地还给了他。 接着,何凤娇不再看他脸色,直接朝另一条路走去。 * 刚刚过了农忙,活儿不算多,所以现在都是些零散的活儿。 恰好这次上工的地方是知青宿舍旁的地里,何凤娇一来到便看到了沈清安。 哦,还有他身旁的何彩霞。 何彩霞在隔壁村,也同属他们这个生产队,有时候会一起上工。 这会儿,何彩霞正站在沈清安的身旁,笑得比刚刚升起的太阳还要灿烂。 何凤娇轻啧,这何彩霞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瞧她那个模样,还真当自己是沈清安的正牌对象了。 只是何凤娇还不知道,一些关于她跟表妹争夺男人的流言已经传开了。 这会儿大家看她到来,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热闹。 何凤娇出了名娇蛮任性,若是平时谁惹了她,准不会让对方好过。 尤其还仗着自己有个当大队长的爹,更是嚣张了。 这一回看到何彩霞跟沈清安靠这么近,也不知道会不会直接上去把她脸给撕破! 可是何凤娇却在大家看热闹的目光下,毫无表情地越过了沈清安和何彩霞身旁,加入了等待上工的队伍里面。 何凤娇四处张望着,在寻找熟悉的身影,可是看了一圈,都没发现贺东。 何凤娇不禁奇怪,他不是来这边上工吗?怎么经常都碰不见这人呢?! 明明是赚十二个工分的壮壮劳动力,却好几次上工都碰不见他,真是奇怪了。 . 何彩霞这会也看见了何凤娇,自打被李红梅臭骂一顿之后,她自是不会在何凤娇面前再胡说八道。 但是她要当着何凤娇的面,和沈清安有说有笑,好让她死了那条心! 何彩霞便露出一个笑,扬了扬声量,跟身旁的沈清安说:“沈知青,你借给我的书,我已经看了,很精彩。” 何彩霞的声音大,站在队伍中的何凤娇也听到了。 何凤娇也听出了她在炫耀的意味,只是…… 有这个必要? 而沈清安听着何彩霞的话,不大感兴趣地“嗯”了一声。 沈清安都有点漫不经心,而是把目光朝何凤娇看去。 原本他是想要提防何凤娇朝他走来,毕竟以前何凤娇便总爱趁着上工的时间找机会跟他闲聊。 尤其是昨晚宿舍里头大家都说何凤娇和何彩霞为他发生了争执,他刚刚还有点惆怅,怕何凤娇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那真是尴尬了。 但沈清安似乎想多了,何凤娇根本没有理会他,而是走进了上工的队伍中。 何彩霞这时看出了沈清安的心不在焉,便示意他排到了何凤娇的隔壁一条队伍。 这会儿正准备喊口号上工,大家都排着队了,沈清安下意识也走进了队伍中。 何彩霞得逞,松了一口气。 然后暼了一眼旁边的何凤娇,问沈清安:“沈知青,你看过《红岩》吗?” 沈清安:“嗯,看过。” 何彩霞便笑了笑:“真好,我认识的这么多人当中就只有你看过这书了!我以前想跟人讨论都找不着人呢,身边的人都不喜欢看书。”语气里满满的骄傲。 沈清安默然,“哦,是吗?” 而此刻的何凤娇却听着有点刺耳。 这话,怎么感觉像是在讽刺她呢? 何彩霞以前跟何凤娇一起上过学,还是同桌,不过何凤娇没什么心思学习,去上学只是为了逃避劳动。 何彩霞没少在她背后说她不学无术。 何彩霞又说:“幸好现在遇见了你,感觉找到了知音。” 何彩霞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了一本书,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我经常带着,闲着的时候总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看。” 沈清安附和道:“确实值得反复阅读。” 何彩霞笑了笑,又说:“我最记得书里面的红姐,她的一生都奉献给了革.命事业,又坚强又勇敢……” “可惜红姐后来牺牲了,真可惜。”说完,还叹息一声。 何彩霞那声音似乎真的带着点悲伤的情绪,只是,何凤娇再也听不下去了,朝何彩霞说道:“那叫江姐,不叫红姐。” 这就是看了一遍又一遍的结果? 连里面这么重要的角色名字都记错! 空气中倏然静谧了下来,何彩霞原本悲哀中又带着点骄傲的表情一下子变成了尴尬。 尤其是在沈清安面前,闹了个这样的笑话,简直就想当场挖个地洞钻了! 何凤娇却看着她怀里的书笑了笑,说:“还有,这本《红岩》是我的吧?我之前问你要回来,你为什么说不见了?好啊你,原来是想占为己有!” 何彩霞看着怀里的书,记起了上学那会儿,她其实也不怎么爱念书,恰好何凤娇带了这本书回学校,她便借来看。 谁知道一看就看睡着了,何凤娇也离开了学校,她就把书本带回了家。 可她哥却偷偷用来垫床角,何凤娇问她要回去的时候,只能说不见了。 这不为了讨好沈清安,才拿出来临时用用而已吗? “这、这不是你的书。”何彩霞反驳道。 何凤娇笑了笑:“你看看书本右上角,是不是写着一个“娇”字?” 何彩霞还想狡辩,岂知何凤娇已经先她一步开口:“把书还我!”说完,便朝她伸出一手,示意她还书。 第8章 “把书还我。” 何凤娇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周边几个知青和村民都听见了。 当然,也听见了刚刚她们的对话。 众所周知,何家小村花虽然念过高小,但没有毕业就不念了。 而何彩霞作为跟何凤娇一起长大的表亲,两人是一起去上学的,有了比较,就会发现何彩霞的成绩就要好上很多。 但刚刚听何凤娇的一席话,情况似乎好像不是这么个回事。 怎么滴连一本书里面的角色名字都给记错了? 莫不是在吹牛吧? 大家纷纷探出好奇的小脑袋,看看接下来又会是怎么样的情况。 何彩霞察觉到身旁人的打量与怀疑,当即苍白了脸,死死咬着唇,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何凤娇,同时把怀里的书本攥得紧紧的。 原以为可以让何凤娇知难而退,想不到居然因为这本书闹出了这样的事。 都怪她临急抱佛脚,前几天听知青们说了几句这书好,就拿了过来。 何彩霞原本也是打算看的,可日常农务太多,干活太累,夜里哪里还有精力看书? 反正知道个大概便是了。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以前一向不学无术的何凤娇居然有看过这书,失策了。 何彩霞扬起一抹笑,道:“娇娇,看你这话说的。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都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一下子忘了,就一本书而已。”说着,便不大情愿地把怀里的书递给了何凤娇,又嘀咕了一句:“反正这书你也不看的,放哪里不是放。” 何凤娇冷嗤一声:“看不看是我的事,轮不到你管。倒是你借人东西不还,还大言不惭,那就是你的素质问题了。” 何凤娇接过书,轻笑一声:“你说,你这般不诚信的人,以后谁还敢借东西给你?” 话落,何彩霞一张脸涨得通红,手指攥得紧紧的。 要说刚刚只是丢了个脸,现在被何凤娇这么说,就连品行都不好了! 那她以后还用在这竹园生产队混吗? 正当何彩霞还想狡辩的时候,围观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说得对,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就这样的人,宁死也不再借给她!” “现在是借书不还,那下回借钱呢?这样的人,信不过!” 何彩霞听着这刺耳的议论,一张脸刷白刷白的,简直就想找个地洞钻去。 何凤娇倒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不过这个何彩霞踩到她尾巴就是不行。 何凤娇拿回自己的书,一个转身,打算远离这两个倒胃口的人。 而何彩霞听着围观群众的议论,脸色越发惨白。 尤其当她想要向身旁的沈清安求助的时候,却看到了他的目光追随着何凤娇的身影,看不出情绪。 沈清安看着拿着书本的何凤娇朝他这个方向走来,禁不住眉头一皱。 可何凤娇却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微微昂着下巴,步伐轻快地走向一条离他们远远的队伍排队去了。 昨晚还热议着何凤娇为了沈清安跟自家表妹闹翻的知青们,看着何凤娇那潇洒离去的身影,突然也感到不解。 看样子,何凤娇并不想理会沈清安啊! 就连沈清安也愣了愣,要是换了以前,何凤娇怎么都会跟他搭讪几句。 上回在知青宿舍见到她,她也是这幅态度,掉头就走。 这回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明明沈清安应该松一口气的,但这一刻好像有什么揪着似的。 * 结束了一天的活儿,何凤娇便从超市空间里拿了一条三四斤重的草鱼出来,放到了自己的桶里,然后高高兴兴回家去。 何凤娇一到家,便看到了她的大哥何国强也下工回家来了。 何国强是公社的拖拉机手,公社八大员这活儿可是人人艳羡的工作,不用天天下地刨食,需要开拖拉机的时候便开着拖拉机跑前跑后,只有农忙的时候才会帮着忙一下农活。 不过这个年代能开上拖拉机的同志都是“能人”,因为司机不仅要会开拖拉机还得有修理拖拉机的技术,要是只会开而不会修,也是白搭。 何国强见到了何凤娇桶里铺着厚厚一层水草,当何凤娇拿开了那一扎水草,便看到了木桶里有一条黑黝黝的草鱼,便惊讶问道:“小妹,这鱼哪里来的?” 接着他又接过了何凤娇手里的木桶,说:“好大一条啊!” 何凤娇便说:“刚下工我去溪边洗手,看到这鱼躲水里的草丛里边了,想不到一下子就被我捉住了!” 何凤娇说这话可谓是眼不红心不跳,神情自若极了。 何大嫂一听,赶忙洗了手走了过来,一看也震惊得不行:“这鱼,也太肥了吧?!” 何凤娇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可不是,这都给我遇着了!” 何大嫂又说:“娇娇你的运气咋总是那么好啊?我怎么就遇不上这好事了!” 何二嫂刚刚下工回来,恰好听见了‘好事’二字,便好奇地问道:“啥啥?有啥子好事啊?” “老二家的,你回来得正好,快来瞧瞧。”何大嫂知道自己嗓音大,也不敢大声张扬,只朝着何二嫂招手让她过来。 何二嫂虽怀着孕,但身体矫健,丝毫没有因为怀孕而影响活动,步伐轻快地走了过去。 她一瞅木桶里边的大草鱼,也禁不住惊叹:“这鱼比我在供销社看到的都要大,哪来的啊?!” 何国强连桶带鱼提到了天井,笑了笑:“小妹在溪边捉的。” 何二嫂一怔:“娘诶,那小溪里边居然有这么大的鱼啊?” 何大嫂:“是娇娇运气好,我见都没见过,别说还给捉回来了!” 何二嫂笑呵呵道:“娇娇简直是我们家的大福星,这鱼这么大,得吃上好几天了!” 何凤娇被她们说得越来越心虚,便说:“大哥,赶紧把鱼杀了吧,今晚咱们就吃鱼!” 何国强欢快应道:“好咧,今晚吃鱼!” 何国强早已磨刀霍霍,笑说:“娇娇你最喜欢鱼头了,今儿晚大哥就给你做一顿剁椒鱼头,谁都不能跟你抢!” 没多久何春生和李红梅也回来了,看到何国强已经把几斤重的鱼给宰好,又赞了一番何凤娇。 何凤娇心虚,找了个借口去自留地,说:“爹娘,大哥说今晚做剁椒芋头,我去自留地摘小米椒和紫苏。”说完就跑了。 何凤娇来了自留地后,这次看准了界线才去摘菜。 小米椒长得郁郁葱葱,上面结满了绿的红的一大堆小辣椒,何凤娇摘了满满的一捧。 她喜欢吃辣,吃鱼就更喜欢辣的了。 这年头食用油也是有限量的,煮个青菜都不舍得用油。 要是煮鱼没得放油,起码得放辣椒,不然肯定腥得没办法下咽。 想了想,还得想个办法多往家里弄点油才行。 没有油水,干活都没力气了! 何凤娇摘完了小米椒之后,忍不住朝贺东家看去,只是那门依然上着锁,他还没回家呢。 算了,油盐不进的家伙! * 与此同时,委屈了一整天的何彩霞哭丧着脸回到了家。 她娘何爱莲一瞅何彩霞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便问:“咋滴啦?怎么一脸委屈的?谁欺负你啦?” 闻言,何彩霞把肩上的锄头重重往地上一放,“哼”了一声,“娘,何凤娇她欺负我,她今儿早上工的时候居然就因为一本书说我人品不好,还在很多村民面前说我不守诚信!他们今天一整天都在笑话我呢!” 何爱莲一听,立马也跟着不高兴了,皱着一张脸。 “什么?那何凤娇居然在那么多人面前这样说你?我就说那妮子被她爹娘惯坏了!张着一把嘴就胡说八道!” 何爱莲自小不得父母宠爱,直到嫁给隔壁村一个篾匠的儿子之后,她娘才对她稍微改观一点。 以前想着她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要对孩子好一点,哪怕是女儿,可不能步她娘的后尘。 可何爱莲一连生了两个都是女儿,对女儿也没有那么上心,直到第三个才生了儿子,她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了点地位。 后来怀何彩霞的时候还以为也是儿子,便生了下来,谁知道还是个女儿。 不过幸好这个何彩霞长得倒是机灵,几个女儿当中,她爹就最喜欢她了。 现在最大的两个女儿已经嫁了,家里就剩了何彩霞和一个儿子,自是上心一点的。 她没有她二哥何春生好命,一连生了三个儿子,个个儿子都了得。 大儿子是公社拖拉机手,二儿子又是光荣的军人,就连三儿子现在也在县里上学,以后肯定也大好前途。 因为何春生,何爱莲没少被自家的婆婆奚落,说都是兄妹,别人都生带把的,她就连生两个拖油瓶。 不过何春生最后也生了个女儿,最小的女儿何凤娇就没有那么春风得意了。 读书,书读不好;干活,活也不会干,一家人都宠着那个小妮子,宠得好吃懒做。 偏生何凤娇长了副勾人的脸,就那么一笑迷得十里八乡的后生神魂颠倒的! 恰好何凤娇和何彩霞是两表亲,又是同年出生,所以没少被人拿来做比较。 何爱莲好胜,自是不可能让自家女儿何彩霞给比下去的,见何春生让何凤娇去上学,她也供何彩霞去上学。 当何凤娇做了新衣裳,她也跟着给何彩霞做新衣裳; 何凤娇整得胡里花俏的,她也让何彩霞收拾得花枝招展! 所以何彩霞如今是家里最受疼爱的女娃娃了。 何爱莲哪里会让和何彩霞让人给欺负去了? 尤其那人还是何凤娇! 何彩霞听着何爱莲的话,当场就滴下两抹眼泪来:“就因为以前上学那会我借了她一本书,不记得还给她,她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我素质差,不守信!娘……你说何凤娇是不是过分?!我以后可要怎么在竹园村混下去啊!” 这年头大家都是憨厚老实人,说句挑粪也不偷吃也不为过。 要是落下一个不老实,不诚实的名声,可是被人戳脊梁骨的! 何爱莲冷哼一声:“别哭,娘肯定给你做主,我现在就去他们家瞧瞧何凤娇这小妮子自个儿又有素质到哪去!” 说完,还没等何彩霞有所反应,何爱莲就已经往门外跑去了。 第9章 何家的红砖房那烟囱升起了袅袅青烟,东侧的厨房内传来了有说有笑的声音。 何凤娇看着何大嫂打开的酸菜坛,忍不住说:“哗,这酸菜闻得我口水都要流了,煮道酸菜鱼馋死人了。”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爱腌些酸菜,菜干之类能放得久的食材,农村人都对这种活儿得心应手,尤其这坛酸菜还是刚刚开封,最是美味。 接着,何大嫂便说:“这一坛酸菜腌得刚刚好,还是娇娇会吃,知道用酸菜煮鱼呢!”说着说着,何大嫂嘴巴笑得合不拢了。 她偶尔都能在小溪里捉点鱼,不过那鱼要是有手掌大小都是碰上运气好的。 何凤娇居然一下子就捞到了几斤重的大肥鱼,那运气简直是爆棚了! 何凤娇站在厨房的灶台旁,看着何大嫂切酸菜,笑说:“我只会吃,也不会做,还不是得靠大嫂你来。” 何大嫂笑哈哈:“要是顿顿都能吃上鱼吃上肉,你让我天天蹲厨房里都行!” 大家生活过得糙,别说吃鱼吃肉了,能不能吃上大碗米饭都成问题。 所以哪里还顾得上怎么做才好吃,先把肉吃进肚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不过何大嫂在嫁了何国强这个拖拉机手后,日子总算没有以前艰苦,偶尔还能吃上几顿商品粮。 只是一大家子的,有时候买到肉也没几口能进自己肚子里。 她偶尔也会跟镇上的婆娘讨论讨论怎么做点吃的,不过到底还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跟人讨教了好多煮食的方法,也没多少可实践的机会。 这不,现在有了机会,心里可高兴了。 说话间,灶膛上另一个锅里已经传来了噗嗤噗嗤的饭滚声,带着剁椒鱼头喷香的蒸汽直直往锅外冲去,一下子就飘满了整个厨房。 何凤娇忍不住道:“好香!” 何大嫂把酸菜切好,瞧了眼一旁用米酒已经腌制得七七八八的鱼肉片,便开始起火准备做酸菜鱼。 何凤娇还想看看何大嫂是怎么做菜的,谁知道何春生又把她叫去写东西了。 * 这边的何爱莲已经在往何凤娇家赶来,越想就越气,不仅是因为何凤娇今天骂了何彩霞,更因为前两天李红梅在瓜田也逮着何彩霞骂了一顿。 刚刚一路上走过来,她已经听到了些闲言闲语,说得不知道多难听。 这会儿来都来了,肯定得骂回去才行! 不然李红梅和何凤娇还以为自己好欺负呢,仗着她不在,就逮着何彩霞来欺负! 可是当何爱莲怒气冲冲来到了何凤娇家时,还没进门就闻到了阵阵飘香。 还有说说笑笑的嬉闹声。 跟她此刻一点就燃的炮仗心情形成了强烈对比。 闻着那引得人口水直流的喷香,何爱莲肚子的馋虫都出来了,直在肚子里打鼓,脾气也就更火了。 正当她想要跨步进去的时候,一道矮小的身影就从她身后窜了过去,何爱莲一下子没站稳,差点就摔着了,幸好扶着门才没跌倒。 何爱莲两脚快步向前,抓住了那身影的衣领,嗤笑一声:“小崽子,见到你姑奶也不叫一声呢?!上赶着去投胎啊?” 这大妞是何国强的大女儿,七八岁大,何爱莲现在逮谁就骂谁,先把自个儿的气给撒了再说! 大妞被何爱莲拧住了衣领,脖子被揪得紧紧的,喘气都生痛,不过还是看着何爱莲叫了声:“姑奶。” “下回可机灵点了!”何爱莲放开大妞的衣领,打算伸手往她脸蛋上掐一下。 谁知还没碰到大妞呢,就被一道力气打了手背,“德性!跟一个小孩子较真呢,乌漆嘛黑鬼鬼祟祟的,谁瞧见你呢!” 何爱莲抬起眼,便看到了李红梅拉过大妞,把她往自己身后带。 一见李红梅,何爱莲便像点燃了炮仗似的,问:“二嫂,见着你就正好了,你知道今儿早你家凤娇在外头是怎么说我家彩霞的吗?” 李红梅知道何爱莲这个小姑子向来不待见她。 尤其是何凤娇是何彩霞没少被拿来做比较。 何彩霞随着父亲,长得一副国字脸,还又高又壮的。 明明在这农村里,何彩霞这种姑娘应该很是受欢迎,无奈何凤娇长得娇俏艳丽,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来上门问亲的人也比何彩霞多上许多。 不过何凤娇都看不上,拒绝了,被拒绝的后生辗转几番才去何彩霞家,这不就引来何爱莲的不满了。 李红梅讪笑:“我又咋知道?她俩都几岁了?我还一天天看着她不成?我说彩霞年纪也不算小了,咋滴闹个矛盾还上赶着跟父母打小报告啊?她自个儿要是有理,她没有嘴说回去啊?” 何爱莲一下子就被李红梅的话噎住了,这不就暗讽她家彩霞没用,吵架吵不赢就回家跟妈哭鼻子吗?! 何爱莲冷哼:“哟哟哟,你家凤娇是欺负我家我家彩霞脾气好,为了一本破书,居然当着全生产队的面说我家彩霞人品有问题,你说你家凤娇是不是过分了点?我家彩霞脸皮薄,不好意思在那么多人面前跟你家凤娇撕破脸,才会被欺负!你有时间可得好好管管你家凤娇了,别张着一把嘴就在外头抹黑别人!” “呵!”李红梅叉着腰,这会儿也不跟她客气了,“自家闺女没管好,借了东西不还居然还有理不成?一口一个破书,借你之前好好的,也不想想怎么就破了?还不是借给你家彩霞没好好保管才会成了破书!” “还有啊,要是你家彩霞脸皮也叫薄,这竹园生产队都没有脸皮厚的了!你问问你家彩霞,那天在瓜田说了什么话!一个大姑娘的天天把男人挂在嘴边,你说说看她是咋滴脸皮薄了!你不回去管管你家闺女,跑来我家来撒泼,是脑子被门夹了吧?” 何爱莲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当即破口大骂:“谁他娘天天把男人挂嘴边了?你怎么不问问自家女儿整日里纠缠人家沈知青害不害臊?!” “你什么时候看到我纠缠他了?” 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里屋传了出来。 正是何凤娇和何春生。 何凤娇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没有任何表情,明明娇滴滴的一个女娃娃,这时候却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何爱莲心里咯噔了一下,被何凤娇一个眼神看得有点后背凉。 她当然是没见过的,不过倒是听何彩霞说过。 但这会儿自是不能被她所挟制,于是便硬着脖子道:“你自个儿是怎么纠缠人家沈知青的,你自己清楚!” 听着何爱莲这模棱两可的话,何凤娇禁不住嗤一声笑了。 明明已经是一副靓丽出众的长相,一笑便更娇艳欲滴了。 何凤娇唇角弯了弯:“既然没有,那就是恶意中伤。如果人人都像小姑你这样随口说道,那是不是我也可以说你偷奸耍滑,干活怠惰呢?” 何爱莲气炸:“你!” 何春生今儿早就知道了何凤娇和何彩霞发生了争执,一下工就回来问她了。 这事何彩霞不占理,何爱莲怎么着还有脸上门来找麻烦了? 何春生这个大队长并非浪得虚名的,平时在生产队里头也很受大家的尊重和喜爱。 他见到何爱莲在吵闹,当即摆出副大队长的姿态来,说:“吵吵吵,要不要给你个大喇叭说道说道?” “我告诉你啊何爱莲,自己不占理最好夹着尾巴做人,你家彩霞和你现在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生产队的团结友爱之风,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别怪我这个当二哥的没提醒你!” 要说刚刚只是有点不服气,如今何春生一发话,何爱莲就只有闭嘴的份! 她虽不喜欢李红梅和何凤娇,但何春生是她二哥,也是生产队的大队长,要是真闹到公社去,她肯定也是不占理的! 都怪自己脑门子一热,啥都不顾就这么来了! 何爱莲一肚子的火当即变成了一肚子的气,横竖让她喘不过气来,堵在胸口都快要闷死她了! 可是面前的人是何春生,她又不敢再说些什么话,免得被抓去公社,也少不了一番批评。 何春生自然不会真的让她这个当妹的让大伙儿批评,但此刻正瞥着她的李红梅就说不准了! 何爱莲生生把满肚子的骂语咽回去,一张脸涨得通红! 何彩霞刚追到过来何家红砖房的时候,就看到了她娘被何春生板着脸批评了一番。 她肯定是不敢再上前去的了,要真被何春生抓住,安个影响生产队团结友爱之风,她以后在村里就更难过了。 可是看到何凤娇那得意的模样,她就回想到上辈子的委屈。 明明上辈子何凤娇恨不得到处宣扬自己跟沈清安的关系,好让大家都知道她爱慕沈清安,这会儿倒是撇了个干干净净。 当然,比起何凤娇,其实还有一个人更让她咬牙切齿。 那就是上辈子最后嫁给了沈清安的那个知青。 既然知道何凤娇不再打沈清安的主意就好,这会子的气只能先受着了。 以后等她嫁了给沈清安,就有他们好受的了! * 正当何爱莲被何春生骂了一脸屁准备走人的时候,何大嫂已经煮好了一大盆的酸菜鱼出来了,嘴里还喊着:“吃饭了吃饭了,酸菜鱼煮好了!” 何二嫂也端着一盆蒸好的剁椒鱼头从厨房里出来,笑着道:“这剁椒鱼头闻着就香,大妞,快来帮忙端饭。” 这会儿,何大嫂和何二嫂看到了不速之客何爱莲,当即便友好地招呼道:“小姑,咋来得这么巧?我们今儿晚煮了鱼,可香呢,要不要吃个饭再走?” 何家人伙食虽没有多好,但胜在不小气,当年分家也早,何春生和李红梅心里也有点愧疚。 有时候要是准备吃饭,要是见着其他兄弟姐妹都会喊一声。 何大嫂和何二嫂也习惯了,所以这会儿见到了何爱莲也这么问道。 何爱莲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一百倍,要是这会儿应话,显得自己没骨气。 可这一刻的她又臊又饿的,听到什么酸菜鱼,剁椒鱼头,当即饿得腿都发软,口水咽了又咽,愣是解不了那馋,那浓郁的鱼香肆意在空气中飘荡,一呼一吸之间都勾着她肚子里的馋虫,又痒又难受的。 真想上前去看看是啥鱼这么香,可刚刚跟何春生和李红梅吵完又拿不下面子,当真是纠结死了。 李红梅没有再理会她,拍了拍躲在身后的大妞说道:“大妞,快去装饭,咱们吃饭了。” 被李红梅一叫,大妞已经顾不得大人之间的争吵了,撒腿就往厨房跑去。 “还看什么看呢?一个苍蝇在那嗡嗡嗡,看了都倒胃口了,赶紧回屋去。”李红梅又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然后催促着何凤娇和何春生回屋去吃饭。 留下一脸气恼但又馋得嘴巴发苦的何爱莲杵在原地。 第10章 何爱莲一走,大家高高兴兴地坐到了桌子旁,一大盆的酸菜鱼还有一大碟的剁椒鱼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何国强率先把大半个鱼嘴夹到了何凤娇的碗里,说:“小妹最爱吃的嘴头,谁也不能抢。” 何大嫂笑嘻嘻道:“那肯定的,要不是娇娇,我们咋还能吃上一大锅的鱼啊!” 何凤娇闻着碗里的鱼,已经嗅不到多少鱼腥味,全是辣椒和芫茜的浓郁香气,当即也馋了起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何凤娇拿起筷子就挑了鱼头骨里面最嫩的一块滑肉,那鱼肉在筷子上面轻轻抖动着,但又没有散开,新鲜又滑嫩。 “客气啥,都是一家人。” 除了剁椒鱼头,那一大盆的酸菜鱼也受到了众人的青睐,明明那酸菜几乎天天都吃着,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变得特别美味,就连那汤汁都让人不舍得浪费一滴。 “对了,刚刚小姑来干啥啦?” 听着何二嫂的问话,李红梅便哼了一声:“还能来干啥?还不是为了彩霞,我说彩霞也是,明明自个儿借了东西不还,这么不占理的事,居然还敢让她娘来出面,简直不要脸了到极点!” 想到何爱莲还说何彩霞脸皮薄,当真令人喷饭! 何春生叹息一声:“爱莲就是冲动。” 李红梅本就护内,而且这次被冲的对象还是最疼爱的何凤娇,自然不会给任何人好脸色,哪怕对方是亲戚。 “总之冤枉了娇娇就不行!”李红梅咬牙切齿道。 何大嫂和何二嫂都知道李红梅爱女心切,这会儿又吃上了何凤娇抓的鱼,自然是吃人的嘴短。 她们也跟着附和道:“那肯定的,我们何家人哪能让人随便给欺负了!” 何凤娇听着大家的话,心里暖暖的,连忙给她们都夹了不带鱼刺的肉,说:“放心,我也不会让人给欺负了的!” * 第二天一早,何凤娇被告知今天不用上工了,让她跟着大妞上山捡捡蘑菇。 这段时间经常下雨,天气又潮又热,昨晚也下过了一场大雨,听说山上会冒出很多的菌菇。 何凤娇这个弱劳动力,反正也赚不了多少工分。 又刚刚过了冬,藏着的蔬果早已经吃完,现在又正是蘑菇肥沃的时候,上山采些蘑菇添些不同的菜式也好。 比起上工,何凤娇肯定更愿意上山去采蘑菇的,毕竟自家活,偷懒都没人说你。 大妞早已经穿戴整齐,还背上了小号的竹子背篓。 她看到了何凤娇出来,便说:“姑姑,今天你是不是陪我一起上山?” 何凤娇刚刚洗簌完毕,喝了碗番薯粥便不想吃了,这会儿还早,又困又累的。 只是看到大妞年纪这么小已经这么勤奋,她一个二十岁的大姑娘要是还躺平有点说不过去了。 在小孩子面前,她要树立起一个长辈该有的威严! 何凤娇便说:“是啊,我们现在就上山,争取多捡几棵蘑菇!” 大妞笑了笑:“太好了,那我今天就不用打猪草了,我要去捡蘑菇!” 何凤娇笑,看吧,其实大家都不是那么爱干活的,那她也不算懒吧! 上山之前,何凤娇拿了风油精出来,洒了些上去衣服和裤子上,防止一些蚊虫叮咬。 大妞闻着那刺鼻的风油精,禁不住用手捏住了鼻子:“好呛啊姑姑。” 何凤娇也觉得洒多了,不过比起难闻,她更怕山林里的蚊虫。 “好了,可以出发了。”何凤娇收起风油精,背上背篓就跟着大妞往后山走去。 因为昨晚下过雨,所以今天上山采蘑菇的人特别多,何凤娇跟大妞还没上山呢,就碰到了何彩霞还有她玩得好的同伴。 何彩霞前头还有几个知青宿舍的人,看来是追着沈清安去的。 何彩霞好像失了忆似的,这会儿看见了何凤娇居然率先跟她打了招呼:“娇娇,你也上山采蘑菇啊?” 何凤娇懒得理她,领着大妞就往前走。 何彩霞身旁的同伴见状,便说:“这何凤娇,跟她说话也不回话,也太没礼貌了,神气什么劲呢?!” 何彩霞气恼,但她再也不想破坏自己的形象,便故作大方道:“说不定赶着上山采蘑菇没听见吧。” 同伴看着何凤娇的背影,冷讽:“看她那副模样,纯粹来逃避劳动,采什么蘑菇啊,指不定蘑菇都认不得几种,别摘一堆毒蘑菇回去了。” 何彩霞嗤笑:“算了,管她那么多,我们赶紧上山吧,不然等会都让人给采光了。” 主要是何彩霞已经看不见沈清安的身影了,估计已经过了山脚。 * 去采蘑菇的山其实是村子后面的一排山岭,连绵数百米,但村民常出没的地方也就村后方的一座较矮山峰。 大妞几乎天天跟着大孩子上山打猪草,对进山的路很是熟稔。 她走在前头,带着何凤娇穿过羊肠小道,又穿过了茂密的竹林,旁边还有一条溪水直流而下,汇进了村里头的那条小溪。 一进竹林,蚊子肆虐,何凤娇要不是全副武装,穿着严密得只露出个眼睛,恐怕早已被叮出无数个包。 何凤娇禁不住问:“大妞,这路怎么越来越难走了?” 记忆中,她也上过山,以前也有上过山采蘑菇,摘野果子,不过好像不是这一条路。 而且刚刚何彩霞她们好像也不是走这条路。 大妞便说:“今天想着有姑姑你陪着我,我就不打算去西边的山头了。”大妞用木棍撑着往前走去,又说:“那边的山估计早被村里人摘光了,所以我带你去东边山头。” 那边的山头别说是蘑菇了,就连猪草都是要抢着来打,太多人去了。 何凤娇这才听出了原来她们走的并不是最常走的山路,难怪这样难走。 何凤娇便问:“你认得路的吧?” “认得啊,我跟着隔壁家大哥哥走过好几回了!只是我带着小旺也不敢乱跑,今儿个跟姑姑你,我就敢来!”大妞说。 大妞似乎对何凤娇很信任,殊不知,何凤娇还想依赖这个小姑娘,可以看着点自己…… 何凤娇皱眉:“大哥哥?什么大哥哥?” 说完,何凤娇才意识到大妞说的大哥哥可能就是贺东了。 只是,贺东会有这么好心吗? 何凤娇想起那人的冷漠,便觉得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大妞便说:“就是住牛棚旁边的大哥哥啊,我之前跟着他走过几回,他还教我怎么辨认蘑菇呢!” 何凤娇:“……” 我觉得你说的大哥哥跟我认识的那个不是同一个人。 大妞接着又说:“大哥哥经常来这边,不过他说我年纪小,不应该来这里,后来也不让我跟着来了。” 何凤娇艰难地走着山路上,其实也不叫路,路上杂草横生,现在太阳也才冒尖,昨晚又下过大雨,很多植物的叶子上还挂着水珠,又滑又难行。 何凤娇应道:“确实不该来,这路太难走了。” 大妞笑了笑:“快到了,穿过这个竹林就是了,姑姑你慢点走吧。前面有个泉眼,我去喝点水。”说着大妞便自己冲去了前面。 何凤娇叹息,自己这体力,居然连个孩子都不如。 . 穿过了竹林就是一片针叶松林,倒也没有那么多的杂草,只是地上掉落了很多枯黄的针叶松。 初夏早晨的微风吹过,整片松林响起了唰唰的响声,一呼一吸间都是松木的香味。 大妞喝过了泉水,已经折了回来,随后便说:“姑姑,这片林子有很多菌菇,我们分头找找吧。” 何凤娇点头:“你不要跑远了,等会在这个竹林入口等,知道吗?” 到底是年纪小,何凤娇肯定不放心她一个人到处跑的。 不过大妞似乎已经熟门熟路,拿了竹竿子已经开始在地上寻宝了,这片林子蘑菇确实多,一下子就给她找着了第一窝蘑菇。 大妞惊呼:“鸡枞菌,好大一窝!” 何凤娇不太懂蘑菇,不过记得颜色越鲜艳,肯定就越有毒。 那一窝鸡枞菌看着颜色正常,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大妞上山的机会比她还多,应该不会摘错的,就算摘错了,到时候拿回家何春生和李红梅也会检查一遍再下锅炒。 何凤娇这便放心去找蘑菇了,她也用竹竿子轻轻撩起那落叶堆和草丛,有很多颜色浅,形状普通的蘑菇,何凤娇蹲下身一一捡到了背篓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下过雨蘑菇长得肥,还是她运气好,刚捡完一堆牛肝菌,居然给她找着了非常熟识的松茸,好多好多的松茸! 松茸,她以前在餐厅吃过不少,用餐之前都会整棵整棵给她验视,所以熟识。 松茸是长在青草堆下面的,杆身埋藏在泥土下,只露出个尖儿,杆身是浅棕色,长条形,有两三根手指粗。 何凤娇一连挖了四五个,很快又找到了另一窝,才半小时的时间,何凤娇的背篓已经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蘑菇了。 一顿操作,何凤娇便渐觉闷热,身上早已流了不少汗,手上还沾满了泥土。 刚刚挖蘑菇兴奋不注意,现在一看,简直都要嫌弃自己了。 何凤娇看着已经走得有点远的大妞,扬声问道:“大妞,刚刚你说的泉眼在哪?我去洗个手!” 大妞指了指右手边的一个方向,“再往前面走一段路就到了。” 何凤娇快步朝泉眼的方向走去,只想快点把手上湿黏黏的泥土洗干净,果然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后便看到了泉眼。 这个泉眼不算大,两边长满了高高的杂草,泉眼底下有一个一米宽的水池,清澈见底,溢出的池水沿着低洼地势顺流而下。 何凤娇弯下腰在水池边开始洗手,泥土很快便被冲洗进了水池,然后又顺着水流往外流走,池水一如既往的清澈。 看着如此清澈的泉水,何凤娇忍不住双手合拢伸向泉眼出口,用手装了一捧水,打算洗一下脸上的汗水。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朝着泉眼这边走来。 何凤娇还以为是大妞也过来这边了,她眼睛还没来得及张开,便说:“大妞,你也快来洗洗手。” 正当何凤娇准备起身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别动。” 何凤娇听着那低沉得犹如大提琴的嗓音,惊喜地睁开了眼睛,来人不是贺东还会是谁? 只是当她看到贺东的身影时,余光中也看到了离她不到半米的草丛堆中有一条浑身漆黑的蛇,正不停地蠕动着那扭曲的身体,嘶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就在何凤娇那惊吓声响起的同时,贺东冷不防地单手拦腰把她凌空抱起,一个转身,何凤娇已从泉眼的位置,瞬间转移到了另一旁,随即松手。 何凤娇在一秒之间已被抱离了那蛇的危险范围,可依然没忍住自己那胆破心惊的惨叫:“啊啊啊——” 甚至在情急之中,她胡乱地抓住了贺东的手臂当作救命稻草,死死攥紧了他的衣衫。 只见贺东眉头一皱,手臂微微发力,握在手中的斧子刀起刀落,飕飕两声,随后又响起了有东西掉落在水里的声音。 何凤娇根本不敢睁眼,死死抓住了手下那温热又虬实的手臂,此时的她脑海一片空白,浑身都在颤抖,根本没法思考这一刻自己在做些什么。 直到贺东低沉的嗓音传来:“死了。” 何凤娇颤栗的腿脚根本无法挪动,依然用力捏住了贺东的手臂,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量,攀附住这一根对她来说犹如是救命稻草的人。 贺东的目光从断了两截的蛇身上,慢慢转到了自己手臂那突兀又刺眼的白皙上。 只见他的目光沉了沉,有一道浊气慢慢从腹腔中升起,让他原本到嘴的话语瞬间梗在喉间。 随即他又听见了身后传来了细碎又强忍着的抽泣声,贺东那目光瞬间变得黝黯深邃,随后低声道:“不用怕,没事了。” 第11章 何凤娇一直保持着死命抓住贺东手臂的姿势,颤着声低喃道:“贺东,我怕!” 贺东一直没动,就这样笔直挺立地站在原地,任由何凤娇抓住。 只是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何凤娇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的同时,整个身体都往他这边靠来。 他僵硬的身体感觉到少女胸前那陌生的温软靠来,瞬间让他整个身都滚烫了起来,烫得他想要立刻甩开身后的温软。 可何凤娇隐忍的抽泣声,像是催眠声一样,促使他无法做出这么冷漠的行为。 贺东只好一动不动,万般煎熬地等待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风吹过,吹得旁边的树木发出飒飒的响声。 何凤娇听着飒飒的风吹声,慢慢睁开了眼睛,入目便是贺东那宽厚的肩膀。 他很高,肩膀很宽,虽然瘦,但他的身躯笔直又挺立,让他看起来无比的有安全感。 何凤娇的目光只能看到他的肩,当然,此刻她也不想抬头看他,唯恐看到一脸的冷漠。 她微微松开了手,目光越过贺东的高大的身影,便看到了那黑色的蛇已被砍成了两截,长长的蛇身落在水里,那扁扁的三角状蛇头则落在了草丛堆旁。 何凤娇看着那蛇头断裂位置密密渗出的血,便感到一阵后怕,也不知道那蛇有毒没有毒。 刚刚就离她半米远,还对着她嘶嘶吐着蛇信子,那场面是她遇到过最惊险的一幕了。 而且刚刚在泉眼旁洗脸时是半蹲着身体,本就已经脚下打颤,即便是想跑,也跑不动。 要是晚半会,何凤娇都不知道会不会就那样被咬一口了! 在这个什么物资都短缺的年代,如果被毒蛇咬一口,估计也只有等死了。 幸好,幸好贺东出现在这里。 不过想到贺东的脾性,何凤娇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以免引起对方的不满。 何凤娇心底发怵,连忙转移了视线,目光重新落回贺东的肩膀上。 这一看才知道,她的指甲把贺东的手臂掐出了印痕,还有本就破烂得打了无数补丁的衣裳又扯出个破洞来…… 何凤娇:“你、你的衣服……” 贺东感觉到微微刺痛的手臂被松开了,薄唇抿得紧紧的,一言不发,只是微微侧目向后看了眼—— 何凤娇的脸上布满了水珠,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只是那原本水润发亮的大眼睛此刻变得红红的,惹人生怜。 贺东淡淡道:“没事。” 何凤娇看到了他侧目看过来的动作,又说:“谢谢你救了我。” 也许是因为后怕,她的声音带着点娇嗔的味道。 贺东听着那软得让人无法拒绝的声音,说:“天气热,蛇虫鼠蚁多,你自己注意点。” 说完,贺东便弯腰低头,一把捞起水中被砍断的蛇身,随后从裤兜掏出一把折刀,手起手落,干净利落地把那蛇开膛破肚,随后熟练地取出了蛇身里面的一个沾满了血水的胆囊。 那血顺着蛇身和贺东的手直流而下,随后落入水池中,又顺着水流被冲去。 贺东掏出一个玻璃瓶瓶,利落地把蛇胆丢了进去,瓶里面还有少许水状的液体,何凤娇也看不出是什么。 何凤娇嗅到空气中丝丝的血腥味,忍住了胃中翻腾的难受感,问:“这蛇……有毒吗?” 贺东抬眸,薄唇微启:“过山风,毒。” 何凤娇疑惑:“过山风?” 何凤娇怕蛇,天生就怕,所以对蛇的认识少之极少,当然,要是可以的话,她也并不想认识。 贺东狭长的眼睛瞥向她,耐心道:“又叫眼镜蛇,你别乱动,我把蛇头处理一下。” 何凤娇一听眼镜蛇,纵然再不认识蛇也知道这是毒蛇之王。 回想刚才惊险的一幕,腿下一软,差点没站稳。 她差点就死在这山林里了! 她自然是不敢乱动的,就算是没毒的蛇她都不敢动,更别说还是一条差点要了她命的! 何凤娇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贺东几个动作就把那蛇头砸扁,填埋。 她看得眼睛都直了,也没有了刚才那么害怕。 只觉得跟在贺东身旁满满的安全感。 . 贺东处理好一切,又捞过那蛇身,摘了几片芋叶包裹住那处理过的蛇身。 正当贺东准备那东西丢进自己的筐子时,抬眼看了看脸色还刷白的何凤娇,问:“给你一半?” 何凤娇连忙摆手:“不、不,我不要!” 闻言,贺东直接丢进了自己的筐子,没有打算再理会何凤娇,迈开脚步就要走。 何凤娇心里发毛,连忙跟了上去,甚至以不到半米的距离跟在他身后。 但是贺东的脚步太快,何凤娇需要小跑才能跟得上。 何凤娇便说:“贺同志,你别走那么快啊,等等我!” 贺东察觉到何凤娇跟了自己一段路,便回过头去,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此时的何凤娇脸上已经恢复血色,白皙的脸蛋透着淡淡的粉,大眼睛依然闪着晶莹的水汽,还有点红肿,看向他的眼神楚楚可怜。 贺东的心骤然狂跳了两下,皱着眉头道:“赶紧下山吧,一个人别在山上乱跑。” 何凤娇对上贺东漆黑深邃的眼睛,说:“我是跟大妞来的,你……你能带我回去那边吗?” 还没等贺东拒绝,何凤娇又说:“我怕有蛇,求求了。” 贺东皱眉,随后从筐子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她,“这是驱蛇粉,撒点在衣服上。” 何凤娇看着那包黄黄的粉末,紧紧地咬着唇,摇了摇头:“你可以带我过去吗?” 少女的眼睛好像落入了万千星辰,闪着让人迷醉的光亮,让人无法拒绝。 贺东妥协地叹息一声:“那你跟上。” 何凤娇得了应允,快步跟在贺东的身旁,说:“我跟大妞是上山来采蘑菇的。” 何凤娇想着这也是跟未来大佬套近乎的机会,便问他:“你呢?你上山来干什么的?” 她下意识地瞥向了贺东的筐子,除了那条被芋叶包裹住的蛇身,里面还有各种各样她叫不出名字来的东西。 当然,里面也有一些果子和蘑菇,可是那蘑菇…… 红的,黄的,紫的、绿的都有,就是没有正常颜色的! 何凤娇不等贺东说话,便拉住他的衣衫角,紧张问道:“你筐子里的蘑菇,是不是有毒的啊?” 这大佬,该不会没被毒蛇咬死,先被蘑菇毒死了吧? 那她以后还怎么抱大腿啊! 贺东睨了一眼揪着自己衣衫的白皙手指,说:“没毒。” “那为什么颜色都这么奇怪?!” “红葱,黄牛肝,黄赖头,紫珊瑚,青头……” 贺东一连说了几个何凤娇没接触过的蘑菇名,最后说:“都是能吃的。” 何凤娇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在采蘑菇的时候看到颜色鲜艳的都弄掉了,怕有人不知道是毒蘑菇,采回家去吃。 这样看,她岂不是有些搞错了,多可惜啊! 现在看着贺东这经验老到的样子,便问:“贺同志你好厉害,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辨认有毒蘑菇啊?” 何凤娇凑得很近,近得贺东能看到她脸上的绒毛,也能闻到了她身上有股很特别的香味。 又香又甜,是他从没闻过的。 甜得他腹腔又开始发热了起来,贺东意识到自己并不能控制那邪恶的念头时,连忙避开何凤娇投来的期许目光。 他问:“你们在哪采的蘑菇?” 何凤娇闻言,便知道贺东这是答应了的意思。 她笑了笑,说:“在一片针叶松林,应该前面一点就到了。” 何凤娇已经好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穿来这七十年代,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又累又苦。 . 很快,两人便走回了何凤娇刚刚采蘑菇的松林。 这会儿大妞已经坐下歇息了,一看何凤娇回来了,眼睛都亮了:“姑姑,你终于都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去哪了呢!” 很快,大妞又发现了贺东的身影,随后问:“大哥哥,你怎么跟我姑姑一同回来了?” 明明是很平常的事情,这会儿让大妞一问,还是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里面,何凤娇顿时便觉得有点暧昧。 说得好像他们是去干了见不得光的事似的。 何凤娇便简短地说了下刚才的事情,大妞听后倒吸了一口气:“眼、眼镜蛇?姑姑你被咬到吧?” 何凤娇摇头:“没有。” 不然她也没有机会站在这里了。 大妞一脸惊色,“幸好有大哥哥在,不然就危险了。” 何凤娇觉得这话说得没错,瞥向了一脸平淡的贺东,笑了笑:“嗯,幸好有贺同志在。” 贺东却没有回话,只是开始带着他们采蘑菇,何凤娇见状,马上跟随在旁。 刚刚遇蛇的景象还在脑海盘旋,何凤娇现在只想离贺东近一点。 贺东感觉到何凤娇的靠近,皱了皱眉,于是迈开脚步离开了些许。 但是他一走开,何凤娇又上前来,贺东无奈,只好直接开始教她辨认一些可以食用的蘑菇。 何凤娇在一旁听得可认真了,只是贺东的话实在太少,能不说的半句废话都没有,一直都是何凤娇在问,他便答。 表情更是严肃得像是教学老师,认真地给何凤娇这个学生普及蘑菇种类知识。 贺东行动太快,何凤娇好几回都跟不上他的脚步,何凤娇便说:“贺同志,你能不能慢点?我跟不上了!” 贺东看了眼一旁开开心心,正挖得起劲的大妞,再瞥向何凤娇那委屈巴巴的小表情,不禁腹诽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何凤娇后来觉得贺东走动的速度慢了下来,慢慢也没那么的累了。 贺东见何凤娇和大妞的背篓里已经有了不少的蘑菇,便说:“差不多就这样了。” 何凤娇看着自己和大妞的背篓上已经采了不少的蘑菇,便笑了笑:“哗,今天的收获好丰富!” 大妞也禁不住惊呼:“我第一次采这么多蘑菇的!” 贺东没有回话,收起自己的东西,便准备离开。 何凤娇叫住他:“贺同志,你不一起下山吗?” 贺东高大的身影背着何凤娇而立,说:“我还有事。”说完,便迈开脚步朝另一头走了。 何凤娇想这已经是贺东最友好的状态了,也不再纠缠上去。 只是朝他的身影挥了挥手,说:“那你注意安全,我们先回去了。” 闻言,贺东的脚步顿了顿,少女的声音缠绕在他耳边,他一直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随后快步离开。 何凤娇看着贺东那挺拔的背影,露出一个明媚的笑。 贺东今天救了自己一命,她肯定不能忘记的! * 何凤娇和大妞下山的时候,恰好在上山那个路口碰到了知青宿舍一行人,还有何彩霞。 只听有人说道:“还以为昨晚下过雨,有很多蘑菇呢,谁知道就只有那么几棵。” “还不是人多嘛,今儿早人人都上山来了,该采的都被人采完了。” “我们知青社十几个人,也不够一顿,白忙活了!” 何彩霞看到何凤娇那一刻,又不爽了,故意向前面走路的沈清安找话题,试图吸引他的注意。 “沈知青,你们没有采到蘑菇吗?” 沈清安知道何彩霞一直跟着他们,刚刚在山上采蘑菇的时候已经跟着他了。 不过现在人多,她也不好上前来。 沈清安便说:“采到了,不过没多少。” 何彩霞便献殷勤一样,把自己的筐子往前一放,在沈清安面前得意地展示自己采到的蘑菇。 “我采到了很多,给你们一点吧。” 沈清安下意识看向了何彩霞的筐子,其实也没有很多,不过比起他们,还是多了不少。 只是,他并不想要何彩霞的东西,他也不想跟她有过多的来往。 但没等沈清安回话,几个知青宿舍的人已经围了过来,兴致勃勃道:“哗,何同志你采了不少鸡枞菌啊,还有鸡油菌,口蘑……” 何彩霞听得得意洋洋,笑道:“你们知青宿舍人多,给你们一点吧。” “那怎么好意思啊?” 何彩霞笑,“没事,我明天再来采就是了,我对这一片熟悉。” 闻言,知青们也不客气了,看着何彩霞倒过来的蘑菇连连道谢。 何彩霞为的就是在知青面前有个好印象,自然不在乎这些,他们要的话,全给他们都可以。 只要沈清安高兴的话。 这时,有人便说:“前面那个是不是小村花?刚刚在山上怎么没看见她?她也是上山采蘑菇的吗?” 何彩霞没想到这些知青这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何凤娇身上,自己刚刚才把采的蘑菇分给他们,心里又不爽极了。 这时,何彩霞的同伴便不屑道:“采什么蘑菇啊,说不定是逃避劳动呢。” 说起这个,大家觉得倒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何凤娇是生产队里出了名的好吃懒做。 那头收获满满的何凤娇拉着大妞的手,迈着欢快的脚步朝着山下走去。 不过两人一个不常走山路,一个年纪也还小,所以走得比较慢。 等到了山脚的时候,何凤娇已经被知青一行人还有何彩霞追了上来。 这时乌云散去,太阳又普照在大地上,知青一行人追上何凤娇的时候,见到了她跟她身旁小女孩的背篓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菌菇:鸡枞,白葱、黄牛肝、松茸、干巴菌、羊肚菌…… 第12章 何凤娇听到身后一堆人的脚步声时,本想打算走快一点。 不过知青社的张红玉却率先叫住了她,“何同志,你也上山采蘑菇啦?” 张红玉下乡之前跟沈清安是同学,何凤娇之前为了接近沈清安,曾经跟张红玉套过近乎。 所以两人的关系还算好。 而且何凤娇以前有给知青们送吃送喝,虽然本意是想接近沈清安,但张红玉跟何凤娇相处下来,觉得她心底还是不错的。 所以刚刚他们知青社的人说何凤娇好吃懒做,张红玉也没搭话。 何凤娇听到张红玉的声音,便回头看了过去,笑说:“对啊,昨晚下过雨,今儿早就上山看看有没有蘑菇。” 张红玉快步上前,看着何凤娇背篓里的蘑菇,惊呼道:“你居然采到这么多的蘑菇啊?有牛肝菌,羊肚菌……还有松茸!” “这些都是好东西啊!” 张红玉是城里知青,吃的都是商品粮,家里还有个在供销社上班的大伯,所以也知道哪些比较贵,比较稀有。 知青们一听张红玉说那些都是好东西,都忍不住纷纷上前去看何凤娇篓子里的蘑菇。 大家一看那些蘑菇,纷纷发出惊讶声: “居然真的有松茸,这东西可贵了!” “很多见手青,我最爱吃这个了。” 张红玉没有理会那些人的议论,只是问何凤娇,“刚刚我怎么没在山上看见你啊?你这是去了哪儿采的?” 何凤娇没有半点隐瞒,说:“我们去了那边的山头,是我家大妞带我去的。”说完,便指了指她跟大妞刚才下来的那个山头。 这个年代对于野生的食材地点是不能藏私的,不然会被别人戳脊梁背。 当然,何凤娇也不想藏私,这个年代大家都过得那么苦,要是能采点蘑菇,挖点野菜,也当是改善一下生活。 而且张红玉对她并没有恶意,之前还好心提醒过她,沈清安对她没意思,让她别费心思了。 可是原主不听,还觉得自己肯定能打动沈清安,抱得美男归。 张红玉低头摸了摸大妞的脑袋,说:“大妞,你居然知道那边怎么上山啊?真厉害!” 大妞拉着何凤娇的手,腼腆地笑了笑。 张红玉看了眼何凤娇指的方向,便问她:“那边看着挺远的啊,山路好不好走?” 何凤娇:“山路不太好走,不过那边相对没什么人。” 事实上,今天一早上就遇到了贺东一个,估计也什么人去那。 确实有点太远了。 不过正因为人少,所以才能猜到这么多蘑菇。 张红玉瞥了眼何凤娇篓子里的蘑菇,随后问道:“下回你去的话,可以叫上我吗?” 何凤娇点头:“当然可以。” 几个知青一听何凤娇的话,忙说:“我也要去,能不能也带上我们啊?” 何凤娇笑了笑,露出脸上浅浅的小酒窝:“可以啊,人多些也安全点。” 何凤娇突然想到了贺东,要是今天没有遇上他,估计自己已经死在那深山老林了。 何凤娇的笑容灿烂又阳光,两个小酒窝点缀在白皙的脸颊上,可爱又带点娇俏,脸上又带着真诚,让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引得大家都忍不住跟着露出一个笑来。 杵在一旁没有上前去的沈清安也看着何凤娇脸上的笑,她白皙得发光的脸上洋溢着以前他从没见过的自信与真诚,好像散发着光一样。 只是何凤娇却没有看他。 甚至,好像根本没发现他的存在。 换了以前,何凤娇肯定会第一时间上前来,跟他搭讪。 可这一次,沈清安被冷落得彻底。 此刻听着他们的话,上前去不是,不上前去好像又有点不甘心的滋味漫上心头。 何彩霞更是气恼,明明她刚才给了那么多蘑菇那些知青,现在看着他们一个个都上前去跟何凤娇有说有笑,让她气得手都发抖了! 何彩霞看了眼身旁没有说话的沈清安,试探性问道:“沈知青,你下次要不要也跟着娇娇去采蘑菇啊?” 沈清安骤然被这么一问,心里咯噔了一声下,淡淡道:“下次再说吧,这回采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长出蘑菇来。” 何彩霞听着沈清安模棱两可的回答,那心顿时就揪了起来。 她便说:“既然这样,那沈知青你下回上山采蘑菇的时候叫上我吧,我跟你一起去。” 沈清安淡淡瞥了她一眼,说:“再说吧。” . 那边的何凤娇已经跟几个知青有说有笑地往村子里走去。 沈清安跟随在后,隐隐约约听到了何凤娇说什么在山上遇到了蛇的惊险事情。 大家都为她遇蛇的事情感到惊怕,纷纷安慰了她,何凤娇却说:“没事,没咬到我。” 不知道为什么,何凤娇不想把今天贺东跟她相遇的事情说出来。 好像这是什么秘密似的,不想告诉人家。 幸好大妞在路边的野果子,没有搭理他们大人的谈话,不然准把贺东的事情说出来了。 何凤娇的红砖房跟知青宿舍一个在村头一个在村尾,何凤娇笑着跟几个知青挥手致别。 沈清安走在后面,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好像心头有块大石压着他,喘不过气似的。 而何彩霞明明给了他们知青蘑菇,此刻却遭到了他们的冷落,何彩霞觉得自己亏大了! 心里更是气愤得手指发抖,恨不得上前去把何凤娇那笑盈盈的嘴脸给撕破! 可恶,明明以前何凤娇那么好吃懒做的一个人,上山别说是采蘑菇了,野果子都摘不到一个,这回怎么采到了那么多的蘑菇?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似乎也不得不承认。 下回她一定要抢在何凤娇之前,去那片山头把蘑菇先采了,看她得瑟个什么鬼! . 这边的何凤娇跟大妞背着各种各样的蘑菇回到了家。 何大嫂和李红梅已经下工回来了,一看何凤娇和大妞今天上山采了那么多蘑菇,眼睛都亮了。 “娇娇,你们竟然采到那么多蘑菇!” “我刚刚下工的时候看到下山的人说今天山上没有多少蘑菇,还以为你跟大妞也没采到蘑菇呢!” 何凤娇笑说:“大妞带我去了另一个山头,那里没什么人。” 何大嫂宠溺地抱起了自家闺女,“哎哟,我家大妞真厉害,居然还知道去另一个山头采蘑菇呢!” 大妞到底还是个孩子,这会儿忙了一个早上,已经体力不支了,说:“是牛棚的大哥哥帮我们的。” 李红梅一听,便问:“牛棚的贺东?” 大妞点头:“对啊,今天姑姑还遇到眼镜蛇了,幸好遇到了大哥哥!” 何大嫂和李红梅一听,也一阵毛骨悚然,那玩意可是出名的毒蛇,便问何凤娇:“娇娇你没事吧?有没有咬到?” 何凤娇被自家娘和何大嫂围着上下检查,笑了笑,说:“没有没有,好得很呢,不然还能这么活泼站在这了?” 李红梅一阵心悸,说:“山上这么危险,要不下次还是别去了!” 何凤娇想到了下山之前贺东还给了她跟大妞一包驱蛇粉,便说:“没事,下次上山的时候我带点驱蛇粉就行了。” 李红梅还想再说些什么,何凤娇便搂住她的手臂,得瑟道:“娘你看,我上山能采到这么多蘑菇,你也不一定能有我采这么多呢!” 大妞也得瑟道:“可不是,刚刚遇到知青社的哥哥姐姐,他们也没采到什么蘑菇呢!” 李红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出一指在她脑门上戳了戳,宠溺道:“是是是,我们家娇娇和大妞最厉害了!明天奖励你们吃肉!” 李红梅对着何凤娇,又说:“娇娇,明儿个你去镇上买点肉回来,咱们用五花肉炒个杂菌尝尝!” 大妞一听,高兴得跳了起来,“好惹,终于可以吃肉了!” 何凤娇点头:“恩恩,好,那我明儿个早点去一趟供销社。” 何凤娇倏然想起了自己刚刚在山上把贺东的衣服都给扯破了,要不明儿个再买些布回来? 何大嫂拿过何凤娇和大妞背回来的篓子,笑呵呵道:“那我等会就先给大家做个杂菌汤吧,等明儿个娇娇买了肉回来再炒一个。” 何大嫂把蘑菇倒在天井里,又说:“这蘑菇那么多,要不留点晒干好了,不然明后天都吃不完!”说着便开始挑挑拣拣,留一些这两天吃,剩下的便用来晒干。 * 何家的红砖房慢慢升起了青烟,何凤娇在厨房里看着何大嫂熟稔地把蘑菇给清洗干净,大多的蘑菇用手撕开几瓣。随后又拿了两个番茄,切成了小块小块的。 李红梅也拿了两个鸡蛋出来,搅拌均匀,放在一旁备用。 此时已经烧起了火,大大的铁锅升起了一层白白的热气,何大嫂便往热锅里倒油,可是油不敢多放,只薄薄一层,虽然再往里倒入了搅拌均匀的鸡蛋液。 何凤娇明明已经往油瓶里倒了不少油进去,但禁不住大家一向节俭,都不敢往锅里多倒油。 幸好搅拌过的鸡蛋液并没有直接敲的鸡蛋粘锅,何大嫂又熟稔地翻了一面,居然也没烧焦,厨房里瞬间盈满了煎鸡蛋的香。 鸡蛋煎成型后,何大嫂又往里面倒入了番茄,蘑菇,一同翻炒,直至翻炒出有了番茄和蘑菇的鲜香,才往里加了山泉水。 这些都是野生的菌菇,大家食用的时候都会特别小心,要煮个熟透才敢入口。 何春生刚下工来就闻到了厨房飘来的煎鸡蛋香味,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咕噜。 往院子里走了两步,又看到了天井里晾晒着的蘑菇,不禁惊讶道:“凤娇和大妞今天上山采到那么多蘑菇啊?” 何凤娇听到何春生的声音,便走了出来,说:“爹,你回来了。” 何春生刚刚一路上回来还听到了有人说起何凤娇说是上山采蘑菇,其实是为了逃避劳动,结果一早上在山上都见不着影。 还问他何凤娇这会儿是不是在家睡大觉呢! 可要把他给气死了! 可,这不是采到了很多吗? 一群胡说八道的长舌妇! 何春生便问:“凤娇,这些蘑菇都是你跟大妞上山采的啊?” 何凤娇点头:“对啊。” 不是何春生让她上山采蘑菇的吗? 难不成家里还有其他人去了? 何春生又问:“这些蘑菇,都是要晒干的?” 恰好李红梅这会儿出来,便说:“对啊,今儿个娇娇跟大妞采了好多蘑菇,这两天估计都吃不完,这不是怕烂了浪费掉么,所以留些大朵的晒成干,放着以后吃吧。” 闻言,何春生便冷哼一句:“天井这哪里晒得到太阳,我把这些蘑菇移到外边去晒。” 说完,便哼唧哼唧搬起了那些晒着蘑菇的筛子往外走去,一鼓作气放到了红砖房外头晒菜干的竹竿上。 第13章 何春生在村里口碑很好,比较受人拥戴。 但偶尔会因为何凤娇这个女儿好吃懒做,而受到一些人的取笑与暗讽。 不过何凤娇却是这十里八乡最为漂亮的小姑娘,虽然有人取笑她懒,但不少小伙子却还是暗地里中意她。 自去年开始,也来了不少说亲的。 但何凤娇从小没怎么干活,也吃不了苦,懂事之后也立定心水不在这竹园生产队找对象,一心想要找个吃商品粮的。 这便算了,何凤娇不仅挑家世,还挑样貌,既要吃商品粮,相貌也要过得去。 所以很多来说亲的都给她拒绝了。 李红梅和何春生打心眼宠这个小女儿,何凤娇不喜欢的,他们也没勉强。 旁人要是好奇了,就说不合适糊弄过去。 慢慢地,便有人说何凤娇不仅好吃懒做,还眼高于顶,心高气傲,看不起村里泥腿子。 刚开始何春生也会帮着自家女儿说几句话,但奈何不了人家背地里闲话。 一传十,十传百,何凤娇好吃懒做这事便传了开去。 中午时分正是下工的时候,不少路过的村民见到了何春生都会主动叫一声:“大队长。” 这会儿见他正翻着满满一筛子的蘑菇,住在何春生附近一个唤作赵大娘的便好奇地问:“大队长,哪来那么多蘑菇啊?” 何春生便淡淡道:“我家凤娇跟大妞上山采的。”可唇角却露出个得意的笑来。 赵大娘一听,心里就觉得稀奇了,她几乎都是看着何凤娇长大的,这还是第一次听何凤娇上山去采蘑菇有大收获的。 也不是说她没有过收获,不过以前捡到的都不够一顿吃就是了,可没少遭别人背地里取笑。 现在满满一个大筛子,居然都是大朵大朵已经掰开的蘑菇,见到都馋死人了! 要是连好吃懒做的何凤娇上山也能采到这么多蘑菇,那她家儿媳妇今儿早这么早上山可不是比这还得多几倍? 赵大娘藏不住事,便说:“哎哟,你家凤娇也能采这么多啊?看来昨晚下的那场雨,山上冒出可多的蘑菇了。我也赶紧回家去瞅瞅才行,说不定我家老大家的也采回来不少呢。”说着便急急忙忙朝家里去了。 何春生也没理会她,自个儿翻弄这筛子上的蘑菇。 到了吃午饭之前,何春生都在院子外拨弄那一筛子的蘑菇,每当有人路过了,便跟人重复一句:“我家凤娇采的。” 把他给得意的。 * 那边的何彩霞回到家,何爱莲也已经下工了。 前两天她被何春生和李红梅臭骂了一顿,心里烦闷得很,今早何彩霞还说什么不上工了,要去山上采蘑菇,想着这些天都已经吃了好几顿蕹菜了,这会儿见她回来,便问:“回来啦?采到多少蘑菇了?” 何彩霞本来也采了挺多的,不过刚刚倒了一些给那群知青,这会儿只剩下十来个,个头还很小很小的。 想起何凤娇那一大篓子的蘑菇,心里恨得牙痒痒的。 何彩霞嘴硬,便故作懊恼道:“今天好多人上山呢,大家都抢着来采,我好不容易才采了十来个。” 随后她又得意地加了句:“不过我都算比较多的了。” 何爱莲闻言,想到刚刚下工的时候确实听到了不少人说今儿个上山没采到多少蘑菇,便说:“那下回就早点上山,不然白白浪费半天工分了。” 何彩霞便点头:“知道了娘。” 何爱莲:“那你去把蘑菇洗洗,等会摘点辣椒炒个菌菇吧。” 何爱莲虽然爱把何爱莲跟何凤娇比,但是在‘好吃懒做。'这方面是比不过她的。 何春生大儿子是拖拉机手,二儿子是军人,吃喝都在军队里,平时还能有钱和各种票子帮补家里。 而她两个女儿都嫁出去了,也没有嫁得特别好,肯定不旨意她们帮补娘家的。 所以何彩霞在家里需要承包家务活,做菜也一直是她来的。 何彩霞应道:“嗯,那娘你歇会儿吧,我去做饭。” 这边何彩霞刚下了米,准备熬个番薯粥,那头她爹何大牛便进来了。 何大牛一进门便问:“彩霞,今儿早上山采的蘑菇呢?” 何彩霞一向惧她这个爹,是典型的农村糙汉子,既不懂疼惜媳妇孩子,也大男人主义。 心情不好的时候,动手动脚也不是没有过。 何彩霞听着她爹的问话咯噔了一下,幸好她娘率先应道:“这不是洗着吗?等会就煮来吃了,你着急啥?” 何大牛放下锄头,重叹了一声:“这不是路过你二哥家的时候看到他家晒着蘑菇么?连他那女儿都能采那么多蘑菇,咱彩霞那么能干肯定比她采的多多了。” “彩霞,你采的蘑菇在哪呢?” 何大牛朝何彩霞的背篓看了看,可是却什么都没发现,只见她用着个盆,洗着几个拇指大小的蘑菇,当即那脸便黑了下去。 何彩霞心里一慌,差点没把手里的蘑菇给倒翻在天井里。 她支吾道:“就,就这些了。” 何大牛气怒:“俺就说你这妮子上山去偷奸耍滑了,还不承认!人家上山采蘑菇,你上山去是偷懒是吧?” 过了一会,简陋的泥坯房里便传来了何大牛打骂的声音,响彻整个村落。 * 那边何凤娇一家刚刚吃完了饭,何大嫂放下了碗筷,朝院子外张望一下,嘀咕道:“爹咋又去翻那蘑菇了呢?难不成是长虫了么?” 何凤娇吃得慢,还在滋滋味味地尝着何二嫂煮的番茄蘑菇汤,根本就没去看何春生。 李红梅看着何春生那身影,还有他跟邻居闲聊的话,了然于心地笑了笑:“我看啊,他是闲的!” 李红梅自然不会戳穿自家男人那点小心思,不就是得瑟娇娇采到了那么多蘑菇回来了,看他给得意的。 李红梅瞧何凤娇吃得滋味,但不忘提醒她:“娇娇,锅里头有一碗番茄蘑菇疙瘩汤,你等会吃了饭就端去给贺东,好好感谢感谢人家,做人得懂得知恩图报。” 要不是贺东,以何凤娇这毛手毛脚的性格,指不定都要被毒蛇咬死在山上了。 贺东一家虽是下放的,不过到了这竹园村来,既没有害人,也没有不正之风。 成分差是差了点,可现在看来,心底却是好的。 何凤娇本就打算好好感谢感谢贺东的,不过却想着是用超市空间里面的东西。 想不到李红梅已经给她准备好了,这样的娘去哪找? 何凤娇点头笑道:“知道了娘,我会好好感谢人家的。” “算了。”李红梅想了想,又说:“还是我去吧。” 何凤娇那傲娇的小嘴巴,也不知道会不会得罪人家,别到时候闹个不高兴了。 感谢变成了得罪,那可就失礼了。 何凤娇是她女儿,自然了解何凤娇的性子,自小被宠得有点傲娇,贺东又是一倔脾气的人,两人碰头不得像是水沟油一般? 何凤娇一听,马上便说:“不,娘这事我自己来,人家贺东救了我一命,理应由我当面感谢才有诚意。” 何凤娇哪里想到李红梅会这样想她,她恨不得多找些机会跟贺东这个未来大佬套近乎呢! 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摆在自己眼前了,肯定得要抓住! 李红梅听到何凤娇这样说,心里欣慰自家女儿终于懂事了。 不然以何凤娇这性子,日后真要嫁人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遭婆家人嫌弃欺负。 一旁的何大嫂点头附和:“可不是,这可是救命之恩啊,怎么着也得娇娇亲自去才有诚意。” 何凤娇内心嘀咕,既然是救命之恩,送碗疙瘩汤好像也不够啊! 第14章 何凤娇端着碗番茄蘑菇疙瘩汤便走出了红砖房,不过这碗汤却多得离谱,大大的一瓷盆,都快要装满了。 何凤娇本以为李红梅是搞错了,还想要问她是不是这一盆,可李红梅跟何春生已经回房睡午觉。 何凤娇知道他们上工累,也就没有去打搅,而且厨房里也就只有这一碗疙瘩汤,想必就是给贺东的了。 何凤娇一路往贺东的家走去,总感觉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似的。 此时她的心情既忐忑,又奇奇怪怪地有点期待。 虽然贺东这人表面看着冷冰冰的,但上山采蘑菇那会儿也看得出来他不是个冷漠的人。 回想到原书中,贺东下放到这边之后遭受过的排挤与冷眼,贫苦好像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之前何凤娇觉得贺东是个壮劳动力,向他套近乎全为了以后的劳务活可以旨意一下他。 可经过遇蛇那事之后,何凤娇觉得应该要报答一下贺东的救命之恩。 贺东的生活这么艰难,日后定要多些顾着他。 何凤娇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什么人。 幸好他们的红砖房在村尾,没几户人家,而贺东家又是牛棚户,就更是僻静了,要不是特意经过,还真不会有人在他家附近路过。 这会儿是午饭午休时分,基本上看不见有人在村里晃悠,何凤娇便大胆了些,从自留地走过,便来到了贺东的家。 贺东的家门依然锁上了锁头,何凤娇不禁腹诽:都这么晚了,居然还没回来? 该不会在山上吃野果子饱了吧? 何凤娇回想起贺东那破破烂烂的衣衫,觉得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正当何凤娇准备回去的时候,忽然听见了贺东那泥坯屋里头传来了瓢盆碰撞的声音。 何凤娇疑惑地回头看了看,明明门把上已经上了锁,里面怎么会有声音? 难不成里边有老鼠? 想到贺东曾说过现在天气热,蛇虫鼠蚁都出动了,农村地方肯定避免不了老鼠什么的。 一想到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小动物,何凤娇也不敢上前去,顾不得还没把食物送给贺东便掉头要走。 接着,大门紧闭的屋子里又传来了声响,不过这一回却是人类的叹息声。 何凤娇皱眉,里面是有人? 是贺东的家人吗? 可是无论她怎么回忆,都回忆不起有关贺东家人的线索。 向来胆小的何凤娇杵在原地,并没有上前去一探究竟,只是内心又好奇里面到底有人还是有什么东西! .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在干什么?” 何凤娇下山回家之后便换了一件浅蓝色的确良衬衣,因为早上山上大雾,她回家后也洗了个澡洗了头,此时正披散了一半在后腰,看起来多了几分少女的清纯和甜美。 贺东看着这幅模样的何凤娇皱起了眉头,他的目光又落在何凤娇手里捧着的瓷盆上,内心闪过一丝的期盼。 他心房一紧,直接越过她,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何凤娇见贺东回来了,跟随在他身后,说:“我大嫂煮了番茄蘑菇疙瘩汤,这是给你的。” 闻言,贺东的眉头便皱得更紧了,一句“不用”还没说出口,屋里头倏然传来了一道轻柔的声音问:“是小东回来了吗?” 此话一落,何凤娇下意识看向了贺东,而贺东只是平淡应了句:“嗯,是我。” 何凤娇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写满了震惊,为什么屋里面有人,却锁着门? 屋里面的人又是谁? 也许是看出了何凤娇眼底的疑惑,贺东一边开门,一边道:“是我娘。” 随后,贺东回头看了看捧着一个大瓷盆的何凤娇,她衣着整齐光鲜,白皙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粉,深棕色的瓷盘边上的手指也是白得发光,一看就不常做家务农活的人。 不像他,一个常年在泥泞里翻滚的人。 贺东敛起眸子,道:“你把东西拿回去,不用给我。”说完便推开了木门,大步跨了进去。 何凤娇虽然还疑惑刚刚的问题,但听贺东这么一说,她便不肯了。 直接端着一大盆的疙瘩汤跟着贺东的脚步,说:“我娘让我端过来的,说是感谢你救了我。” 贺东那浓黑的眉又皱了起来,只是何凤娇已经站到了门口,几乎跟他紧贴着身。 何凤娇对上他的深邃的黑眸,说:“你让一下,我给你端进去。” 贺东本身就高,这会儿站在门口的门槛处更是比何凤娇高出了许多,何凤娇只能抬起头才能跟他对视。 正当贺东想要再次拒绝的时候,屋里头又传来了贺东母亲的声音:“小姑娘,麻烦你端进来吧,我腿脚不太方便。” 话落,何凤娇朝贺东露出个得意的笑来,“听见没?你娘让我进去的!请让让。”说完,便在贺东的身旁跻身过去。 屋里头光线不是很足,虽然是牛棚屋,但屋里头却没有异味,甚至还有股特别的木香。 何凤娇既期待又忐忑地走了进去,看到了一个躺在木椅上的中年妇人。 只见她下半身披着一张灰麻色的毯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盘在脑后,右边脸有块疤痕,看起来有点狰狞,像是烧伤的。 可她的唇边露出个恬静的笑,目光柔和看着何凤娇,问:“你就是大队长家的闺女?” “大娘你认识我?”何凤娇诧异地看向她,“我叫何凤娇,我爹是生产队大队长何春生,我们就住在隔壁。” 贺东是去年才搬到他们三村的,原身以前从没有跟他打过交道,更不会关心突然搬来的下放户。 原身的眼里就只有沈清安,对于其他人,可以说漠不关心。 “哦,原来是凤娇。”沈秋慈笑说:“我听贺东说起过你。” 贺东皱眉,他何时有说起过? 何凤娇则看向贺东笑了笑,“啊?是吗?” “上回你给了他一个白面馍馍,贺东拿回来给我吃了。”沈秋慈看着何凤娇还抱着一个瓷盆,便说:“谢谢你们的一番心意了,你先放在桌子吧。” 随后,她转向贺东,对他说:“贺东,你去拿个锅装一下,等会把盆子还给小何同志。” 贺东板着脸,恰好对上了何凤娇那带着笑的眼睛。 他垂下眸,径直朝那已经被烟熏得看不出原来模样的灶台,拿过一个锅,在何凤娇的注视下把那满满一大盆的疙瘩汤倒了进去。 “凤娇,不嫌弃的话,你先坐一坐吧。”沈秋慈又看向了何凤娇,问:“你说贺东他救了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何凤娇果断搬来了一张木凳,坐到了沈秋慈的身旁,把上山遇蛇和采蘑菇的事情给她仔细说了一遍。 沈秋慈听得很认真,偶尔也会搭几句话。 “原来如此。”沈秋慈听完,露出个凝重的表情。 随后她又说:“山上危险,贺东经常会上山,以后有需要的可以让他帮帮你忙。” 何凤娇欢快应道:“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怕他不愿意帮我呢!” 沈秋慈肯定不知道她的儿子在外头是个大冰块了! 沈秋慈淡笑:“邻里守望相助,应该的。” 何凤娇觉得沈秋慈跟大部分村里的婆娘真的很不一样,一席话谈下来,总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也感觉到她身上的书卷气和恭谦的礼数。 何凤娇又跟沈秋慈聊了些其他话题,直到贺□□兀的肚子咕咕声在房子里响起,何凤娇才意识到时候已经不早了。 下午还得上工,不应该在这里久留。 * 何凤娇离开后,被烟熏得黑黑的牛棚屋又恢复了以往的静谧与沉默。 贺东给拿过一只碗,给沈秋慈装了满满一碗的疙瘩汤。 沈秋慈看着门外那渐行渐远的身影,露出一个笑。 贺东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何凤娇那抹淡蓝色的身影慢慢走远,但屋里头似乎还残留她头发上那香甜的味道。 沈秋慈看着手中的疙瘩汤,叹息一声,说:“自从下放以后,我们去到哪都被人嫌被人恨。幸好遇到了何大队长,给了我们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他们一家都是好人。” “我们做人既要不争不抢,也要不亢不卑。有时候不用骄傲到目中无人,这么多年走过来了,在这纷杂的世界,偶尔也要懂得左右逢源。” “娘知道你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不过这次是凤娇的一番好意,再多的,我们就不能要了。” 贺东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沈秋慈说这么多话了,自打下放之后,她的话是一天比一天少,哪怕是被批评,也不吭一声。 贺东自是知道这些道理的,只是…… 贺东:“娘,我知道的。” 沈秋慈也没在意贺东的回答,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料到嘴里,番茄的酸甜与蘑菇的鲜味融合,那番茄入口即溶,还带着蘑菇的鲜香,让人唇齿留香。 沈秋慈吮了一口又一口的汤,笑道:“真香。” 贺东看着桌子上的疙瘩汤,安静地吃了起来。 果然如沈秋慈说的,很香。 也不记得有多久没吃过这么香的食物了。 没一会就把一整锅的疙瘩汤给吃了个干净。 吃过午饭,贺东把碗筷锅盆洗干净后,看着床上的沈秋慈已经睡得安稳。 他轻手轻脚地躺在了木板床上,却毫无睡意。 他看着被烟熏得漆黑的茅草屋顶,上面透着星星点点的光亮,穿过茅草,落入凡尘。 贺东在木板床上翻了一个身,听着外头吱吱叫着的虫鸣声,一下一下敲打在他心房似的。 他看了眼手臂上那残留着何凤娇指甲印的血痕,脑海闪过手臂搂过少女柔软的腰肢,还有她身上特殊的香气,在这个燥热的午后,他那热烫的身体一下子烧了起来。 他甩了甩脑袋,想把那可耻的念头甩出去。 可一闭上眼睛,那些念头像是藤蔓一样,缠绕着他野蛮疯长。 贺东叹息一声,默默念着他娘刚刚说过的一句话,然后闭上了眼睛。 * 何凤娇回到家后,发现李红梅何春生已经起来了。 李红梅见何凤娇这时候才回来,便问:“怎么这么久?都去一中午了。” 何凤娇便说:“我见到贺东他娘了,所以聊了几句。” “哦,对哦,贺东还有个娘整天在家呢。”李红梅便问:“他娘好相处吗?我都没怎么见过她。” 李红梅知道贺东他娘一直在屋里,鲜少出门,可她都没怎么见过贺东他娘。 只知道她下放之前是个知识分子,说是什么大学教授。 且被下放之后,有次批评会中,被打折了小腿,加上本身身体也不怎么好,需要常常卧床。 何凤娇点头:“挺好的,说话很温柔。” 李红梅叹息:“可惜了。” 何凤娇便问:“怎么这么说娘?” “成分不好呗,还能怎么样。”李红梅回忆道:“之前你爹接他们来咱们三村的时候,我就见过一两回,不过也看得出人家身上那股子知识分子的书卷气。” “你爹说贺东他们要是晚半年被下放,说不定也能赶上是知青下乡政策呢,那会儿都是知青也不至于是黑五类被人家天天批评了。这都是命。” 何凤娇不知道这些政策,只是听李红梅这么说,禁不住叹息一声。 李红梅又说:“贺东还有个姐呢,嫁到了竹云生产队,也是命苦的孩子。” 何春生一听,便对着李红梅怒道:“有你什么事了?别多嘴!今儿天气热,你趁着还没上工去煮个绿豆汤吧。” 接着,何春生又对着何凤娇道:“下午没什么活,你在家歇着吧。” 何凤娇笑了笑:“谢谢爹!” 她还没睡午觉呢。 何春生背着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去翻一下那些蘑菇。” 第15章 清晨,昨夜又下了一场小雨,春天的早晨凉风习习,何凤娇破天荒起了个大早。 这会儿李红梅已经起来做好了早饭,除了怀着孕的何二嫂,其他人都起来了。 今天恰好也是初一,是镇上赶集的日子。 这个年代是不允许干投机倒把的事情,譬如国家统筹统销的一些粮食,面粉,食用油,猪肉什么的。 但农民自产自销的一些小产品或者蔬菜野果之类的,去生产队加盖自产自销的公章,还是允许摆卖的。 但一个月可能就只有那么四五天。 所以今天会有特别多的村民去集市。 每逢赶集日,只要不是赶上农忙的话,公社都会让每个生产队的拖拉机拉一下人。 这个年代大家都起得早,拖拉机又是公社的,所以定了时间7点出发,谁要是没赶上,就自个儿走路去。 何凤娇看这几天天气不太稳定,也不打算骑自行车去,而且家里那自行车大多数时间都是何春生在用,还是28寸二八式大水牛,何凤娇还真的不太想用。 反正开拖拉机的是她大哥,要是后面的车斗子坐满人,那她还可以坐前面呢! 总比自己骑自行车好。 何凤娇起得早,但食欲还没跟着她醒过来,看着就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李红梅见她这幅模样,便说:“娇娇,你爹今儿个也啥地方去,要不你骑家里的自行车到镇上去?自己骑车时间还自由一点,不用卡着时间回来。” 何凤娇以前不大爱去集市,因为公社拖拉机使用的时间都卡得死死的,要是没赶上回来的时间,就等着自己走回家吧。 不过生产队那么多人,走路的远比坐拖拉机的人多。 但何凤娇有次为了买块香皂,没赶上拖拉机,镇上回村里的路有七八公里,足足走了三个多小时才回到家来。 自打那时候起,她便不怎么爱去镇上了。 就算要买什么东西不是叫县里上学的三哥带回来,就是让何国强买回来。 何凤娇摇头:“爹那车太大了,我还是跟大哥的拖拉机吧。” 她以前是上大学那时候才学会骑自行车,因为学校太大了,有些课程还得去隔壁大学上,何凤娇逼于无奈才去学自行车。 而且她的自行车是女式款的,要多淑女有多淑女。 何春生这28寸的大水牛,她还真不敢骑。 李红梅附和道:“确实有点大,我脚尖儿都掂不了地了,有回差点儿往池塘去了。” 何大嫂闻言也说道:“过年那会回娘家也差点把我跟大妞小旺摔了,可把我吓魂儿都没了。坐拖拉机就挺好,多买点东西也不怕提得累。” 何春生自个儿用着倒是觉得还好,大台走得快,蹬几下就跑得远远的,比拖拉机不知道好多少。 何国强闻言便说:“之前咱不是攒下了十来张工业票?要不就给她们买辆小点的吧,反正等会你们也要到镇上,顺便去供销社看看。” “那不行。”李红梅一听便拒绝道:“那是留给娇娇做嫁妆的!” 何凤娇闻言,回想起之前来说过亲的后生们,心里狠狠一个大写的拒绝。 不行不行,她才不要那么早嫁出去。 再说了,这十里八乡的,还真没碰上一个让她有想嫁的男人。 并不是原身眼高于人,这十里八乡确实找不出哪一家条件比自己家还好的! 在家里头还爹疼娘爱,要是嫁了,以后不得帮着洗一大家子的衣服?还得翻地种菜,浇水除虫? 除非遇到个像贺东那样子,一天能挣个十二个工分的吧! 何凤娇便说:“这都哪到哪呢,我连个对象都还没有,还嫁妆呢!说不定三哥先娶上媳妇用得着呢。” 这年头,要是有个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的结婚,那是相当的有面子了。 何大嫂嗤一声笑了:“我们家娇娇要是想有个对象,那还不简单,到镇上去转一圈,说不定都能抓到几个排着队想要跟你处的呢!” 何国强笑呵呵:“可不是,咱娇娇还愁没对象?就怕你挑花眼了!” 何春生闻言,禁不住“嗯哼”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话,说:“得了得了,老三还没娶,凤娇倒也不急。” 何凤娇猛地点了点头:“对对对,我不急,先让三哥娶了媳妇再说!” 她还想在家里当米虫呢! 李红梅原本想说的话被自家老伴说去了,便笑了笑:“吃饭吧,再说就得过时间了。” 何凤娇还怕她爹娘急着把她给嫁出去呢,看来他们也不想这么快让她嫁出去,那她更不用着急了! * 等他们吃过了早饭,拖拉机停放着的地堂边上已经来了不少人。 这其中还有知青社几个熟面孔。 知青社好些同志家里条件并不差,家里还能帮补他们,又是在城里长大的娃娃,肉食就没怎么缺过。 现在下乡来,顿顿咸菜白饭,所以每逢赶集,他们都会到镇上去买点肉打打牙祭。 何凤娇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的确良衬衣,下身是一条白色碎花的裙子,衬衣下摆被何凤娇掖在裙子里面,那纤细的腰肢便展露无遗。 粉色的衬衣更是衬得她的肌肤像那剥了壳的荔枝那样白皙,两条黑得发亮的麻花辫给她添了几分俏皮,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清纯又甜美。 何凤娇的一出现就引来了几个男知青的注目,就连其中的沈清安也禁不住朝她看了过去。 可此时的何凤娇却在想着,应该怎么合理地给家里多屯点猪肉,毕竟这年代没每人每个月就半斤肉,他们一大家子的,就算一次买两斤肉也不够大伙儿塞牙啊! 所以何凤娇打算趁着这次去供销社买肉的机会,从超市空间里头拿一点出来,让大家饱腹一顿! 就在这时,何国强已经用摇把子启动了拖拉,拖拉机立马发出了‘突突突’的声响,震得人耳膜都疼。 何国强便扬起声说道:“同志们,大家快上车,咱们准备出发。” 何凤娇闻言,便跟着队伍排队上车,拖拉机车斗高,需要人搀扶才能上去。 而男同志这时候则发挥了他们的绅士风度,站在车斗的两旁,让女同胞先上,做她们的人形扶手。 轮到了何凤娇的时候,她才注意到了身旁站了个惹人注目的女同志—— 正是书中的女主角,唐宁宁。 作为知青社最为漂亮的女知青,唐宁宁往那一杵,就是一道风景线。 何凤娇这也是第一次跟唐宁宁近距离接触,这么一看,倒也是个标准的美人儿。 沈清安正好是人形扶手的其中之一,他站在车斗旁,看着何凤娇和唐宁宁并排着准备上车,眼神不自然地闪烁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球球支持(打滚) 顺便给接档文《漂亮女配海岛养娃日常[七零]》球个收藏QAQ 文案:一觉醒来,肤白貌美的叶芷穿成了一本年代文中的苦情女配。 原文中的她,是男主成功路上的垫脚石。男主丧偶带娃,她上赶着给人当后妈,男主奋战高考,她给人操持家务,终于等到有天进城以为能过上好日子,男主的白月光回来,一句话就把她扫地出门。爱而不得的叶芷黑化成恶毒女配,死得凄惨。 重来一次,叶芷面对父母的问话:“你爷爷给你定下的娃娃亲,嫁不嫁?” 叶芷:“嫁!” 嫁谁不是嫁,好歹娃娃亲对象还有张脸,还是军官,吃穿不愁。 驻守海岛的陆唯收到家里的电报,“你有媳妇了,速归!” 看着十里八乡最娇滴滴的叶芷火速嫁给了让人闻风丧胆的陆唯,还说要跟去海岛随军,人人都笃定叶芷不出三个月就会哭着脸回来。 海岛家属大院看着陆唯领回来的媳妇纷纷摇头,细皮嫩肉的,一个台风就刮走了。 后来,两口子的院子里养起了鸡,种起了菜,还多了两个娃。 第16章 何凤娇早已预料会碰到沈清安和唐宁宁的。 城里的知青里面,沈清安家庭条件最好,肯定不会放过去镇上补充食材的机会;而唐宁宁则是一个爱学习爱读书的人设,每回去镇上都喜欢淘各种书籍回来。 小说中,她看书的身影遍布山间田野。 自然不可能会放过这次去赶集的机会。 何凤娇记得,沈清安跟唐宁宁就是在一次买书的时候产生了最初的情愫。 此刻看着沈清安和唐宁宁,不得不说,男女主在外形上还是挺般配的。 只是这跟她都没有关系。 . 而一旁的沈清安则一直看着何凤娇和唐宁宁。 昨天上山采完蘑菇回知青宿舍,沈清安还被几个男知青问,为什么这段时间何凤娇对他这么冷淡。 换了以前,何凤娇要是采了那么多的蘑菇,都会兴高采烈拿些到知青给他们了。 可昨天即便是在下山的路上遇到了,何凤娇别说给他送蘑菇了,就连半个眼神都没有。 所以当知青们问沈清安到底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他自己也说不出的所以然来。 明明没有了何凤娇的纠缠,他应该感到松一口气才对。 可昨天被几个男知青这么一问,他便觉得一阵心烦意燥,甩下一句:“你问我,我问谁”就走开了。 就连几个知青用何彩霞给的那些蘑菇煮好了汤,他也一口没喝。 比起之前何凤娇对他的示好,他对何彩霞更为不耐烦。 如今想想,难道是之前瓜田的谣言是真的? 何彩霞真的去何凤娇面前示威,让她不要再纠缠自己? 而何凤娇听了何彩霞的话,果真没有再来纠缠他了? 沈清安有点不明白。 刚刚他们在地堂这边等了挺久的,何凤娇一出现就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 要是换了以前,沈清安确实对她这种娇滴滴的女同志不大感兴趣。 但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事,何凤娇一出现,他的目光就不自然地落在她身上。 真是奇怪。 就像这一刻,看着何凤娇和唐宁宁并排在一块,准备要上车去,他下意识便朝何凤娇伸出了手。 唐宁宁似乎也察觉到了沈清安的举动,当即皱了皱眉头,但下一瞬便借住身旁同志的手,飞快地上了车。 在沈清安以为何凤娇会借他的手上车的时候,前头忽然传来了何大嫂的叫唤声,说:“娇娇,你到前面来,你跟你大哥坐前头吧。” 沈清安闻言,飞快地收回自己的手,深怕被何凤娇看到这一幕似的。 何凤娇愣了愣,倒也没有注意沈清安的举动,只是笑着往前头走去,问:“大嫂,你不坐前面吗?” 驾驶位不大,尤其拖拉机头又重又难摆,所以前面最多只能坐两人,不然会影响到司机驾驶。 大嫂跟大哥是两公婆,自然没人跟她抢的。 何大嫂便说:“我烦死你大哥,整天唠唠叨叨,我想跟翠花聊会天,你坐前面去吧。” 翠花是何大嫂娘家那边的人,也是嫁到了他们竹园生产队来,两人是从小到大的玩伴。 突然间,何大嫂悄咪咪凑近道何凤娇的耳旁,小声道:“一看就知道那沈知青跟唐知青眉来眼去的,娇娇你可别犯浑,当人家的垫脚石了!” 他们家娇娇要什么对象没有? 非得挑一个爱跟女同志眉来眼去的,犯不上! 何凤娇还想说什么,何大嫂已经快步走去了后面,上了车。 还故意挤在了唐宁宁的边上坐着,一副妇女主任问话的模样。 唐宁宁被这么一挤,当即面露难色。 这时,何国强抬了抬下巴,说:“小妹,快上来,准备出发了。” 何凤娇盈盈一笑:“现在就来。” 坐前面比坐后面爽多了,还不用跟一堆大老爷们跟社牛妇女们挤一块。 村里的妇女社牛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十分钟就能把你家底给扒个干净。 何凤娇不爱跟她们聊,坐前头正合她意。 而且拖拉机常年都是拉肥料和稻谷,早就蒙上了层层泥灰,何凤娇还真是不大想坐,她的白裙子坐上一回,恐怕就不能要了! 何国强见何凤娇已经做好,便大声道:“娇娇,你的手等会不要放在方向架上面,小心甩到你了。” 何国强几乎是吼出来的,因为拖拉机“嘟嘟嘟”的响声震耳欲聋,不大点声都听不见说话。 何凤娇虽然没有驾驶过拖拉机,但看向自家大哥那粗壮的手臂,想必是常年把控拖拉机方向盘而练出来的,她小胳膊细腿的,还真不敢碰这方向架了。 何凤娇点头:“好的,知道了,大哥你开车吧。” 何国强看身后的人已经都上了车,便说:“那现在出发,大家坐好扶稳了!” 何凤娇还是首次体验拖拉机驾驶座,虽然那“嘟嘟嘟”的声音让人耳朵都疼,但迎着早晨清凉的风前进,让人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感觉像是在坐跑车,也算是特别的体验了。 而后车紧挨着唐宁宁坐下的沈清安此刻却有点不自在。 他没想到何凤娇居然会再次忽略他,忽略得彻彻底底。 就在这时,坐在身旁的唐宁宁问他:“清安,你等会要去邮局寄信吗?” 他们知青宿舍十二个人,七个男生,五个女生,大家都是同一个城市下乡而来的,有几个还是同一个学校念书的,所以关系比较好,平时也是以名字相称。 沈清安听见唐宁宁的问话,点了点头:“去,顺便拿一个包裹。” 恰逢是端午前夕,家里人给他寄来了一些干货,得去拿一下。 唐宁宁今天没有扎辫子,而是扎了半低马尾,拖拉机迎着风驶去,吹起了她的发丝,扑打在沈清安的脸上,让人生痒。 唐宁宁便笑了笑:“那正好,我也要去一趟邮局,我们买完东西到时候就一起去吧。” 沈清安有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好。” 唐宁宁顺着沈清安的目光看到了前头的何凤娇,她正侧着脸跟何国强说话,唇边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她又问:“你跟大队长的女儿很熟?” 沈清安收回目光,拖拉机的“嘟嘟嘟”声让他没听清对方的问话,“嗯?” 唐宁宁浅浅一笑:“没事。” 整个拖拉机上,看何凤娇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这有什么稀奇的? * 没多久,拖拉机就开到了镇上,何凤娇觉得这敞篷拖拉机简直要把她给坐吐了,太颠了! 何国强瞧她巴掌大的小脸刷白刷白的,便问:“小妹,你没事吧?” 何凤娇摇头:“没事,可能口渴了吧。” 何国强:“先喝点水,等会我直接拉你到供销社附近,你就不用走这么远了。” 这个年代,买肉也不是想买就能买的,还得早早过来排队,也不知道那队伍多不多人。 要是遇上人多,或者是节目,得5点多就出发过来才能买到肉。 何凤娇一听何国强还要拉自己去供销社,忙说:“大哥,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了,你跟大嫂去买瓷缸吧。” “行吧,你自己注意点,记得11点半之前要回到这里,不然拖拉机不等人的。” 何凤娇点头:“好的,知道了。” . 拖拉机一停稳,挤得密密麻麻的车斗便下来了一堆人,里头不乏年轻的后生,见何凤娇准备单独去供销社,便问:“何同志,要不要我帮你排队买猪肉?” “何同志,我准备去买布料,要不要给你多带一点?” 这年头,很多东西都要去供销社买,买点什么东西都要排队,如果有人帮忙带一下,确实能省不少时间。 不过何凤娇却不打算买什么布料,家里暂时还不缺这些,等到入冬,需要棉花的时候倒是可以从超市空间拿点出来。 何凤娇笑着拒绝了大家:“我自己去排队就行了。” 张红玉听见何凤娇跟人的对话,便对身旁的沈清安问道:“沈清安,要不我去买肉吧,正好我跟何同志一起去。” 知青宿舍的人都是一起煮食,所以昨晚已经商量好分工合作,每人负责买一两样东西,省点时间,免得错过回村的拖拉机。 沈清安恰好选中了负责买肉,刚刚听见了何凤娇也准备去供销社,还以为可以同路。 张红玉见他没说话,又说了:“你不是一直烦人家何同志吗?现在我跟你换一下,我去买肉得了。” 几个男知青都知道何凤娇和沈清安那微妙的关系,但一般都是私底下几个男生说说笑,并不会在女同志面前说起这事。 但下乡以来,知青宿舍的人都有目共睹。 以往只要是关于何凤娇的话题,沈清安都不参与不讨论;有时候何凤娇去知情宿舍,沈清安也会故意回避。 直至最近何凤娇好像换了个人,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有去过知青宿舍了。 想必是遭了太多次沈清安的拒绝,人家小姑娘也不愿意了吧。 如今张红玉这么一说,似乎情况就是如此。 沈清安肯定就把人小姑娘的心给伤透了! 此刻听着张红玉那话的沈清安,顿时便有种想要反驳的冲动。 只是有知青恰好也说:“也不知道清安你小子怎么想的,我看小村花人挺好的,烦人家干嘛?” “就是,人家以前也是一番好意对你,你小子倒好,对人家冷口冷脸的。” 沈清安那表情瞬间耷拉下来,也没有解释,只是对张红玉说:“行,那你去买肉吧,我去买铁盆。”说完,便板着脸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 张红玉跟在何凤娇身后叫道:“何同志,我刚好也去供销社买肉,我跟你一起去吧。” 何凤娇还在想着等会从超市空间拿多少的肉出来,现在碰上了张红玉,看来有点不方便了。 不过有个伴一起排队倒也没那么无聊,看着那队伍就挺长的,肯定得排上一段时间了。 何凤娇笑了笑:“好啊,那我们现在去。” 两人有说有笑地朝着供销社走去,这会儿正是排队买肉的高峰期,卖肉的摊档前已经排期了长龙。 张红玉担忧道:“哗,居然这么多人,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肉了。” 何凤娇倒也不担心,因为她有自己的小空间。 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掩饰一下罢了,到时候要多少有多少。 不过他们一大群知青,又是青壮年,没点油水下肚真的容易嘴巴发苦。 估计一个月就吃到那么几顿肉,要是买不到确实挺难受的。 毕竟是城里长大的孩子,估计以前就没少吃肉。 两人很快就加入了排队的队伍中,何凤娇跟张红玉闲聊着,排队的时间倒也没有那么的无聊。 倏然间,她眼尖地发现了贺东的身影。 也不是她多么的眼利,只是贺东身量颀长,站在人群中就能轻易被发现。 这时的他正挑着一个空担子,从黑市一条街的巷子走了出来。 不过他担子里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估计是去过集市摆卖,早已经把东西卖完了。 难怪早上那会他不坐生产队的拖拉机,估计天没亮就出来摆卖了把? 紧接着贺东也朝着买肉队伍的尾端走来,只是他好像在想事情,并没有发现此刻看着他的何凤娇。 张红玉顺着何凤娇的目光也发现了贺东,便问:“他是不是住在村里牛棚的下放户?” 何凤娇一听,就知道贺东这人有多孤僻了,估计也不曾跟知青宿舍的人有过往来。 何凤娇点头:“嗯,他叫贺东。” 下放户几个字已经算是挺有礼貌的了,她曾在上工的时候听过别人都是叫贺东老右,黑五类,或者黑老九那样子叫,同时也带着点对这些成分的人有种咬牙切齿的恨意。 “他刚刚好像在黑市一条街出来的。”张红玉朝贺东张望了一下,小声说:“他该不会是要去黑市摆卖过吧?” 何凤娇摇头:“不知道呢。” 何凤娇对这个年代的政策不是很熟悉,但也知道投机倒把的事情是犯法的。 贺东又是一个成分不好的下放户,应该不至于犯这种错。 但要是一个人几乎要被生活的磨难所压倒,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呢? * 很快,心不在焉的贺东也加入了排队的队伍中,何凤娇笑道:“贺同志,你也来买猪肉了?” 贺东骤然听到了少女风铃般清脆的声音,不禁抬眸,随即对上了何凤娇那水汪汪的眼睛。 贺东心脏有狂跳了两下,倏然间有种想要转身走人的冲动,可是这排队的队伍一直有人过来,要是这时走了,等会儿再来排估计肉渣都买不到。 贺东点头:“嗯。” 何凤娇:“那你打算买点什么肉?” 何凤娇比他要排前面一点,估计等会也是她比较快。 这供销社的猪肉每天限量供应,卖光就没了,所以何凤娇等会要看情况来买。 要是刚好有贺东想要的,就先给他拿下。 贺东对上何凤娇真诚得让人难以拒绝的眼神,淡淡道:“随便买点。” 这个时间要指定买想要买的真的太难了。 而且他就只有半斤的肉票,还能挑些什么? 他是无所谓的,看等会剩了什么就直接买什么。 何凤娇讪讪地收回了目光,也没再追问下去。 她知道贺东不爱闲聊,私底下都不爱,更别说现在还有那么多人在这里了。 所以也没有刻意要跟他聊天,只是各自排各自的队。 何凤娇余光中禁不住打量他,发现贺东是真的高,就那么一杵,简直有种鹤立鸡群的气势。 生活的磨难并没有让他的腰肢弯曲,依然笔直挺立的,薄唇紧紧抿着,有种说不出的冷漠与严肃。 难怪后头排队的人都自动离他半米开外。 不像何凤娇这一排的队伍,好像恨不得直接把她给压扁似的,她还没往前走呢,后头的人就先挤了上来。 苦不堪言。 就在何凤娇一边偷偷打量贺东,又一边跟张红玉闲聊的时候,张红玉却说:“娇娇,到你了到你了!” 居然这么快就到她了,何凤娇看着肉档前摆放了很多猪筒骨和脊骨排骨,似乎并不怎么受欢迎。 切肉的售货员一看来了个俊姑娘,两眼瞬间发着光,笑呵呵道:“同志,你要啥?” 也许是何凤娇太过漂亮,那一向粗言豪语的售货员忍不住多说了两句:“这还有肥肉,半肥瘦,三层肉……” 这些都是供销社的抢手货,很多人想买都买不了,都是留给关系户的。 不过一见到何凤娇,那白皙的笑脸,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有樱桃小嘴,不知道怎么地就忍不住想要给她好货! 何凤娇听着对方的话,对着切肉的售货员笑了笑,说:“同志,麻烦给我来一斤五花肉,两条排骨,还要两根筒骨,谢谢。” “再来一个猪蹄!” 何凤娇的阔气豪言立马就引来了身旁人的注目,就连切肉的售货员的目光也愣了愣。 但,售货员看着年纪轻轻,好像不懂行的何凤娇,不禁暗暗小声提醒道:“同志,那筒骨都是骨头,没肉的,不划算。你咋不买点肥肉?炸完油还能吃点猪油渣呢!” 肥肉是最最受欢迎的一个部位了,他当售货员那么久,就没有碰到过不想要肥肉的人! 他就不信何凤娇能拒绝! 果然,何凤娇问:“还有多少肥肉?” 售货员给她比了两根手指,悄声道:“两斤,要吗?” 何凤娇听着对方友好的提醒,露出一个更为灿烂的笑容,说:“好,那除了我刚刚说的那些,再加两斤肥肉!” 张红玉一听,原本悬在心头的大石便落了下来,刚刚她还以为何凤娇要犯傻了呢! 居然有肥肉也不要!别人五点钟起来都买不到呢! 他们知青宿舍的油已经用得七七七八了,肥肉经常是一肉难求,想不到这么晚来居然还能买到肥肉! 这售货员同志肯定就是见色起意,看到何凤娇长得好看才说有的呗。 售货员愉快地把早就切好的两斤肥肉全给了何凤娇,然后又收拾她刚刚要的那些骨头。 随后递给她:“同志,这是你的肉。” 何凤娇拿到了想要的东西,随后朝售货员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同志,谢谢你,你人真好。” 售货员如沐春风,不禁提醒道:“筒骨不要肉票,只要一毛二一斤!熬完汤还可以晒干回收,记得别丢了啊。” 何凤娇听着售货员的提醒,内心是阵阵的感动,她发现这个年代的人果真淳朴,既不会短斤缺两,食材还新鲜,心底还善良。 何凤娇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好占着位置,于是站到了一旁等候着张红玉。 很快,张红玉也买到了最想要的三层肉和排骨差点哭了出来,“下乡这么久了,我第一次买到了半肥瘦,娇娇你怎么不要啊?!我刚刚还以为你连肥肉都不要了呢!” 何凤娇笑道:“当然要,不过是给你的。” 何凤娇当然知道供销社的套路,那些肥肉什么的好东西都是留给关系户的。 要是她刚刚说不要了,那售货员也未必会把肥肉卖给张红玉。 既然他说有,那肯定就得先要了,现在给张红玉也一样。 刚刚排队的时候,何凤娇已经听着张红玉念叨了很久的肥肉和三层肉,知道她是很想要的。 她自己有空间,到时候拿点出来就行了。 可是张红玉是好难得才能买到一次,就当是感谢她以前的好心吧。 “娇娇,你怎么那么好!”张红玉接过何凤娇递来的肥肉,感动得眼眶都红了,说:“下乡之前,我娘最喜欢给我们几兄弟姐妹炸猪油渣了,吃着可香了!我都好久好久没有吃过猪油渣了,你知道吗?” “猪油渣真的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 回忆起自家娘,还有那猪油渣,张红玉兴奋得像个小孩子,手舞足蹈地跟何凤娇唠叨怎样怎样香,怎样怎样嘴里流油…… 何凤娇听着,不禁跟着她一起笑。 虽然她并没有吃过。 张红玉今天收获满满,高高兴兴把一斤肉票和钱塞给了何凤娇。 何凤娇当然要收,张红玉住在知青宿舍,听说他们十几个知青都是一起吃喝的,想必是给大家买的。 要是不收,岂不是便宜那个沈清安,想得美! 张红玉便问:“娇娇,买完了肉你还要去哪?我跟你一起去!” 经过这肥猪肉一事,张红玉是彻底沦陷给何凤娇了,打算跟她形影不离。 何凤娇却说:“你等会,我找贺东有点事。” 说完,何凤娇便走向了刚刚买完肉出来的贺东。 何凤娇看着他手上少得可怜的猪肉片,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只是问:“贺同志,你有轻工业票吗?” 在贺东疑惑的眼神底下,何凤娇说:“我想买雪花膏,不过没有轻工业票了。” 贺东闻言,脑海中闪过母亲的话。 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票子,随即把里头五六张的轻工业票都抽出来,递给了她。 何凤娇看着那票,笑了笑,说:“那我用一斤肥肉跟你换。” 贺东薄唇微启,刚想说不用,何凤娇已经把刚刚买到的一斤肥肉塞到了他的手上,又抽走了他另一只手上的票子。 贺东刚刚就听见了,何凤娇买的肥肉,给了跟她一起的女知青一斤。 这又给了他一斤。 她本来就是没打算买肥肉的,难怪后来又要了。 原来是打算给他们的。 这供销社买粮食都讲究关系,哪怕你凌晨5点来排队都好,他们总会找到各种理由说没有就没有。 贺东在目光落在何凤娇那白皙的脸上,小小的酒窝凹陷着,一个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光的印记,可这一刻那印记却无形地打在他心头上。 阳光正肆意照射下来,落在她的身上,好像在她身上镀了一层光,闪闪发亮。 正当何凤娇准备转身的时候,贺东那性感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说:“谢、谢。” 何凤娇倏然听到了贺东的道谢,也是惊喜不已。 虽然这不像是会从贺东嘴里说出来的,但他确确实实是对着她说的。 何凤娇看着他笨拙又不自然的表情,漆黑深邃的眸子渗出点不知所措来。 明明也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只是生活的苦难让他竖起了对周围防备的盔甲。 她笑了笑:“你救过我一命,是我说谢谢才对。”说完,何凤娇便踩着欢快的步子走回了张红玉身边。 贺东讪笑,是啊,不过就是因为帮过她的忙。 所以,他还期待什么呢? 贺东的心并没有因为得到一斤肥肉而感到高兴,反而更加的沉甸甸。 他看着何凤娇的背影,轻轻吐了一口气。 然而,不知道何凤娇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又回头对他笑了笑,说:“贺东,我大哥开了拖拉机出来,等会我们一起坐车回去吧。” 贺东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淡淡收回目光,随即转身离开。 正当他准备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刚刚排队买肉的门口处,有个男同志对着何凤娇指指点点,问:“婶子,知不知道那个穿着白色碎花裙子的女同志是哪里人?看着好像不是咱镇上的人。” 白色碎花裙子? 贺东刻意放慢了脚步,随即听到那男同志身旁的妇人说:“俺也没见过,咋滴虎子?这是看上人家了是吧?你可别贸贸然上去打扰人家,小心告你个流氓罪!” 贺东脚步一顿,只听那男同志笑笑道:“这不就问问你是哪里人么?肯定不能吓着人家了。” “行吧,看你小子那副模样,俺替你上去问问。” “别别别,今儿个我还没拾掇整齐,婶子你先帮我问问看是哪家的姑娘。” 贺东听着这些话,干涸的喉咙像是生了火一般,烧得他心脏都疼起来。 可这一刻他却没有任何理由上前去找人辩驳。 他余光看到那名男子并没有上前去打扰何凤娇,心底便记下了那人的模样,随即快步离去。 * 张红玉看着贺东离开的背影,斟酌了一下,随后便说:“娇娇,我上回见着贺东在玉米地帮你除草了,你们该不会是……” 何凤娇是大队长的闺女,虽然她是没有什么职权,但何春生对她的宠爱是有目共睹的。 她虽然下乡的时间不久,但偶尔也会听那么些人说起笑来,都说娶何凤娇好,娶回家供着也划算。 既便何凤娇身教体软,好吃懒做干不了活,但样貌漂亮,看着也赏心悦目,还有个当生产大队长的爹,以后去公社谋个社员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贺东这种成分的下放户,去到哪就被人嫌弃到哪,要不是何大队长把他接到了三村,估计也过不了安稳的日子。 虽然他是成分差,但长得一副人模人样的,拾掇拾掇也是俊后生一枚,要是对何凤娇这个没什么心眼的姑娘有点什么心思,恐怕也挺容易得手的。 何凤娇闻言,噗嗤一声笑了:“什么跟什么啊,刚刚是我求他帮忙,我想要买雪花膏呢,没票才找他换的。” 要是让张红玉知道,其实是她对贺东有心眼,估计会大写个不信。 张红玉叹息:“反正你自己留个心眼吧,就算你没有,说不定人家对你有那个心思呢……” 闻言,何凤娇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否认,笑得比刚才还要夸张:“这个更不可能了!” 何凤娇这段时间跟贺东的相处来说,这人真真是油盐不进,他的征途就是黄土和高山。 而且小说里面,他似乎也没有官配。 他的心估计比铜墙铁壁还要硬,还要冷。 但张红玉这么一说,何凤娇脑海闪过她死死抱住贺东手臂的场面,那时候恨不得整个人往他身上缠一样。 贺东这么一个冷的人,要是真喜欢上一个人会是怎么样的呢? * 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供销社门前站立着打量她们的沈清安。 刚刚的场面太熟悉了,就在前不久,何凤娇似乎就是这样子跟他搭讪的。 只不过现在换了一个对象。 那对象居然还是住在牛棚的下放户! 明明这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看着何凤娇脸上灿烂的笑容,再到贺东别扭的表情上,好像有针一下一下扎着他眼睛似的。 . 张红玉听到何凤娇说要买雪花膏,又跟她去买了三盒雪花膏。 何凤娇笑说:“幸好跟贺东换了些轻工业票,不然都买不到这么多了!” 一盒雪花膏居然就要两张票,要是没跟他换,还真买不够。 张红玉看着何凤娇白瓷般的小脸,忍不住道:“难怪你皮肤这么白了,原来用那么多雪花膏啊!” 何凤娇笑了笑:“没有,这是给我娘和大嫂二嫂买的。” 张红玉震惊,想起生产队的人说何凤娇好吃懒做,还跟家里两个嫂子不和的事,可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那样啊! 张红玉:“那你的呢?” “不够票了,下回再买吧。” “???” 张红玉觉得村民们对何凤娇有点误解。 何凤娇把雪花膏收好,问张红玉:“你还有什么要买的,买完估计差不多就要回村了。” 张红玉被这么一问,也没有纠结村里人对何凤娇的误解,只是说:“我还想买书呢,你要不要一起去?” 何凤娇想到家里也没几本书,有些是她三哥在县里上学带回来几本,艰涩又难懂,也没人看了。 大家上工干活都几乎用尽了浑身力量,闲下来也只想休息一下,或者是去自留地松松地,多种几颗菜。 哪里有那个闲情逸致看书? 不过这乡村生活实在是有点枯燥,既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视,那看点书也还行。 何凤娇便说:“好啊,一起去吧。” /// 等两人去到了书店的时候,沈清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了她们身后,一同进了书店。 他大步迈向了何凤娇和张红玉,问:“张红玉,你买好肉了吗?” “诶,你不是去了买铁盆?”张红玉微微诧异地看着沈清安,很快又反应过来,朝他展示着手里的战利品,说:“我买到了啊。” “怎么?还不放心我买肉啊?” 沈清安敛了敛眉,说:“不是,就是看买肉的队伍那么长,看你买没买到。” 如果买不到肉,其实也还有办法,就是去黑市买贵一点的肉罢了。 “买到了,买到了。”张红玉也没跟沈清安计较,笑了笑:“幸好有娇娇在,我今儿个还买到了一斤肥肉呢!” 闻言,沈清安看向了一旁没有说话的何凤娇,只是她并没有看他,而是数着手上的几张票子。 正当他准备跟何凤娇说话的事情,身后传来了唐宁宁的声音—— “原来你们都在这啊?都买齐东西了吗?” 何凤娇听到唐宁宁的声音,随即抬起头来。 唐宁宁着一身白,长得也好看,丢在人群中不会一眼就看不见,反而还是亮眼的一个。 何凤娇对上了她的眼神,唐宁宁却笑了笑:“何同志,你也来买书了?” 何凤娇觉得这话有点怪异,可又听不出哪里不对,便“嗯”了一声。 唐宁宁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又问旁边的沈清安:“清安,你们是一起过来的?” 沈清安对上唐宁宁的目光,下意识道:“没有,刚好遇上了。” 张红玉一听唐宁宁和沈清安的话,嗤了一声:“整个镇就这么大点,什么一起不一起,随便走街上都碰着头了。” 唐宁宁原本也没其他意思,就是多嘴问一句罢了。 只是张红玉并没有理会她无辜的表情,随即道:“我跟娇娇去挑一下书,就不跟你们说了。” 唐宁宁看着被张红玉拉着离开的那抹身影,不禁笑了笑:“张红玉怎么回事,吃了炮仗似的。” 随即,她看向身旁的沈清安,发现他的目光也看向了何凤娇,便问:“清安,打算买什么书?” 沈清安收回目光,说:“先看看吧,还不知道。” 唐宁宁笑了笑,露出小虎牙,说:“好啊,那我们也去挑挑吧,我打算买本《林海雪原》,不知道有没有呢。” 沈清安的目光追随着走前去的粉色身影,淡淡“哦”了一声,说:“先找找吧,说不定有呢。” 何凤娇被张红玉拉着走开了,随即喊道:“走这么快干嘛?” 张红玉心里嘀咕,还不是怕你又去沈清安面前犯傻! 不过张红玉没敢明面上说,只是道:“怕买不到想要的书啊,你看今天的书店咋那么多人!” 何凤娇也没所谓,反正她也不想见着沈清安。 何凤娇和张红玉在书店里逛了一圈下来,慢慢便走散了。 这年代书籍不算多,很多还能按斤买,便宜又实惠,但按本卖的也不少,自个儿还能慢慢挑。 张红玉是有目的要买某本书,不像何凤娇,她没什么想要看的,也不知道这个年代剩下些什么书能看。 以前何凤娇就喜欢收藏书籍,但她有个毛病,书买是买回来了,但很多时候并不怎么看,书架上好多书连塑封都还没打开呢。 可还是禁不住喜欢买,买一堆放在书架上,有种满满的成就感。 何凤娇还爱看有图画的,要是书上带点图画,能让她感到视觉享受,不至于太过枯燥。 所以走了一圈之后,她把目光锁定在按斤卖的小人书上面。 恰好此时,沈清安和唐宁宁也走到了她背后的一个书架旁。 唐宁宁看着何凤娇的身影,看她正聚精会神不知道在观察什么,半点儿都没有注意到他们。 随即唐宁宁越过了何凤娇的肩膀,看到了她手上提着两大捆扎好的小人书,上面是花花绿绿的图画,很是幼稚。 只听何凤娇笑着跟售货员说:“同志,麻烦帮我称这两捆。” 看到这些年代感满满的书籍,何凤娇那该死的收藏欲又上来了,等会她还得去邮局买一套完整版的邮票收藏收藏才行! 作者有话说: 继续打滚为接档文球收藏: 《漂亮女配海岛养娃日常[七零]》 文案:一觉醒来,肤白貌美的叶芷穿成了一本年代文中的苦情女配。 原文中的她,是男主成功路上的垫脚石。男主丧偶带娃,她上赶着给人当后妈,男主奋战高考,她给人操持家务,终于等到有天进城以为能过上好日子,男主的白月光回来,一句话就把她扫地出门。爱而不得的叶芷黑化成恶毒女配,死得凄惨。 重来一次,叶芷面对父母的问话:“你爷爷给你定下的娃娃亲,嫁不嫁?” 叶芷:“嫁!” 嫁谁不是嫁,好歹娃娃亲对象还有张脸,还是军官,吃穿不愁。 驻守海岛的陆唯收到家里的电报,“你有媳妇了,速归!” 看着十里八乡最娇滴滴的叶芷火速嫁给了让人闻风丧胆的陆唯,还说要跟去海岛随军,人人都笃定叶芷不出三个月就会哭着脸回来。 海岛家属大院看着陆唯领回来的媳妇纷纷摇头,细皮嫩肉的,一个台风就刮走了。 后来,两口子的院子里养起了鸡,种起了菜,还多了两个娃。 第17章 正值早上十点多,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书店里也来了不少附近几个生产队的下乡知青。 这些知青大部分都是知识分子,上过学,识过字。 在这广阔的山间田野之中,书籍成了他们的主要的慰籍。 所以知青们每逢赶集上镇里,都会买上一两本书。 何凤娇倒也没有那么多想法,只是突如其来的收藏欲驱使她买下了厚厚的两捆书籍,也算是买了两捆盲盒长不多,因为她并不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书。 她掂量了一下手里的两捆小人书,可真重。 看起来就有好几十本了,够她看好一会的。 这些小人书还不用票,价格也便宜,何凤娇瞬间觉得捡到宝了,脸上的笑容也就灿烂了起来。 那卖书的同志接过何凤娇递来的书,笑了笑:“同志,这么便宜,要不再拿两捆呗。” 何凤娇倒是想要冲动消费,她有钱,可小胳膊细腿的她实在提不动了,不然准要买她四五捆回去摆着! 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购买力! 何凤娇露出个遗憾的笑:“我倒是想买,可是也提不动了。” 那卖书的同志瞧着何凤娇这娇滴滴的模样,估计还真提不动那么多了,便没有再说了,过称后便把书递给她。 何凤娇刚好想要上前去接,这时候身后却闪过一道身影。 一个壮实的男性手臂越过她,上前去接过那几斤重的小人书,说:“何同志,我帮你拿吧。” 何凤娇回首,便看到了一身白衬衣,黑长裤的沈清安接过了她的书,脸上有着她从没见过的笑容。 何凤娇下意识就想要拒绝,只不过沈清安已经把书本接过了手。 那卖书的同志见状便笑了笑,说:“同志,这不有人帮你提了么?还可以再买两捆。” 何凤娇没有理会那卖书同志的揶揄,只是看着沈清安道:“不劳烦你了,我自己拿。”说着便要拿回自己的书本。 原本沉甸甸的书本,下一秒已经被何凤娇拿回去了。 沈清安愣了愣,随即看着何凤娇道:“走回去拖拉机的地方远,你又提着别的东西,我们既然一个生产队的,理应互帮互助。” 何凤娇刚刚买的雪花膏和猪肉都在另一个袋子里放着,刚刚在挑书本,所以放到了一旁。 如沈清安说的,要是真让她自己提回去,是真的吃力。 但即便是互帮互助,何凤娇也不打算求他帮助! 触不及防间,一道高大的身影撞入了何凤娇的视线,她想都没想,扬起声音喊道:“三哥,三哥!” 何凤娇的三哥叫何国平,现在在县里上高中。 这些按斤摆卖的书籍放在书店门口最显眼的地方,也就方便促销。 虽然何凤娇是传过来的,但她一眼便认出了自家三哥,只因何国平跟何凤娇是几兄妹之间感情最好,也是比较相像的那个。 何国平的相貌也很出众,挺拔的身材,浓眉大眼,因在县里上高中,表面看着比下乡知青还多几分书卷气。 他的皮肤也没有常年农务的男同志皮肤黝黑,是那种好看的古铜色,也不像是乡下的泥腿子,妥妥一枚大帅哥。 何国平推着一辆自行车,一听何凤娇的声音,便四处张望寻找她的身影。 只因自家小妹太过出众,何国平即便隔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也一眼看到了朝他挥手的何凤娇。 同时,也看到了何凤娇身旁的沈清安。 何凤娇对上何国平的眼神,再次唤道:“三哥,过来帮帮我!” 何国平出现得太巧了,简直是她的救命之星! 何国平随即迈开脚步走向了何凤娇。 走到她身边的时候,何国平扫了眼杵在原地的沈清安,只见他皱了皱眉,手脚有点无处安放的样子。 何凤娇是家里唯一的女儿,自是不会跟几个哥哥说她的女儿家心事。 但何凤娇藏不住事,即便不说,他也知道何凤娇心悦这个男知青。 只是何国平回家的次数不多,也不知道何凤娇跟沈清安发展得如何。 但上一回回家,他知道沈清安对自家妹没有那种意思,态度也冷淡。 这一回,又是怎么回事? “三哥正找你呢,还以为你去哪了。”何国平曲起一手指轻敲她的脑袋:“怎么啦这是?” 何凤娇微微嘟囔着嘴:“就在镇上买东西啊,三哥你怎么有空回来了?不用上学吗?” “这不是端午了么,学校放假,顺便给你带一些雪花膏和洗发膏。” “三哥你真好!”何凤娇差点儿就要上前去给他个大拥抱了,不过这是在外头,男女大防的年代,可不兴这一套。 何凤娇最爱跟她三哥撒娇,不仅是因为何国平跟她关系最好,而且也宠爱她。 以前何国平没去县里上高中,他每天上工都会帮着何凤娇把她那份也干了。 这两年何国平去县里之后,何凤娇才开始干点活。 也怪不得生产队的人说她好吃懒做。 她有这样的资本啊! 不过相比起何国平能考上县里的高中去上学,何凤娇觉得上工干农活这些都是小事情。 这个年代,能上高中,已经是最拔尖的那一小撮撮的人了。 以后毕了业,说不定回乡就能混个公社社员做一做,等以后春风吹满神州大地,说不定给还有更好的发展。 何国平看着自家妹子那娇嗔的模样,想到这大庭广众的,身旁还有个眼神飘忽的沈清安,便正经地问她:“刚刚叫我什么事了?” 何凤娇微微仰着头,笑了笑:“哦,对了三哥,我刚刚买了两捆书,你帮我提一下吧,太重了!” 何国平理所当然地接过了何凤娇递来的书,说:“就两捆?要不要多买两捆?” 何国平是家里最爱看书的那个,以前经常也想让何凤娇跟着他一起学习学习。 可是自家妹对学习并不怎么感兴趣,每回看两页都找借口就不看了。 这会儿看到她自觉地买书,哪怕是小人书,何国平也希望她多买一点回去,说不定能挑出喜欢看的呢! 那卖书的同志一看,这不仅有了帮忙提书的帮手,还有了付钱的哥哥,连忙笑着说道:“对对对,再买两捆吧,给你算便宜一点!” 何凤娇疑惑地看向何国平,小声嘀咕:“这书挺重的,买这么多怎么提啊!” 她是不想提了,越是接近中午,天气就越热,她现在已经觉得热得不行。 何国平掂量了一下手里的书,简洁道:“不重。” “再说了,等会还能坐拖拉机回去,也就提到一小段路而已。” 何凤娇瞧她三哥提着两捆书,好像不用使力似的,这会儿看他衣袖裸露出来的一截薄薄的肌肉,虬实有力,满满都是男性的力量。 那点书,对他来说,好像确实不算什么。 何凤娇便说:“那多买一捆?” 何国平淡笑,宠溺道:“买!” 何凤娇又欢欢喜喜地多买了一捆,随后何国平把她买的猪肉和书本都接了过来。 要是换了旁人,何凤娇肯定不好意思,但这人是她三哥,她感到光荣极了! 买完了书,何凤娇才发现沈清安还愣在原地,身后还有一个打量着何国平的唐宁宁。 何凤娇脑袋闪过一道灵光,随即想起了书中的情节。 他们何家上辈子可能是挖了别人的祖坟,不仅她是恶毒女配,就连她三哥何国平也是男女主爱情路上的垫脚石! 书里的他,未来仕途有成,但却为了女主终身未娶,还住到了她家附近,一辈子守护着她。 好一个默默守护着女主的深情男二! 这又是他妈什么狗血剧情?! 下一秒,唐宁宁便扬起一抹笑,问:“何同志,上回你说你有《林海雪原》那本书,这次带回来了吗?可否借我看一下?” 唐宁宁说话永远自带温柔特效,对着谁都让人如沐春风似的。 何国平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哪里顶得住一个女同志的温柔炮.弹,立马便换了一副腼腆的模样,支吾道:“有、有的。我、我这次回家带上了。”说着,便要从军绿色的挎包里翻找。 何凤娇想到那个离了个大谱的情节,心里气得立马就制止住何国平翻找挎包的手,说:“三哥,你不是说带回来第一个先给我看的吗?” 何凤娇做出个气呼呼的样子,“我还没看呢!” 她不介意再多一个娇蛮任性的标签,只要女主别来祸害她三哥就行了! 此话一说,何国平当即便停住了翻找的动作,看向唐宁宁露出个带着歉意的眼神。 只是他疑惑何凤娇什么时候说要看这本书了? 唐宁宁随即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没关系,那就先让小何同志看吧。” 何凤娇:“我看书比较慢,唐知青要是急的话,可以在书店找找看可能还比较快。” 唐宁宁露出一个略伤感的笑,说:“方才在书店里找了一圈,我都没找到。” 话落,一直在看戏的卖书的同志随即说道:“同志,这不是有《林海雪原》这书吗?俺不识字也知道这书,俺就搁在这,你都瞅些啥的啊?咋说俺们没这本书啊!” 一瞬间,空气安静得就要凝固了似的。 唐宁宁脸上原本娇羞的红,瞬间落成了白,一张小脸写满了尴尬。 何凤娇友好地接起了售货员递来的书,然后递给了唐宁宁:“唐知青,你要的书!” 唐宁宁看着何凤娇递来的二手书,一时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最后还是刷白着脸接过了,说:“谢谢。” 何凤娇露出一个春风得意的笑来:“不客气,自己买还能收藏呢。” 说完,便拉着何国平那个憨憨离开了书店。 有借就有还,有来就有往,何凤娇才不想让三哥借书给她呢! * 沈清安看着何凤娇离开的背影,原本攥紧着的拳头慢慢放开了来。 他想起何凤娇对着他的时候那厌恶的神情,突然有点后悔以前是不是对她太过冷漠了。 唐宁宁看着何凤娇和何国平离去的背影,紧紧咬住了唇瓣。 虽然对他不算有什么好感,但何国平也算是有点知识的人,不像其他农村人那么粗鲁。 他在县城上学,偶然还能帮忙着带点镇上没有的稀罕东西。 所以唐宁宁每回都刻意找点话题跟他说上两句话,为的就是方便自己。 想不到这一回竟这么尴尬,还被卖书的同志一直念叨她眼神不好! 着实让她委屈死了,恨不得立马就离开这破烂书店。 随即她便问身旁的沈清安,“清安,你还去不去邮局了?” 沈清安摇头:“我不去了,我刚刚让高建明帮忙拿了。”随后便转身往书店的另一角走去。 唐宁宁看着沈清安远离的背影,紧攥着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里,眼眶一下子就忍不住红了。 * 这边的何国平被何凤娇突如其来的拉扯弄得有点疑惑,便问:“走这么快干嘛?我也还想挑两本书。” 何凤娇气呼呼道:“你在县里买不就成了,县里不是更多得挑?” 何国平最看不得他这个妹妹生气了,也不敢问刚刚书的那事了,便说:“行行行,三哥回去县里买就行了。” “你还有什么要买的吗?不然大哥可不会等你了。” 何国强公私分明,虽也疼爱何凤娇,但拖拉机是公家的,就算是他爹娘晚了半会,他都不会偏私。 何凤娇闻言,随即看向了何国平,只见他的衣衫处破了个小洞,她这才想起了自己遇蛇那时候把贺东衣服给撕破了,她是不是应该买点布料给他缝一件? 得益一群闺蜜的熏陶,他们这班豪门子弟最爱就是选一些服装设计,室内设计,珠宝设计诸如此类听着就很装的行业发展。 所以何凤娇对服装缝纫那方面倒也懂点皮毛。 不过何凤娇还想要从空间里拿东西出来,眼看着接下来还是端午节,这不得给大伙儿吃顿好的? 何凤娇便说:“三哥,你提着这么多东西也不方便,你把这些书放回去拖拉机,等会去供销社找我。” 何国平觉得有点道理,便说:“好,那等会我去供销社找你。” 趁着一个人的时候,何凤娇把自己刚刚买的猪肉猪脚,全都换成了超市里头的食材。 还拿了些平时很难买到的做菜酱料,白糖,红糖,绿豆黄豆黄花菜干一大堆的干货出来。 等到何国平去到供销社之前,何凤娇的布袋里面已经满满实实的,咋一看还以为她是国营饭店来进货的厨子呢。 何国平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说:“怕你不会挑,三哥已经是跑着过来了。” “怎么样?还有什么没买的?” 何凤娇小声凑到何国平跟前说,“我在黑市买了好多,咱们赶紧回去吧,别让人给抓着了。” 只有说在黑市买的,才不会让人察觉,不然票子就那么点,还真买不到那么多东西。 何国平一听黑市,也赶忙提起了何凤娇脚旁的大布袋,沉甸甸的一大袋。 何国平诧异:“小妹,你这是买了多少啊?你还有钱不?” 即便他们家不缺吃穿,但也不是大富大贵,禁不住何凤娇这么花钱的啊! 何凤娇笑:“还有还有,放心吧,我就是捡了个大便宜,你可不要到处说!” 这年头,贫穷才是光荣的,何国平自是知道这个道理。 便也什么都没说,扛起了布袋就往拖拉机停放的地方走去、 这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拖拉机上已经坐了好几个人,都等着回村去。 幸好大家伙难得上一回集市,个个都是满载而归的,他们这个大布袋倒也没显得多突兀。 大家都恨不得堵住袋口,不想让人瞧见自己买了什么东西,但禁不住又好奇别人买了些什么。 于是都朝何国平扛着的大布袋袋口张望着:“何老三,你这袋子里都有啥啊?一大袋子的,买这么多东西啊?” “就一些书,刚才提不动,直接用布袋背啊。”何国平便也看向了问话的婶子,说:“婶子,那你又买了些什么东西啊?这么一大袋,瞧着沉甸甸的。” 何凤娇热死了,没有理会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脸上脖子的汗。 刚擦完了汗,陆陆续续就有更多买完东西的人回来了,车斗立马就坐满了人。 何凤娇这会坐在了后车斗,有她三哥在,也不怕被人挤着。 驾驶座的何国强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便问:“还有谁还没回来的啊?准备回村了。” 几个知青便说:“还有我们唐知青,她好像去了寄信。” 何国强不禁嘀咕道:“这好像也快要下雨了。” 大家看着天空飘来的一团乌云,这段时间很多雨下,肯定不能一车人等一个人的。 “先走吧,先走吧,我家鸡还在外头养着呢,淋了雨可咋办?” “一下雨田里就涨水了,指不定还得回去放水,肯定不能等她一个人的。” 何国强是个守时的人,以前即便是家里人晚了,他都不会等。 不过几个知青却觉得就是快要下雨了,才要等,以免让人淋了雨给感冒了。 再说了,这离村里也有将近十公里,走山路回去都要三四个小时,走大路起码就得四五个小时了。 唐宁宁一个女同志独自走路,可危险了。 于是有几个中年妇女就说了:“你们要等你们就自个儿等吧,我们要先回去!” “可不是,大家都定了这个时间点,就等她一个人,要是大家都淋了雨,你们谁负责啊?一车人和一个人,哪哪重要还不晓得啊!” 何国强:“都别吵了,说了十一点半就十一点半。你们知青宿舍要不就留个人跟她一同走回去吧,也省得她一个女同志独自走回去不安全。” 说罢,何国强便用摇把子把拖拉机给摇启动了。 几个知青也认为只能这样子了,所以他们一致商量好,留了沈清安在这里等唐宁宁。 因为沈清安是知青宿舍的舍长,而且平日里跟唐宁宁也是最多话题的。 何凤娇听着这安排,不禁感叹男女主的缘分,就连上天都给他们创造相处的机会。 难怪人家能顺利成双成对了。 拖拉机带着刺耳的“嘟嘟嘟”声向前走去,沈清安看着车斗上那一抹粉色身影,露出一个失落的眼神。 * 拖拉机开出了有一段路,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大,看样子又要下一场龙舟水了。 “那不是贺东吗?他身边两个小孩是谁?”这时,有人发现了马路旁贺东带着两个小孩子的身影。 这会儿乌云压下来,随时有可能会下一场大雨,看那两个孩子,也不过七八岁大,就算是脚程快的大人,从这里走回去也得要3个多小时。 走久一点倒也无所谓,主要是这会儿快要下雨了,还带着两个孩子,难哟! 何凤娇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何国平,“三哥,车上还有位置,不如让贺东上来吧。” 沈清安和唐宁宁没有上车,恰好空出了两个位置,贺东带两个小孩子上来挤一挤,也是可以的。 她刚刚在集市上让贺东坐公社的拖拉机回去,可他没说话,已猜到他不会坐。 不过这会儿带着两个小孩子,这雨就快要下出来了,不得淋着了? 他一个牛高马大的壮汉子也就还好,两个小孩子那么小淋了雨不得感冒又发热的? 这年头孩子要是不生病那都是好养活的,要是感冒发烧什么的,染上肺炎可就难办了。 何国平鲜少回村,跟贺东也不太熟,不过这会儿何凤娇开了口,他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就算不是贺东,是别的邻居,他都会开这个口。 于是何国平拍了拍前头开这拖拉机的何国强,说:“大哥,贺东在前面,等会停一下让他上车来吧。” 何国强也早已看到了贺东,不过他是牛棚的下放户,这年头,不少村民都蔑视这种成分的人。 不仅田给的是最难耕的,活儿也最多,遭受的辱骂与批评也是最多的。 要是遇上一些标榜自己根正苗红,思想政.治正确的极左村民,那贺东就连坐公社的拖拉机的资格也没有。 去年,他爹何春生都是力排众议才把贺东接来他们三村,虽然村里依然有些人对贺东处处为难,但贺东勤奋又不闹事,又有何春生帮忙镇压着,倒是没闹出什么事来。 幸好这次车上都是好说话的村民,何国强没有多想,便朝着贺东那边开过去。 拖拉机那嘹亮的“嘟嘟嘟”声,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尤其这拖拉机都要开到了自己的身后,贺东下意识就往后看了看。 何国强拉上刹车把,拖拉机当即停得稳稳的。 贺东便看到了车上熟悉的倩影,何凤娇正满眼欢喜地看着他。 何国强突然说:“贺同志,带俩孩子到拖拉机上来。” 这会儿头顶黑压压一片乌云,中间黑两边亮的,这雨是百分百会下个痛快。 贺东愣在原地,他走惯了这路,走几步是没所谓的。 只是他还带着两个孩子。 坐在后头的何国平见状便说:“赶紧的,快要下雨来了,小孩子淋不得雨。” 说完,何国平已然从车斗上直接跳了下来,抱起了其中一个小孩,说:“快快快,别磨蹭了,上车去。” 盛情难却,贺东只好把另一个孩子也抱上,上了拖拉机。 拖拉机就这么点大,虽然有空位,但大家买的东西太多了,这会儿坐着的人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一个个挤着坐一起,祈求别摔下去就好。 何国平把刚刚自己坐的位置让给了贺东,让他抱着孩子。 贺东这还是第一次坐上公社的拖拉机,原本笔直的腰杆此时微微弯曲着,唯恐惹人不喜欢一样。 就连何凤娇看他也没注意。 何凤娇瞧着贺东抱着两个孩子,一人坐他的一条腿上,但不知道是不是也刻意跟别人保持身体的不接触,他紧紧并拢着腿,两个孩子也就挤在了一块,看着可累了。 何凤娇对上小女孩的眼睛,随后问道:“我来抱你好不好?” 这小女孩长得可好看了,皮肤白白的,眼睛圆滚滚,黑亮黑亮的,虽然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但丝毫不影响她的漂亮。 两个孩子跟贺东一样,沉默寡言。 当何凤娇问她的时候,小女孩只是默默地看向了贺东,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 贺东坐在了何国平刚刚的位置上,此刻何凤娇的手臂,大腿正紧紧贴着他。 少女特有的发香随风飘来,吹散的几缕发丝也时不时打在他的脸上,痒得他想要立马就下车去。 他无法忽略何凤娇带来的热烫触感,哪怕还隔着薄薄的两层布料;他也忽略不了一呼一吸之间的馨香,让他浑身的血液有种瞬间想要冲破屏障的感觉。 何凤娇随后说:“贺东,我来抱一个孩子吧,你这样抱两个也不方便。” 贺东闻言,好像烫手芋头一般把他怀里一个女娃娃抱给了何凤娇,随后道了谢。 何凤娇察觉到贺东的紧绷,也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看着怀里的娃娃,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子又下意识看向贺东,似乎在等待他的许可才敢开口。 凤娇便换了一个方式,问:“贺东是你什么人?” 女孩子终于开了口,说:“舅舅。” 何凤娇回想起她娘说的,贺东还有个姐姐,嫁到了竹云生产队。 看来,这两个孩子是贺东姐姐的。 那他姐姐呢? 为什么是贺东带着两个孩子? 看来贺东姐姐也是个美人儿,他们一家的颜值都不低。 两个孩子水灵水灵的,高挺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又大又黑的眼睛。 何凤娇当然不会在这种场合好奇贺东的家事,只是跟小女孩简单地一问一答。 几番下来,何凤娇终于知道小女孩今年七岁,跟另一个小男孩子是龙凤胎。 一个叫晨阳,一个叫晨露。 可真稀罕,居然是龙凤胎! 何凤娇连双胞胎都不怎么见过的人,此刻遇到了一对龙凤胎,好奇地打量他们的长相与行为。 不过却发现一点他们居然长得一点都不像! 为什么一起生的却不像? 还没等她好奇完,拖拉机已经带着“突突突”的响声回到了村里地堂。 回到了村里倒是晴天,全然没有刚刚在镇上的阴暗。 一车的人挤着颠了半小时才回到村,这会儿又热又晒的,便连忙拿上自己的东西奔向自己家里。 何凤娇抱着小女孩下了车,随即把她放在地堂上。 突然,一直只简短回答何凤娇话题的小女孩笑了笑,软糯糯道:“谢谢。姐姐你真香,好像糖一样甜。” 小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着真诚的目光。 何凤娇闻言,笑得很是张扬。 虽然还要下雨了,但天气依然十分的闷热,刚刚在镇上已经热出了她一身汗,她都用帕子擦了两回了,自己都嫌弃自己了。 可小女孩这会儿却说她香,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何凤娇笑了笑,问:“那你想要香香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要!” 何凤娇从布袋里掏出一块肥皂,说:“洗澡的时候用这个,你也会香香的了!” 不过小女孩却没有接,而是第一时间看向了贺东。 何凤娇随即也看向他,发现贺东正沉着眸子睨向她,那黑眸深邃又迷人。 对上何凤娇的眼神那一刻,贺东骤然慌了,随后掩饰地“咳咳”了两声,说:“你不用给她,她不用。” 小女孩这时候却像是跟他作对似的,说:“舅舅,我用的。” 贺东却不理会孩子的辩驳,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那舅舅明天给你买。” 何凤娇却已经把肥皂塞到了小女孩的手里,指了指红砖房说:“姐姐就住这个房子,你有时间的话,可以来找姐姐玩。”说完,便朝何国平走了过去,帮忙拿东西。 贺东看着何凤娇的背影,深深叹息一声,随后挑起自己的担子,准备领着俩孩子往牛棚走去。 就在这时,地堂边上响起了一声尖锐刻薄的声音,“哎哟喂,我就说那黑五类的崽去哪了!原来是躲到竹园生产队来了是吗?看我不打死你俩偷东西的狗崽子!” 只见一个中年妇女气呼呼地叉着腰,凶狠地看向了贺东身旁的两个孩子。 第18章 一起去赶集的村民还没完全散开,这会儿听见了那中年妇女的骂声,也停住了回家的脚步,禁不住纷纷看了过去。 这个中年妇女是竹云生产队的周大红,她有个女儿嫁到了竹园生产队这边。 恰逢是端午节前夕,周大红过来给她女儿送粽子的。 而这周大红也是贺东护着的那俩小孩的奶奶。 只见周大红一脸愤怒地朝着贺东和两个孩子走去,那架势好像是要当场暴打他们一顿似的。 “你俩黑五类的狗崽子,有种这次就别跑,看我不抽死你们!” 可是还没等她动手,原本挑着担子的贺东随即把担子往地上一扔,那担子便哐当一声,直接横在了周大红跟前。 贺东沉着黑眸,看向她:“你试试。” 何凤娇见状,也连忙走了回去,把晨露护在自己的身后,而贺东则护住了晨阳。 何国平看见自家小妹见义勇为,啥也没想,也直接上前去,把何凤娇和晨露都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周大红一瞧这架势,哼嗤一声:“我瞧着是谁呢!贺东你可别忘了你自个儿都是个黑老九,别以为你护着他们,我就拿他们没办法了!你自身都难保,还想保两个偷东西的狗崽子,呸!” 周大红又瞧了眼那地堂上显眼的拖拉机,呸了一声:“你们这些下放来劳动改造的黑老九也配坐公社的拖拉机?组织把你们发配到牛棚里,就是让你们过苦日子反省自己犯下的错误,你们就该走路,就该淋雨,就该日晒风吹!” “你们竟然还有脸坐拖拉机,让你们下放劳动都改造不好的,就该直接拉去坐牢,拉去枪.毙!”周大红说完还啐了一口唾沫。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有人听见了吵闹声,摘着菜都特意搬到了自家门前去,一边伸长了脖子看热闹一边摘菜。 只见被周大红骂了的贺东此刻眉头紧锁,牙关咬紧,垂在两旁的双手不自然地握成了拳,攥得紧紧的,那手背的青筋凸显,不用看他的表情已知道他愤怒至极。 只是即便是如此,贺东依然一言不发,薄唇抿得紧紧的,只是那睨向周大红的眼神凌厉又冷冽,好像一个等待机会随时扑上去撕咬对方的猛兽。 周大红明显不吃贺东这一套,他的眼神越是凌厉,她便越发的得意。 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下,她是断定贺东这种下放户是不敢跟她动手的! 他是不要命了? 于是周大红便说:“贺东,别以为你是他们舅舅就管得了他们,我还是他俩的阿嫲呢!这回他们偷了东西,要不是看在他俩是老三孩子的份上,我早就拉他们去公社批评了,黑五类就是黑五类,不长记性的狗崽子,跟她娘一样坏!果然你们这些黑五类一个个都是天生的坏分子!” “闭嘴!”贺东倏然吼道,吓得周大红猛地一扎。 周大红吓得心儿砰砰跳,怒道:“你吼啥吼,我说的都是真话,不信你就问问两个狗崽子,他们娘也是坏分子,也偷东西!家里都钱都让她给偷去了,指不定这两狗崽子就是从他那娘身上学的!” “也不知道咱老周家上辈子做了啥伤天害理的事,这辈子居然让我们遭这样的罪,可怜的老三啊,你看看你都娶了个啥玩意了!” 随即她又看向了贺东身旁的何国平和何凤娇,说:“同志,你们都是好同志,可千万别跟这些黑五类同流合污了!” “我当年就是瞎了狗眼,才让这俩狗崽子他娘进了门。要是知道她天生就那么坏,我宁愿我家老二一辈子打光棍,也不要娶那个丧门星!就长了副狐狸相,当初上门来勾引我老二,不要脸的臭东西!” 围观的群众似乎被周大红这话说得有点动容了,开始窃窃私语,说当初就不应该让贺东来他们三村! 就该跟这些黑五类划清界限! 何凤娇身后的小女孩听着周大红和村民的话,揪着何凤娇的裙摆小声地抽泣了起来。 嘴里还小声地念叨着:“我没有偷东西,包子是爹买的,没有偷……” “娘也不是坏分子,娘也没偷东西,阿嫲冤枉我们……” 何凤娇下意识把晨露搂进自己怀里,双手捂住她的耳朵,不让她听这些闲言闲语。 只是晨露小姑娘那眼泪依然啪嗒啪嗒流个不停,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何凤娇说:“姐姐,我不是坏分子,我没有偷东西……” “不要打我们,我们不是坏分子……” 而此刻的晨阳跟贺东一样,紧紧握紧了拳头,即便眼眶红红的,也咬着牙不掉半点泪,反而恶狠狠地看着周大红。 看来这俩孩子在家里也没少被骂被打。 而且周大红还说俩孩子躲到了这边来,应该是孩子被打得苦不堪言,离家出走了。 难怪在供销社排队买肉时,贺东一副的失魂落魄,估计是想着孩子们的事情。 虽然何凤娇才刚刚跟两个孩子接触,可是从刚才给晨露肥皂那会就看出了,小女孩并不是那种贪心的人。 而且刚刚晨露说什么:包子是爹买的? 这周大红还是孩子的奶奶,难不成孩子在家里吃个包子也算是偷东西? 何凤娇真不理解这种行为。 贺东眸光闪着丝丝寒意,隐忍道:“我姐是被逼着嫁过去的。” “我姐也不是小偷。” 不知道为什么,何凤娇听到贺东这样说,内心无条件信任他的话。 眼看着贺东已经隐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快要上前去对周大红动手,何凤娇突然拔高了声量对周大红说:“这位婶子,这里面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你先别着急骂孩子。” 周大红一瞧何凤娇那细皮嫩肉的样子,便知道她是好欺负的,便恨恨道:“这位女同志,你可别傻了吧唧地帮人出头了,他们是坏分子,你跟他们狼狈为奸,小心也被赶去住牛棚!” 看着何凤娇也是长了一副勾人的脸,周大红的气就打一处来,口不择言吐了句:“难怪你们三村愿意收留这样的黑五类了,想必早就同流合污了!” 贺东闻言,一个闪身已经迈步走向了周大红,眼看着就要动手把周大红给教训一顿—— 就在这时,红砖房走出一道身影,凶巴巴骂道: “你他娘的说谁去住牛棚了?谁他娘同流合污了?!” “我们村收留贺东咋地?”李红梅昂首阔步走到了周大红跟前,冷冷地看着她:“组织让他们下放改造就是给他们改过的机会,他们是住红砖房了还是没有劳动?” “组织的本意是让他们不要脱离群众,要让他们的思想跟咱们劳动人民接轨!我们三村不是正贯彻实施组织下达的任务?” “我们正极力协助改造他们,让他们参与到咱们的劳动中来!敢情这在周同志你的眼里这居然是同流合污是吧?我看你是打算违背组织的政策,是反/动分子!” “再说了,你自个儿的儿子不也娶了个下放户,你咋不说自己同流合污?” 李红梅说这话也没有恶意,只是听不惯这周大红开口闭口就黑五类黑老九地叫,简直就是败类! 周大红当然认得李红梅,她是竹园生产队大队长的媳妇。 她肯定对组织的政策了如指掌。 李红梅的一顶帽子就这样盖在了周大红的头上,吓得她脸色立马刷白刷白的,立马半句话不敢说。 她一个根正苗红,祖上三代都是贫民的光荣分子,现在居然成了李红梅口中的坏分子,真真是气死人了! 当然,她家老三娶了一个下放户的姑娘更是让她气得要死! 围观的村民闻言,又感觉李红梅说得对。 下放改造,重要的是改造,让犯了错的人在劳动当中好好改过自己错误的思想,不要脱离群众。 这是他们该干的事啊! 而且贺东来了他们三村这么久,也是勤劳干活,干的也比其他人要多,从来也没叫过一声苦,任劳任怨的,这不是组织要的效果吗? 自己儿子不也娶了贺东他姐,怎么地就逮着他们来骂? 周大红却狡辩道:“他,他们这不是偷了东西么……” “再说了,我家老三已经把那个偷东西的女人给休了,她跟咱们家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 李红梅瞧她那副嘴脸就来气,大声骂道:“这是你的家事我管不着,你要是有理,你可以找老支书给你评理!可你污蔑咱们村就不行,再敢危言耸听,我就把你拉去公社,让大家看看你的嘴脸!” 当然,污蔑她的闺女就更不行! 围观的村民一听便气恼了,敢情这周大红就是在给他们三村泼脏水! 一时间,周大红被围观的群众开始指指点点。 周大红看着贺东护着的两个狗崽子,更是气恼了,恨不得立马就上前去抽他们一顿! 都是因为他俩,才害她在这丢了脸! 就在这时,地堂边上又来了一个男人的身影,哈着腰对李红梅说:“李大娘,对不住对不住,你别气恼,都是我娘误会了,孩子没有偷东西,只不过吃了两个包子,都是我娘大题小做了,你别听我娘胡说。” 男人一出现,贺东那眼神便变得更加的冰冷,浑身都充斥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势。 只听那男人朝晨阳和晨露招了招手,说:“来来来,你们也跟爹回家去。” 话落,何凤娇身后的晨露却颤抖着瘦小的身姿,更加害怕地往何凤娇身后躲去。 突然,一道身影飞快地从何凤娇面前飘过,只见贺东已经揪住了那男人的衣领,继而掐住了他的脖子,红着眼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把我姐藏在哪了?” 第19章 贺□□如其来的举动,把在场的人都吓一跳。 只因贺东的气场太强了,一下子就把那男人的命脉给掐住了,好像只要动一动手就能把人脖子给拧断似的。 贺东重复道:“我姐在哪?” 被掐住了脖子的张大福瞬间也慌了,死死扯住贺东的手臂,整张脸涨得红红的,艰难说道:“你、你说什么……” 周大红见状,拿起一旁的木棍就准备给贺东一棒子。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何国平立马冲上前去,打算拉开已情绪失控的贺东。 可是周大红的木棒已经先一步落在了他的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你这个臭老九,你发什么疯,快放开我儿子!” “你姐偷了我的钱,自个儿早不知道跑哪去了,你不去外边找,问我儿子干嘛?” 贺东红了眼,一边被何国平拉着,一边又被敲了一棒,可还是不肯松开了手,冷冷道:“我姐是不会丢下晨阳和晨露的,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 张大福哪里是贺东的对手,这会儿被贺东掐着脖子,差点儿就喘不过气来,可是想说也说不出…… 在一旁的周大红看着自家儿子那越发涨红的脸,连忙喊道:“贺东,你个狗杂种,你他娘给我放手!”说着又要朝他打去。 刚才没有阻止到周大红打人的何国平,这回直接把周大红手上的木棍给抢走,吼道:“你别他娘的动手动脚!” 不知道为什么,何国平也下意识地偏向贺东。 周大红心疼自家儿子,当即便一屁股坐在了地堂上,哭喊着:“害人命啦,害人命啦!快来救救我儿子啊!我儿子就要被掐死了!” “贺东,贺东……”何凤娇见状,已然顾不得那么多,直接上前去拉住他的手臂叫道:“快放手,有事慢慢说!” 要真弄出人命就不值当了! 贺东听到何凤娇清澈的声音,理智逐渐回笼,随即一松手放开了张大福。 张大福刚刚整个人都被半提了起来,这会儿被贺东一放,直接摔到了地堂上。 浑身摔得酸痛的张大福立马就忍不住干咳了起来,一张脸依然涨得红红的。 周大红见状立马上前去抚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一边又凶巴巴地看向贺东,怒骂道:“你这害人命的黑五类,我等会就就报公安让人抓你!” “你们都是坏到骨子里去的坏分子,我要让老支书拉你去批评,去坐牢!!” 一时间,围观的群众纷纷看向了贺东。 可此刻的贺东却死死盯着摔倒在地的张大福,那眼神冷得渗人。 “晨阳!晨露!”倏然间,田野旁冒出一个身影。 只见一个穿着灰色破烂衬衣,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女人从田野那头跌跌撞撞朝这边走来。 她的脸上还带着淤青伤痕,看不出她原本的模样,不仅如此,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脚上还有两个断裂了的麻绳结。 晨阳和晨露见到那道身影,一下子就扑了上前去,哭哭啼啼喊道:“娘……” “娘你去哪了?我们找你找了很久!” “娘你不要丢下我们……” 女人顾不得身上的异样,第一时间蹲下身把两个孩子抱进怀里,柔着声道:“娘在这娘在这,娘不会丢下晨阳晨露的。” 李红梅一眼便认出了这是贺东他姐,于是便着急地上前去询问:“贺敏,你这是咋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他们是不是对你做什么混蛋事来了?” 李红梅算是半个妇女主任,平日也爱给人出头,理下别人的家务事,尤其是当妇女遭受不公平对待时,她肯定是第一个站出来的! 这年头很多男人都不把女人当回事,拳打脚踢都是常有的事。 不过他们生产队因为有李红梅在,每逢见到这样子的场面都会上前去制止,何春生这个大队长也会帮着自家媳妇批评那些打媳妇的男人,慢慢地,生产队其他的女性也都勇于站出来反抗。 久而久之,男人也没有那么猖狂,最起码在外头的时候,那些个男人们是断不敢对女人动手动脚的。 贺敏当然也认得李红梅,她是大队长的媳妇,是他们家的恩人。 贺敏喊了声:“李大娘。”随后眼泪哗哗的流,根本就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何凤娇见状,当即拿出刚刚在镇上买的布料,走过去,披在了贺敏身上。 李红梅说:“没事,你尽管说,大娘给你做主!” 何凤娇环住贺敏瘦削的肩膀,安抚道:“姐姐别哭,晨阳晨露都没事,你要是受了委屈,可以跟我们说。” 这时,贺东也快步走了过来,看着贺敏的状况,手背的青筋尽显,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张大福那个混蛋!” 贺敏下意识就拉住了自家弟弟,说:“别……” 闻言,贺东骤然间一圈打在了水泥地堂上,既心痛又愤怒地看着贺敏,“你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何凤娇看着贺东瞬间流出血来的手指背,心底划过一阵心痛,几乎想要立马上前去看看伤势。 可是这一刻贺东的伤也算不得什么,她朝贺敏说道:“姐姐,贺东现在已经长大了,以后可以保护你跟晨阳晨露的,你要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勇敢说出来。” 贺东说他姐姐是被逼着嫁给张大福的,当年的贺东应该有想过阻止,但那时候的贺东也才十来岁,又是一个下放户,哪里能跟张大福对抗? 李红梅咬牙切齿:“还有我呢!贺敏你尽管说,大娘给你做主!我就不信还没有王法了!” 贺东一个九尺男儿,半跪在地上,红着眼对贺敏说道:“姐,我跟娘都在等着你跟晨阳晨露。” 就在这时,沈秋慈杵着一根木棍慢慢走来,喊道:“小敏,娘在这,娘在这里……” 何凤娇连忙上前去搀扶沈秋慈,把她慢慢扶到了贺敏身旁。 沈秋慈看着不成人样的贺敏,哭道:“我的囡囡,我的宝贝囡囡……” 贺敏看着久未见面的娘亲,一根拉紧了很久的弦瞬间崩裂,她咬了咬唇,带着抽泣声道:“娘,我……张大福他、他打我,还软禁我!” * 话落,围观的群众便一阵窃窃私语,看着张大福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很多人都知晓当年贺东他姐贺敏嫁给张大福,着实是委身下嫁。 贺敏虽是成分不好的下放户,但人人觉得她样貌出众,知识渊博,下放那会儿还是京市的医学院的高材生,要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场运动,这会儿都是京市大医院的大夫了! 当年下放的时候,公社因缺人手,贺敏还在卫生站帮过忙。 虽然成分不好,但大家对救死扶伤的大夫,他们都是打心眼底子尊重的。 撇开成分不说,贺敏当年也是十里八乡最多小伙子暗地里仰慕过的对象。 即便是下放户,小伙子们都自认为是配不起这样的姑娘。 而张大福则是竹云生产队一个二流子,整天无所事事,仗着有个当委员会主任的舅舅,整天招摇撞骗。有回跟人打架受了伤去卫生站治疗,就看上了给他疗伤的贺敏。 贺敏肯定不会喜欢张大福这个溜街子的,但耐不住张大福脸皮子厚,几番下来,人人都知晓了张大福爱慕贺敏。 在一次对贺敏一家的批评之后,贺敏她娘就是沈秋慈,被混乱当中打断了腿,没多久贺敏就答应嫁给了张大福。 不少人认为是张大福利用他舅舅的公职权力逼迫贺敏嫁给了他。 不过大家都忌讳张大福他舅舅,也不敢说三道四的。 这么几年过去,虽说偶尔能听得些贺敏在婆家受委屈的流言,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己温饱还没解决,怎么管别人? . 这边的张大福看到了贺敏的身影,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难受,连忙跑过去,说道:“媳妇,媳妇你咋跑来了?不是说了我来接孩子回去吗?” 贺敏看见张大福跑来,连忙拉着俩孩子闪身躲到李红梅的身后,说:“你滚开,你这个禽兽!” 贺东见这情形,当即又冲了过去,又像拧小鸡那样揪着张大福的衣领,把他拖离得离贺敏远远的。 然后一脚踢在他的大腿上,怒道:“离她远点!” 周大红一看贺东又对她的儿子动手,立马上前去对贺东过一阵拳打脚踢,不过这对于贺东也就像挠痒痒似的,根本不为所动。 周大红随即又对着贺敏破口大骂:“你这个黑五类,我儿子都早已经把你给休了,明明是你偷了家里的钱,自个儿心虚把俩孩子都扔下跑了!现在居然有脸委屈上了?还说说我儿子打你,软禁你?你放屁!” 周大红回头瞅了眼张大福,问:“儿子你说是吧?这种黑五类根本就不配进咱们的门,娘早几年就说不能让这种坏分子进咱家的门,你看看现在,还有脸往咱们身上泼脏水了,呸,不要脸!” 张大福被贺东踢了一脚,此刻痛得额头发汗,但仍抬手拉了拉他娘的衣衫,说:“娘,别说了,别说了!” 李红梅一听周大红的话,就怒火冲冲指着她骂道:“周大红,说你是反/动分子还不承认是吧?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说休了就休了吗?你把国家的婚姻法往哪放了?现在讲究的是婚姻自由,你这是哪门子的休不休!” 周大红又被盖下反/动分子的帽子,当即愣在了原地,“大福,大福!你自己说,你是不是跟这个黑五类没有任何瓜葛了?你们是不是早就打了离婚证?” 张大福欲哭无泪地横躺在地上,捂住被贺东踢得生痛的腿,并没有回答。 周大红看向了贺敏,哼道:“黑五类,你自个儿偷了钱被婆家扫地出门觉得没面子了才会说出我儿子软禁你的谎话!我就不信了,你自个儿是个小偷居然还有理告状了是吗?” “乡村们,帮我报公安,这里有小偷!我要举报这个黑五类偷我家的钱!” 李红梅闻言,哼了一声:“贺敏别怕,报就报!” 何凤娇也是气愤得想要马上把张大福那混球给抓了,“姐姐,我们都在你身边。” 只听贺敏点了点头:“好,那就报公安。” 话落,张大福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疼不疼的,连忙拉着周大红的腿,哭喊道:“娘,报不得啊!不能报!” 周大红听着自家儿子的哀求声,内心一下子慌了。 只见,张大福又转向贺敏,哭道:“媳妇,我错了,我不该打你,我不该绑着你,都是我的错,我求你了,别报公安好不好?” 只见贺敏直视着张大福,说:“张大福,家里的钱是你拿的,你在外头欠了一大笔赌债,你却跟你娘说是我拿去拜师用掉了。你怕事情败露就软禁我,还想要把我卖到隔壁镇嫁给陈老头,你禽兽不如!” “以前我看在你是孩子父亲的份上,对你一忍再忍,这一次,我不会再妥协了!” 张大福闻言,脸色一变,这时候哪里还想那么多,直接拔腿就想跑。 不过却被何国平、何国强和贺东同时给钳制住,骂道:“杀千刀的混蛋,竟然还想跑!” 周大红哪里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上前去想要拉开那些钳制住自家儿子的人,哭道:“你个黑五类撒谎,你不得好死!” “你们放开我儿子,冤枉啊,快来人啊帮帮忙,有人冤枉好人了!” * 一番折腾之下,很快来了公安,几番调查问话之下,给张大福戴上了手铐,准备带回去公安局。 但也需要贺敏跟去接受调查。 贺东不放心贺敏,想着也要跟去,但是两个孩子却受到惊吓,死死抱住了贺东贺敏的大腿。 何凤娇见状,上前去两个孩子旁边,掏出了一把糖,塞给了他们,说:“姐姐是你舅舅的朋友,不过现在你舅舅跟你娘有点事要处理,你们不如先跟着姐姐好不好?” 贺敏这会儿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头,低头闻了闻他们的额头,说:“这个姐姐是好人,你们先跟着姐姐,娘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们放心,娘这次一定不会再丢下晨阳晨露的。” 随即,贺敏伸出了一根尾指,勾了勾,说:“我们拉钩!” 两个孩子见状,犹豫了一小会,也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指,说:“那娘你一定要回来。” 贺敏点头,坚定道:“一定,不过你们也要乖乖听姐姐话,等娘回来好吗?” 晨露点了点头,说:“嗯,我等娘回来。” 晨阳见状,也慢慢松开了贺东的大腿,往后退了一步,说:“娘,我会看着阿妹的。” 贺敏笑了笑:“好,娘晚一点就回来。” 随后,她又看向何凤娇,说:“何同志,感谢你,你跟李大娘对我的恩德,贺敏没齿难忘,将来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 何凤娇看得出贺敏也是一个勇敢坚韧的女性,只是孩子是她的软肋,为了孩子她一直在忍气吞声。 何凤娇笑了笑:“不用客气,我们也没有帮到什么忙。” 那头的公安同志已经扬起声唤了贺敏的名字,贺敏这时候也不方便多说,朝着公安走去。 立在一旁的贺东看向何凤娇,漆黑深邃的黑眸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诉说一样,可是贺东却什么也没说,深深地睨了她一眼,便转身跟随贺敏的方向走去。 何凤娇随即跨步上前,叫道:“贺东,等一等。” 贺东回首,一身粉衣白裙的何凤娇站在光芒之中,好像一个小太阳一样,照耀着他。 下一秒,他的手心被塞了两个小小的异物,上面似乎还带着何凤娇手上的温度,瞬间把他的手心也滚烫起来,直达他的心房。 只听她柔柔地说道:“给你的,去吧。” 第20章 何凤娇柔弱无骨的手指轻轻擦过贺东的掌心,痒痒的,但一下子就抽离了,随即转过身去。 明明只是短暂的一个触碰,此刻贺东的心里却好像千万只蚂蚁在挠。 他很想看看何凤娇给了他什么,可是耳边吵杂的声音驱使他要把东西藏好。 他像是怀揣着见不得光的赃物似的,紧了紧手心的力度,把东西攥得死死的,不想让任何人发现。 贺东一直不敢看手心的东西,只用力攥紧想要去感受它们的形状—— 好像有一层纸,包裹着一个小小的,长型的东西。 还有一个似是小瓶子,表面光滑,像是玻璃触感。 直到远离了竹园三村,再也看不见那黑压压的人群,贺东才终于把手心摊开,上面已渗满了他的汗水—— 是一颗糖和一瓶红药水。 明明已经死命抓住了那么久,可贺东却感觉上面还有何凤娇的温度,烫得他浑身开始发热起来,连同手心的位置也被灼伤了一般。 他飞快地把东西往口袋里一塞,可这并没有让他的心跳平缓下来,还觉得心跳越发强烈了起来。 为什么要给他这个? 贺敏突然问:“贺东,你的手要不要紧?” 刚才她好像看到手指骨上都流血了。 贺东眉头一挑收起所有情绪,摇了摇头,“没事。” 贺敏却飞快地抓起了他的手,仔细看了看,说:“还有血渗出来,要不包扎一下吧。”随后又嘀咕了一句:“要是有红药水就好了,能止血。” 闻言,贺东抽回了手,径直把那伤口往衣衫下摆一抹,说:“不碍事。” 贺敏见状,也拿这个弟弟没办法。 * 那边的何凤娇则把晨阳晨露都带回了自己家去。 而何国平何国强早就把贺东他娘沈秋慈请进了红砖房。 沈秋慈下放之后也是头一回去别人家里,这会儿坐在堂屋里有点局促,双手在大腿上磋磨了两下,说:“李同志,这会不会不太好?” 经过这么一遭,李红梅越发地心疼他们一家的遭遇,说:“这有什么好不好的,还不能去别家串门去了?来,先喝口茶。” 沈秋慈接过李红梅递来的茶,严肃道:“就是怕影响不好罢了。” 说实话,何春生这个大队长以前已经帮了他们不少,这会儿要是因为这个事情遭到别人的议论,她内心是真的过意不去。 李红梅:“这又什么的,这会儿贺东跟贺敏都不在,你回去那边煮个吃的都没有,你是咱三村的一份子,邻里间互帮互助是应当的。” 沈秋慈都已经忘了有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么温善的话语了,内心好像有阵暖流划过一样。 随即,何凤娇又带了晨阳和晨露进来,两个孩子似乎很少见沈秋慈,这会儿见着了也没有第一时间上前去叫人,只是疑惑地打量着她。 何凤娇见状,便教导他们叫道:“晨阳晨露,叫姥姥。” 晨露看了眼何凤娇,在她的眼神示意底下,走了过去,奶声奶气地叫道:“姥姥。” 沈秋慈抚了抚晨露的碎发,慈祥道:“诶,我的好宝贝。” 沈秋慈跟两个孩子小聊了一会之后,何国平恰好把何凤娇在镇上买的小人书给提了进来。 何凤娇见到两个小家伙在看到小人书的时候眼睛都发亮了,随后便解开了其中的一捆,朝他们挥了挥手:“晨阳晨露,过来,姐姐这里有好多书。” 叫了晨阳晨露,何凤娇又叫上了大嫂的两个孩子,说:“大妞小旺,姑姑买了很多小人书,快过来看看。” 大妞和小旺闻言,立马就冲过去了何凤娇身旁,姑姑姑姑地喊。 何凤娇把口袋仅剩的几颗糖都塞到了大妞小旺手心,说:“你们跟晨阳晨露一起看小人书好不好?” 大妞接过何凤娇递来的糖,随即走过去晨露身旁,说:“我们一起玩吧,给你糖。”随后又给她分了一颗糖。 晨露口袋里还有何凤娇刚刚在地堂给她的糖,所以摇了摇头:“我、我也有,姐姐给我了。” 大妞听后,便直接拆开了一颗糖放进嘴里,笑了笑:“那我们就一起吃糖吧。” 几个孩子很快便打成一团,拿了小人书在一旁看。 * 李红梅则拿出何凤娇在镇上买的布袋,提着还挺重的,不仅嘀咕道:“这孩子,都买了些什么东西。” 很快,袋口解开,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便摊了开来—— 红豆,绿豆,花生,糯米,碱水诸如此类一大堆的东西,还有一大袋子沉甸甸的猪肉! 里面有猪排骨,猪脚,五花肉,筒骨…… 李红梅不禁吃惊:“娇娇,你咋买了这么多东西?” 何凤娇愣了下,便说:“这不是端午了吗?我买了包粽子的料。” 李红梅倒是想问她有那么多票吗? 不过碍于沈秋慈也在,她也没敢问,虽然大家都会去黑市做点买卖,但不代表可以随便说。 李红梅就嘀咕道:“这也不用买那么多啊!” 这糯米得多贵啊! 虽然生产队是多地多山,但基本上不种多少糯米,毕竟这念头大家都拼产量,要不然交完了公粮,剩下的还不够一大家子吃呢。 糯米这东西,还是属于‘奢侈品’,一般人都不舍得买,就算买也不会像何凤娇这样大手大脚的,直接买了一大包。 何国平一看,也哼道:“怪不得那么重,原来糯米都一大包了。” 何大嫂一瞅那一大堆的东西,也不禁瞪大了眼睛,“这猪腿,好大一个!” 完完整整的一个猪腿,就算去供销社,他们也没见过这么大一个猪腿! 虽然不知道何凤娇是怎么买到的,但碍于贺东他娘在,大家都不敢问。 何二嫂笑呵呵道:“哗,今年总算有粽子吃了,还是肉馅的,我的娘。” 即便何家已经算得上村里条件较为好的一个家庭了,不过他们去年也就包了一人一个小粽子应节,那粽子还没有大妞的拳头大呢! 何凤娇笑了笑:“娘,明儿个就端午了,赶紧吃了中饭,咱们下午就包粽子吧!” * 沈秋慈和晨阳晨露都是在何家吃的午饭,吃过了饭,沈秋慈也帮着一起包了粽子。 因为沈秋慈是京市人,包的都是三角粽,不同李红梅他们,包出来的是四角的。 李红梅便问:“那你们包的粽子都是什么馅的?” 沈秋慈看着里头形状不一的粽子,笑了笑:“我们是爱吃甜棕,一般放些红枣,蜜饯之类的。” 李红梅是活了五十年都没有去过京市,不仅好奇地问了沈秋慈好多关于京市的东西。 不仅是李红梅,这竹云生产队连去过省城的人也不多。 所以大家听着沈秋慈描绘的京市,都特别好奇。 原来京市那么的繁华,有汽车有飞机…… 何大嫂听得津津有味,但最后包完了粽子,却有点落寞,叹息道:“我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去看看京市的古建筑了。” 何凤娇下意识看了眼沈秋慈,只见她脸色如常,倒也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比起他们从没有去过的,虽然对京市是好奇。 但沈秋慈可是出生和生长都在京市,如今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去,不过看她的神情,似乎已经做好了一辈子回不去的打算了。 所以才会如此平静。 何凤娇笑了笑,说:“那可不一定啊,说不定以后你还能坐上飞机去呢。” 大家都被何凤娇这幼稚又异想天开的话逗得哄堂大笑:“娇娇你还是年轻啊,什么都敢想。我这辈子火车还没坐过呢,还妄想坐飞机?飞机那是咱普通人随随便便能坐的吗?再说了,飞机票得多贵啊?我干十年都不知道能不能攒着一张机票钱……” 飞机这东西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做梦一样的存在。 除了在天空飞过,停在地上的,他们见都没见过。 不过离谱归离谱,但听完何凤娇的话,大家还是禁不住会内心想了一想:要是很有那么一天,得多开心啊! 沈秋慈看着何凤娇那认真的小脸,也笑了笑,说:“我倒是觉得娇娇说的有可能,相信国家,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闻言,何凤娇朝沈秋慈露出一个感激又激动的笑。 是的,肯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 待得傍晚,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开始冒出了青烟。 贺东跟贺敏才回来。 贺敏一到地堂,便看见晨阳和晨露正跟大妞小旺在地堂上玩,他们一见贺敏的和贺东的身影,便冲了上去:“娘!” 贺敏抱着两个孩子又是亲又是抱的:“娘在,娘以后都不会跟你们分开了。” 贺敏拉着两个孩子,走进了红砖房,随即朝李红梅和何家兄妹说:“李大娘,几位何同志,今天谢谢你们的出手相助。” 李红梅马上就扶起了她:“你这姑娘,大娘也没帮着你啥忙,以后你就是咱竹园三村的一份子,理应要互帮互助的。明儿个我跟你去一趟公社,把离婚的事情给办一办。” 这年头,虽说婚姻自由,可也没哪个女人真的会离婚。 离了婚让娘家蒙羞,个个还生好几个孩子,带不走孩子舍不得,带得走孩子就养不活。 这年代的女性,难啊。 而且周大红那人记仇得很,贺敏让她的儿子被抓,她肯定不可能轻易放了贺敏的,指不定还给她安个什么破坏妇女声誉的罪名就坏了。 那两个孩子更不可能让贺敏带走,周大红指不定还想把气撒在那俩孩子的身上呢! 何春生回来之后也听闻了贺敏的事,随后也道:“你以后就跟贺东和你娘住在牛棚那边吧,要是不够地儿,趁着生产队去年剩了些木料,你们也可以把木料拿起,扩大点地儿。” 贺敏正打算说这事,即使已经跟张大福打了离婚证,可她的户口还挂在他们那边。 虽然张大福是被收监了,可明儿个还得去公社把离婚的后续处理一下,她还没开口呢,何春生和李红梅已经把她当成了他们生产队的一份子。 贺敏弯了弯腰,朝他们鞠了一躬,说:“谢谢,谢谢!贺敏定不会忘记何大队长和李大娘的恩情,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的。” 李红梅笑了笑:“你这么说倒是给大娘脸上添光了,你以前还是公社的大夫呢,以后咱竹园生产队有你这个医学院的高材生,是我们生产队的福气!” 贺东还站在地堂上,没有进去,只是远远地看着红砖房里面的何凤娇。 好像一眼看去,就只能看到她,眼里就只有她。 何凤娇抬眸,也隔着短短的距离看向他,两人四目相对,何凤娇随即笑了笑,可贺东却手忙脚乱收回了目光,不自然地朝晨阳和晨露走去。 何凤娇嘟囔着嘴,看着贺东那高高瘦瘦的背影,嘀咕一声:“给你糖也不笑一笑,可恶!” 明明长了一张让人尖叫的帅脸,可却整天一张黑脸。 贺东啊贺东,以后谁敢跟你处对象啊?! 可真想到贺东要是跟被人处了对象,何凤娇骤然又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感涌上了心头。 . 待得夜晚,村里已归于平静,即便才9点不到,不过在这没有任何娱乐的乡村里,人人都冲过澡回去了房间,准备歇息。 何凤娇刚刚洗过澡出来,长长的黑发还没干透,这会儿正坐在桌旁看今天买的小人书。 以前躺在床上玩手机的时光已经不复返,这会儿看看小人书倒有了一番乐趣。 慢慢地,何凤娇看得越发滋味,就连李红梅来催促她睡觉,也没有放下手里的书本。 待他们都睡了之后,何凤娇把煤油灯换成了空间里面的小夜灯,光线没敢用太敞亮的,但透出去窗外的光线,在这昏暗的村落里头依然亮得像是指明灯一样。 贺东立在昏暗的墙角许久,看着何凤娇的窗口久久没有动作。 他高高的身影被黯淡的月光拉得长长的,他双手抱胸,倚在墙上抬眸看向满天繁星的星空,耳边都是田野那虫鸣蛙叫。 村里不少人家已经吹灭了家里的灯火,此刻何凤娇窗内的光芒却显得尤其突兀。 直到牛棚那边也熄灭了灯,贺东才抬起了脚步,往何凤娇的窗户走去。 正看书看得入神的何凤娇骤然听到了窗边传来了两声闷响,这年头最是多老鼠虫子出动了。 何凤娇还以为是自己的灯太亮了惹来了各种飞虫,顿时也不想继续看下去了。 她伸了伸懒腰,把书一合,准备上床睡觉去。 就在此时,窗户又传来了敲击的声音,何凤娇的神经都差点提了起来。 不会真的有老鼠吧? 何凤娇想起曾在田野间见过的大老鼠,心里一阵发毛,这会儿大家都睡了,她也不想去吵醒他们,但更不敢开窗去看! 她心里犹豫着到底是把灯灭了还是亮着? 算了,不管了。 亮着灯睡吧。 何凤娇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之际,好像听见了有人叫唤她的名字。 不过困意袭来,何凤娇随即进入梦乡,一夜好眠。 直到天亮的时候,她的小夜灯已经没了电,她趁着没人连忙收了回去空间。 刚准备起床洗簌,何凤娇却眼尖发现她的窗台上多了一个纸包。 何凤娇好奇地取过纸包,缓缓打开,随即看到了里面有一袋子的蜜饯。 倏然间,一块纸片顺着纸包缓缓下落,何凤娇下意识伸手去捞,薄薄的纸片就被她抓个正着。 只见上面苍劲有力写道:【谢谢。】 第21章 何凤娇疑惑地看着上面的字迹,轻轻咬了一下唇。 这字迹一点都不像村里大老粗写的,也不像是女生的笔迹。 她倏然想起了昨晚窗外的声响,是有人敲她的窗了? 随后又想起了入睡之前好像真的有人叫唤她的名字。 何凤娇脑海中闪过一个帅气又严肃的面孔,唇边不自觉地弯起了一个弧度。 是他吗? 好像只有可能是他了! 看来他也不是那么的冷漠,至少还知道礼尚往来。 就是害羞了点。 何凤娇看着纸包里的蜜饯,唇边随即扬起一抹笑。 即便还没尝,那甜味已经渗进了心窝。 明明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更不可能是昂贵的食材,但何凤娇却在心里荡漾起一层蜜。 她甚至还不想把这些蜜饯分给大妞小旺他们吃,明明有满满的一袋子。 何凤娇拉开了抽屉,随即把一袋子的蜜饯放了进去,然后锁上了锁。 那种心情,却好像锁上自己的小秘密一样。 何凤娇走出房门之后,却发现已经很迟了,其实也才七点,不过对于五点多就要上工的村民来说,何凤娇这还不叫好吃懒做叫什么? 不过今天恰好是端午,除了何春生和何国强早早出去之后,家里几个女人和何国平都没有上工。 何大嫂一大早便煎了昨天包的粽子,那肉粽被切成了厚度适中的片状,煎过之后带了一层焦皮,又香又脆的,丝毫都不腻。 何凤娇不怎么爱吃粽子的人都吃了有好几块,算下来差不多都有两个粽子了。 换了以前,何凤娇肯定是吃不下这么多的。 吃一个粽子就饱一个上午。 何二嫂跟何凤娇一同吃早餐,她见何凤娇吃饱了,便问:“娇娇,昨晚你有没有听见窗外有奇怪的声音啊?” 何二嫂和何凤娇的房间是相邻的,窗户都是朝向南,但窗户外头是一片自留地,还有两棵树。 平常基本上没什么人会经过。 何凤娇想起了窗户那包蜜饯,喝着水都禁不住呛了一下,随后眼神闪烁地回答道:“啊?有吗?我没听到啊。” 何二嫂皱了皱眉:“昨晚吃了粽子有点涨,没怎么睡好,迷迷糊糊之间听到窗户在响,还以为有人呢,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晚睡,会瞧见有什么东西呢。” 何凤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又抿了一小口的茶,故作正经道:“说不定是老鼠,我之前去摘辣椒就看到自留地有只大老鼠。” 何二嫂一听,便说道:“我也见过,指不定是想钻进家里来,不行,以后都不能开窗睡了,这老鼠钻进来偷吃番薯可咋办?!” 何凤娇心虚,也不敢说些什么。 只是天气慢慢热起来了,二嫂又正在怀着身孕,紧闭着窗不通风也不好。 不过她又不能直说昨晚是贺东来过找她。 这样说,太暧昧了。 要两人是对象还好说,他们现在八字还没一撇…… 何凤娇骤然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啊?什么对象不对象! 贺东那么冷酷的人,谁愿意给他当对象了? 何二嫂看着何凤娇的脸色从白变成了红,最后连耳朵尖都粉粉的,忍不住问:“娇娇,你这是也怕老鼠进屋了是吧?那你记得也别开窗了,免得真的钻进只老鼠。” 何凤娇闻言,却讪讪道:“估计那只老鼠已经走了。” 何二嫂却没有多说些什么。 * 何凤娇一早上都有点心不在焉,吃过了早饭又回去房间看书。 说是看书,其实眼神一直往抽屉里飘,后来还是没忍住打开了抽屉,取了一颗蜜饯出来,放进了嘴里。 那小小的蜜饯一放进嘴里,就融化开一层糖分,舌尖当即尝到了丝丝的香甜,连带心窝都浸了蜜似的。 明明也不是没尝过,何凤娇却好像吃到了奇珍异味似的,还不禁哼起了小调。 要是昨晚推开窗就好了,不知道贺东会是什么表情,还是那么冷酷吗? 随即她看到了木箱上高高的一堆小人书,想了想,拿起了一捧,往门外走去。 大妞刚好也吃过了粽子,见到何凤娇的身影便叫道:“姑姑,我们去找晨露和晨阳玩好不好?” 何凤娇一听,愉悦地轻捏了一下大妞的小脸,笑说:“好啊,你正好可以带些小人书给他们。”说着便把怀里的小人书递给了大妞。 这样的话,不就显得没有那么刻意了! 大妞点头:“那太好了,我又可以跟晨露一起看小人书了!” 说着,两人便朝贺东家方向走去。 何凤娇有点忐忑,不知道等会见到贺东是直接问他好呢,还是当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没等她思考,晨露已经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说:“姐姐,你来啦?” 何凤娇看着小姑娘笑了笑:“对啊,大妞说想要来跟你玩,我就带她过来了。” 说罢,她又朝屋子里张望了一下,可并没有看到贺东的身影。 晨露便说道:“那太好了,我娘跟舅舅都出去了,我正想找大妞一起玩呢!” 噢,原来出去了啊。 何凤娇忽略内心划过的一抹失落,随后说:“恩恩,以后你有空也可以去咱们家找大妞玩。” 两个女孩子,倒也很快玩成了一堆,何凤娇跟沈秋慈闲聊了几句,也回去了红砖房。 刚刚听沈秋慈说,原来贺东跟贺敏都去了公社,商议跟张大福离婚的后续。 * 到得将近下午,贺敏才骑着一辆自行车,载着李红梅回来了。 贺敏脸上还洋溢着愉悦的笑容。 几个小孩子见到了贺敏骑着车回来,连忙跑到了地堂上迎接。 贺敏刹住了车,李红梅便从后座落了来,笑说:“还行,有辆自行车也方便多了。” 贺敏:“李大娘,都是多亏了你,不然我怎么能分到一辆自行车,也不可能带得走晨阳晨露。” 感谢的话已经说了太多,从公社到村上,李红梅耳朵都快听出了茧子来了,便说:“不用说这些了,以后你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何凤娇却笑说:“娘,你真厉害!” 虽然何凤娇还没听过这年代有谁离婚,但贺敏的成分太难了,在这年头是最没有话语权的人。 更别说还能分一辆自行车和两个孩子,真真是厉害。 贺敏眼眶瞬间又红了,说:“李大娘真的厉害,要不是她,我今天都没办法带走任何东西。” 别说自行车,两个孩子更不可能。 李红梅掐了掐自家闺女的小脸,说:“哼,他们还真不把婚姻法当一回事呢!我才不会便宜了他们,要不是张大福那混蛋之前输了那么多钱,贺敏肯定也不止分一辆自行车!” 贺敏:“只要能摆脱他,就算没自行车也愿意。” 李红梅叉着腰,气呼呼道:“才不要便宜这样的人渣,他凭什么啊?钱是两夫妻挣的,大家都有份!别说张大福还不挣钱呢,想到周大红那嘴脸我就一肚子气,自家儿子没管好,还想陷害别人,还想让人给他儿子还赌债,一肚子的坏水!这样的人,能放心孩子交给她抚养?” 别说贺敏不舍得,就周大红那样的人,就算把孩子给她也是糟蹋了,孩子这辈子都给毁了! 不过李红梅见贺敏又一副要落泪的样子,当即便转移了话题,说:“先回去吃点东西吧,今儿个还是端午节,你们有没有买到肉?” 贺敏点了点头:“有的有的,今天辛苦你了李大娘,你先回去吃午饭吧。” 两人各自回了家,没多久贺敏又抱着一大堆的中草药过来,说是感谢李大娘的帮忙。 李红梅知道要是不收,贺敏心里也不安乐,不过这中草药也都是山上采的,估计也不值什么钱,便也收下了。 * 何凤娇在地堂张望了好一会,居然也没看到贺东回来。 不过也是,从公社走回来也两三公里远,要是走路回来,可能还真没那么快。 正当何凤娇准备回屋的时候,田野小路突然出现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快步朝地堂走来。 天气闷热,贺东的额头都是汗,那虬实黝黑的手臂也流着淋漓的汗水,明明何凤娇是个小洁癖的人,自己要是浑身出过汗,自己都嫌弃自己,可这会儿看着贺东却觉得男性荷尔蒙十足。 贺东似有所觉,忽地抬起了头,随即对上了目不转睛看着他的何凤娇。 何凤娇眉梢一抬,随即朝他露出一个盈盈的笑,一排白齿在阳光底下显得更为亮眼。 贺东当即收回了目光,加快脚步朝自家走去。 何凤娇郁闷了,这人! 怎么好像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呢? 难道蜜饯不是他送的吗? 不可能! 肯定就是他! 为什么他还是这个冷得一批的模样? 何凤娇气不打一处来,随即便上前去堵他,在自留地那处便挡住了他的去路。 何凤娇垂眸,率先问:“你的手,怎么没有涂红药水?” 昨天贺东一拳头砸在了地堂的水泥地上,一下子就出了血,这会儿看着是没流血了,可伤口依然红彤彤的,看着就痛。 贺东下意识把手往身后藏了藏,说:“不碍事。” 何凤娇皱眉,问:“红药水呢?” 贺东皱眉,疑惑地看向她,只听何凤娇又说:“我昨天给你的红药水。” 贺东眼底划过一丝失落,随即道:“在家里,我等会拿回去给你。” 何凤娇更气了,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个什么鬼,只是气呼呼道:“你要是不用,就把它扔了,不用还给我!”说完,头一甩便转身离去。 真的是把她给气死了! 只听身后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随后何凤娇的手臂被贺东拉住,但只轻轻一碰又放开了她,黯着声音道:“用、用的,不过忘记了。” 何凤娇背着他,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小声道:“随你吧,我管不着!”说罢,便走了。 贺东叹息一声,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看着何凤娇纤细有度的背影,紧握的拳头攥得更紧了,那伤口似乎又裂开了些,一下下拉扯着他的心。 又痛又痒。 不应该这样的。 她不应该跟自己这样的人有关系的。 贺东收回了视线,头也不回往破旧的牛棚屋走去。 * 因是端午节,家家户户都上公社或是镇上买了肉。 何凤娇昨天买了整整一个大猪腿,所以今天大家都没有去镇上了。 何国平笑说:“一回来就有猪蹄吃,真有口福了!” 何大嫂笑呵呵道:“都是咱娇娇厉害,居然抢到了一个猪腿!” 何凤娇跟他们说不是在供销社买的,而是去了黑市。 大家也不是常去集市,何凤娇这么一说,也就信了。 而且看着这么大的猪蹄,哪里还想着去哪里买,尽想着该怎么吃才好。 何大嫂看昨天何凤娇还买回来一些花生,便说打算焖个花生猪蹄。 大家当然都没意见,管吃的人哪里还敢有意见? 何凤娇今天没去上工,也总不能跟着大妞晨露他们玩,所以便来了厨房给大嫂打下手。 说是打下手,其实何凤娇就坐一旁帮忙递下刀,拿个盘,舀点水,一些技术活根本轮不到她来干。 猪腿太大,何大嫂也是找来了何国强帮忙剁成一块一块的。 何国强还嫌弃自家妹碍手碍脚的,忙说:“娇娇,要不你去自留地摘点葱蒜吧。” 何凤娇:“……” 她居然这么没用处吗? 也许是心情不大好,何凤娇也不想去自留地了,说:“等会我来烧火!” 何国强便说:“哎哟,可稀奇了,我家小妹居然主动烧火了?” 何凤娇哼了声:“这不是偷偷向大嫂学点厨艺么?” 何大嫂闻言,便笑了笑:“哎,怎么突然想要学厨艺了?难不成我们娇娇有心仪的对象了?” 何凤娇忍不住叹息,简直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何国平恰好听见了这话,一脸便秘样地问:“娇娇有对象了?是谁?” 何凤娇:谣言就是这样产生的吧? “没有的事,哪门子的对象啊!”何凤娇无奈地说:“我就说了句想要学大嫂做做菜而已。” 何国平闻言,松了一口气,还真怕何凤娇说有了对象,他刚刚经过知青宿舍那边,见到了何彩霞跟沈清安在宿舍门口不知道说什么,两人好像还挺亲密的。 这样的人,怎么配得起他家娇娇? 何国平便说:“没有就好,三哥也不着急,你着急什么!” 何大嫂一听,便忍不住道:“老三你怎么能跟娇娇一样,姑娘家的,再过几年就成老姑娘了,现在是你挑别人,过两年就该人家挑你了。” 在这农村里,十八岁嫁人生孩子是平常的事,再大点二十岁也该找对象了。 要是过了二十三,二十五,那都会被私底下叫老姑娘的,长得再好看,也只有别人挑你的份。 何国平哼了句:“现在国家推行晚婚晚育,再过两年也不迟。” 何凤娇听着何国平这话,狠狠一个附议:“可不是,现在提倡晚婚晚育,我才不着急。” 何大嫂当然也只是说一下,何凤娇要是迟点嫁,何家也乐意得很。 李红梅还怕她嫁出去遭婆家欺负呢! * 几人有说有笑,很快何家大哥就把猪蹄膀剁好了。 何大嫂便把一大盘剁好洗好的猪蹄倒入了锅里,随后便加入了姜葱花椒,还有料酒一起焯水。 猪蹄焯过水后,便开始热锅烧油炒个糖色。糖色炒好之后何大嫂熟稔地倒入了焯过水的猪蹄翻炒上色。 那肉质紧实的猪蹄一并倒进了锅里,顿时就冒出阵阵热气,顿时就蔓延出一股冰糖掺杂着焦香肉片的浓郁香味,就算还没煮熟,也能让人垂涎三尺。 翻炒上色之后,何大嫂又倒入了一些酱料,让那肉更加入味,更加香浓。 酱料也是何凤娇带回来的,他们家最多也就买瓶酱油,耗油基本上一年才买一回,太难买了。 偌大一个猪蹄,足足炖了有两个小时才出锅,就算是不走进厨房,也闻到了那阵阵飘香。 “哗,谁家煮的肉,也太香了吧?” “馋死人了,这哪来的肉香?我都流口水了。” 这会儿正是傍晚煮饭时候,附近几个人家闻到这飘来的香气,纷纷忍不住从家里走了出来,吸了又吸。 他们哪闻过这么香的肉,只恨不得每家每户进去瞅瞅,看看是谁炖得肉,可把人给馋死了! 家里煮着的几片肉突然就不香了! . 李红梅看着这一大锅的肉,随后道:“刚刚你爹说贺敏给咱们的药草里面居然有一根人参,那玩意儿是不是很贵的东西吗?” 何国强:“可贵可贵了!” 李红梅自觉收了人家这么昂贵的东西,内心有点过意不去,她一开始还以为是些凉茶药草呢。 谁知道竟然还有人参,刚刚何春生一说,没把她给吓死。 李红梅干脆道:“这猪蹄这么一大锅,也刚好是端午,要不给贺敏他们舀一点过去吧。” 李红梅想了想:“我就不去了,娇娇去吧。” 何凤娇正捧着一个碗,滋滋味味地尝着那猪蹄膀呢,突然就被李红梅点名,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何大嫂一下子就舀好了一大碗的焖猪蹄,递给何凤娇说:“娇娇,你现在拿给人家吧,省得等会他们都吃饭了。” 何凤娇拿过那碗猪蹄,还真有点不想过去了。 谁让贺东那家伙整天摆张臭脸的? 要不是看他以后会是个商界大佬,她才不想理他呢。 只见何凤娇嘴巴也顾不得擦,捧起了那碗猪蹄,说:“那我现在拿过去。”说着便快步走了出去。 李红梅见状,笑了笑:“这孩子,现在勤快多了。” . 何凤娇小心翼翼捧着那碗猪蹄,余光看了看熬得软烂焦红的猪蹄膀肉,上面还浇上了浓稠焦红的汤汁,此刻显得美味诱人。 正当何凤娇准备穿过自留地的时候,身后突然有道声音叫住了她:“何同志,等一下。” 何凤娇回头看了看,只见沈清安立在她背后,身影笔挺,手里还拿着两个粽子。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沈清安总是一身白衬衣,黑长裤的打扮,剑眉星目的,说实话,放在一堆整天浑身粘泥的农村糙汉子里边,确实挺亮眼的。 难怪原身会这么迷他,人家确实有这样的资本。 可是这会儿沈清安局促不安的眼神,何凤娇是从没见到过的。 换了以前,不都是原身死皮赖脸地去找他? 哪有这小说男主亲自找她的时候? 何凤娇垂眸看了眼他手里的粽子,没等她开口,沈清安便说:“这是我们宿舍几个知青一起包的粽子,送给你尝尝。” 何凤娇愣住了,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沈清安递来的粽子就横在了她的眼前,还是刚出锅不久,这会儿还冒着点点芒叶的香气。 这要是换了以前,原身估计高兴得旋转跳跃了吧? 可惜,对于今天已经吃腻了粽子的何凤娇来说,毫无吸引力,甚至还有点抗拒…… 还不及贺东的一包蜜饯。 “不用了,我家里也包了粽子,你们知青人多,拿回去吧。”何凤娇虽然不想搭理他,但基本教养让她没办法直接甩头走人。 何凤娇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编成了两条大粗辫子垂在两肩,那眼睛乌溜溜闪着水光,巴掌的小脸一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美得像是画中仙一般。 以前沈清安似乎没有这么认真打量过她,不知道为何,这一次却看得无比仔细。 虽然何凤娇面带微笑,但笑不达眼底。 这已经是何凤娇第二次这么肯定地拒绝他了。 昨天也是这样,他原本是想帮她提一下书,却被她冷脸相对。 虽然今天态度好一点,但与以前的她相比,可以说相差甚远。 沈清安露出一抹笑,严正道:“这是我特意拿给你的,我知道,以前是我态度不好……”沈清安一鼓作气道:“我不应该辜负你对我的一番心意,是我没有处理好自己的情绪,让你受委屈了。” 沈清安昨天跟唐宁宁一起从镇上走路回来,他好像才真正认清自己的心意。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是喜欢像唐宁宁那样知识渊博,性格温柔内敛的女同志。 两人在知青宿舍也曾有过好多次一起讨论知识的时光,那时候的他也确实觉得像唐宁宁这样既知书识礼,又勤奋劳动的女同志难能可贵。 但不知道为何,从镇上一路走回村里,他却没有半点的期待,而是因为没坐上回村的拖拉机而感到失落。 他昨晚想了一夜,才堪堪想明白,原来他失落的是因为错过了可以跟何凤娇相处的时光。 这让他感到十分的羞耻与鄙夷。 明明以前他拒绝过何凤娇无数次的好意,却因为何凤娇突然之间的态度转变又变得三心两意。 他都瞧不起这样的自己。 但比起这些,他觉得要是自己不跟何凤娇解释清楚,似乎更为难过。 何凤娇立在一旁,听着沈清安的话不禁皱起了眉头。 虽然以前对沈清安示好的人不是眼前的自己,但脑海中依然留存那些沈清安对她冷眼相待的记忆。 明明他以前把厌恶都写在脸上,就差没有直接开口把原主赶跑了,这会儿说自己没有处理好情绪,就那样算了? 再说了,沈清安怎么现在又情绪变好了? 还给她送粽子? 是有什么企图吗? 何凤娇下意识看向了自己捧着的一大碗焖猪蹄,新鲜滚烫的猪蹄还散发着浓郁的肉香…… 不行! 这可是要拿给贺东他们家的! “没事,我觉得你以前做得很对。”何凤娇下意识把猪蹄往自己的腰侧藏了藏,黑亮晶莹的大眼睛扑闪着光亮,又道:“毕竟男女有别,幸好你以前主动跟我保持距离,不然别人误会我们纯洁的同志情谊就不好了。” 何凤娇还把‘纯洁’两字说的尤其重。 “你们知青同志奔向咱们农村来,都是大有作为的,不该为了儿女私情而耽误了革命情怀。我作为农村的一份子,自然是支持你的。” 沈清安听着何凤娇这两句话,心口一滞。 明明说的很对,但又哪里不对似的。 这也不像是何凤娇能说出的话。 更让他感到心里意乱的是,是何凤娇话里的疏离与拒绝。 何凤娇看着沈清安紧皱的眉头,又说道:“以后我们就继续保持距离,我也保证不会再妨碍你投入到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当中!” 沈清安那心口被何凤娇这话堵得死死的,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样回应。 何凤娇越是这样,他便觉得自己越心烦意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房上乱爬一样,让他抓狂。 沈清安敛了敛眉,看向何凤娇,说:“何同志,你……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倏然间,一道声音从后山小路响了起来:“清安,能帮帮忙吗?我脚崴了。” 只见唐宁宁一拐一拐从小路下来,看样子好像真的崴了脚,纤细的身影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沈清安微微启唇,好像还要对何凤娇说些什么似的。 “唐知青在叫你。”何凤娇笑了笑,说:“既然沈知青有事,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便直接掉头朝牛棚屋那边走去。 沈清安看着手里没有送出去的粽子,禁不住叹息一声,只是那头的唐宁宁已经又叫了他一声。 沈清安收回目光,转身走向了唐宁宁。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葫芦瓜棚下一个高瘦的身影。 贺东看向何凤娇朝他家走去的背影,又攥紧了拳头,那中午才涂了红药水的伤口,一下子又崩裂开来。 * 唐宁宁看着沈清安小跑着过来,随后笑了笑问:“清安,那不是何同志吗?她又来找你了?” 唐宁宁看了眼何凤娇的方向,何凤娇在生产队也算是个红人,长得肤白貌美的,半点儿都不像农村长大的姑娘。 听闻这两年何凤娇不乏上门说亲的人,可惜大多都是乡下二流子。 何凤娇是大队长的女儿,自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嫁出去的。 听说何凤娇经常之前去知青宿舍,表面上何凤娇是去找张红玉,实际上大家都说她是刻意讨好沈清安。 这次,说不定也是故意堵着沈清安,可以找他闲聊的吧? 想到这里,唐宁宁不禁咬紧了唇瓣。 虽然知道沈清安不会喜欢何凤娇这种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姑娘,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点难受。 尤其是昨天沈清安居然还主动说要帮何凤娇提书,也不知道沈清安会不会突然转变主意。 毕竟何凤娇这样漂亮的女同志,还是挺受欢迎的。 宿舍里的男知青们也常常把她的名字挂在嘴边。 沈清安看了眼何凤娇走向贺东家的背影,更是不甘心。 “没有的事,刚好碰见了。”沈清安淡淡道:“你的脚没什么事吧?怎么崴的?” 闻言,唐宁宁更是肯定了又是何凤娇缠上了沈清安,便说:“下山路滑,不小心就崴到了。谢谢你特意过来接我,昨天从镇上走回来走太多路,脚抽筋了,确实不应该上山的。” 沈清安闻言,脸上露出个疑惑的表情,但又想起了唐宁宁今早上山前特意给宿舍里的其他人说了一声,别人还嘱咐过她昨晚下过雨,山上路滑。 估计唐宁宁是误会了,以为他是特意过来接她。 沈清安也不好直说,便道:“我给你找根木棍吧,看看能不能杵着走回去。”很快,沈清安便眼尖地发现了一根树枝,虽然不算粗壮,但唐宁宁身形纤细,用一下应该还可以。 唐宁宁看着沈清安递来的树枝,心底顿时涌上了丝丝的失落。 又因为下过雨,树枝上面沾满了泥土的污迹,唐宁宁拧着眉,露出个嫌弃的表情。 为什么就不能扶她回去呢? 沈清安也看出了唐宁宁那嫌弃的模样,正准备给她重新找个干净点的,唐宁宁便说:“清安,要不你扶我回去吧,我都快走不动了。” 沈清安抿了抿唇,有点为难。 唐宁宁再次说道:“好疼,都肿起来了。” 沈清安思索片刻,无奈地便朝唐宁宁伸出了手。 * 那头的何凤娇已经捧着一碗猪蹄来到了贺东家,只是却没有看到贺东。 贺敏看着何凤娇拿来一碗满满的猪蹄,“何同志,怎么拿这么多肉过来了?” 何凤娇把猪蹄放在了木桌上,笑了笑说:“我娘让我拿过来的,说是谢谢你给草药。” 贺敏轻啧,不好意思道:“这怎么好意思?那草药也不值什么钱?哪能要你们这么多肉了?我不能要!” 何凤娇:“我们煮了好大一锅,今天又是过节的,姐姐你不用客气,那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吃饭。” 贺敏为难:“那也不能要你们这么一大碗肉的,拿回去吧。” 何凤娇想起李红梅说的人参,那这一碗肉还是值得的。 “我娘让我送来的,你要是让我拿回去,等会该挨骂了。” 李红梅倒不至于真的骂她,而是这肉拿都拿来了,断不可能有拿回去的说法。 沈秋慈便说:“囡囡,给娇娇拿几个果子回去吧。” 贺敏知道这肉拿了过来,肯定就不会拿回去了,便把贺东下午摘的果子全用布袋装了起来,递给了何凤娇,说:“下午那会儿摘的,还很新鲜。” 何凤娇看着布袋里一大堆的水蒲桃,山楂,桑葚,秤砣子和桃子…… 她笑道:“好厉害,哪里能摘到这么多的果子啊?大妞整天上山都说摘不到果子吃,可馋了。” 贺敏:“是贺东摘的,你们想吃的话,我到时候让他多摘点。” 听到是贺东摘的,何凤娇原本想要拒绝的手便收了回来,随后说:“那谢谢你们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 贺敏送何凤娇出门,笑说:“几个野果子怎么能跟你们的肉比,你们别嫌弃了才好。” “不会,野果子也很好吃。” 两人有说有笑走出了门口,何凤娇也打算久留了,想快点回去吃肉! * 何家今年过了个肥美的端午节,晚餐吃上了汁香肉软的猪蹄,馋得隔壁家的邻居都纷纷议论到底是谁家在煮肉。 饭后还有一大堆野果子,就连何春生都忍不出嘴馋,吃了几个秤砣子。 何凤娇对好久也没敞开肚皮吃肉了,之前都不舍得跟大家抢肉吃,这下可吃得满足了。 饭后也歇了很久才洗澡回去房间。 洗过澡后,何凤娇拿着毛巾擦了擦清洗过后的长发,坐在窗前的桌子旁,何凤娇倏然有种期待。 不知道今晚贺东还会不会出现? 何凤娇特意打开了窗,留了一条缝,随后慢悠悠地拿出几本小人书,可那眼神却时不时瞥向了窗外。 只是窗外除了虫鸣蛙叫,却没有了别的声响。 春风缓缓吹了进来,吹起了何凤娇垂在耳旁的黑发,农村的夜晚安静平和,一边等候一边看书之际,她倏然间有点昏昏欲睡。 突然间,门外响起了两下敲门声,何凤娇猛地扎醒,下意识往窗外望去。 不过门外却响起了李红梅的声音:“娇娇,睡了吗?” 何凤娇才意识到是门响,便说:“娘,我还没睡。” 李红梅便推门进了她房间,就看见自家闺女倚在桌子旁看书,正正经经的。 “在看书啊?” 何凤娇看了眼没有翻页的书,随即点了点头:“嗯,头发还没干,就看看小人书。挺好看的,娘你要不要拿回去看一下?” 李红梅笑了笑:“娘又不识字,不看了,你慢慢看吧。” 何凤娇“噢”了一声,也是,农务活那么多,就算是识字,也没那个精力了。 李红梅坐在了何凤娇的床边,看着自家女儿洗过澡后的小脸染上了一抹粉,樱桃小嘴浸了胭脂似的,眉目似画,好看极了。 难怪迷了那么多的人。 不过,刚刚她在自留地那见到了何凤娇,她跟沈清安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看着还挺友好。 李红梅想到了之前在瓜田,何彩霞在何凤娇跟前直言自己喜欢沈清安,让何凤娇不要纠缠沈清安。 虽然李红梅并不会把何彩霞放在眼里,要是何凤娇真喜欢沈清安,她也不会在意何彩霞说些什么。 只是李红梅刚刚听到何国平说,他在小路那看到了沈清安很亲密地搀扶着唐宁宁回知青宿舍。 这样不懂得跟异性保持应有距离的男同志,着实不怎么讨喜! 李红梅干脆直言问道:“娇娇,实话告诉娘,你是不是喜欢那沈知青?” 李红梅自是知道前段时间,何凤娇经常跑知青宿舍,有时候还拿馍馍拿各种菜过去的。 不过那时候知青刚下乡,比较困难,又是过年过节的,除了何凤娇,村里也有些人家都有拿东西过去。 但知女莫若母,何凤娇肯定对那沈知青是有点不同的。 不然也不会拒绝了那么多门的问亲。 有些问亲的人都没见呢,就直接给拒绝了。 慢慢地,人人都说何凤娇眼高于鼻,又好吃懒做的,恐怕是不打算找农村的泥腿子了。 今年开始,问亲的人也少了很多。 何凤娇听着李红梅这么直接的问话,也是没有转弯抹角,摇了摇头:“才不喜欢!” 李红梅不信,再次问道:“当真?你可不要骗娘。” 何凤娇坚定地点头,说:“娘,你放心,我真不喜欢他。” 李红梅便放心地点了点头:“那就好,你三哥说吃饭那会在小路看到了沈知青跟唐知青搂搂抱抱的,早上又跟彩霞有说有笑的,这样不知检点的男人,可要不得!” 何凤娇差点笑了出来,可还是坚定地点头:“娘,我知道的,以后绝不靠近他。而且,他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说实话,即便何凤娇颜控,但沈清安这个带有主角光环的男人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沈清安看起来帅是帅,可是缺了点男人的野性魅力。 李红梅看着何凤娇不像说谎的样子,便问:“哦?那你喜欢咋样的?” 李红梅也一直以为何凤娇喜欢沈清安那种文质彬彬,书卷气十足的男性,居然不是吗? 难不成她以前看错了? 何凤娇骤然被这么一问,脑海一下子闪过某个高大的身影,何凤娇当即吓了一跳,下意识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 何凤娇耳朵尖顿时便红红的,垂着眸看向抽屉的方向,说:“嗯,还没遇到呢,以后再说吧。” “现在找也刚好了,又不是让你马上就嫁。”李红梅笑了笑,又说:“不过以后你要是有中意的,先告诉娘,娘给你把关,可别傻了吧唧地再找个像沈清安那种!” 何凤娇讪笑:“知道啦知道啦,明儿个还得上工,娘你早点睡吧。” 她娘连小说男主都看不上,还能有谁入得了她的眼? 要真换了贺东,是不是就更难了? 何凤娇看了眼微微开启着的窗户,干脆把它全部打开。 夜风吹进,吹散了何凤娇的黑发,她望向外头一片漆黑的夜空,手下的笔胡乱地在本子上写下了两个字,随后又匆匆划掉。 第23章 过了端午,随即便迎来了芒种。 芒种也叫忙种,大家都忙着种各种各种的农作物,很快竹园生产队便迎来了一个小农忙,开始召集大家种各种玉米,大豆,瓜果之类的杂粮。 田野间有不少人在施肥料和除草,何凤娇偶尔都会去田里帮帮忙,不过经常都会遇到贺敏或是贺东,他们偶尔会帮帮忙。 贺东倒也没有以前的冷漠,可也没有多热情。 话还是那么少,何凤娇有时候怀疑窗台那包蜜饯都这不知道是不是他放的! 贺东不提,何凤娇也不说,免得自找无趣。 何凤娇时不时也会从空间里头拿点肉出来给家里人打打牙祭,她向来大手大脚,李红梅她们也就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劲。有时候何凤娇也会偷偷多拿一些给贺敏,让他们也吃上两顿肉。 不过每每这样过后,贺东都会上山摘各种野果子,或者打些猎物回来,然后让晨露拿过来红砖房,似乎并不想拖欠他们的。 最近的农务是种大豆玉米和番薯,但并没有全部村民出动,因为有些人要去田里补秧。 端午前后特别多雨水,有些秧苗被水淹死了,就得补上去。 何凤娇早前听她大嫂二嫂说水田里有水蛭,会吸血的,听说吸着还不放,得用火烧才能掉下来,吓得她前一晚就哭唧唧跟何春生说:“爹,明天不要把我分配到水田补秧。” 即便穿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何凤娇对于上工这件事还是感到痛苦,因为地里很多活,她会干的活却屈指可数。 偏生她爹还是生产队大队长,即便何凤娇不会干也好,但一定要去地里,做个模样给别人看。 李红梅不忍,便说:“除了不补秧,不是还有其他活?家里也不指望你挣那几个工分,去栽番薯苗也行,还能两个人分工合作呢。” 何春生闻言就黑着脸训了她一下,“瞧你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偏帮家里人了?生产队那么多人能干,就她何凤娇一个不能干了?我看你还能宠到她啥时候!” 李红梅拍了拍何凤娇的手背,宽慰道:“别听你爹的,你明儿个早点起来,我保证,他明儿个准不会让你去补秧苗。” 何凤娇即便对上工有点懒怠,不过只要不是去水田里,让她去种种其他农作物也满足了。 听了李红梅的话,何凤娇第二天当真早早便起来了。 鸡都还没打鸣呢,她就爬起来了,她爹准要赞她勤快了吧? 何春生刚刚洗簌完便见到了何凤娇已经穿戴整齐,从房间里头出来。 何春生一下子还是心软,还是安排何凤娇去了种其他的农作物。 何凤娇闻言,当即松了一口气:“谢谢爹,爹最好了!”随即又狗腿地给何春生舀了一碗粥。 她也不奢望能分个轻松活,只要能躲过水蛭的吸咬,她就谢天谢地! 何春生接过何凤娇递来的粥,板着脸说:“你以为补秧很容易?就怕你连秧苗和败子草都分不清,白白浪费我的肥料!” 何凤娇这种娇气包,何春生也不是指望她干些什么活,就是要看到她对待农务的态度要积极,免得遭人话柄。 何凤娇倒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今天居然这么早就跟着起床了。 李红梅也没揭穿他,只是朝何凤娇露出个得意的笑。 似乎在说:看吧,我料事如神! 何凤娇默默给她娘比了个大拇指! . 草草吃过早饭后,何凤娇便一脸睡眼惺忪跟着队伍去了地里。 这就是早起的痛苦了,何凤娇只觉脑袋嗡嗡作响,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熬过这些艰难的日子的。 何凤娇去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候着。 何春生看何凤娇都来了,估计其他人已经都到齐了,随后便带领着大家做了动员工作,喊了几句口号。 何凤娇站在最后一排,窘迫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学着大家的模样,喊着口号。 喊完了口号,何春生便分发了任务,“好了,现在大家开始领工具,领苗,争取在两天之内完成任务。”何春生开始发号施令,大家开始排队领工具领种苗。 任务安排下来,原本黑压压的人顿时少了一大半,那些人都去了田里补秧。 其余人则负责种大豆栽玉米苗,还有栽番薯苗。 而何凤娇则分在了栽番薯苗,红薯是种耐旱的农作物,它们喜旱不喜涝。 所以红薯地在二村背后一个地势较高的山脚处 她一边走,一边看看有没有熟悉的身影,因为这栽番薯苗,最好是两个人分工合作,一个人栽苗,一个人浇水,不过要是自个儿种也不强求,不过何凤娇见到很多人都找了搭档,就是想着早点完事,早点下工。 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所以何凤娇也四处寻找着熟悉的身影,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跟她分担一下农务。 虽说是找熟悉的身影,不过何凤娇在看到沈清安之后,下意识撇过了脸。 沈清安正打算上去找何凤娇,想要跟她一起去种番薯,可谁知何凤娇在看到他的时候,一下子就转过脸去。 正当他想要上前去的时候,便见到了何凤娇快步走向了一个高瘦的身影—— 贺东。 回想起那天在供销社看到的情形,沈清安有种难以言说的担忧。 明明贺东就是个下放牛棚户,何凤娇理应不跟这种人混在一块。 但当何凤娇见到贺东那一刻,沈清安却看到了她的眼里好像有揉碎的光,闪闪发亮。 这边的何凤娇看到了贺东,想都没想便走上前去,说:“贺东,你跟我一起去种番薯。” 贺东正挑着一个水桶,里面放了满满两桶番薯苗。 别人挑着两个水桶像是大老粗,但贺东的五官太过出众,剑眉星目,高挺的鼻子,薄唇紧抿,高大身躯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冷峻和野性。 别人看着是去耕地的,而贺东则看起来是守护领地的。 只见贺东皱了皱眉,他听到何凤娇这话后,几乎下意识便想拒绝。 他下放那么久了,从来都是一个人干活,他也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他自己也能做好所有的农务。 再难再苦再累的活他都可以玩成。 不过,如今这个想要跟她一起干活的对象是何凤娇,让他有刹那的犹豫。 贺东余光中看到了何凤娇身后的沈清安,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何凤娇的背后,好像在等待着一个机会。 不知道为何,突然间他就有个叛逆的想法。 贺东薄唇微微轻启,说:“那你跟着。” 也许是贺东答应得太爽快,何凤娇居然愣怔住了,他答应了? 贺东真的答应了? 贺东挑着水桶的背影渐渐走远,何凤娇才反应过来,连忙拿上工具追了上去:“贺东,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 沈清安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不禁攥紧了拳头,头一回有种挫败的感觉满上心头。 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他准备去领番薯苗的时候,身后突然出现一抹身影,是何彩霞,只见她看着自己露出一个笑。 不知道为何,沈清安看着何彩霞的笑却烦闷至极,内心甚至认为肯定是何彩霞当日在瓜地跟何凤娇说了那样的话,才会让何凤娇对他不理不睬的! 只听何彩霞笑道:“沈知青,不如我们一起种番薯吧,这样会比较快。” 沈清安皱眉,想也没想便拒绝道:“不,你找别的人吧。”随即,便转身离开,并没有再理会她。 何彩霞看着沈清安的背影,气得直跺脚。 端午那天,她亲眼看到了沈清安找了何凤娇,她还以为沈清安是特意拿粽子给她呢,不过后来沈清安却没有给。 虽然是这样,但何凤娇离开之后,沈清安又去扶知青宿舍的唐宁宁一同回宿舍,非常亲密。 她知道再也不能坐以待毙了,必须得付出实际的行动,先把沈清安的心拿下来再说。 刚刚她见到了沈清安看着何凤娇,还以为他又要跟她说话。 幸好并不是。 这会儿沈清安虽然拒绝了她,但何彩霞却没有气馁,赶忙跟了上去,即便不能一起种番薯,那至少得在一块地干活就行了! * 早晨的山脚落满了雾水,早段时间下了一场又一场的春雨,山间野草横生。 杂草上的雾水没一会就把何凤娇的裤脚给浸湿了,黏在小腿上好不舒服。 贺东的脚步很快,何凤娇跟在后面喘起了气来,禁不住叫道:“贺东,能不能慢一点啊?我好累,我走不动了……呼……” 何凤娇说话之间还粗喘着气,语气娇滴滴的,像是撒娇,软糯糯的,听得贺东身体狠狠崩住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根止不住地红了起来。 何凤娇看着贺东那背影,一气杵在了原地,不打算走了! 这人,就不能顾一下她? 何凤娇哼道:“贺东!” 贺东调整好呼吸,随即回头看了她一眼,无奈地说:“快跟上,不然天黑都干不完。” 何凤娇突然才意识到两人似乎越走越远,已经离开了二村的山脚范围,她看着都是草丛树木的四周,还有薄雾环绕的山林,问:“贺东,我们不是去种番薯吗?你带我去哪?” 何凤娇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润得像是早晨的水雾,粉颊樱唇,还有几缕被雾水打湿的头发,粘在白皙的脸蛋上,有种说不出的绮色,只浅浅一笑便勾人魂似的。 但此刻的她眼里似乎有点慌张,好像自己不小心掉落了陷阱似的。 贺东忽略自己雷打似的心跳,面无表情道:“我的番薯地在另一头。” 也许没人告诉她,一个下放户的地是最难耕种的。 贺东也不知道自己让她跟来这决定是对还是错。 不过经历了这一回,何凤娇以后都不会再想要跟他一起干活了吧? 那也好。 最好也不要再拿各种吃的喝的过去他家了。 这样往往来来,牵扯不清,着实让他感到莫名的烦躁。 何凤娇偷偷抬眸,对上贺东乌黑的眼睛,随即笑了笑,娇嗔道:“那我们能不能休息一下啊?你走太快了,我一路都是跑过来的,好累啊。” 贺东对上何凤娇那狡黠又晶莹的水眸,心好像被她一个眼神就揪住似的,根本没办法反抗。 随即叹息一声:“三分钟。” 这会儿太阳刚冒出个尖,天气还不算热,可是等会就慢慢热起来了。 还要种番薯,虽然他一个人也能干完,可何凤娇这娇滴滴的身子,能熬多久? 贺东越发觉得自己好像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无法,贺东只好也杵在另一头等她,却没看她。 何凤娇听到贺东的答案,笑了笑,问:“要喝水吗?” 她好像没见贺东有带水壶。 贺东摇了摇头:“不用,你喝吧。” 何凤娇又问:“吃过早饭了吗?” 贺东:“吃了。” “吃的什么?” 贺东:“……” 贺东叹息:“休息一下,赶紧出发。” 听到贺东这无情的话,何凤娇忍不住咂咂嘴:“知道了!” 小气鬼! 正当贺东以为何凤娇休息得差不多了,却听到她突然小声地叫唤道:“贺东……贺东!” 贺东微冷的眼神扫了过去,只见何凤娇朝他招了招手,依然很小声说道:“你过来!” 他皱着俊眉,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也没有过去。 正以为何凤娇是在逗他的时候,只见她踮起了脚尖,踩着小碎步冲向了他。 就在贺东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何凤娇已经整个人贴了过来,踮起了脚尖,樱唇贴近他的耳旁说道:“别说话,看那边,有只兔子!” 贺东脑袋嗡地一声响,下身那处不受他意识控制的部位瞬间精神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贺东是站着的,但何凤娇突如其来来的举动,差点没把他给碰倒。 明明她的身型在自己面前甚至可以称得上娇小,但何凤娇微微倾身过来,让他的鼻息之间瞬间盈满了令人沉醉的香甜。 她那黑亮柔然的发尾像是一团柔软的棉花扫在他的手臂,挠得他心头肉都跟着痒了起来,那紧张感压迫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贺东的脑袋嗡嗡作响,又像是有层浆糊似的,乱糟糟一团,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听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只下意识地想要逃离近在咫尺的柔软香甜。 下一瞬,何凤娇又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水眸晲着他,道:“别动,等会你把它给吓跑了!” 贺东看了眼自己手臂上那纤纤玉指,随即又对上了何凤娇近在咫尺的脸,只见她长又弯的睫毛扑扇着,眼睛黑白分明,樱唇微微一张一合,微暖的呼吸喷在他的耳旁,让他忍不住浑身紧绷,就连耳朵尖也瞬间红了起来。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何凤娇沉浸在见到兔子的兴奋当中,全然没发现贺东此刻的不对劲,随即笑了笑,说:“贺东,我们一起把它给抓住!” 贺东闻言,脑袋总算清醒了些,脑海也闪过无数人对他的指骂和殴打,他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然后侧移了两步,只要让自己远离何凤娇,就什么都可以。 他试图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窘迫,极力摆出一个冷酷的表情,喉结滚了滚,道:“你、别动,我来抓就行了。”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黯哑得很。 何凤娇却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草丛里那个兔子身上,哪里还顾得上贺东在害羞,只是点了点头:“那你走路别太大声,免得把它吓跑了!” 看着何凤娇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贺东调整了一下呼吸,试图让自己不受控制的地方慢慢冷静下去。 心跳平整下来之后,贺东便缓步走向了那只正在吃着草的兔子,对于常年上山打猎的贺东来说,抓一只兔子实在算不上要什么技巧。 但何凤娇似乎很不放心,一直在后面小声说:“贺东,你弯低腰,别让它看到了。” “贺东,你别走太快了,等会它发现就跑了!” “贺东……” 贺东听着何凤娇那娇嗔的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亲昵得像是恋人间的耳鬓厮磨。 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技巧,快步上前,徒手把那只灰麻色的兔子给抓住了。 那兔子被贺东抓住了耳朵,随即发出了“咕咕咕”“咿咿咿”的叫声。 何凤娇见他两下功夫就抓住了一只兔子,飞快地朝他跑了过去,看着那只还在咿呀叫着的兔子,笑道:“贺东,你也太厉害了!居然一下子就抓住了,我还以为它会跑掉了呢!” 贺东看何凤娇这次没有再靠得这么近,心情也放松了些,随即说:“兔子很好抓。” 何凤娇:“……” 那只是对你来说。 何凤娇看着还在挣扎的兔子,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它毛茸茸的长耳朵,笑道:“好柔软,毛茸茸的,也太可爱了!” 她那软糯糯的声线,好像一把毛刷子在贺东心头上翻来覆去,挠得人痕痒难耐。 贺东每回抓到的猎物不是卖了就是吃了,只是这一刻看着何凤娇那逗弄兔子时的可爱模样,刹那间有种别样的情绪。 这只兔子,要不就给她养着吧。 触不及防之间,贺东听到何凤娇又小声嘀咕一句:“兔兔这么可爱,等会一定得多放点辣椒!” “贺东,你会煮兔肉吗?你吃不吃辣?”何凤娇抬眸看他,轻声问。 贺东听着何凤娇这飞快的转变,突然弯了弯唇,低低笑了一声。 何凤娇转头看向贺东,只见他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突然就看傻了。 贺东是笑了? 虽然是很小幅度的笑容,但真的是笑了! 记忆当中,贺东一直喜欢板着脸,配上因劳作而晒得黝黑的脸,看起来比普通人要严肃多了。 明明有张这么好看的脸,无论哪个角度看过去都觉得俊朗。 现在倏然间看到他的笑容,何凤娇的心又忍不住砰砰跳了起来。 她想起了昔日坐在篮球场上看暗恋对象打球,两人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前的贺东更成熟些,更有男人的野性魅力,浑身散发强劲的力量。 比起记忆中那个青涩的少年,何凤娇突然发觉眼前的贺东更具吸引力,好好看。 贺东略有察觉,感觉到何凤娇投来的目光,随即收起脸上的笑容。 他敛了敛眉,随后说:“烤着吃也不错。” 何凤娇看着他,星眸微亮,突然又拉住了贺东那抓住兔子的手臂,“别动,你额上沾了泥。”随后便伸出白皙的手指抚上了他饱满的额上。 “何凤娇!”贺东的声音低沉又沙哑。 两人突然又来了个肢体接触,贺东身体瞬间绷紧,连同那个好不容易才冷静下去的地方,又有了抬头的意思。 贺东往后退了一步,正色直言道:“你别乱碰我。” 何凤娇骤然被他的吼声给吓住了,不过却在看到他耳旁的红晕后,笑道:“我只是帮你擦一下脸上的脏东西。” 贺东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喉结滚了滚,“你告诉我就行了,不应该动手。” 何凤娇轻咬樱唇,眼珠子水盈盈地看过去,委屈巴巴:“我帮你,你还吼我!” 别人让她帮,她还不愿意呢! 贺东听着何凤娇那娇滴滴的声音,呼吸变得更加混乱,浑身的血液都在横冲直撞一样。 他深呼吸一口气,狭长的眼眸透着一丝红,声音粗哑:“我是男人。” 很正常的男人。 何凤娇被贺□□如其来的话给闹了个大红脸,她竟然一下子听懂了! 那贝齿当即松开了紧咬的唇,眼神飘来飘去,随即落到不远处的水桶上,就是没敢看贺东。 何凤娇轻轻吐了一口气,装作什么都不懂,还强词夺理道:“我又不瞎,难不成我还能把你认成女人了!” 贺东早已注意到何凤娇那涨红的脸,但随即想到自己也忍受不了她的随意触碰,也控制不了自己那邪恶的念头,便说: “所以,你不应该……离我这么近,更不应该随便碰我。” 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了,何凤娇垂眸,余光又打量起贺东那薄薄的衣衫下就是他冒着滚烫体温的肌肉,虽不算健壮,但虬实有力。 再往下,就是他…… 何凤娇自知看到了不该看的,涨红着一张脸,转过身去。 何凤娇羞得快要哭出来了,气恼道:“知道了,以后不碰你就是了!!” 小气鬼! 何凤娇背着他,红着脸催促道:“赶紧走吧,太阳都出来了,今天要是种不完番薯,都怪你磨磨蹭蹭!” 贺东听着何凤娇这话顿时有点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是谁磨蹭。 贺东随后麻利地从边上的草丛摘下了一条藤,随即绑住了兔子的一条腿,然后把藤的另一端给了何凤娇。 “兔子你带着。” 何凤娇垂着眸,没看他,默默接过他递来的藤条,敢情贺东这是把人家一只小兔几当成狗来溜了? 算了,多一只动物在这,也没那么尴尬了。 * 接下来的路程,何凤娇都没有开口说话,贺东是更不可能主动说话的。 到得番薯地之后,才发现这里是一片沙壤地,也是适合种植番薯的,只不过跟那边的山头有点距离。 贺东一来到便什么也没说,放下水桶之后便开始用锄头起垄。 何凤娇自然不可能直接坐下什么都不干的,也学着贺东的模样慢慢翻地起垄。 只是对于一年也不下地一次的何凤娇来说,即便这是沙壤地但依然没两下便累得要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何凤娇发现自己手掌已经红红的,早知道就带一双手套出来了! 她累得够呛,只好坐一旁,借着喝水之际,偷起了懒。 贺东埋头锄地,余光看到了何凤娇坐在一旁,偶尔喝口水,偶尔逗弄一下刚才抓到的兔子,就是没有再干活。 但贺东也没有理会她,更不会开口让她干活,只是继续埋头苦干。 何凤娇今儿个起得太早了,又草草吃了点东西,这会儿不仅累,肚子还有点饿了,忍不住在树荫下打起了盹来。 原本只打算稍稍休息一下,但再一次抬头,贺东已经把整块地都起了垄,就差直接栽番薯苗了! 何凤娇见状,又愧疚又激动的,贺东怎么会干得这么快? 何凤娇扬起声量:“贺东,你居然一个人把整块地都翻好了?” “你好厉害!” 何凤娇此时也坐不住了,看了看热头,这会儿都应该是中午了。 随即便拿出两个普普通通的煮鸡蛋和两个玉米馍馍来,再多的她也不敢拿了。 何凤娇走到了贺东身旁,把鸡蛋和馍馍递给他:“快到中午了,吃点东西吧。” 贺东抬眸看了她一眼,此刻已是大汗淋漓,整件衣裳都湿透了,露在外头的皮肤都是汗津津的。 但何凤娇却半点儿都不介意,甚至还想掏出自己的帕子给他擦一擦,但想到早上那会贺东说的话,马上就收回自己的念头。 贺东看着何凤娇递来的鸡蛋和馍馍,黑眸越发的深邃。 他抬眸晲着她,淡淡道:“你不用觉得亏欠了我,更不用给我吃的,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干活。” “我姐的事,是多亏了你们家帮忙。以后有需要的,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活儿我都会帮你做,你不用给我任何报酬。” 何凤娇盼了许久,就盼着有个人能在农务活上帮一下她,好让她不要累死在这个七十年代。 贺东的话也明确告诉他,以后她的农活都由他包了,但也划清了界限。 但不知道为什么,何凤娇就是感觉不到高兴! 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失落,也不知道哪里不对。 何凤娇笑着露出贝齿,“可这是我特地拿来给你吃的。” 贺东收回目光:“不用,你自己吃吧。” 何凤娇已经听出贺东话里的冷淡,虽然看不到他草帽下的表情,但这么久以来,今天才见他笑一笑,可想而知现在的他肯定也是一脸的严肃。 何凤娇问:“那你中午吃什么?” 何凤娇知道,现在贺敏在家,贺东中午都很少回家吃饭,一天到晚恨不得都待在地里,好像一头牛似的,都不带歇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一天挣它二十个工分! 不要命了吗? 贺东:“我带来了东西,不用你操心。” 何凤娇真的听不惯他话语中的疏离,气恼地问:“带了什么?就两个番薯吗?你能吃饱吗?我说给你就给你了,又不是一定要你帮我干活才给你!” 贺东冷眼扫来,一字一句道:“我说了,不、用。” 何凤娇对上贺东那双冰冷的眸子,随即一道火气上来。 她就纳闷了,这么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人,以后真能成为商界大佬吗?靠得是什么?靠他这张面无表情的脸? 顿时就讨厌死他这张扑克脸了! 何凤娇咬了咬唇,气呼呼道:“不要就不要,你凶什么凶?!”随即一扬手,便把手里的鸡蛋和馒头一并扔了出去,那圆溜溜的鸡蛋滚了两滚,随即落在地里。 而馒头比较轻,则落在他们的脚旁,已经肉眼可见沾了点泥土。 贺东看着那鸡蛋呈一个抛物线落在了垄好的地里,黑眸沉了沉,对上何凤娇那气呼呼的脸,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而是弯腰去捡那个沾了泥土的馍馍。 何凤娇咬牙,看他什么都不说,却弯低了腰的姿势,便更气了,怒道:“不许捡!” 贺东却没有听她的,弯腰的动作却加快了些,何凤娇眼看着他就要拿到了那个馒头,一抬脚,准备往上面踩去。 可是脚还没落地,就被一个温热又强劲有力的手掌牢牢禁锢住她的脚踝。 贺东抬头,黑眸迸发出冰冷又心痛的情绪,拧着眉说:“何凤娇,你是不是欠教训?” 第25章 贺东长得高大,虽然长得帅气,但平时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已经很严肃,这会儿那黑眸还染上层层的怒气,便更加的有气势。 明明此刻的他还弓着腰,何凤娇正高高在上俯视着他,但贺东身上却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气势。 何凤娇早上那会被雾水浸湿了裤脚,刚刚歇息的时候还特意卷了起来,这会儿自己裸/露的脚踝正被贺东那温热又有力的手掌钳制住,不得动弹。从没被人这么捏住过脚踝的她,此刻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耻,连同那怒气一起涌上心头,那白皙的小脸顿时就涨得通红。 何凤娇使了使力,试图甩开贺东的禁锢,可她这点儿力度,对于贺东来说,跟抓只猫儿差不多,只微微用力就让她无法动弹。 何凤娇那黑亮的眼睛迅速染上了一层水汽,破罐子破摔骂道:“你以为你是谁?轮得到你来教训我吗?” 话落,贺东倏然愣了愣,他本没有真的要教训何凤娇的意思,只是看不惯她的大小姐风气。 即便真的要教训她,又何时轮得到他? 她说得对,他以为自己是谁? 他不过是一个下放到农村来劳动改造的黑五类。 何凤娇一个根正苗红,还是大队长家最受宠爱的女儿,被一家人都捧在手心疼爱的姑娘,他有什么资格? 只见何凤娇咬着娇艳欲滴的唇,随即低骂道:“快放开我!” 贺东瞥了眼手心那雪白无瑕,柔嫩如剥了壳的鸡蛋般的脚,与他黝黑的手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是他俩的身份一样。 一个天上的云,一个地下的泥。 何凤娇再次使力打算抽回自己的腿,想要逃脱贺东那温热的掌心。谁知道贺东那头却突然松手,何凤娇本就单脚站着,重心不稳,他一放,平衡瞬间失调—— “啊——” 天旋地转之间,何凤娇那身体直接往贺东处理的垄地里倒去。 贺东本就弓着腰,眼看着何凤娇那纤瘦的身影就要往地里摔去,他下意识便平躺落地,然后伸出手想要接住摔下来的何凤娇。 “唔——” 何凤娇虽看着纤瘦,可到底是个成年人,直直摔落在贺东怀里,那撞落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地闷哼一声。 何凤娇原本已经做好了摔个狗吃泥的准备,谁成想到居然摔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腰上还多了两个壮实有力的手臂,用力环着她防止她滑落。 两人靠得近,比刚刚何凤娇主动靠过来那时候还要近,呼吸瞬间交织在一起,何凤娇因惊呼还微微张着嘴,空气间飘满了她刚刚吃过的糖果香。 最难受的还是人肉垫子贺东,他的怀里是软香,手臂是软得不像话的纤腰,鼻息间全是何凤娇那发香,糖果香,还有何凤娇身上若隐若现的少女馨香。 更让人血脉喷张的是他坚实硬朗的胸膛上是两团软软的白玉,瞬间就让他卸去所有防备,溃不成军。 何凤娇在下,他在下,这会儿微微昂起头看着他,当她对上贺东那不知道换了多少种情绪的黑眸,刚才那些怒气也早已烟消云散。 甚至……还有点高兴。 也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东西,明明是这人差点把她给摔地上的! 但感受到贺东那混乱的心跳声时,何凤娇忍不住轻轻勾起了唇,甚至半点都不嫌弃贺东此刻汗津津的身体。 她轻轻道:“谢谢。” 何凤娇一说话,耳边是她娇软温柔的声线,空气都是她香甜的味道,贺东那僵硬的身体再次绷得紧紧的。 要命。 真要了他的命! 贺东脸颊充血,耳朵充血,胸腔充血,那处最不争气的地方早就已经热血沸腾,似是有什么东西在腹腔处横冲直撞,难受得他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叫疼。 贺东避开她的目光,黯哑着声音道:“先起来再说。” 再这样下去,他没被压死,也憋死了。 何凤娇笑脸通红:“你、你倒是先松手。” 贺东:“……” 何凤娇眨了眨眼睛,眉目染上了几分愉悦,说:“你的手,抱得太紧了,我动不了。” 闻言,贺东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猛地松开了自己环在何凤娇那柔软纤腰上的手臂,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何凤娇轻咬着唇,一手撑在贺东那坚实的胸膛上作为支撑,慢慢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她的手指轻轻擦过贺东领口的锁骨位置,顿时便引得贺东忍不住一声闷哼。 那表情似乎难受极了。 何凤娇垂眸,问:“贺东,你没事吧?是不是压疼你了?” 贺东咬牙切齿:“不,不疼。” 但下面那不听话的东西倒是真的疼! 两人的头发和衣衫都有点乱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做了什么苟且的事。 何凤娇总算是起了来,第一时间便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和衣衫。 贺东几乎是一个激灵,快速地跟着起了来,随后背过身去,暗暗地调整自己的呼吸。 明明只是意外,但却好像发生了点耐人寻味的事情。 贺东平伏好心情,便慢慢朝着何凤娇刚刚扔掉的鸡蛋走去,弯腰捡了起来,轻轻拍掉蛋壳上的泥土。 随即便坐在地上,单脚竖起,试图遮掩住那不礼貌的地方,以免那东西吓到何凤娇。 不用看,余光中他已看到何凤娇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没等何凤娇开口,贺东忙道:“我吃,你别过来。”随后颤抖着手指,捏碎了手中的蛋壳,轻轻一掰,那光滑的蛋白便露了出来。 不假思索,贺东三两口便解决了手里的鸡蛋。 这个罪魁祸首。 何凤娇轻咬着唇,看到贺东那红得几乎要滴血的耳朵,也就没有跟过去,而是捡起了地上那只玉米馍馍。 馍馍表皮干爽,虽然染上了泥土,但幸好也是干泥巴,轻轻一吹,也看不出哪里脏。 只是这样的馍馍已经不适合给贺东了。 不然显得多么没礼貌。 她随后拿出了自己的那个,递到正吞咽着鸡蛋的贺东跟前,说:“你吃这个吧,这个干净。” 贺东转眼看着何凤娇手上捏着那松松软软的馍馍,就算没尝就知道香软绵绵。 还记得之前何凤娇也强塞给自己一个白面馍馍,只是那时候他不想跟她有太多往来,免得她被人闲话,也就没有还回去。 不过他也没舍得吃,而是拿回家给他娘吃了。 那个白面馍馍,有一段时间成了他每天念想的食物。 倒不是有多想吃,而是遗憾居然一点都没吃。 这一次,何凤娇再次给他递来了一个馍馍,贺东依然没有接,而是伸手去拿了她另一只手上,刚刚掉落在地的那个。 何凤娇倏然间被贺东拿走了那个馍馍,呼道:“那个脏!” 可是话还没说,贺东已经往嘴里塞了进去,狠狠地咬了一口,口齿不清道:“没事,一点都不脏。” 何凤娇有点惭愧,看着贺东狼吞虎咽的样子,说:“我以后不会那样了。” 不会再浪费粮食的了。 贺东微微愣了下,也没看他,只淡淡“嗯”了一声。 见状,何凤娇便就着他的身旁坐了下去,谁知道刚刚坐下,贺东突然就猛地咳了几声,好像是被东西呛到了,那脸随即涨得比刚刚还要红。 何凤娇拿过水壶,递给他:“你别吃太快,先喝点水吧。” 贺东猛地站了起来,别开了脸,说:“不用,你留着自己喝吧,附近有条小溪,我去洗把脸。” 何凤娇也跟着站了起来,笑了笑:“刚好我也想去洗洗手,我们一起去吧。” 贺东暗地叹息一声。 躲不过的。 也是他自找的。 贺东回首,对上何凤娇的眼睛,说:“那你跟上。” 何凤娇嘟囔道:“那你别走太快!” 贺东浅浅一笑:“嗯,好。” * 两人一前一后朝小溪走去,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贺东也挑上了桶,准备挑两桶水回去,等会就栽苗。 何凤娇这一次规规矩矩的,真的只是洗了个手便安安静静等待着他。 贺东站在小溪里,双手捧起水便往脸上扑去,一瞬间,半个身子都湿了,薄薄的衣衫就紧贴在身上,虬实的肌肉线条展露无遗。 何凤娇站在边上,看得眼睛都不眨,突然说道:“上次在山上,我把你的衣服撕破了,那件衣服呢?” 贺东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水珠,看向乖巧地站在小溪边何凤娇,说:“破了,没要了。” 那件衣服已经破旧得没法穿,即便不是何凤娇撕破,也穿不了多少回了。 何凤娇“噢”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贺东便说:“都中午了,你可以先回去吃午饭,下午再来也不迟。” 何凤娇摇了摇头,“我想跟你一起把番薯苗种了再回去。” 虽然她是想找个帮她干活的,可也不是真的把人当牛使,能做的事,她肯定也得做好。 而且,她还想跟贺东多待一会。 这一回,贺东没有再说不,而是挑着两桶水跟着何凤娇一同回去刚刚的沙壤地。 何凤娇草草吃了个鸡蛋和馍馍,便跟在贺东身后,他往地里栽了番薯苗,她便浇上一瓢水。 只是挑水的活儿还是得贺东来干,几垄地,用了将近两个多小时才种完。 何凤娇累得手都快要抬不起来了,但看着那栽满番薯苗的几垄地,头一回感觉有种自豪感。 即便粗活都是贺东全干了。 这会儿也不知道几点了,中午那会便开始阴了下来,但看样子应该也还是下午,何凤娇中午只吃了一个鸡蛋和馍馍,现在肚子也有点饿了。 何凤娇看着坐在另一头歇息的贺东,扬起声问:“贺东,你之前的野果子都是在哪摘的?” 现在还有点时间,应该还可以去摘一点。 贺东遥遥看了过去,“你想吃的话,我等会去摘点给你。” 何凤娇笑说:“你就不能带我去?我跟你一起去摘嘛!” 贺东回想起何凤娇之前遇蛇的场景,淡淡道:“在山上,什么蛇虫都有,你还是不要去了,要是想吃,我等会上山给你摘。” 何凤娇眼睛亮晶晶的,“才不怕,不是有你吗?” 贺东闻言,心又砰砰乱跳了起来,她一个小姑娘,对他没有一点防备心便算了,怎么能这么盲目地信任他? 他抬头看了下天空,要云层也不算厚,要是这会儿上山,快点儿的话应该能赶在下雨之前下山。 既然她想吃,那就上山去。 贺东拍了拍手上的泥,随后缓缓站起了身,话还没说呢,远处便走来了三四个知青的身影。 张红玉率先看到了何凤娇,便朝她招了招手,喊道:“娇娇,我来了。” 何凤娇听到张红玉的声音,随即抬了抬头,便看到了她跟几个知青一起走来,其中还有一个沈清安。 “张知青,你们怎么来了?” 张红玉走了将近三公里路才来到了这个地方,这会儿气还没喘顺呢。 “生产队不是说要种番薯么?我早上明明看到你的,后来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问了村长才知道,原来你跟贺同志来了这边。” 张红玉用手顺了顺自己的气,又说:“我跟沈知青他们已经种好了那边的地,所以就来看看你这边搞定没有。” 沈清安看向何凤娇,问:“这里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贺东遥遥看向了沈清安,黑眸沉了沉。 到底是谁想要过来看看? 何凤娇看着风尘仆仆的两人,也没那么多心思,便说:“我们刚刚种完几垄地了,正准备……” 何凤娇对行沈清安的眸子,也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 何凤娇继续道:“正准备回去。” 张红玉看着整整齐齐的几垄地,不禁发出赞叹的声音:“你们这几垄地看着真整齐,不像我那几垄,狗刨一样!” 何凤娇闻言便笑了笑:“对啊,地都是贺东翻的。” 言语间,有种满满的骄傲。 张红玉看了眼一旁没有说话的贺东,随即道:“真厉害。” 张红玉上前去,搂过何凤娇的手臂,说:“既然你的活也干完了,那不如跟我一起去打杨梅吧,听说山上结了很多杨梅,我打算摘点泡杨梅酒,泡到冬天,偶尔能喝点暖身。” 何凤娇看了眼贺东,随后说:“那……一起去?” 这话似乎是在问贺东。 沈清安见到何凤娇看着贺东那眼神,淡淡道:“贺同志恐怕没办法跟我们一起去。” 随即,他对上贺东的眼眸,又说:“村长刚刚叫我通知贺同志,让他把明天要种的大豆地也翻一下。” 第26章 贺东对上沈清安那洋洋得意的眼神,眉头皱了皱,但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拿上自己的工具,挑上水桶准备离开。 贺东一走,在场几个知青都没有说话,似乎也不大想跟贺东在一块。 何凤娇看着贺东落寞的背影,心一下子便揪了起来。 随即她便挣脱开张红玉挽住自己的手臂,说:“我不去摘杨梅了,我跟贺东一起去翻地。” 张红玉看着何凤娇收拾锄头帽子的身影,恨铁不成钢道:“娇娇!” 她上前去拉了拉何凤娇的身影,小声道:“其实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我上工一整天都没见到你,还以为你去哪了,谁知道沈知青说你跟贺东过来了这边种番薯。” 张红玉余光看了眼贺东的背影,毫不掩饰眼里的鄙夷,担忧道:“娇娇你也是的,一个姑娘家,怎么就跟贺东来这荒郊野岭的,也不怕……”张红玉后半句也没说,不过何凤娇也猜到会是什么。 “再说了,这贺东什么人?他是被组织下放来劳动改造的!你咋不长点心眼儿呢?” 何凤娇听着张红玉这些话,心里不舒服极了,但张红玉的出发点是为她好的,最起码她没有一口一个黑五类的说贺东,这已经算是最礼貌的了。 虽然依然带着满满的偏见。 何凤娇笑了笑,便说:“我们都是来劳动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你也看到了,这些地都是贺东一个人翻的,他的心思都在这片土地上,你不要对他有那么大的偏见。” 张红玉顿了顿,看了眼整整齐齐的几垄地,有点犹豫,但成见也不会这么快就消失。 “嗯,反正你自己要注意一点。” 何凤娇含糊说道:“嗯,我知道的。” 张红玉问:“那你还要跟着贺东去翻地吗?” “去啊,怎么不去了,现在还早着呢。而且刚刚这番薯地都是贺东一个人翻的,我理应帮回他的。”何凤娇又说:“你去摘杨梅吧,不用管我了。” 反正她除了跟张红玉比较熟一点,其他几个知青都是点头之交,更别说其中还有一个沈清安了。 她躲着走还不及呢。 张红玉郁闷了,这不说了等于没说吗?让她注意点,掉头又跟着贺东去翻地,哎。 张红玉叹息一声:“那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免得你一个人跟贺东单独在一块。” 何凤娇:??? 其实我就想单独跟贺东在一块…… 不过这样的话,她是不可能直说的,张红玉估计都快进到她已经被贺东迷得七荤八素的。 何凤娇拒绝道:“不用,本来你都已经干好自己的活儿了,你趁着有时间去摘杨梅吧。” 张红玉:“没事,明天后天去也不着急,反正那玩意儿多得是。” 这年头大家都吃不饱,杨梅酸溜溜的,还助消化,大家都不爱这玩意儿。 再说了,她还想看看这贺东靠不靠谱,会不会对何凤娇有什么企图呢。 张红玉不等何凤娇回话,便回头对几个知青同伴说:“我跟何同志他们去翻地,今天就不跟你们去摘杨梅了。” 沈清安闻言,随即皱了皱眉,看向何凤娇,只见何凤娇的目光追随着一路走远的贺东。 沈清安便说:“村长又没叫你们去翻地。” 张红玉闻言,便说:“这都是生产队的活,哪有规定谁谁谁去做的。你们赶紧上山吧,不然等会都该天黑了。” 张红玉本来也没想过叫沈清安一起去摘杨梅的,是他自己上赶着要跟来的,而且也就是看着他高大,估摸能帮上点忙。 现在不用去了也好,之前沈清安甩了娇娇那么多次的冷脸,免得凑一块让娇娇难受。 沈清安还想说些什么,其余的知青便道:“既然张红玉不去,那我们就先上山吧,不然等会太阳下山都看不清路了。” “清安,快跟上,也不知道等会下不下雨了。” 沈清安被同伴催促了两句,深深看了眼何凤娇,不情不愿地抬起了脚步,走向几个知青。 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何凤娇,只是她已经收拾拿起自己的农具,往贺东的方向追上去了。 不过有张红玉在,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事。 思及此,沈清安便跟上了自己的同伴,往山上的方向走去。 * 沈清安他们一走,何凤娇跟张红玉便打算追上贺东。 不过何凤娇却抱了个兔子,张红玉见状,便说:“怎么有只兔子?” 何凤娇想了下,便说:“早上那会见到的,便抓了起来!” 幸好张红玉也没有多问,只是羡慕道:“运气真好!上工居然也能抓个兔子!” 何凤娇看着手心的兔子,笑了笑,随后便说:“走吧,不然等会追不上贺东过了。” 张红玉笑道:“他挑着一个水桶,能走多快?” 何凤娇但笑不语。 . 那边的贺东一直往前走,也没有回头,也不知道何凤娇是不是跟随张红玉他们上山去摘杨梅了。 不过这也好,何凤娇这种根正苗红的姑娘,是应该跟知青宿舍的人一起玩的。 他们知青都是受组织重视人,也是大家都喜爱的知识分子,他们下乡来是建设新农村的。 他们都是大有作为的青年,何凤娇跟着他们在一块是再好不过的。 而跟着他,只会给她带来麻烦。 再说了,她以前不都经常去知青宿舍的么? 就应该是那样的。 可是渐行渐远之际,他倏然听到了何凤娇在身后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跟谁在说话。 想到前不久她才软糯糯叫着他的名字,“贺东”“贺东”这样的叫,好像多亲密似的。 贺东讪笑,随即甩了甩脑袋,试图把‘何凤娇’三个字甩出自己的脑海。 可越是这样强迫自己,何凤娇叫唤他名字的声音便变得越清晰。 “贺东……你等等我嘛!” “你别走这么快啊!” 贺东下意识回过头去,只见何凤娇不太娴熟地扛着锄头,一手还拿着草帽,朝他的方向走来。 看着何凤娇那气嘟嘟的小脸,因为跑动过后而变得红红的,一双星眸蒙了一层水汽,似乎委屈极了。 “我都叫你那么多声了,你没听见吗?” 只见何凤娇喘着气,一脸不满地看向他,大小姐脾气又上来了。 在这一刻,贺东承认,他一点都不想何凤娇跟沈清安他们上山去。 不过贺东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你怎么跟来了?” 何凤娇气得要跺脚了,不过想到身后还有个张红玉,便说:“这不是还没干完活吗?我哪能一个人先跑了?!” 贺东:“村长没说要你去。” 何凤娇瞥了他一眼,气嘟嘟道:“都是生产队的活,怎么地?你还想一个人把工分全挣了啊?” 这么说,何凤娇是打算挣这两个工分了? 何凤娇看着他,说:“你可别想着一个人全揽了,回去记得告诉村长,今天这活我也有份干的。” 闻言,贺东忽地低低笑了一声。 这可不像是何凤娇的作风。 何凤娇余光看到了贺东那一闪而过的微笑,随后说:“再说了,这天也越来越暗了,现在上山的话,也不知道等会会不会下雨。” 其实她也不想跟知青宿舍的人去。 贺东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张红玉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说:“你们咋走这么快啊!我刚刚从村里走过来已经累死了,不行了,我走不动了。” 刚刚她还不信,这一回总算知道何凤娇说的都是真的。 还真差点儿就追不上这贺东了! 贺东看了眼在后头的张红玉,那黑眸中窃喜的笑意顿时就消失不见。 何凤娇便说:“那你慢慢走,我们在大豆地等你,不然晚点就天黑了。” 张红玉那脚走得有点生痛,摆了摆手:“走吧走吧,我等会跟上。” 何凤娇走到贺东的身旁,眉眼都是笑意,说:“走啊,还愣着干嘛?” 贺东随即拿过她肩上的锄头,默默无言地往前走去。 . 因为有张红玉在,贺东和何凤娇在大豆地都没有怎么说话。 何凤娇说是来挣工分,其实也没干多少,锄头翻两下,就坐一会,翻两下,又喝口水。 她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堪堪翻了半垄地,剩下的几乎也是贺东一个人翻的。 她发现,贺东干活的时候只要没人干扰他,速度快得惊人, 张红玉比何凤娇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她看到贺东这干活速度的时候,顿时就觉得自己有点偏见太深了,忍不住跟身边一同歇息的何凤娇说道:“贺东干活的时候都这样的吗?早上在番薯地也那样?” 何凤娇回想早上那会在番薯地的事情,耳尖倏然红了起来,低着头道:“嗯,干活不都这样?难不成还谈天论地吗?” 张红玉怪异地看着她:“干活那么累,要是连话都不说一下,这时间得怎么熬啊?” 难怪何凤娇说贺东的心思都在这片土地上,今天一看,还真是! “看来我是错看贺同志了。” 何凤娇这回没有说话了。 第27章 他们几个人翻完了大豆地之后,也没有一同回去村里。 贺东不习惯跟别人同行,干完活就收拾自己的农具自个儿走了。 不过因为有张红玉在,何凤娇也没有勉强,贺东离开后,便跟张红玉一同回去村里。 张红玉再次感叹:“这贺东,话还真少!虽然跟他一起干活是挺轻松的,不过让我上一天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也怪难受。” 何凤娇偷偷低笑,那也是跟你不说话而已。 何凤娇:“可能为了挣工分吧。” 张红玉叹息:“也是,家里几口人等着养。” 确实是没有那么多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 眼看着就快要到村口了,大豆般的雨滴便落了下来。 看着雨势这么猛,张红玉便拉着何凤娇进去最近的知青宿舍避雨,感叹道:“这雨也太大了吧?!幸好回来得及时。” 张红玉在一旁说:“你就在我们知青社避一下雨吧,等雨没那么大再走回去。” 何凤娇家在村尾,和知青宿舍隔得比较远,要是冒着雨回去,怎么都会淋一身湿的。 何凤娇便点了点头:“嗯,那就先在这待一会。” 两人闲聊了一会,雨势一直加大,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这时,知青宿舍的厨房突然走出了一个人。 唐宁宁走路还有点一拐一拐的,应该是端午那会儿崴的,还没好。 她看着何凤娇和张红玉,便问:“张红玉,清安他们不是跟你一起上山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张红玉愣了下:“啊?他们还没回来吗?” “噢,我刚刚跟娇娇去翻大豆地了,就没跟他们上山。” 唐宁宁闻言,随即拧着眉道:“这雨这么大,他们在山上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张红玉:“应该会躲一下雨的吧。” 她内心都有点愧疚,毕竟是约好一起上山的。 唐宁宁一听,便阴阳怪气道:“这么大的雨,荒山野岭的,去哪避雨?你自个儿赶在下雨前回来,就别在这说风凉话了。” 唐宁宁心里嘀咕:这张红玉,说好一起去山上摘杨梅! 她倒好,居然一个人先跑了回来! 张红玉,“我说什么风凉话了?他们又不是小孩子,去哪避雨不会想下办法吗?” 被张红玉这么一说,唐宁宁咬着唇,眼神变了变,嘀咕了一句:“明明就约好一起上山的,怎么就你去翻大豆地了呢?” 张红玉一听顿时就不爽了:“我去哪难道还要跟你报备吗?你奇怪了,怎么就管到我头上来了呢?” 何凤娇随后拉了拉张红玉的衣衫,示意她不要说了。 唐宁宁自然已经看到了何凤娇的动作,哼道:“明明你自己的活儿都已经干完了,装什么好人还帮人家去干呢。” 闻言,何凤娇听着唐宁宁这话也十分的不舒服,随即说:“唐知青,你这话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这都是生产队的活,劳动是光荣的,难不成张知青为生产队做贡献就成了装好人?” 唐宁宁闻言,脸色一变,小脸刷白刷白的,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何凤娇是大队长家的女儿,要是何凤娇今晚回去把她的话告诉大队长听,那她肯定是少不得一顿批评的。 但她跟张红玉的关系最近越发不好。 前几天张红玉老是找她麻烦似的,整天给她摆脸色,所以今天才找借口怼一怼她罢了。 正当唐宁宁一脸尴尬的时候,有几道身影飞快地闪进了知青宿舍,只是这几人浑身全湿,就没有一处是干的。 “这雨,怎么跟倒水似的!” “幸好回来得及时,要是困山上就麻烦了!淋一身湿算得了什么。” “赶紧洗个澡,把这身试衣服给换下来吧,不然感冒就不好了!” 这几个人正是刚刚上山去的几个知青,他们浑身湿透,应该是看着快要下雨时赶着下山的。 不过还是没能赶得及回来。 沈清安很快便发现何凤娇正坐在宿舍的门廊边,一手撑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距离上一次何凤娇过来他们知青宿舍,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比起以前在知青宿舍看到何凤娇身影时的烦躁,这一次沈清安看到她的身影,居然有种雀跃的感觉。 他顾不得自己浑身湿透,迈开脚步便快步走上前去。 只是下一秒,唐宁宁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说:“清安,你赶紧去洗个澡把试衣服换了,不然得感冒了!” 沈清安突然有点厌烦,“我没事。” “什么叫没事啊?你看看你,衣服都在滴水的。”唐宁宁随即掏出了一条帕子,递给他:“你先擦一擦脸上的水吧。” 沈清安看着唐宁宁递来的手帕,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自打端午节那天,唐宁宁崴了脚,他扶了她回宿舍来,唐宁宁便对他越发的关心,和亲近。 正当沈清安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那头的何凤娇看了看门外的雨势渐小,便对她身旁的张红玉说:“红玉,我先回家了,明天上工见。” 张红玉瞥了眼那头的沈清安和唐宁宁,心想何凤娇可能是看到沈清安跟别的女同志亲近她心里不舒服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说:“还下着雨,你打我的伞回去吧。” 只见何凤娇摇了摇头:“没事,雨不大,大不了回去洗个澡吧。” 她想回去看看贺东有没有回家,这下那么大的雨,他刚刚好像不是朝村里的方向走的。 话刚说完,何凤娇便走出了知青宿舍,连忙朝着自家的红砖房走去。 沈清安看着何凤娇离去的背影,顿时就把拳头攥得紧紧的,也没有接唐宁宁递来的手帕,只是说道:“我去洗澡。” * 幸好何凤娇回到家的时候,并没有淋湿多少。 李红梅见到何凤娇一身湿哒哒的,忙说:“傻孩子,怎么就不知道躲一下雨呢?”随即便拿出一条毛巾,给她擦头发。 何凤娇笑了笑:“没事,也没淋湿多少。” 李红梅嘀咕道:“不行,我现在烧点水给你,你等会就先洗澡,免得感冒了。” 看着李红梅转身走去了厨房,何凤娇则看着满天飞舞的雨水,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贺东有没有赶回家去? 很快,何凤娇在李红梅的监督底下,便先去洗了个澡,等出来之后,何凤娇便看到了她娘在逗弄早上抓到的那只兔子。 兔子有树叶盖着,倒也没有淋着雨。 李红梅便问:“这兔子哪来的?” 何凤娇支吾道:“就上工那会见着的,就抓回来了。” 李红梅“噢”了一声,随后又说:“今儿个有点晚了,等明天就宰了吧。” 何凤娇闻言,有点不大情愿,随后说:“要不,先养着吧,看着还挺可爱……”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又想养着了。 这是贺东给她抓的第一只兔子。 因为下着雨,李红梅也没听清,还以为何凤娇意思说要养肥一点再宰,随后便说:“那我另外拿只笼子过来,今儿晚给点青菜它吃吧。” 何凤娇点了点头:“嗯,好。” 吃过饭后,雨势便小了点,何凤娇回去房间之后便打开了自己的窗户,下过雨后的风有点凉。 何凤娇想到刚刚从大豆地分开走了之后,也不知道贺东有没有回家去,雨下那么大,该不会淋湿身了吧? 这春季时节,早晚温差还是挺大的,现在还下过雨,气温更是低了一些。 要是不注意点,真的容易染上风寒。 这年头,谁不想病,手停就口停,没什么比健康更重要的。 何凤娇探了个头出去,想要看看隔壁的牛棚,不过自留地住满了菜和搭了瓜棚,还有两棵树,根本就看不到贺东那屋。 就算是探头出去,也只能看到一个角落位。 正当何凤娇准备关窗之际,黑夜中的瓜棚耸动了两下,要是换了平常,何凤娇准会吓一跳,然后关上窗。 不过看了眼桌子上那包所剩无几的蜜饯,她不仅没有关窗,还特意探头出去看了看。 很快,何凤娇借着微弱的油灯,看到了瓜棚旁一个高大的身影,那小心肝随即砰砰乱跳了起来。 贺东由远及近,脚步轻盈地朝着何凤娇的窗户走来,待他看到了窗边盈盈笑着的何凤娇时,脸上露出个惊讶的表情,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只见昏暗中的贺东伸出食指,随后抵在薄唇上,示意何凤娇别说话。 何凤娇哪有那么傻,肯定不会惊动别人的,而且这样子感觉刺激极了。 像极了学生早恋偷摸着约会的情景。 很快,贺东便走到了何凤娇的窗前,何凤娇禁不住激动的心情,用嘴型细声地问道:“你怎么来啦?” 微弱的灯光照射出去,何凤娇慢慢看清了贺东身上湿哒哒的,短短的头发是一片湿漉漉的,看起来就像是水里捞出来似的。 贺东却什么都没说,把手里的布袋放到了何凤娇的窗前,说:“给你的。” 何凤娇看着他递来的布袋,只见布袋整体还是干的,只湿了几个角。 她的心脏随即加快跳动了几下,即便还没有打开,她也猜到了是什么! 对比起贺东身上一片的湿哒哒,这布袋无疑被保护得非常好。 但没等何凤娇再说话,贺东已经转身走回了黑暗之中,那身影高挺笔直,慢慢与夜色融为了一体,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不过却在何凤娇的心海之中泛起了阵阵波澜。 这男人,怎么就那么傻?! 不知道等明天或者后天再去吗? 想到下工那时候太阳都下山了,也正值下雨时候…… 何凤娇一想到贺东独自冒雨上山的场景,鼻子顿时就有点酸酸的。 怎么就那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何凤娇看着墨一样夜色,这会儿早已见不到贺东的身影了,随即她拿着布袋慢慢坐下,袋口松开,随即露出了里面满满的又红又紫的覆盆子和桑葚。 * 知青宿舍。 一群知青吃饱喝足之后便围着几盏油灯旁看书,除了偶尔的翻书声,每个人都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沈清安看着女生宿舍那头的张红玉从宿舍出了来,随后跟了上去,叫住了她:“张红玉。” 张红玉皱了皱眉,问:“怎么啦?” 沈清安对上张红玉那不耐烦的眼神,顿时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想到跟何凤娇最多话说的,整个知青宿舍就数张红玉了。 而且,今天她都有跟何凤娇贺东一起去大豆地,应该看出点什么的。 于是便问:“你今天去大豆地,有没有发现贺东跟何凤娇关系怎么样?” 张红玉顿时就火上来了,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一边跟唐知青眉来眼去的,一边又好奇人家娇娇,你是不是太……” 张红玉一个姑娘家还真说不出那么粗鄙的话。 但是沈清安这样子,着实让人反感! 沈清安皱了皱眉,否认道:“没有的事,我跟唐知青清清白白的。” 他迟疑了一下,又说:“我知道自己以前对娇娇有点过分,是我不对,现在我想弥补。” 张红玉上下打量着他,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 沈清安叹息一声:“我就想确认一下她现在跟贺东有没有怎么样。” 张红玉便说:“他们倒是没什么,贺东话都不跟我们说几句……” 张红玉只是按照自己所看的说了下,不过看贺东那心无旁骛的样子,除了土地就是田野,还真很难想象他能跟何凤娇会有些什么。 不过就算贺东有,何凤娇也不至于有吧。 毕竟贺东那种成分的人,生存都难了,别说男女之事了。 何凤娇又不傻,这么多人排着队让她挑,难不成竟挑个萝底橙? 沈清安闻言便松了一口气,“好,我知道了。”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去。 张红玉看着沈清安的背影冷哼:“你要不是真心的,就别逗人家了。” 沈清安顿了顿脚步,沉默了一小会,转过身去问:“你能帮我吗?” * 翌日一早,何凤娇早早便起了来,准备早点过去大豆地,跟贺东一同种大豆。 不过却发现生产队集合喊完了口号都没发现贺东的身影。 直到她爹何春生分发了上工任务,何凤娇才发现,今天去种大豆的人换成了沈清安。 沈清安拿着种大豆的农具,走到了何凤娇跟前,说:“何同志,我们一起去大豆地吧。” 闻言,何凤娇皱起了眉头,她看着沈清安投来的期许目光倏然间内心一阵空荡荡的。 为什么会是沈清安? 沈清安看她不说话,又问:“何同志?” 何凤娇咬了咬唇,随即道:“你等会,我去找一下村长。” 何凤娇自然不可能去找她爹的,第一要避嫌,第二也怕她爹看出点什么。 不过等她去找了村长之后,村长也没说贺东的事,只是公事公办地说了句:“今天安排沈知青和张知青跟你一起种大豆。” 无奈,何凤娇只好跟着沈清安和张红玉一起去种大豆。 不过一路上,何凤娇都没有跟沈清安说半句话,就连他主动跟她说话,何凤娇也“嗯”“哦”之类简短的回答。 沈清安看着何凤娇这幅不理不睬的模样,说不难受是假的,可是他并没有气馁,反而要更加的有耐心。 毕竟以前是自己太过冷淡,伤害过她。 换了任何一个女同志,估计都会被伤得体无完肤,更别说还是被一家人捧在手心的何凤娇。 沈清安去到了大豆地之后,便对何凤娇说:“何同志,我来播种,你浇水吧。” 何凤娇看着沈清安递来的水瓢,说:“不用,让红玉浇水吧,我们一人一条垄,这样会比较快。”说罢,何凤娇便从抓了一把大豆种,弯低腰开始点豆。 幸好这种大豆没有种番薯那么复杂,只要把豆种播到地面一两厘米深的位置就好。 毫无技巧可言。 沈清安看着何凤娇已经开始干活了,他也没法再说些什么,只是轻轻叹息一声。 张红玉看着何凤娇对待沈清安那冷淡的态度,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帮着沈清安对不对。 明明以前何凤娇总想找机会跟沈清安相处的,怎么才一个月过去,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还以为只是姑娘家的矜持和小任性,可现在看来,何凤娇是真的烦这个沈清安! 张红玉顿时觉得有点对不起何凤娇,真的不应该随便给人牵线的。 何凤娇从没有哪一天上工有今天这么认真和积极的,一片偌大的大豆地,她一个人用了半个上午的时间就点完了一半,还有另一半是沈清安点的。 张红玉也有点惊讶,本来她都打算一天都在这大豆地上工了,谁知竟然一个早上就点完了。 这还是跟何凤娇一起,谁不说一句:厉害? 昨天她不是没有见过何凤娇干活是啥样的,就那种拿锄头都没力气的娇娇女,翻了两下地便坐一会,翻两下又喝口水,统共就没有翻了多少。 昨天几乎都是贺东一个人给翻的地! 张红玉忍不住道:“娇娇,你今天也太迅速了吧?” 何凤娇心里头惦记着贺东,便牵强地笑了笑,说:“赶紧干完,早点回去吃饭啊。” 张红玉一看那日头,便说:“对哦,都快中午了。” “娇娇,既然有时间,不然我们做竹筒饭吧?我跟沈知青带了大米和腊肠腊肉,还有豌豆……” 何凤娇却摇了摇头:“不了,我中午回家吃,我早上告诉大嫂中午煮我饭了。” 何凤娇其实撒谎了,她今朝出门特意告诉了她大嫂,让她中午不要煮她的饭。 她原本还以为是跟贺东一起上工的,她中午就准备从空间里拿点饭团和肉包出来,跟贺东简单吃一点。 谁知道贺东今天居然没来! 想到他昨晚拿果子过来时,一身湿哒哒的,是不是感冒还是发烧了? 何凤娇一早上都在想着这个,心里忽上忽下的,干活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为的就是早点回去,看看贺东到底怎么样了。 张红玉闻言,却笑道:“应该留着晚上吃也没事,反正天凉。再说了,我们好不容易才得了空,也不知道下回什么时候才能一起做竹筒饭了。” 其实张红玉想说,那些腊肠腊肉都是沈清安特意带来的,为的就是中午跟何凤娇一起做竹筒饭吃。 不过何凤娇现在这个态度,张红玉也不好说太多。 沈清安说:“腊肠腊肉都是我家里寄来的,你要不要尝尝?下午有时间的话,我们还可以一起上山摘杨梅。” 何凤娇露出一个笑,摇头道:“还是下回吧,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想回去睡个午觉。” 话落,沈清安随即露出一个失落的表情。 何凤娇就这么着急着远离他? 就连他主动示好了,还是一点机会都不给? 沈清安突然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何凤娇到底怎么了? 张红玉打量了一下何凤娇,随即见她脸色确实不怎么好,便说:“那……算了,反正就只有我跟沈清安两个人,不吃就算了,免得遭人闲话。” 这年代,一男一女走一块都能给你脑补一出爱情故事来,张红玉可不想跟沈清安有点什么牵扯的。 何凤娇正想说不用因为她而取消原来的计划。 但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唐宁宁那温柔的声音:“红玉,清安,你们都在啊?” 何凤娇笑道:“这不正好你们知青宿舍来人了,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你们好好玩吧。” 说完,何凤娇便拿起了自己的农具,就连手都没洗就着急着往村里的方向去了。 何凤娇经过唐宁宁身旁的时候,皱了皱眉,原来沈清安真的跟何凤娇在一块干活了。 不过何凤娇却没有理睬她,飞快地与她擦肩而过,走了。 沈清安看着何凤娇离去的背影,突然攥紧了拳头。 唐宁宁没有在意何凤娇的离开,只是走到了沈清安身旁问道:“听说你们早上带了做竹筒饭的料出来,中午是不是打算在这里烩竹筒饭了?” 沈清安对上唐宁宁的目光,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道:“没有的事,回知青宿舍做饭吧。” 说罢,也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去。 唐宁宁眼尖地看到了沈清安那水桶里面明明就有大米和腊肠腊肉。 还记得这腊肠和腊肉是端午前去镇上那次,他家里人寄来的包裹。 为什么沈清安要否认呢? 唐宁宁下意识看向了已经走得有点远的何凤娇,心里一根线突然断了似的,难不成是因为她? 可沈清安以前明明就很讨厌她的。 唐宁宁倏然想起了端午那天,沈清安似乎拿了两个粽子,跟何凤娇在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那时候她还以为那粽子是何凤娇强塞给他的。 回忆了一下,那粽子似乎跟他们知青宿舍包的似乎是一样的。 * 那头的何凤娇一回到了村里,第一时间不是回去红砖房,而是先去了隔壁的贺东家。 何凤娇站在了牛棚屋旁,却没有敲门,是因为想到了贺东母亲因为腿脚不便,整天都会在家里。 自己一个姑娘家突然找去会不会不好? 如是想着,何凤娇就听到了牛棚屋里传来了贺东的咳嗽声。 何凤娇也顾不上什么了,走到他的门前,敲了敲门。 贺东沙哑又虚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娘,是你们回来了吗?” 何凤娇眉梢扬起,小声道:“是我。” 第28章 何凤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来这一趟。 但是她一听到贺东那虚弱又沙哑的声音,心一下一下揪住似的,不用看也知道贺东肯定是昨晚去摘果子淋了雨,生病了。 何凤娇看着紧闭的木门,却没有听到贺东的回应,又叫了一声:“贺东?” 明明他就在里头的,怎么突然就没了声音? 何凤娇侧着脸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可却什么都没听见,好像刚刚说话的人并不是贺东一样。 想到他刚刚说的话,这么说,贺东他娘也出去了? 而且里面静悄悄的,好像也没其他人在。 这不是天助我也吗? 何凤娇清了下嗓子,便说:“你不说话,那我就推门进来了。” 下一秒,屋里头便传来了贺东猛烈的咳嗽声,何凤娇再也隐忍不住,用手推了推门,谁想到还真的一推就开了。 贺东急躁又沙哑的声音倏然说道:“别进来,出去!” 何凤娇充耳不闻,迎面扑来的一阵中草药的甘苦味,倒没有多难闻,反而还让人心旷神怡。 但何凤娇没有想那么多,进了门便顺着刚才贺东说话的声音看看他现在到底在哪。 牛棚屋面积不大,只见原本狭小的空间这会儿已用竹子篱笆分割开三个小房间,然后挂上一串串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做成的珠帘遮掩一下。 看这样子,想必是出自贺敏和两个孩子的手法。 上一次她那疙瘩汤过来的时候就只有两张木板床,还不带遮掩的。 何凤娇一眼便看到了贺东那高大的身影隐在角落一个仅一米多点宽阔的“房间”里头。 贺东哪里想到何凤娇大胆成这样,直接就推门而入,全然不顾这到底是否适合。 他连昂起头的力气都没有,隔着珠帘隐约有人在走来。 他连忙呼道:“家里没人,出去!” 何凤娇听到贺东的声音,脚步又快了一点,直接用手拨开了珠帘,看着贺东躺在狭小木板床上的身影,道:“你不就是人吗?” 那正好了,省得贺东他娘和她姐还得问长问短的。 “何凤娇,你……” 贺东话还没说完,又猛地咳了起来,整张脸都涨得红红。 何凤娇艰难地往仅剩一个缝隙的走道跻身进去,看到贺东满脸赤红地躺在床上,她忽地有种怪异的心疼感。 她瞥了眼揪住了被子角的贺东,垂眸问,“有没有发烧?” 贺东却不敢正视在他床边站着的何凤娇,说:“我没事。” 何凤娇直接伸出一手,贴在他光洁的额头上,随即手心便染上了男人额上滚烫的温度,烫得她想要马上松开手,只是何凤娇手心有点凉,她想用自己的手给他凉一下。 “都烧成这个样子了,还说没事?” 何凤娇顿时又气又心疼的,“那果子长在树上也不会跑,你就不能晚两天再去摘吗?” “你看你现在,淋雨发烧了吧?你说为了几个果子值不值得?!” 这人,真的傻! 傻到让人难受极了! 犯得着冒着雨,还将近晚上的时候上山去? 她也不是一定要吃过那果子,她…… 她就是想要跟贺东上山一起摘罢了! 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念头,何凤娇突然也觉得吓了自己一跳。 对,她就想单纯跟贺东在一起罢了,管他是上工还是上山,只要跟贺东在一块,她好像就挺高兴的。 可是看到贺东现在这幅因为淋雨过后而发烧虚弱的样子,何凤娇就难受得不得了! 贺东勾唇自嘲一笑,心底嘀咕道:值的。 但他还是重复道:“真没事……” 贺东原本烧得确实没有什么感觉了,触觉和灵敏度都大大降低。 但这会儿何凤娇微凉的手心贴来,他还是不适地颤了颤,想要伸手拍掉。 也许是病得迷糊,贺东竟然有种贪婪的想法:就一次,一次吧。 让他就贪心这一次。 可下一秒何凤娇却收回了自己的手,担忧问道:“你在发烧,你喝过药没有?” 闻着空气中那苦涩的中药味,也不知道贺东是不是喝过什么药。 贺东干涸的嗓子火灼一样,此刻什么都不想说,不过看着何凤娇此刻担忧的表情,他便“嗯”了一声。 “那你有没有感觉好点?” 贺东因为病着,反应有点迟钝,但却下意识说了声:“好多了。” 何凤娇垂眸看着躺在床上动都没动,只是眨巴着黑眸看她的贺东,就知道他根本没好! 那药应该是贺敏采摘的中药,但应该没有那么快起反应,这么大的人发起烧来,是真的很难受,浑身都酸痛不已。 不然以贺东这样性格的人,刚刚她给他探额头的时候,说不定早就甩开她的手了,也不会在她进来之后也躺在床上,估计早就爬起来,离她远远的。 哪会那么乖巧地让她又碰又摸的? 何凤娇于是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话落,贺东倏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又马上放开了来,说:“不用了。”说罢,便慢悠悠地从窄小的木板床上爬了起来。 何凤娇感受着手腕皮肤上那灼热的触感,便哼道:“看你这样子,还逞什么强?!” 嘴巴都干了! 何凤娇没管他,而是走到了木桌旁,拿起一旁的水壶,然后倒了一碗水。 想到中药的疗效可能有点慢,她便偷偷从空间里拿了片退烧药,扔进了碗里,搅拌均匀。 贺东看着何凤娇的背影,有点晃神,有那么一刻甚至好像这个背影是他幻想出来的。 可是下一秒,何凤娇便转过身来,很快就拿着一碗水,端了过来。 正当贺东准备接过的时候,何凤娇拿着那碗水递到了他的嘴旁,说:“张嘴,把这碗水喝了。” “发烧就要多喝水,你看你的嘴,都干了,这一早是不是都没喝水?” 贺东没理会她的话,只是说:“我自己来就行了。” 何凤娇也没勉强,看他接过了那碗,便坐到了贺东那窄得仅能容纳他一个人的床上,刚一坐下便发出“吱呀”一声响。 贺东抬眸,看着何凤娇骤然坐到了自己的床上,那圆圆的屁股就贴着他的大腿…… 贺东看着触手可及的何凤娇,突然就被那水给呛了,一阵猛咳。 何凤娇第一时间先接过了贺东没喝完的那水,毕竟这都是加了退烧药的,要是洒了就浪费掉了。 “你慢点喝啊!” 贺东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却背过身去,卷缩到床头的位置,没有看她:“你赶紧走吧,我真没事。” 再待下去,他不敢保证烧得有点模糊的自己会不会做出些让她讨厌自己的事来。 她可以不跟他来往。 但贺东却不希望她讨厌自己。 “那你先把这碗水喝了,我就走。” 何凤娇也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好,而且这会儿都中午了,也不知道贺东他娘跟他姐什么时候回来。 贺东一听何凤娇要走,顿时又有点失落,不过还是乖巧地接过何凤娇再次递来的那碗水。 只是他刚想接过,何凤娇便一手怕掉了他的手,说:“我拿着,你乖乖喝,这次别着急,慢一点。” 贺东闻言,内心又忍不住窃喜,但又觉得这样子不应该,残存的丁点告诉他应该要拒绝的。 “不,我自己来。” 下一秒,何凤娇捧着那碗已经递到了他的唇边,嘀咕道:“你要不是因为帮我摘果子才发的烧,我才懒得理你。”说完便别扭地转过头去,不让贺东瞧见她涨红的脸。 她何凤娇何时这么好耐性哄过一个人,也是贺东独独一人了! 要不是看在他给自己摘果子,淋了雨而发烧,她才不会给他端茶倒水的! 他最好就识相一点! 贺东听着何凤娇这话,也没恼,反而有点松了口气。 这一回,贺东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了,说:“你不用自责,我本来上山就有点事,只是顺便才给你摘果子。” 贺东说话时,嗓音低沉又沙哑,说服力真不足。 要不是给她摘的,又干嘛急着晚上拿给她? 平日里都是晨阳和晨露拿过去她家的! 这人,说谎也不会。 不过何凤娇却没有跟他计较,只是盈盈一笑:“喝完就行了,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贺东“嗯”了一声,当她已经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他背过身去,也没看何凤娇,听声音,知道她已经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正当他转过头想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走的时候,何凤娇又折返了回来,放了三个白胖胖松软软的包子到他刚刚喝过水的碗里。 “这几个包子你等会吃了,吃了就睡一会。” 说完,何凤娇这一回真的快步离开了牛棚屋,还顺手给他掩上了门。 要不是空气中还弥漫着她特有的香味和那两个包子,贺东真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如果不是因为他病了,今天他们一起上工,何凤娇应该也会给他包子的。 他看向碗里那白胖胖的包子,意识凌乱的他伸出手拿过了最上面的一个,然后缓缓地送进了嘴里。 轻轻一咬,便有浓郁的汤汁洒了出来,贺东寡淡的唇舌吃什么都发苦,却在这一刻尝到了满满的鲜甜。 * 那头的何凤娇离开了贺东的牛棚之后,也没有着急着回去家里,而是现在自留地那摘了一大捧的四季豆和几个辣椒。 她早上那会还跟大嫂说好了不回家来吃饭,这会儿回家估计都准备吃饭了。 她有空间,倒不会饿肚子,只是想着家人也能吃上点肉,便从空间拿了根五花肉出来,今晚还能爆炒个四季豆。 何凤娇刚刚摘完了四季豆,那头便看到了贺敏骑着自行车载着沈秋慈回来了。 何凤娇禁不住松了一口气,幸好走得快! 贺敏见到了何凤娇,便率先跟她打了招呼:“娇娇,摘菜啊?” 何凤娇心虚道:“对啊,刚刚下工。姐姐跟沈大娘这是去哪了啊?” 沈秋慈因为腿脚不方便,很少出门,这会儿居然还坐自行车出去了? 贺敏便笑道:“带我娘去镇上的大夫看一看。” 何凤娇曾听她娘说,贺敏离婚之前,准备跟一个中医大夫学针灸,但拜师的钱都被她那个好赌的前夫给输光了,后来拜师不成,又欠了一屁股债。 幸好现在离婚了。 贺敏学针灸,估摸是给她娘治疗的。 前段时间有听她说了两句,只是那时候何凤娇不确定,现在看来,应当是这么一回事。 离开了自留地之后,何凤娇便回了家,不过大家也没有好奇她突然回来。 一到农忙时节,他们都经常在田里解决午餐,有时候晚上要是有月光,也会抹黑干活。 忙的时候就随便在田里解决,要真累了,也会回家歇息一下。 何凤娇趁大家准备去休息之际,拿了根拇指大小的胡萝卜给昨晚养了起来的兔子。 何国强这会儿也正好出来,看到何凤娇喂那只兔子,便问:“娇娇,这兔子啥时候宰啊?” 昨晚李红梅说何凤娇又捉了只兔子回来,他们都见惯不怪了。 这段时间,何凤娇总是能捉到些鱼啊黄鳝啊什么的回来,只是一直小兔子,倒不是多稀奇。 何凤娇一听,便说:“不宰了,养着吧。” 虽然这个年代大家都缺那口吃的,不过他们家现在不缺啊! 这兔子绝不能给他们宰了! 何国强便笑了笑,“这有什么好养的?就一只野兔,别到时候跑了都没吃上肉!” 何凤娇把胡萝卜伸到那兔子嘴边,笑道:“看着可爱啊。” 跟今天的贺东一样,那么温顺乖巧。 要是他每天都像中午那会那么乖巧就好了! 想着想着,何凤娇的唇边不知不觉便勾出了一抹笑来。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一连两天,何凤娇都没有找到跟贺东单独相处的机会。 不过跟大妞过去找晨露玩的时候,远远看到他似乎没有第一天见他那么的憔悴,已经落地活动做做家务了,只是依然没有去上工。 到得第三天,贺东已经又是那个龙精虎猛的俊后生,天没亮便加入了上工的队伍中。 只是病好了之后的贺东又是那个生人勿近,表情冰冷的人。 好像那天乖巧听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同的是,贺东说到做到了,之前说过会帮何凤娇干活,他是一天都没落下。 这个时节大豆和番薯都种了,剩下的活儿都是些除草追肥放水的田里活,何凤娇有时候会去走个流程,有时候怕遇到水蛭,也不会真的下水。 但是何凤娇家里人本就不旨意她能一天能赚十个工分,有时候她不去的话,就让她去番薯地浇浇水,除除草之类的。 不过即便真的分到了要下田里干活的工,贺东都会偷偷帮她干完了。 更别说那些浇水,除草的琐碎事,何凤娇几乎都有动手的机会。 有了贺东的帮忙,何凤娇还经常受到了她那个大队长爹的表扬,说她这段时间上工积极,干活认真。 何凤娇每次听了都心虚极了,毕竟那都是贺东帮她做的。 她自然也不是多勤快的人,能准时每天起来去上工已经是很勤劳的了。 驱使何凤娇每天准时去上工,全是因为贺东罢了。 看着贺东每天做两份工,天气也越来越热,干活没点油水下肚是真不行,所以何凤娇每天都会拿点肉包,或者让家里熬点骨头汤,绿豆汤之类的,每天都会带去让贺东补点油水。 贺东倒也没有像以前那么的抗拒,不过也没有接受得理所当然,每回都要何凤娇软磨硬泡逼着他才会吃一点。 但两人的关系却没有何凤娇想象的那么友好。 事实上,贺东每回吃过她的东西,都会给她也拿点东西,有时候是山上的野果子,有时候是山上打的猎物或者蜂蜜。 当然,这些东西不会经常都有,但贺东几乎每回得到了这些东西,都会第一时间往她这边送。 因为几个孩子一起玩一块,贺敏也会经常过来他们红砖房,所以两家的关系也算好。 贺东拿的这些东西过来,也不算突兀。 但只有何凤娇知道,这都是贺东不想拖欠她罢了。 . 刚刚忙完了夏收夏种的双厦任务,生产队总算没有那么多农活了。 这天生产队的活不多,几个后生很快就把除草的活儿给干完了。 张红玉最近都黏着何凤娇一起上工,何凤娇最近也没找到机会跟贺东一起干活了。 张红玉看活儿已经做完了,便问何凤娇:“娇娇,等会我们上山去摘山捻子,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多人有个照应。” 何凤娇下意识看了下不远处的贺东,只见他低头整理着自己的农具,连看都看她这边。 何凤娇想说不去的了,不过前段时间农忙,何凤娇还真的许久没有上山了。 贺东也没空带她跟几个孩子上山去,一到农忙,便是他最忙碌的时候,能挣多少工分就看农忙的时候了。 何凤娇看见那头的贺东已然扛起了自己的锄头准备离去,好像没有听到张红玉的话似的。 应该是听到了,却是没打算跟她们一起上山吧? 也是,贺东什么时候主动叫过她一起上山的? 好像从没有过,只有她要求了,才会偶尔带她上去一两次。 这一次别说有张红玉在了,就算没有,他也不一定会带自己上去的。 再说了,即便贺东带何凤娇上山,也都会带上了大妞和晨阳晨露他们,何凤娇每回都被贺东归去小孩那一组,干什么事都让她跟几个孩子待一块。 不过几个孩子是爬树能手,根本不会跟何凤娇一样安安静静待在原地。 何凤娇每回只能站在树下等他们,着实有点无趣。 何凤娇馋山上的山捻子,便说:“好啊,那我们一起去吧。” 炎炎夏日,也正是山捻子成熟的季节,何凤娇最爱的野果子就是这个小东西了。 不仅是山捻子,山上还有好几种野果子都成熟了,这会儿过了农忙正是采摘的好时机。 张红玉笑了笑:“听说你上山经常还能碰到些小动物,不知道今天我跟你一起上山有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张红玉听闻了何凤娇经常都能抓到些鱼啊,兔子啊什么的,她还懊恼自己怎么就遇不着了呢? 今天要是跟何凤娇一起上山,说不定能遇上呢! 何凤娇弯了弯眉眼,“那要是碰到了,我第一个喊你,让你去抓。” 张红玉顿时就嗷嗷叫:“让我去抓不就是给猎物逃跑的机会么?我不敢抓啊,也不知道会不会咬人的!” 两人有说有笑,跟几个知青宿舍的人一同往山路走去。 那头听见了张红玉和何凤娇说话的沈清安,也跟了上去,只是这一次他学精了,再也不主动去问何凤娇,免得她突然之间又说不去了。 沈清安最近也找不到跟何凤娇单独相处的机会,这回要是一起上山了,指不定会找到机会的。 那他就可以向她解释清楚以前的事情了。 那边看着何凤娇跟张红玉手挽手走远的何彩霞,看到了沈清安也往哪个方向走去,心急如焚的她便上前与他并肩而行。 何彩霞问:“沈知青,你是要回知青宿舍吗?” 沈清安听着这突兀的问话,才意识到何彩霞居然就站在了身旁。 他是有多心不在焉? 不过沈清安却不耐烦何彩霞的纠缠,这都不记得是第几次了,何彩霞总找借口去知青宿舍找他,很多时候还给他带各种吃的,还有一些书。 这一回,他还真不想被她纠缠上。 沈清安便说:“不是。” 何彩霞又问:“对了沈知青,听说你有《钢铁是如何炼成的》这本书,能不能借我看一下啊?” 沈清安闻言,下意识想要纠正她书名说错了,可脑海却闪过了前段时间上工,何凤娇纠正何彩霞记错了角色名字的事。 隐忍不住,沈清安骤然勾起了唇角,顿时又好笑又好气。 心底越发地觉得何凤娇真的可爱。 何彩霞对上沈清安莫名其妙的笑时,有点小小的雀跃,难不成她真的引起沈清安的主意了? 也不枉她这段时日给他送吃送喝的! 何彩霞娇羞地问:“沈知青,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不如我们一起看书讨论一下吧,我是挺喜欢跟人讨论书本内容的。” 沈清安收敛起唇角的笑,“抱歉,那本书我正在看,恐怕不能借给你了。”说完,沈清安便快步追上知青宿舍的其他人。 留下何彩霞在原地目瞪口呆! 何彩霞看向沈清安走远的背影,顿时有点不明白。 他刚刚明明是对她笑的,可是这时候却一下子就窜得老远的,是什么意思? 何彩霞顿时气得在原地跺了跺脚。 不过何彩霞不会气馁的,虽然沈清安的态度有时候冷冷冰冰的,不过为了以后能跟他去省城过上好日子,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最起码相比起上辈子何凤娇所遭受的冷眼,她如今这点都不叫事! 如是想着,何彩霞便远远地跟在了沈清安一行人的身后,慢慢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之间居然是要一起上山去的。 何彩霞更是恼了,沈清安不是很讨厌何凤娇吗? 以前躲着他走都还来不及呢,这会儿怎么一前一后的上山了? 说来也奇怪,这辈子的何凤娇好像没有上辈子对沈清安那般死缠难打了。 一开始何彩霞还以为,是她之前在瓜田那时候对何凤娇说的那番话起作用了。 不过如今细想,按照何凤娇的性格,估计不会那么轻易放手,不得跟她拼个死去活来才罢休? 但不管怎么样,自打跟何凤娇摊牌自己喜欢沈清安之后,何凤娇确实没有主动去找沈清安了。 而沈清安上辈子的那对象唐宁宁,没有何凤娇在中间当催化剂,两人至今还没有捅破那层纸。 这么看,还是有成效,最起码改变了很多事情。 现在就等她用爱心去感动沈清安了,等到来年高考结束,她就可以跟着沈清安回城去了! * 上山的路必经何凤娇的红砖房,何凤娇先是回家放下了上工带着的农具,随后又换上较为浅色的长衣长裤,还带上了贺东给的硫磺粉,可以驱蛇。、 跟家里人说好了之后,何凤娇便往屋后的小路走去。 还没走多远,便看到了贺东倚在树旁的身影,他正双手抱胸,远远地看着何凤娇。 何凤娇遥遥看去,也看不大真实贺东的眼神,只是见到他后便忍不住朝他打了招呼。 “贺东,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刚刚明明见他走另一条路走了,还以为他还要去干活挣工分呢! 看着何凤娇慢慢走近,只见贺东掀了掀眼皮,问:“想要上山,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何凤娇:??? 这还不是怕他不肯带吗? 贺东轻叹一声:“算了,你们要去哪个山头?” 被倏然一问,何凤娇当即便一脸懵逼,她吐了吐舌头,“我、我也不太清楚,就是跟着他们走的。” 随后,何凤娇便问:“贺东,你也要跟我们一起上山吗?” 贺东淡淡道:“既然你有同伴,我就不跟你一起上去了。” 何凤娇失落地“噢”了一声,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 下一秒,贺东又问:“带上驱蛇粉了吗?” 何凤娇抬眸,点了点头:“带了。” 闻言,贺东什么也没说,便往牛棚屋走去。 何凤娇还以为他是要跟她一起上山的,可是看到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却阵阵失落。 这种失落的感觉伴随着何凤娇一起上到了山上,越来越强烈。 因为她感觉跟知青宿舍的人好像并没有那么有趣,除了跟张红玉能说上几句话,其他的人何凤娇都不大想搭理。 尤其是总有意无意跟她找话题的沈清安。 沈清安问:“娇娇,你是本地人,应该对这一片很熟悉吧?你知不知道哪里有野葡萄?听村里的人说他们就是来这山上摘的野葡萄。” 何凤娇摇了摇头:“不知道。” 沈清安听着何凤娇的回答,顿时挫败不已,从山脚走到了山上,何凤娇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问她什么都是不清楚,不知道,不是…… 这么明显的敷衍,沈清安还是能够感受得到的。 看来,何凤娇真的对他已经失望透顶了,就连话都不想跟他多说。 事实上,何凤娇还真不知道,之前几次上山,不是大妞带她的,就是贺东带的。 不过上到了山,她也不敢到处去,贺东去到哪她都是尾随在后。 她也不认识山上的路啊! 这会儿有知青便说:“我们不如都分头找找吧,要是不熟悉这山上情况的同志可以两人一组,别走太远了,等会回到这里集合。” 他们站着的这个地方正对着生产队的大片农田,山脚下便是一群村落,是最多人上山的山头,倒也没有人试过走丢过。 去年过冬的时候,全村的男同志都有上山打猎,倒是对这里熟悉不过了。 但队伍中有几个女同志,为确保人身安全,还是不能单独行动。 张红玉自然地挽起了何凤娇的手臂,说:“娇娇,我跟你一组吧,我可以带着你,这一片我熟悉!” 张红玉跟何凤娇相处挺久的了,自然知道她并没有对山上有多熟悉,只能说是跟她们差不多罢了。 甚至还有可能说,连她都不如。 沈清安看着何凤娇跟张红玉走远的背影,摇了摇头:“我应该早一点说的。” 还以为张红玉会帮他,给他这个机会呢! . 何凤娇跟随张红玉一同走去有半人高的蕨草堆的路。 张红玉一边走一边说:“据说那山捻子都爱长在这蕨草旁,我去看看有没有。” 说着,张红玉便拨开了又高又厚的蕨草堆,果不其然,便看到了一棵不算高的树苗上结满了紫红色山捻子、 何凤娇不禁赞叹道:“红玉,你好厉害!” 张红玉“嘿”一声笑了,“小意思小意思,我看到前面有几棵山捻子树,我去把它也摘了。” 张红玉越走越远,这边松树又高又大,不一会儿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只是张红玉的大嗓门还对她念叨着:“娇娇,这边的路不太好走,你就在原地等我。” “哎哟——” 张红玉的声音越来越小,何凤娇在一堆高高的蕨草堆旁,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红玉,你没事吧?” 张红玉那声量扬得高高的,“娘喲,这蕨草根太滑了,差点没把我给摔倒!” 何凤娇听到张红玉这话,又急又怕的,深怕在这深山野林张红玉会发生点什么意外。 而且看不到她的身影,也让何凤娇感到心里有点发麻,明明刚刚上山的时候那么多人,现在放眼四周,竟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何凤娇每回上山都是跟着贺东来的,贺东哪怕是爬树凿洞,都不会离开她的视线。 也许是上次遇蛇的事情还有点心理阴影,何凤娇这会儿看着密布的蕨草堆都有点害怕。 便抬脚走去,准备去看看张红玉有没有怎么样。 不过如她所说,这蕨草实在是太滑了,何凤娇一个没注意,脚下一滑,随即便失去了平衡,直直往后倒去。 “啊——” 就在何凤娇以为自己就要摔成脑震荡的时候,突然一双手臂把她拦腰抱住—— 何凤娇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时候,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贺东,你怎么才来?” 第30章 何凤娇看到贺东熟悉的身影,眼眶忍不住红了,“我还以为你不上山了!” 贺东近距离对上何凤娇那水灵灵的眸子时,心止不住地打起鼓来,于是立马就放开了她。 “上来采蜂蜜。” 说完,贺东便把何凤娇给扶正,让她不至于又摔倒。 何凤娇看着贺东那滴水不漏的表情,瞬间有点恼:“你怎么不早说?刚刚见不到半个人影,把我吓死了。” 何凤娇还以为自己真的要摔成脑震荡了,山上的地凹凸不平,还有很多埋藏着的石头,只突出一点尖尖。 要真的后脑勺着地,何凤娇真不敢想象那画面。 不摔个脑震荡也会头破血流。 以后她都不自己上山了! 贺东看着何凤娇凌乱的发丝,又听着她娇嗔一般的话,差点没忍住想要伸手去替她整理头发。 可到底还是忍住了,慢慢攥紧了拳头。 贺东:“下次一定给你说。” 他又问:“有没有摔倒哪里?这些草很滑,你最好不好踩上去。” 何凤娇正扭动了一下脚踝,“嘶”一声抽痛道:“脚好像有点痛。” 话落,那头的张红玉便喊道:“娇娇,刚才是你的叫声吗?你有没有怎样?” 下意识地,何凤娇便扬起声量应道:“我没事。” “哦,那你等我一下,这边有好多,我摘完就回来!” 贺东皱了皱眉,看着何凤娇皱成一团的小脸,问:“脚扭到了?” 何凤娇眼睛湿漉漉的,“我也不知道,感觉有点疼……”随即抬起眸子看着贺东,又骄里娇气道:“好疼……” 贺东皱起眉头:“不要待在这了,我现在就带你下山!” 何凤娇摇头:“那张红玉怎么办?” 大家是一同上来的,她肯定不可能丢下她一个人不管的。 最起码还得带她回去刚刚集合的地方才能走吧?! 贺东皱着眉头,指了指一旁没有蕨草,比较空旷的地方,说:“我去帮她摘山捻子,你坐在那等我。” 何凤娇水盈盈的眼睛晲着他,嗔道:“可是脚好疼……你抱我过去。” 何凤娇本想说的是“扶”,不知道为什么开口就成了“抱”。 ……算了,反正说了贺东也不会抱她的,这不是比让他挣一天二十个工分还要难? 就在何凤娇内心揶揄贺东之时,她整个身体突然失去平衡,脚下飘飘然的,骤然就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何凤娇轻呼一声:“啊——” 随即两个手臂便下意识搂住了贺东的脖子,唇角忍不住弯了又弯。 贺东身上有股淡淡的药草味,很好闻,如此近的距离,何凤娇还发现了贺东眼睛旁一颗小小的泪痣。 太性感了! 何凤娇那小心脏一阵狂跳,脸颊慢慢染上了一层粉,贝齿紧紧咬着下唇。 只是下一秒她已经被缓缓放到了一片较为空旷的地方去,这里恰好有一块大石头,何凤娇稳稳地落在上面。 何凤娇脸热热的,当即低下头去,小声道:“谢谢。” “坐在这里等我。” 贺东气息平稳,根本看不出他刚刚才抱了个成年人走了一段路,好像轻松得跟抱了个小猫差不多。 很快,贺东便朝着张红玉的方向走去,没一会,那边便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何凤娇半个字都听不清,只知道是贺东和张红玉在说话。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贺东跟张红玉便回来了。 张红玉一看何凤娇,哪里顾得上怀里的山捻子,问:“娇娇,听贺同志说你扭到脚了?有没有事?” 何凤娇却一眼看到了张红玉那满满一篓子的紫红紫红的山捻子,馋得口水直流。 但还是应道:“应该问题不大,就是稍微扭了下。” 张红玉“啊”了一声,“是不是踩到那些蕨草滑倒了?我都说那些蕨草根好滑,一个不注意就容易滑倒!” 何凤娇点了点头:“嗯,真的滑。” “那你要不先下山吧?刚刚贺同志帮我摘了好过的山捻子,等会我直接拿到你家去。”张红玉笑了笑、 何凤娇便问:“你不一起下山吗?” 张红玉笑了笑:“除了山捻子,我还想摘点野葡萄!等会我去跟他们集合,你就不用担心我了。”随后她又看向贺东,说:“贺同志,就麻烦你带我们娇娇下山了。” 又说:“贺同志人那么好,这些山捻子大多都是他帮忙摘的,肯定不会拒绝帮娇娇一下吧?反正你俩离得这么近。” 这段时间,张红玉偶然都能看到贺东帮何凤娇干活,虽然有点怪异,毕竟帮干活这事,不是亲人间就是搞对象才会这样帮的。 但怪异的是,贺东跟何凤娇两人却半点儿都不像搞对象,别说搞对象了,连熟人的关系都算不上! 她就没看过他们之间说笑过,干活的时候就干活,下工就各自下工,要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不认识的! 后来她听说了何凤娇他娘帮了贺东他姐的事后,张红玉便把这当作贺东是想“报恩”,所以才会帮何凤娇干活。 不过刚刚贺东二话不说就给她摘了满满一篓子的山捻子,看起来这人话虽少,但心地还是很善良的。 估计就是单纯的好心罢了。 所以只是带何凤娇下山而已,贺东应该不会拒绝的。 贺东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何凤娇听到张红玉这么说,心中当即有点窃喜。 倒不是不愿意跟她一同下山,但想到又能跟贺东单独相处,便让她有种期待的感觉。 何凤娇:“那你要注意安全,山捻子不给我了,你拿回宿舍吃吧。” 那些山捻子都是张红玉摘的,她都没怎么动手,确实不好意思要人家的。 正当张红玉要说什么时,贺东也说:“山捻子你拿回去吧,等会我再摘一点给她。” 话已至此,张红玉便不再推攘了,笑嘻嘻地跟何凤娇贺东告了别,然后往刚刚集合的地方走去。 . 张红玉一走,又剩下贺东跟她两个人大眼对小眼了。 贺东站立着,居高临下睨了何凤娇一眼,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好像也在等何凤娇先开口。 何凤娇随即便朝他伸出有点疼痛的脚,说:“愣着干嘛?你不是会点跌打扭伤吗?快帮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了?怎么会那么疼……” 张红玉看错了一点,其实她跟贺东的关系比她想象的要友好一点点,不过还真的也就一点点罢了。 但仅限于何凤娇主动向贺东提要求。 贺东自打那次种番薯之后,已经很少会拒绝她了。 说罢,何凤娇已经踢掉了脚上的鞋子,双手把长裤的裤脚给慢慢卷了起来,说:“好像脚眼下面一点点的位置疼。” 贺东愣了下,当即蹲下了身,入目便是何凤娇那微微翘起的脚丫,如白葱般雪白细嫩,小巧柔腻,一摇一摆之间像是有什么东西撞进了他的心里面。 一阵热风吹过,惹得贺东那脸迅速泛起了红,就连呼吸都难以顺畅。 何凤娇是十里八乡出了名最俊的姑娘,来上门说亲的后生几乎要把门槛都给踩破了。 贺东很少留意别人的外貌,尤其是女同志,他平日里就连看都不怎么会看,倒也不是分辨不出谁好看,只是对男女关系并没有别的男性那么的渴求。 但何凤娇是第一个闯进他黑暗世界的人,春耕那时候何凤娇曾给他拿过午饭,那次相遇比较仓促,但对上何凤娇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开始,贺东就发现,她长得美。 是那种一看就让人觉得美的姑娘,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让人惊叹的美感。 她乌黑浓密细软的发丝,肤如凝脂的皮肤,会说话一样的水眸,就连细软的腰肢也让人日思夜想。 此刻,她露着细腻白皙的脚丫,伸到了贺东跟前,那白得像是新藕尖尖般白嫩,又脆弱。 仿佛只要他轻轻用力就能给她拧断似的。 何凤娇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还以为自己脚上是不是沾了泥垢,当即一张小脸便红了起来。 “算了,好像也不是那么疼……”何凤娇瑟瑟地收回了脚丫。 可下一秒,贺东粗糙的手掌便轻轻捏住了她的脚丫,那常年干活的手掌早就起了一层茧子,跟何凤娇细嫩的玉足有着差天共地的区别。 “别动。”贺东的呼吸似乎已经比这炎炎夏日的热浪要滚烫一些,喉咙干涸得好像是火烧一般。 贺东大气都不敢呼一口,冷静地打量了一下何凤娇的脚丫,发现并没有骨头错位,看样子并没有伤得很严重。 随后,他一手托着脚跟位,一手捏住了圆润的小脚趾部位,轻轻摇动了几圈。 “有没有感觉很痛?” 何凤娇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脚背和脚踝有一点,一扭就疼。” 贺东不敢对上她那水盈盈的眼睛,只是说:“应该是伤了筋,你等会。” 说完,贺东便站了起来,往另一边走去。 何凤娇一看,便着急问道:“贺东,你又要去哪?别丢下我啊!” 贺东脚步顿了顿,说:“我就在这,给你拔点外敷的药草。” 何凤娇听见这话才放心了些,只是目光一直跟着贺东的身体,幸好贺东就只在这附近来回走动,并没有离开太远。 很快,贺东便采了一捧的药草回来,然后飞快地摘下一堆叶子,双手快速搓动,那些碧绿的叶子瞬间在他手里变成了渣渣。 随即,贺东便把那些叶子渣熟练地敷在了何凤娇说痛的地方,然后从自己的篓子里掏出了绳子和一块布,手起手落,稳稳地给她包扎好了。 那块布看着有些眼熟,好像是贺东之前被她撕破的那件打满补丁的衣服。 也许是感到何凤娇炙热的目光,贺东耳尖红红地解释道:“只有这破烂布了,你下山之后自己换一块吧。” 何凤娇没有理会贺东的话,随后问道:“这样就行了吗?是不是很快就会好了?” 贺东忍不住讪笑:“伤筋动骨一百天,先好好养几天看看吧。等会我给你多摘点药草回去,你到时候自己敷一下。” 何凤娇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贺东,理直气壮道:“我不会。” 贺东:“让你家里人帮一下忙。” 何凤娇哼道:“就不能你来帮我一下?你看起来好熟练。” 贺东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薄唇轻启:“回去再说吧。” 听着这模棱两可的回答,何凤娇顿时就有点失落,不过贺东没有直接拒绝,估计就是答应的意思。 这是何凤娇跟他相处这么久摸索出来的。 看着贺东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何凤娇便问:“那我要怎么下山?” 贺东收拾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黑眸睨向了何凤娇,只见她盈盈一笑,说:“贺东,你背我下山吧,我不想走。” 何凤娇对上贺东冷冷的眼神,随即皱了皱眉,说:“脚好疼……” 贺东妥协。 . 何凤娇趴在贺东背上,眼睛都弯成了月牙,贺东的背脊宽厚结实,完全不同于她的娇软。 就连体温似乎也要比她高一点似的,趴在他的后背上有种说不出的燥热感。 “贺东,要是没有你,你说我该怎么办。”何凤娇倏然说道。 贺东早已经被背后那两团白玉压得犹如背上千斤之重,这会儿何凤娇一说话,那温暖的气息喷洒在他耳旁的时候,立马就引得他半边身体都酥麻不已,连耳朵尖都几乎红得要滴血一般。 然而,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着无关紧要的事情。 突然间又说了这么一句,贺东浑身的血液都好像沸腾了起来一样,突然觉得自己上山去的决定是对的。 没等贺东回话,何凤娇突然又拍了拍贺东的后背,说道:“贺东,等一等。” 贺东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何凤娇:“我想吃山捻子……” 她上山来就是为了山捻子的,可是刚刚已经拒绝了张红玉要给她山捻子,总不能下山之后就反悔,去找人家要的吧? 既然来都来了,哪有不带点回去的道理? 贺东:“你要吃的话,我等会再上山给你摘,你现在不方便。” 而且这边的山头日照不够,山捻子也不算多。 如果想吃大的甜的山捻子,要去另一边的山头。 然而,何凤娇又问:“你刚刚是不是说上山来采蜜的?你的蜂蜜采到了吗?” 好像并没有。 何凤娇兴奋地摇了摇两只脚,说:“我还没跟你去采过蜂蜜,不如你带我一起去吧!” 贺东没说话,显然是不想带她一起去。 下一秒,何凤娇又问:“你是不是嫌带着我很麻烦?所以不想跟我去?” 贺东被后背的何凤娇折磨得难受,连嗓音都透着沙哑,“你说呢?” 何凤娇:…… 倒是没想过贺东会直接承认。 果然是嫌她麻烦! 何凤娇郁闷地收了声,随即看到他红得要滴血的耳朵尖尖,便伸出手指戳了一下,问:“贺东,你耳朵好红,是不是背着我很累?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贺东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被何凤娇那微凉的指尖碰了下耳朵尖,原本那挽着何凤娇弯膝位的手突然就往何凤娇圆润绵软的臀上一拍,哑着声道:“别乱碰!” 何凤娇哪里想到贺东会这样做,从没试过被人打屁股的她顿时就红了一张脸,气呼呼地看着贺东的耳朵,恨不得给他咬一口。 太羞耻了! 可是何凤娇刚刚碰一下都不让了,要是咬了他说不定……说不定还会被他怎么样了! 贺东倒也没有感觉到何凤娇有多重,只是她整天蹭来蹭去,简直就是在他身上点火一样。 但刚刚那个举动,立马就让何凤娇安分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又走了一会,背后的何凤娇再也没有说半句话,贺东忍不住解释道:“我不累,只是你动来动去,让我不舒服。” 何凤娇淡淡“哦”了一声。 听不出她的情绪好还是不好。 贺东突然不知道怎么样面对话这么少的何凤娇了,以往都是何凤娇在说,他在应答。 就算是他不说话的时候,何凤娇都总会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话题说。 贺东后悔极了,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举动让她误会了什么。 “嗯……”贺东顿了顿,微微侧过脸想要去看后背的何凤娇,但却什么都没看到,他问:“要不,我去给你摘点山捻子?” 下一秒,安安静静的何凤娇突然“嗯”了一声,说:“那你要给我多摘一点,我今晚还要吃!” 闻言,贺东又低低笑了一声。 何凤娇看向贺东那微微勾起的唇,说:“贺东,以后……你不如多笑一点吧。” “你笑起来好看。” 贺东僵住了唇边的笑容,并没有回应,只是背着何凤娇往另一条山路走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何凤娇哼着乱七八糟的歌时,隐隐约约听到了贺东微弱的一声应答:“好。” 不过,只在你的面前。 第31章 沈清安看到张红玉独自一个人回到了集合的地点,便上前去问:“张红玉,怎么只有你?何同志呢?” “哦,娇娇啊……”张红玉嘴里还吃着山捻子,支吾着应道:“她刚刚跟我去摘山捻子的时候扭到脚了,估计现在贺同志已经跟她回到村子里了吧。” 按照贺东办事的稳妥性,算了下时间估摸已经回到去了。 闻言的沈清安听到‘贺同志’三个字当即揪起了神经,问:“是牛棚的贺东?” 因为当地人的口音,经常贺跟何不分的。 平常沈清安肯定听不出,但这会儿说话的可是张红玉,她总不会说错的。 可张红玉不是说过,会帮他的吗? 怎么能让贺东送何凤娇下山呢? 张红玉点了点头:“对啊,就是贺同志,你放心,他办事很稳妥的,人也好心,肯定会完好无损把娇娇送回家去的。” 沈清安听到了张红玉的回答,骤然就冒起了火来。 “他办事稳妥?他一个下放黑五类,你是怎么放心把娇娇交给他的?” 张红玉看着沈清安突如其来的发怒,自己突然也有点懵了,但反应过来之后,便哼了一声:“你一口一个黑五类黑五类的,亏你还是知识分子。你自个儿也是打城里来的知青,难道不知道城里边的情况么?贺东又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这不,我这一篓子的山捻子都是贺东帮我找的,他干活勤劳,团结友爱,不是你想的那样不堪!” 张红玉越是这样说,沈清安便越怒气,冷冷道:“黑五类就是黑五类,这生产队谁干活不勤劳,谁敢不团结友好?” 张红玉被沈清安说得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明明今天贺东帮忙摘了那么多的山捻子,她心里高兴得很,可这一刻的好心情全被沈清安给毁了!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还得去摘野葡萄,不跟你废话!” 张红玉一走,沈清安顿时又后悔不已。 整个生产队,就数张红玉跟何凤娇关系最好了,要是有张红玉的帮忙,他接近何凤娇的机会也会多很多。 只是这一次跟张红玉闹僵了,以后怕是会难了。 沈清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每次一碰上何凤娇的事情就会变得理智尽失,明明他就不是这样的人。 他叹息一声,遥遥看向山脚下的村落,顿时就心烦意燥。 》 那头的贺东背着何凤娇往另一条山路走去,这一片山头树木繁茂高大,但却没有那么多的灌木丛,路好走多了。 过了那片乔木树林之后,便来到了一个面向水田的开阔位置。 这里有一片大片还没被大量采摘过的山捻子树,又高又壮,比刚刚那边的山头多多了。 何凤娇惊讶地问道:“贺东,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贺东淡淡道:“来过挺多次了。” 村里人常去的山头就只有两个,再远的,或者多树多草丛的,他们都不敢踏足。 一来怕危险,二来农村里头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关于神怪的传闻。 虽然平常大家都不会在外面说,但很多长辈都会从小在孩子们跟前教导,哪里哪里不该去。 明显贺东带她来的这个地方,就是村民所说的“危险”地带。 贺东不是本地人,应该没有听说过那些传闻,所以也没有留意什么地方能去不能去的,反正能捡到宝贝的就是好地方。 何凤娇倒不会相信那些个传闻,而且有贺东在,她更不会担心有什么意外。 贺东看了下附近的环境,随即把背上的何凤娇放到了一个较为空旷一点,没什么杂草的地方。 “你在这等我,我摘完就回来。” 何凤娇点了点头:“嗯,那你不能走远哦。”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落满了万千星辰一般,一眨一眨地看着他。 贺东想起刚刚何凤娇在耳旁说过的话,看着她,慢慢在唇边漾出了一抹笑,说:“嗯,不走远。” 何凤娇看着贺东那抹笑,顿时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要被他勾走了。 这男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笑起来真的很迷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何凤娇总爱黏着贺东,就连上工也特意去找他的身影,一看不见他了,就开始失落,干什么都不得劲。 原以为自己只是想要贺东帮自己干农活,但即便不是上工的时候的,何凤娇有时候也爱叫上大妞,故意去贺东家门前溜达溜达。 连李红梅也常笑话她最近怎么勤奋那么多,去自留地摘菜的活儿她都包揽了…… 何凤娇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她哪有多勤快? 不过是因为想去自留地能瞧一瞧贺东罢了! 何凤娇有时候也问自己,是因为贺东长得像以前暗恋的对象吗? 好像也不全是,现在细细想来,她都记不起年少那暗恋对象的具体容貌了。 一想起记忆中球场上那一身蓝白色相间校服的身影,很快就会把贺东的样子代入进去。 何凤娇知道,她是动心了。 从没有过这么肯定的念头。 但,事实就是这样。 换了别的男人,她会让人帮忙把她那份活儿给干了吗? 何凤娇虽懒散又娇气,但不是钱货两清的交易,还真不会麻烦别人。 换了别的男人,她会让人背下山吗? 答案显而易见,根本不可能,碰她一下都不行! 再说了,刚刚还是她何凤娇自己主动要求贺东背的…… 何凤娇看向贺东摘山捻子的背影,山上树影斑驳,晃着若暗若明的的光亮,勾勒得贺东的五官更加柔和清俊,全然没有以往的冰冷寒冽。 贺东今天着一身麻灰色的衬衣,穿在别人身上有种流里流气的拉垮感,但此刻穿在肩宽窄腰的贺东身上,却英俊而又漫不经心,有点懒散的禁欲感。 因为贺东在认真摘着山捻子,何凤娇可以毫不掩饰地打量他,半点都没有姑娘家的娇羞。 就在这时,原本摘着山捻子的贺东突然回过了头,直直撞入了满带温柔的何凤娇的眼内。 贺东敛了敛眉,若无其事地捧着刚刚摘得的一堆山捻子,缓缓走到了何凤娇跟前,说:“先给你吃一点,等会我再去摘。” 何凤娇讪讪地收回了目光,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不着急,刚刚你背着我走了那么久的路,也该累了,坐一会休息一下。” 贺东刚想拒绝,便被何凤娇白皙的手拉了下去,直直跌坐在她身旁。 何凤娇拿过贺东刚刚摘的山捻子,这山捻子紫红紫红的,又大又熟,比起刚刚那个山头的还要大一点,难怪贺东刚刚也没让张红玉给她分一些。 估计是知道这边的山捻子还有更好的。 何凤娇纤细白皙的手指捏了一粒红得发紫的果子,随后撕开了那一层薄薄的表皮,便露出了红红的果肉,有点点紫黑色的果汁流了出来。 虽然个头没有其他的野果子大,但却有一种特别的甜味,让人欲罢不能。 一连尝了两颗之后,何凤娇便问:“贺东,你要不要尝尝?” 一转脸过去,才发现身旁的贺东正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贺东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慌张,何凤娇却把那枚小小的红红的山捻子递到了他的面前,就在这时,身后的草丛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中走动…… 上次遇蛇的阴影还在何凤娇脑海盘旋,这会儿听见了响声,何凤娇下意识往贺东身旁躲去,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她捏着果子的手已经伸到了贺东的唇上,触不及防之间,她指尖上传来了柔软湿润的触感…… 草丛堆的响动让她感到心惊胆跳的,一抬起头,还看到了自己的手指直接碰到了贺东的嘴唇上。 何凤娇这一回还真不是故意的,即便再大胆,也从没想过给贺东喂食,但阴差阳错之间,还是给他喂了…… 手指上那柔软湿润的触感还萦绕在上面,何凤娇无法忽略这一强劲的感觉。 明明那么冷的人,可那唇却是软绵绵暖呼呼的。 有那么一刹那,何凤娇真想再碰一碰…… 她的唇角情不自禁翘起,笑盈盈地看着贺东。 贺东唇口含着的果子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最后装作云淡风轻说了句:“你嘴边沾了点汁,擦一下吧。” 这个东西虽好吃,但有一个缺点,就是容易染色,因为果汁的紫黑色的,染上了衣服基本就很难洗掉了。 但何凤娇却好像不甚在意,只是问:“甜不甜?” 贺东被这一问,那颗小小的果子便在他嘴里溅开了一股汁水,化在唇舌之间,当即便尝到了阵阵让人飘飘然的甜腻。 贺东诚实地点了下头:“甜,好甜。” 何凤娇一脸春风地看向贺东,笑嘻嘻道:“嗯,我也觉得好甜。” 贺东再也待不下去了,随即站了起来,说:“我再去摘点,等会就下山。” 说完,便火燎火急地往刚才那堆山捻子走去了。 这一回,贺东没有再磨蹭,很快便收获了一大堆的果子,随后又背上何凤娇往山下走去。 只是这一次,并没有走来时那条路,而是抄了一条近路。 何凤娇趴在贺东背上,又问:“贺东,你不是还要去采蜂蜜吗?我还没跟你采过蜂蜜呢。” 贺东脚步平稳地慢慢走着,便回答道:“你要想去,等你脚好了,我们再一起去吧。” 何凤娇闻言,笑得灿烂如正午的太阳。 “好啊,你答应我的了,下次你要是不带上我,我可不理你了!” 贺东:“带的。” 何凤娇看着一路上的山林流水,明明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风景。 但这一刻在她眼里却美得发亮。 听到贺东肯定的答案,让她对下一次上山充满了期待。 毕竟,又可以跟贺东单独相处了。 差不多得到村里的时候,贺东便对身后的何凤娇说:“快到村里了,你等会在这等一下,我让你家里人过来接一下你。” 何凤娇微微嗔道:“就不能把我背回家吗?这里还有很远呢?” 贺东顿了顿脚步,嘴里淡淡说道:“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我现在受伤了,难道你作为邻居,帮一下我也不行吗?” 只是,这一次贺东拒绝得很决绝:“不行。” 正当贺东准备放下她的时候,身后骤然传来了一道不可置信的声音:“贺东?” “……娇娇?” 闻言,两人不约而同往后看了眼,便见到了背着竹篓子的贺敏站在了他们的身后,紧皱着眉头。 第32章 贺敏送何凤娇回家的路上一脸如常,似乎当作没有看到贺东背着她的情景一样,只问了几个关于她伤势的问题。 何凤娇原本在见到贺敏那一脸震惊之后也一阵心虚,但她背着自己回家的路上却只是一直在关心她的伤势,并没有提及到她跟贺东的事情。 快走到何凤娇的红砖房时,贺敏见身后的贺东准备往自家的牛棚屋走去的时候,叫住了他:“贺东,跟我一起送娇娇回家。” 贺东愣了下,说:“我不去了,姐你送她回去吧。” 贺敏眸子瞬间变得冷冷的,“去一趟碍你什么事了?” 贺东瞥了眼一脸无辜的何凤娇,叹息一声:“那就去吧。” 随后,贺敏背着何凤娇,后头又跟着一个贺东缓缓走向了何凤娇家。 这会儿红砖房就只有李红梅和何二嫂在,一见到贺敏背着他们家宝贝儿何凤娇,赶忙地迎了上去:“娇娇怎么了?怎么要贺同志背回来的?” “娇娇你不是跟张红玉那班知青上山了吗?怎么会这样子?” 何凤娇便如实回答:“刚刚我在山上扭了一下脚,幸好贺同志帮了我,不过我脚走路都疼,贺同志就背我下山了。” 这个贺同志,何凤娇说的是贺东。 贺敏随即说道:“刚好我跟贺东也上山了,看到娇娇扭到了脚,想着知青宿舍的同志还没有摘完果子,于是我们就先把娇娇带下山了。” 一句话,撇清了何凤娇和贺东单独相处的嫌疑。 李红梅一看何凤娇那脚还包扎着药草似的,便说:“贺敏,这真的感谢你们姐弟俩了,幸好你还懂点医术,还及时给娇娇包扎好,不然娇娇这孩子肯定小伤闷成大伤了。这一回真是多亏有你,你说让我们怎么感谢你才好。” 贺敏笑了笑:“这有什么的,比起李大娘你帮过我的忙,这不都是小事。” 贺敏瞥了眼身旁一直没说话的贺东,随后便说:“既然娇娇已经送回来了,那我们也回去了。” “对了,这里还有一些外敷的药草,我等会辗碎之后再给你们送过来,今儿晚就给娇娇先换一次药,之后一天换一次药就好了。” 李红梅:“你想得还真周到,居然连后面几天的药都采好了。” 一旁的何大嫂笑了笑:“不然怎么当得了大夫啊!” 李红梅道:“我们生产队有贺敏同志在,还真是咱们的福气了!” 何凤娇看着脚下那打了个死结的布绳,忍不住抬眸看向没有说话的贺东。 只见他薄唇抿得紧紧的,眼神清冷,好像把这里的人和事都置之度外似的。 . 几人说了几番客套话之后,贺敏便领着贺东走出了红砖房,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没有说一句话。 贺敏把人带到了村后一片空旷的地方,气呼呼问:“什么时候的事?” 贺东对上贺敏质问的目光,眉头皱都没皱一下,只抿着唇没说话。 贺敏看着自家弟弟这幅倔强的面孔,气得脸色都有点发白:“你贺东可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你告诉我,你们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 贺东目光清冷,淡淡道:“没有哪一步,只是我喜欢她而已。” “她不知道,我也不会让她知道。” 贺敏听着贺东这坦诚的话,顿时又气又恼的,脸上的表情换了一番又一番。 她虽然嫁出去几年,但自家的弟弟自家知道,贺东绝对是个冷静自持的人。 哪怕最困难的几年,尽管那时候他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也是咬紧牙隐忍着过来了。 如今贺东竟胆敢单独背何凤娇下山,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不得被别人指指点点的? 但也可想而知,贺东是有多喜欢,多忍耐不住? 早前贺东发热那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了,那天她跟她娘去镇上看大夫,入了屋便闻到了一阵不属于他们家的清香,原以为是孩子摘了什么野花回家去。 可现在想想,估计是何凤娇进过那屋。 而且贺敏也曾听过她娘说贺东有时候会拿些白面馍馍和包子回家去,问他哪里来的也不说。 贺东每回上山摘的野果子,都会让晨露送去红砖房,以前她还以为贺东是感谢何家帮了他们,如今想想估计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而是为了何凤娇。 贺敏看着他,忍不住问:“那你知道她怎么想吗?” 贺东垂下黑眸,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不会喜欢我这种人的。” “姐,你放心吧。” 何凤娇大概只是可怜他吧? 像她从小就泡到蜜罐长大的姑娘,可能见不得别人吃苦。 以前她不也是那么照顾沈清安吗? 可能只是见他比沈清安还要可怜罢了。 贺敏看着自家弟弟脸上的无奈到失落,也泛起了阵阵心疼:“小东,何大队长一家都是好人,我们不能恩将仇报的。” 不得体的喜欢,只会成为别人的烦恼。 贺敏:“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接近她了,我们配不上。” 对,就是配不上。 贺东内心一阵苦涩,望向自家姐姐,不禁问:“难道靠近也不行?” 贺敏摇了摇头:“不行。” “小东,这不仅是为了娇娇好,也是为你好,趁还没有很深的感情,早点抽身出来。” 这是她从那段失败婚姻中吸取的教训。 她知道贺东不会做出伤害何凤娇的事,但是,她也心疼自己的弟弟啊! 贺东自嘲一笑,想:他还能抽身吗? 不,早就不能了。 贺东每日每夜都有想,他们这种“亡命天涯”的人,连个像样的窝都没有,要是还有下一次流放,也不知道是去哪里,也不知道还受遭些什么样的罪。 他早就知道自己配不上的。 不过何凤娇就像是突然投射到他黑暗世界的一束光,她就算什么什么都不做,贺东还是下意识朝那道光走去。 可是,何凤娇这束光不仅照耀着他,还主动朝他走来,好像在冰冷的世界中给他源源不断的温暖,他无法逃离这种温暖,好像一只飞蛾一样,明知道是灰飞烟灭的,但还是想要往最亮的地方飞去。 贺东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只是淡淡地问道:“姐,做不到怎么办?” “我……很喜欢,很喜欢她。” 贺敏不禁叹息,能让贺东说出这样的话来,想必真的整个心已经全装满了那个姑娘。 也是,这么美好的姑娘,谁不喜欢? 只是,何凤娇会喜欢他吗? 贺敏不想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再说了,就算是何凤娇喜欢他又如何? 那何家的人会愿意接受他吗? 这个年代,谁会让自己女儿嫁给一个下放户? 就算有,那也肯定不会是生产队大队长的宝贝闺女何凤娇! 贺敏看着他,心里泛起一层层的酸涩苦感,心痛地拍了拍自家弟弟的手臂:“远远看着就好,娇娇那么好那么漂亮,喜欢她的人多的是,村里头的,城里头的都任她挑。难道看着她幸福还不够吗?” 对啊,喜欢她的人多的是。 只要何凤娇点头,明天就有人来提亲,后天就有人送三响一转过来。 贺东自嘲一笑:“也是。” 贺敏:“你可以喜欢,但不要打扰她了。以后你也不要再单独跟她相处了,会对她的声誉不好。” 贺东:“我答应过她,要带她一起采蜂蜜。” 答应过她的,他一定会做到。 闻言,贺敏哭笑不得,贺东这牛脾气怎么还是那么倔? “那叫上我一起去吧,反正我也经常要上山,多一个人也不至于让人闲话。” 贺东却没有正面应答,只是小声说道:“姐,你说,我们会不会有一天能回京呢” 那他,是不是就有资格去何凤娇家提亲了? 自打贺敏出嫁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听贺东提起那个地方。 那个遥远得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去的地方。 “这话在我面前说就好了。” 贺敏叹息一声,她何尝又不想回去? “真有那么一天,估计她都嫁人了。贺东,娇娇一家对我们都有恩情,我们就算报答不了他们,最起码也不要拖累人家。” 贺东听着贺敏的话,心便揪了起来,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 * 一连几天,何凤娇都休养在家,每天外敷的药草都是贺敏送来的。 自打那天下山之后,何凤娇便没有再见过贺东。 也不知道贺敏会不会跟他说些什么。 这个年代,成分是最重要的,虽然不知道贺敏会不会误会些什么,但男女大防,他们孤男寡女的,就算解释也解释不清。 本身贺东就是性子冷淡的人,她也是费了好长的时日和功夫才接近得了他,要是贺敏责备他几句,那贺东以后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又躲着她走? 何凤娇想快点养好这脚伤,毕竟贺东说过要带自己去采蜂蜜的! 哼,这男人,要是敢反悔的话,她铁定不轻易放过他。 可等到何凤娇养好了脚伤之后都过了十天八天了。 这段时日,她也不用去上工,自然是碰不见贺东的。 原本她包揽的去自留地摘菜的农务也不用她做了,李红梅哪舍得让一瘸一瘸的何凤娇出门去? 就这样,何凤娇等了将近十天,才找到机会出门去。 只是一向以上工为命的贺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遇见,等到何凤娇能上工之时,贺东又不见了人影。 但每天何凤娇上工都能见到贺敏,以前贺东帮何凤娇干的活,这一回居然轮到了贺敏帮她。 只是贺敏现在是生产队的大夫,偶尔帮生产队的村民看看头痛感冒之类的,也不是每天都有空。 而且贺敏以前是城里的大学生,其实并没有多能干。 所以何凤娇都拒绝了贺敏的帮忙。 不知道为什么,贺东帮她的话,她没有感到不好意思的感觉。 但贺敏帮她,总有种欠了别人的感觉似的。 如是又过了一周,何凤娇又扛着锄头加入了上工的队伍,她四处打量了一下,却没见贺东的身影。 这会儿也还没到秋收,贺东到底在忙些什么? 贺敏刚来集合,就看到了何凤娇东张西望的,便问:“娇娇,今儿个这个早啊?” 何凤娇听到了贺敏的声音,愣了下,随后便笑道:“昨晚睡得早,今天就早了点起来。” 事实上,她昨晚在书桌前等了好久,想着贺东会不会像之前那样,会突然出现在她的窗口呢? 可何凤娇等到了十点多都没等到他。 在农村里,十点多还没睡等于就是熬夜了。 躺下床后也没有睡得很好,辗转反侧的,一会儿梦见贺东冷眼看她,一会儿梦见贺东背着她在山间跑。 总之就是没睡好…… “噢,这样子啊,那看来你睡眠质量挺好。”贺敏晲着她,又问:“你的脚这几天还有没有疼啊?” 何凤娇支吾地“嗯”了一声,随后便说:“没有疼了,姐姐你的药草很有用。” 贺敏点了点头:“那就好,就怕没弄好,有患疾罢了。” 何凤娇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直到一群村民喊完了上工口号还是没见到贺东的身影。 别说是上工的时候看不见他了,就连下工回家去,何凤娇每次路过他们家的时候,都没有瞧见他。 要不是问了晨露,何凤娇真以为贺东凭空消失了。 不过晨露也不知道贺东去了哪,只是说他早出晚归的,要很晚才回家去。 虽然那天被贺敏看到了贺东背着她,但他们两个还是清清白白的。 就算是心里有鬼,那也是她单方面对贺东动了心。 贺东对她的态度才刚刚好了一点,难不成就这样放弃了? 何凤娇才不是这样的人! 在跟贺敏去地里的时候,何凤娇实在忍不住了,便问:“姐姐,怎么最近都没看到贺东?他没来上工吗?” “之前贺东背我下山,我还没来得及跟他道谢呢,不过最近都没见到他。” 贺敏听见何凤娇这么一问,眉头皱了皱,“一点小事而已,你们家帮了我们那么多,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不用说道谢这么客套的话了。” 何凤娇坚持道:“当面道谢一下还是要的,贺东去哪了?” 贺敏抿了抿唇,“他啊,有时候去上工,有时候上山帮我采药草,整天早出晚归的,最近好像是在上夜工吧。” 大家都是同一生产队的,而且何凤娇她爹就是生产队队长,其实一问就知道贺东去哪上工了。 所以也没必要跟何凤娇说谎。 何凤娇:“所以,连姐姐你也不知道?” 贺敏为难地笑了笑:“他这么大个人,总不能整日问前问后的。” “想来,都是我跟晨阳晨露拖累了他,不然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拼命,整天就想着怎样多赚点工分。” 何凤娇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 她还以为是贺敏在贺东面前说了些什么,才会让贺东躲着自己的,听她这话,感觉也不像是。 .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工,何凤娇看准了时机,走去她爹跟前,说:“爹,最近天气这么热,我让人去镇上买了点银耳,今晚熬个雪梨银耳汤给你。” 何春生闻言,隐忍不住唇边的笑意,说:“说吧,有什么事想要爹帮你的,别整这一套有的没的。” 虽然他这个闺女懒是懒了点,但嘴巴甜,还爱整点有的没有,虽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但总能讨他欢心。 最近的天气确实炎热,有时候灌一壶水下去都解不了那种闷热的燥意。 不过听何凤娇说今晚熬雪梨银耳糖水,还真有点期待。 何凤娇听见何春生这话,心虚地捋了捋垂下来的发辫,问:“嗯,就是白日里天气太热了嘛,想问爹你有没有晚上的工可以……” 何凤娇话还没说完,何春生便说:“晚上多危险,你一个姑娘家上什么夜工!” 何凤娇嗔道:“那夏收那会儿我不是也守晒谷场了吗?那不也是晚上?又不是就一个人守,不还有其他的同志么?”说完,何凤娇打量着何春生的表情。 随即便看到了他皱了皱眉,说:“夜工有是有,不过最近去的都是男同志,你一个女同志不方便。” 何凤娇随意地问道:“哦?都有谁吗?” 何春生全然没留意到何凤娇眼神中的狡黠,答道:“现在就何东升,何宝田,还有知青宿舍那几个人。” “哦对了,还有个贺东。” “哎,说起这贺东,也不知道他这样熬下去能不能顶得住,晚上去瓜田守一夜,刚刚还去了挖后山坑渠……” 何凤娇听到何春生的话,心中慢慢泛起一层酸涩和心痛。 贺东上了夜工,白天还去了挖渠? 难怪见不着他,恐怕真的累得什么都不想管了吧? 但却只是淡淡“哦”了一声,说:“这样啊,都是男同志,看来真的不方便。” 何春生瞥了她一眼,说:“现在瓜田那些瓜都半生不熟的,也没几个人抢这份活干。还要熬夜不说,也没几个工分。等小暑过后,那些瓜差不多熟了,就多人抢这份活了,到时候爹再安排你去吧。” 虽然守瓜田的活儿工分不多,但到瓜田守夜,那地里的甜瓜西瓜,除了不能外带,可以让守夜的同志吃。 不少人冲着这田里的瓜,就算是工分少也愿意干。 尤其是知青宿舍那些城里来的娃娃。 如是想,何春生又想到了之前曾听闻的传闻,难不成他家凤娇真的喜欢知青宿舍那个沈清安? 不然怎么会跟他打听瓜田守夜的事? 这时,何凤娇笑嘻嘻道:“谢谢爹!” 何春生看着何凤娇那俏皮的笑,忍不住又摆出副大队长的架势来,训道:“你一个姑娘家的,整日里想逃避劳动,以后谁愿意娶你?” 何凤娇不知道怎么又扯到了谁愿意娶她的问题上,当即吐了吐舌头,溜了。 * 当晚,何凤娇在李红梅的指导,真的熬夜一大股的银耳雪梨汤孝敬了何春生。 何春生虽嘴里说着不爱吃这滑腻腻的东西,但最后还是吃了满满两大碗。 李红梅笑道:“娇娇这孩子,越来越勤快了,上了一天工,居然还有这个心思给你熬糖水。” 何春生心里甜滋滋的,比那糖水还要甜。 虽说这是他用守瓜田的夜工换来的,但好歹也真的出自何凤娇的手。 何凤娇见家里人都吃饱喝足,她帮何春生记录好上工的事宜之后,便随意找了个想透透气的借口往门外走去。 去瓜田上夜工的时间在晚上十点半,何凤娇专门逮着这个时间点守在可以看到牛棚屋那门口的位置,就等着贺东出门去。 正值夏夜,夜里繁星满天,何凤娇一抬头就能看到满天星河,那个她曾在西部人烟稀少才见得到的银河,此刻却清晰地映入了眼帘,震撼至极。 倏然间,牛棚屋那道木门响起了“吱呀”一道声响,只见那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慢慢融入了夜色之中。 即便在漆黑的夜里,何凤娇依然能描绘出男人那高大的身影。 跟了大概几十米,贺东那高大的身影突然停住了,立在原地没有继续走去。 这里虽然还是村里的范围,但只有一间放置农具的泥坯屋,除了一片虫鸣蛙叫,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正当何凤娇想要开口的时候,贺东却突然转过身来,目光冷冷地看着她:“你跟来干什么?” 贺东就着夜色看向那抹娇俏的身影,虽然模模糊糊,但那每夜梦见的甜美模样却像是烙印一样,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即便没有月光,只有漫天繁星,他也能知道站在他跟前这少女此刻的模样。 一定是露着一个甜甜的笑,两个小酒窝点缀在脸颊上,俏皮又可爱。 只一瞬间,贺东那平静的内心顿时泛起了层层波澜。 何凤娇先发制人,气恼道:“你既然知道我跟着你,你干嘛不早点回头跟我打招呼?” 这么说,他是早就知道了? 只见贺东的剑眉皱了起来,表情依然冷冷冰冰的,跟那天背她下山的人好像不是同一个似的。 何凤娇水灵灵的大眼睛瞪着他,问:“你是不是在躲我?” “为什么要躲着我?” 空气突然有一丝的安静,除了两人的呼吸声,谁也没有再开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贺东才淡淡道:“没有。” 没有才怪! 不过何凤娇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而是拿出了手里的那瓶银耳雪梨糖水递给他:“听说你要上夜工,这个你带着夜里喝点,就不用上火了。” 说罢,何凤娇便一步一步朝贺东走去,明明没有多远的距离,但何凤娇那缓慢走来的脚步,却好像一个个锤子敲打在他心上。 一时间,姐姐的话,何凤娇的身影在他脑海盘旋着…… “以后不要再接近她了。” “我们配不上。” “远远看着就好了……” 就在何凤娇离他一步之遥时,贺东骤然露出一个冷若冰霜的神情,随即凶巴巴地把人压在了泥坯屋的墙角上,摁住了她递来的手腕,道:“你不要再给我任何东西了!” “老子穷,没东西回报你,离我远点!” 何凤娇手腕顿时传来一阵刺痛,那装满了银耳雪梨糖水的瓶子就这样从她手中滑落,铁质的瓶子跌落在地上之时传来了“哐当”一声闷响。 男人温热又粗重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痒痒的,又热热的,惹得何凤娇瞬间就红了脸。 如果不是他凶巴巴的语气,这么近的距离,何凤娇还以为他是要强吻自己了。 何凤娇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人,只见贺东胸口一起一伏的,比这夜色还要黑的眸子居高临下晲着她,似乎是气到了极点。 只是他不知道,他掐着自己手腕那颤抖不已的手掌出卖了他。 他不是生气,而是在害怕。 何凤娇水盈盈的泪珠在黑亮的大眼睛打转,对上贺东那黑眸,娇滴滴道:“你凶我!” “我给你糖水,你还凶我!” “我让你多笑点,你说好!你骗人!” “你说会带我去采蜂蜜,你也是骗我!” 一连几句的控诉,让贺东心里那道防线瞬间崩塌。 何凤娇那水汪汪的眸子,晶莹又透亮,比天上的繁星还要明亮。 只一眼,便让他沉沦进去。 “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的。” 第33章 夏天的风轻轻吹过,吹起了何凤娇刚洗过的头发,透软的发丝扑打在贺东的手臂上,痒痒的,麻麻的,好像有一道电流漫过了每一处神经,让他有刹那间的迷乱。 何凤娇的发香很特别,跟贺敏买回来的洗头皂不一样。 她的每条发丝都好像散发着一种果香,像是桃子,但又不像他在山上摘过的那些桃子。 是那种带着甜丝丝味道的桃香,让人一闻,就想要靠近过去,诱人又香甜。 贺东下意识就往那让他魂牵梦萦的头发靠去…… “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的。” 何凤娇看着只两个拳头距离的贺东,表情虽严肃,但依然不损他的清俊。 他的黑眸闪烁繁星般的光芒,尽是温柔与纵容。 高大的身躯有着强烈的压迫感,居高临下晲着她的时候,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脸红耳赤。 明明刚才还是一副凶巴巴的表情,但只要她撒撒娇,他就会无条件妥协。 这不是明让她胡作非为,恃宠生娇么? 何凤娇忽略那雷动一般的心跳,手腕上那钳制住自己的力道依然没有放松。 两人的呼吸很近,近得何凤娇可以感受到贺东那热腾腾的身躯散发出来的热度,比这夏夜还要燥热几分。 何凤娇撞上贺东那早已换上了温柔的深邃黑眸,笑盈盈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喔。” “那你现在就笑一个吧。” 何凤娇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呼吸却像是一团棉花一样,紧紧包围着她。 贺东看着怀里那下一秒就要覆上的温软,突然就理智回笼,下一秒便触电般地放开了何凤娇那滑腻的手腕,同时也快速地后退了两步。 只那手心一阵汗湿告诉他,刚刚差点犯下了弥天大错。 何凤娇看着贺东的反应,一阵失落漫上心头,顿时就委屈巴巴道:“你刚才吓到我了!” 贺东表情凝重,慢慢攥紧了双手:“抱歉。” “那你赶紧笑一个啊!” 贺东对上何凤娇期许的目光,顿时有种后悔的感觉。 怎么一下子又这样了? 明明决定了以后不再打扰她的。 何凤娇见他没说话,又说:“你看你,还说没骗我!现在又骗我了!” “没骗你。”贺东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说:“只是现在太晚了,你赶紧回家去。” 十点多的时间,要不是上夜工的村民,早就呼呼大睡了,毕竟明日一早又要五六点就起床上工。 何凤娇嘟囔道:“还不是因为你!” 虽然不知道贺东这一头半个月到底是真的忙,还是故意躲着她。 但好歹也得了他一个承诺。 贺东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何凤娇却哼道:“贺东,你要是再敢躲我,我以后真的不理你了!” 贺东听着何凤娇这话,心头骤然抽痛了一下。 他道:“没有躲。” 何凤娇对上那双黑眸子,揶揄道:“最好你是没有,不然我一定曝光你……” 一个‘始乱终弃’差点脱口而出,不过何凤娇脑子一转,改口道:“言而无信。” 明明听起来就是小女孩般的威胁,但不知道为何,贺东却甘之如饴。 他浅浅勾了下唇,“嗯,我知道了。” 何凤娇善解人意道:“那你记住了啊,等你忙完了,你要带上我一起去采蜂蜜的。” 说罢,便对着贺东盈盈一笑,仿佛很是期待。 贺东点了点头:“记住了,你先回家去。” 何凤娇听着这人着急赶自己走,便扬起了刚刚被他钳制过的手腕,说:“刚刚你弄疼我了,你怎么那么大力?” 借着天际间微微弱的光线,贺东无法看清她的手腕到底红没红,但刚刚真的有用力。 何凤娇那滑腻的手腕细小又脆弱,即便轻轻一捏也容易留下红印。 更别说贺东那蛮力了。 “怎么那么疼……都怪你!” “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我还特地给你拿糖水,你居然就这样对我!” 她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道:“你快帮我看看,有没有伤到筋骨了?” “我的脚才刚好,手可不能再受伤了。” 她还要跟贺东去采蜂蜜的呢。 …… 听着何凤娇的娇嗔,还扬起手在他眼前摆来摆去。 这一回,贺东没有丝毫的犹豫,骨节分明的手指随即捏住了何凤娇细软绵绵的玉手,缓缓低下头,往她的手腕上轻轻吹了吹。 温柔的气息洒在微凉的皮肤上,何凤娇看不到贺东的神情,低下头只能看到他整齐硬直的黑发,一瞬间,思绪被那灼热的呼吸融化掉,心跳如雷贯耳。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但何凤娇却觉得过了半世纪那么久。 贺东抬眸,薄唇轻启,沙哑着声音道:“吹一下就不疼了。” 何凤娇脚步飘忽,要是这会儿有光亮的话,一定能看到她涨红的小脸。 好热,怎么会那么热? 这一次,轮到了何凤娇后退了一步,但后背是泥坯房,已然退无可退。 下一秒便踢到了刚刚掉落在地的铁质瓶子。 突兀的“哐当”声突然响起,何凤娇抽回了自己的手,说:“你、你的手好热。” 一抽回手,何凤娇又后悔了,她干嘛要抽回手啊? 难道不是应该让他把另一只手也吹一下? 何凤娇突然有点懊恼,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贺东怎么做。 贺东却问:“那还疼吗?” 何凤娇本来就不是很疼,就是装腔作势罢了。 她咬了咬唇,顿时有点苦恼,是要贺东继续吹呢?还是继续吹呢? 然而脱口而出的却是:“没、没有那么疼了……” 下一秒,贺东却突然道:“娇娇,真的很晚了。” 这一声‘娇娇’,温柔得成功把何凤娇给融化掉,融化成雪糕一样的奶油,甜进了心里。 然而比声音还要温柔的是,贺东那深邃得犹如银河的黑眸。 温柔的他,真是要人命啊!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再叫一次? 正这么想着,何凤娇却已经把话说了出来:“能不能,再叫我一次‘娇娇’……” 贺东低头晲着她,唇边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却说:“再不回去,大队长和李大娘就该出来找你了。” “噢。” 何凤满满的一阵失落,支吾道:“那你等会记得拿糖水,我先回家了。” “嗯。” 何凤娇闻言,便擦过贺东燥热的身躯,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走了两步,何凤娇顿了顿脚步,回头看向贺东,忽地笑了起来。 “你以后能不能都叫我娇娇?” 贺东愣怔了一秒,望向少女那有点模糊的身影,却说:“今晚早点睡,别熬那么晚了。” 何凤娇挑了挑眉,这么说,他知道自己最近都很晚睡了? 如是想,何凤娇心情愉悦了不少,“嗯,我知道了。” 说完,便踩着欢快的脚步慢慢离去。 就着朦胧的光影,贺东看着何凤娇那抹娇俏的身影渐行渐远,周围一片黑漆漆的,但她的身影好像一抹光不停跳跃着,好像那天上那月儿投影在水面,摇曳着明媚的姿态,让人迷醉。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红砖房的大门后,贺东才放开了紧攥着的手指,长吁了一口气。 贺东弯腰把何凤娇留下的铁质瓶子捡了起来,轻轻吹掉上面沾染的泥土,然后视如珍宝一般握在了手里。 * 一连几天,何凤娇都夜里蹲守在红砖房门口,偶尔给贺东些消暑糖水,偶尔便跟他闲聊上几句。 两人相处如同先前一样,好像并没有特别好,但也没有生疏到见面就不知道说什么。 可是那晚的事情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贺东也没有再温柔如水地叫过她“娇娇”。 何凤娇又感到亏大了,那晚就应该让他好好吹上一番的,这男人,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 都说男人心,海底针,还真没错! 很快便到了小暑,这会儿已过了夏收时节,正要迎来秋耕插秧的农忙时段。 为了不下田插秧,何凤娇瞅着那瓜田的甜瓜和西瓜也开始熟了,于是便给何春生一连熬了好几晚的糖水,以换瓜田守夜的活儿。 相比起在田里被水蛭吸血,何凤娇觉得熬夜守瓜田也不是那么的辛苦。 早两日她看到了何彩霞在田里哗哗叫的身影,后来她娘回来说是被水蛭吸上了,所以才会那样。 何凤娇便对那水蛭更是越发惧怕,话里话外都跟何春生说要去守瓜田,免得他把之前的话给忘了。 谁让何春生是大队长,其实生产队的事儿真的很多很多。 这个年代的村民下工时间已经很晚的了,但何春生常常都会忙到晚上9点多才回家来。 有时候刚吃了饭,随便冲个澡就躺床上去睡了。 听李红梅说,好几回他爹连头发都没干,沾上枕头就睡了。 何春生喝了几晚何凤娇的糖水,最终还是松了口,说:“现在是秋耕时节,我先跟你说明了,下田里干活有十个工分,不过守瓜田只有七个。你确定还要去守瓜田?” 何凤娇哪里会在意那几个工分,她有超市空间,什么吃的都有,还没饿过肚子的。 而这几个月来,她也常常会拿些肉食出来给大伙儿加餐,虽并不是餐餐大鱼大肉,但比起别人家已经是很奢侈了。 何凤娇点头:“当然,我要守瓜田。” 何春生当然也没指望何凤娇能赚十个工分,但守瓜田得熬夜,虽说可以吃田里的瓜,但这段时间家里好像也不缺野果子,也没必要馋田里的瓜。 不过女孩子家心思难猜,何春生也没追问那么多了,便严肃道:“那过几天开始插秧的时候,你就去窝棚守瓜田吧。” 何凤娇得到了何春生的批准,差点没高兴得跳了起来。 随后何春生又补充了一句:“反正之前守瓜田那几个大老爷们都回来参加秋耕,现在都有不少女同志喜欢去守那瓜田。” 何凤娇爱去守,就由她去吧。 何凤娇听到何春生的话后,才想起贺东应该也回去参加秋耕,不可能再去守瓜田了。 那不是白忙活了? 何凤娇便问:“爹,我不如今晚就去窝棚吧。” 真要秋耕才去的话,估计容易遭人闲话,虽说何凤娇不在意别人怎么说。 但何春生其实很尽职尽责,也公私分明,虽宠爱何凤娇,但真要是做错事的话,该骂的还是会骂。 何春生思量了片刻,背着手来回走了两步,说:“好吧,你从今晚开始就去吧,那我等会多叫一个女同志陪你。” 反正后天就开始插秧了,也不差这几天,既然她想起就由她去吧。 * 当晚,李红梅早早就熬好了一壶茅根马蹄胡萝卜糖水,让何凤娇带去窝棚,虽然瓜田守夜倒不是多难的劳务,但却是夜里上工,还得熬一宿,又累又不安全。 李红梅在何凤娇出门之前三番四次,说了又说,让她注意安全,有危险就大声喊叫。 “除了守瓜田的同志,还有一些夜里巡逻的同志,反正有什么事就大叫。” 瓜田在一村和二村中间一块沙壤地,两头都住着生产队的村民,要是大声呼喊的话,还是能让两条村子的几户人听到的,安全系数还算比较高。 但偶尔也会碰上一两个偷瓜贼,何凤娇这般细皮嫩肉的,肯定不能让她跟偷瓜贼起冲突的,唯一解决办法就是让她喊人。 何凤娇点了点头:“知道了娘,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同志,还有唐知青呢。” 虽然何凤娇想跟跟张红玉去守瓜田,不过张红玉却想要多挣些工分,年底好分上多点粮食。 不过跟唐宁宁也一样,反正夜里指不定都是打瞌睡,她睡半宿,自己睡半宿也差不多了。 何国强打了个哈欠,随后跟李红梅道:“娘,别担心,我把娇娇送到窝棚再回来睡觉。” 何凤娇见她大哥哈欠连连,便说:“大哥,不用了,爹说让我跟唐知青一起过去窝棚。” “你明儿个还得早起去公社运肥料呢,早点回去睡吧。” 何国强听着何凤娇这话,问:“真的?那你们两个都是女同志,也不安全啊。” 何凤娇笑说:“这不都在一个生产队吗?哪里不安全了。” 何国强想了想也是,这些年他们竹园生产队还算太平,除了几个馋鬼回去偷瓜,也没其他乌烟瘴气的事情。 何凤娇拿过李红梅准备的糖水,便走出了红砖房,说:“那我先去上工了。” 何春生吃饭那时候跟何凤娇说,让她在红砖房前面那个放拖拉机的地堂上等唐宁宁,两个女同志结伴而行也不用过于害怕。 这会儿时间不早不晚,何凤娇便在那显眼的拖拉机旁等着唐宁宁。 无论唐宁宁走那条路,如果要去瓜田都是必经这个地堂的。 所以只要她一来,基本上都会看到她。 而且,要是贺东今晚还去瓜田上夜工的话,也会看得见她。 就是不知道秋耕就要来了,贺东还会不会守瓜田。 毕竟秋耕的时候真的很多活,很累,“三餐吃在田头”就是他们在农忙时段里的最好写照。 而且秋耕的工分也多,大多数男同志都能拿到十二个工分,更别说勤劳如牛的贺东了。 不过贺东要是不去瓜田守夜,何凤娇也更安心。 她可不想这男人累死在田里了! 可是何凤娇等到脚都酸了,来回看了几次腕上的手表,发现都已经到了上工的时间。 贺东没有出现,应该是不去守夜了。 然而贺东没出现便算了,为何那唐宁宁也没来? 何凤娇嘀咕:“这唐宁宁,怎么回事?都上工时间了,居然还不来!” 何凤娇于是又等了两分钟,最后干脆不等了,自个儿往瓜田走去。 这条路她白天走过无数次,夜里也跟贺东走过一小段路。 可是那次夜里走的时候,因为有贺东,她根本不在意夜里会有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危险的。 但这一次自己走夜路,听觉视觉顿时便敏感了数十倍,那虫鸣蛙叫,让她有点莫名的惊悚。 手里那小小的马灯好像根本没什么用,只能照亮周围的小小的范围,眼前一片,昏暗如墨。 虽然走到竹园二村只那么一两百米的距离,但这会儿的农村早已陷入了沉睡的姿态,有些赶早的人在9点就已经睡了。 寂静又黑暗,让何凤娇瞬间毛骨悚然,那些看过的惊悚片,怪诞小人书纷纷从脑海深处冒出,每走一步都觉得会跳出一个怪物来。 还没走出多远,小路旁的玉米地倏然窜出了一道身影。 “啊——”何凤娇手里的马灯都差点给吓掉了,连连后退了几步,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下一秒,一道熟悉又低沉的嗓音从身前传来:“是我。” 贺东的声音犹如那翻天海浪中倏然冒出来的一根浮木,何凤娇顿时就带着抽泣声,道:“你吓死我了……” 说出口后才发现,那语气娇嗔得像是向恋人撒娇一般。 他说:“娇娇,是我,不用怕。” 贺东的身影逐渐靠近,清俊的轮廓逐渐清晰。 何凤娇一下子没忍住,撞入了他的怀里,哭道:“贺东,我怕……” 第34章 贺东突然被撞了个满怀,一阵软香靠来,让他忍不住僵直了身体。 何凤娇浑身有点微颤,看起来是真的怕。 就像是那次在山上遇蛇的情形一样。 明明何凤娇在向他寻求安全感,但贺东却可耻地有了不该有的邪念,导致被何凤娇撞入怀时也一动不敢动的。 他说:“没事,我在。” “没有其他人。” 有了贺东的这句话,何凤娇更是肆无忌惮地往他胸膛靠去,汲取他身上的阳刚气。 他的身上有股很特别很清新的草木味,可能是一种药材,但何凤娇并不懂是什么,只觉得好好闻。 “嗯。” 何凤娇从没想过走在农村的夜晚小路上会是这么恐怖的。 先前家里人,她娘和大嫂偶尔也会夜里出去,可是并没听她们说起有什么可怕的事。 早知道就让大哥送一下了! 那就不至于一点风吹草动就吓个半死…… 可一想到要是刚才走出来的人不是贺东,那会不会…… 何凤娇不敢想了,埋首在贺东的胸膛上想要寻求一丝丝的安慰。 幸好贺东没有拒绝她,没有把她推开,何凤娇双手在牢牢攥紧了他的衣衫下摆,手心全是冷汗。 下一秒,她察觉到贺东的身体好像在后退,何凤娇低声道:“别动,让我……让我缓一缓。” 少女的声音还带着特有的娇嗔,软糯糯的,听得人耳朵根都忍不住发红,心砰砰乱跳。 贺东果真一动都不动,就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深怕泄漏了自己此刻的紧张。 夜风吹过,吹起了何凤娇滑落的刘海,扑打在他的手臂上,好像小猫尾巴扫来又扫去,又痒又撩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软香人儿动了一下,随后缓缓地后退了一步,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望向他,缓缓眨了眨眼睛,濡湿的长睫毛下还有点点的水迹。 贺东被何凤娇这无辜又可怜的眼神看得心痒痒的。 他清了清嗓子,喉结上下滚动:“怎么只有你一个?” 看何凤娇手里还提着一个马灯,还背了个小书包,看样子是打算去哪里。 何凤娇闻言,垂下了眼帘,说:“本来跟唐知青一起走的,谁知道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她,我便先走了。” 其实她也不是那么胆小的,就是农村的夜里实在太昏暗了,路灯没有就算了,田野又广阔,人也没几个。 幸好贺东出现了。 贺东皱了皱眉,问:“去瓜田?” 这个时候出去的,应该就是去瓜田守夜了。 何凤娇点了点头:“嗯。” “你是不是不去窝棚守夜了?”何凤娇抬眸睨向他,问。 贺东微愣,随后点了点头:“快秋耕了。” 虽然内心期望何凤娇会不会是想要跟他一起上工,但想到现在临近秋耕,而且天气炎热,说不定她只是换个轻松活罢了。 随后,何凤娇失落地“噢”了一声,嘀咕道:“还以为今晚都可以跟你一起上夜工呢。” 不过只一晚也挺好。 虫鸣叫声杂乱,贺东有点听不大清,“嗯?什么?” 何凤娇随后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两人沉默了片刻,贺东便问:“唐知青,是怎么回事?” 何凤娇:“我也不知道,本来今晚我们一起守夜的,我刚刚在地堂等了她很久,也没等到她,就自己一个人先走了。” “算了,那别管她了。”贺东向瓜田的方向睨了眼,道:“去瓜田还有一段路,我带你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慢慢地,惧黑的何凤娇便跟他并肩而行,问:“对了贺东,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边的?” 这会儿不该早点上床睡觉么? 这人难不成真的是铁打的? 昨夜熬了夜,今天据她爹说也有去上工,既然他不用去瓜田守夜了,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何凤娇内心忽然划过了一丝期许的念头—— 难不成贺东知道她今晚要去瓜田,是专门在这等着她的? 贺东垂眸睨向她,顿了一下,淡淡道:“出来吹吹风。” 何凤娇对上他的目光,揶揄道,“你还挺有闲情逸致的啊……” 要不是天色昏暗,何凤娇一定会看得到贺东赤红的耳尖。 空气有一瞬间的的沉静,过了片刻,只听贺东说道:“刚见你在地堂好像在等人,所以就没上去。” “下次如果不敢走的话,可以叫人陪你过去,别再一个人走夜路了,不安全。” 何凤娇笑盈盈地睨向他,问:“那你可以陪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如果陪她一起走夜路的是贺东的话,她感到无比的有安全感。 贺东没有说话,转而问:“到了后半夜会有点凉,有没有多带一件衣服?” “忘了。” 何凤娇没有听见的贺东的回答,大致也猜到了他应该是不情愿的。 毕竟这年头,两个后生夜里一起走夜路,难免会引起别人的闲话。 贺东这么一个不爱惹是生非的人,估计为了避免闲言闲语,不会答应她的。 何凤娇脑海倏然冒出了一个惊人的想法—— 要是…… 要是他们两人如果处了对象,那贺东是不是没有拒绝的余地? 何凤娇瞥了眼身旁的贺东,只见他高大的身影笔立挺直,脚步平稳地朝前走去,微弱的马灯照射出来的灯光,让贺东那清俊的面孔蒙上了一层朦胧美,乍一看,比任何时候都要俊朗和柔情。 两人的距离亦步亦趋,贺东为了迁就她,脚步比以往慢了不少。 以保证就在她的安全范围内。 何凤娇笑了笑,两人走在星河灿烂的田野间,忽然有种是约会的感觉。 贺东望向身旁跟随的何凤娇,垂眸问:“那需要我等会回去让你家人给你送一件衣裳?” 何凤娇抿了抿唇:“不用了。” 大伙儿应该都睡了,她本来就怕蚊虫叮咬,所以已经穿上了长衫长裤,应该不至于会冷的。 * 两人慢慢走着,很快便走到了瓜田附近,贺东长得高,老远就看到了唐宁宁的身影在窝棚里头。 这么说,是唐宁宁没有等何凤娇,就先来了瓜田。 贺东看着唐宁宁的身影,眼睛沉了沉,冒出丝丝的冷意。 贺东说:“唐宁宁已经去到了窝棚。” 何凤娇疑惑地“啊”了一声,“唐知青已经去到窝棚了?” 何凤娇刚刚还有点为唐宁宁担心。 毕竟走那条小路真的好恐怖,想到唐宁宁如果跟她一样,也是自己一个女同志走那条路,肯定会感到很绝望了。 可何凤娇听到贺东的话,遥遥看去,便看到了唐宁宁跟竹园三村一个女同志有说有笑。 亏她还等了她将近半小时! 这人,怎么自个儿走了,都不打一声招呼呢? 何凤娇气呼呼地望向那个方向,没等贺东说话,她便说道:“贺东,你先回家去。” 她就要看看唐宁宁有什么理由,居然让她等了那么久,还因为独自走夜路,还被吓个半死! 贺东看着何凤娇那气呼呼的小脸蛋,已经逼着有点微红,便问:“需不需要帮忙?” 何凤娇哼道:“不用,你先回家去。” 如果她跟贺东一同出现,说不定还会被别人倒打一把了! 贺东皱了皱眉,却说:“那你先过去,我看到你进去窝棚,我就回去。” 何凤娇这会儿倒也顾不上贺东了,径直地朝窝棚走去,打算好好问问这个唐宁宁是几个意思! 这边的唐宁宁和生产队一个女同志相谈甚欢,甚至还没注意到满脸气恼的何凤娇已经来到了窝棚。 何凤娇一走进了那个简陋得只有个屋顶和四根竹子的窝棚时,便听到了另一个女同志问唐宁宁:“今儿晚不是还有一个女同志跟你一起守瓜田吗?怎么还没见她来?” 唐宁宁眉眼带着几分我见犹怜,淡淡道:“我也不知道呢,可能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吧?” 那个女同志便问:“是哪个同志啊?怎么做事这么不靠谱?” “嗯……”唐宁宁迟疑了一下,随即道:“她叫何凤娇。” “噢,是她啊,她是咱们周边几个生产队里边出了名的好吃懒做,说不定想着有两个人守夜,就故意来晚一些的。” 唐宁宁扬了扬眉,露出个淡然的笑来:“那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也听说过何同志怠于劳动的流言。不过流言归流言,我们就不要在背后说人家了。” 那女同志一听,更是火大了:“不让人说,那她也得做好一点啊!这都过了上工时间大半个小时了,她就仗着自己有个大队长爹才敢这样明目张胆……” 那女同志的尖酸刻薄的话还没说完呢,便被身后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 “我好吃懒做怎么了?吃你家米饭了吗?” “至于我为什么会迟到,这不是问唐知青更清楚吗?少拿我爹是大队长来污蔑我!” 何凤娇是何家的掌心宝贝,养得就比一般人要娇蛮任性。但是她又长得娇美,每回站在人群当中都是最夺目的一个。 所以平日里很多人都愿意纵容她的小脾气,但何凤娇除了被人闲话好吃懒做之外,其实也没有特别过分的行为,最起码是没有冒犯到别人。 这会儿她板着一张小脸,看起来虽然不是很生气,但她的眼神却像是一把刀子一般,锐利得让她感到阵阵羞耻。 这种在人背后闲话被当场抓包的感觉,当即便让那个女同志脸红了起来。 而那女同志身旁的唐宁宁只是目光淡然地望向了何凤娇,笑问:“何同志为什么会迟到,怎么关我事了呢?” 何凤娇目光在唐宁宁身上扫了扫,说:“大队长原本是考虑到安全问题,才安排我们两个女同志一起来上夜工,夜里走路不安全,他还让我们在地堂相等一起过来窝棚。这事你应该知道的吧?” 唐宁宁脸色一变,傍晚那会何大队长确实找上了她,亲自说了这件事—— 他说女同志夜里走路过去瓜田不安全,让她上工前在地堂等候一会,然后跟何凤娇一同过来瓜田。 只是她为了跟沈清安可以同行过来瓜田,就没有等何凤娇。 何凤娇看着唐宁宁的脸瞬间耷拉了下去,又问: “我倒是想问问唐知青,既然大队长安排了我们一同上工,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先来了窝棚?” “来了也罢,你是不是好歹给我说一声,不至于让我在地堂等了半小时?!” “结果人没等到,居然还敢在背后编排我的不是!” 一连几句话的控诉,成功让那一个女同志脸色发白,从刚刚的脸红耳赤变成了苍白。 更别说当事人唐宁宁了,此刻她紧咬着唇瓣,皱着眉头,白皙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难看至极。 唐宁宁微微抬眸,望向何凤娇,娇娇柔柔道:“何同志,这件事是我有错在先,是我没告知到位,不过我很早之前就让张红玉告诉你,我会先过来瓜田。” 何凤娇哼笑:“很早?很早是多早?大队长去通知你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人家张知青也刚下工,难道不用0吃饭不用干自己的活?” “再说了唐知青,就算你让张知青告诉我自个儿先过来,可是你们知青宿舍去瓜田走哪条路都会路过我家的,难道进去我家再告知一声很难吗?” “还是说,你是故意不告诉我,想让我白等你一趟的?” 何凤娇的几番话说得唐宁宁哑口无言,她诧异地看向何凤娇,明明这么娇美的一个姑娘,不过这时的目光却锐利得很,一句句话好像响亮的巴掌扇在她的脸上,隐隐生痛。 唐宁宁忆起了一小时前,她跟沈清安路过红砖房的时候,沈清安看着何凤娇家出了神。 问她,何凤娇是不是也跟她一同去瓜田守夜? 唐宁宁早前就听说了何凤娇脚受伤那几天,沈清安有给何凤娇送去药草,只是都让张红玉拿回知青宿舍了。 明明以前沈清安就对这何凤娇不理不睬,自打那次一同去镇上赶集之后,她就发现沈清安对何凤娇的态度改变了不少。 所以在沈清安看向何凤娇家的那一刻,唐宁宁有个猜测,沈清安是不是喜欢上何凤娇了? 如是想,唐宁宁有点慌了。 其实她在知青宿舍跟其他的知青都相处不算好,有些人说她高傲冷清,有人说她高不可攀,也有人拿她家成分说事,只有沈清安,跟她畅所欲言。 所以那一刻,唐宁宁知道自己不能让沈清安陪同她们一起来瓜田。 只要没有何凤娇,沈清安还是以前的沈清安,目光都专注在她的身上。 于是她说了谎,说何凤娇不跟他们一起上工。 后来,她跟沈清安便先来了瓜田。 只是她没想到,张红玉怎么没告诉何凤娇,她居然在地堂等了半个小时。 就在这时,刚刚为了避嫌的沈清安和他一同守夜的一个男同志听到了动静也过来了窝棚,看到何凤娇正一脸不快地看着唐宁宁,当即便问:“娇娇?” “怎么了?”随后他下意识朝何凤娇走去,问:“你怎么来窝棚了?你今晚也是来上夜工夜的?” 何凤娇听着沈清安这亲昵的称呼,心里不舒服极了,也没打算理会他,依然看着唐宁宁,等她开口。 沈清安见何凤娇没理会他,便问对面的唐宁宁,只见她脸色苍白,像是哪里不舒服似的。 “唐知青,发生什么事了?” 站在一旁的女同志,因为说了何凤娇闲话被当场抓包,刚刚已经有点惭愧了。 刚刚听完何凤娇的话,却发现自己似乎是误会了她,内心很是愧疚。 于是她便把刚才的事简单复述了一遍,只见沈清安的表情越发的难看,最后望着一脸无辜样的唐宁宁问道:“唐知青,你不是说娇娇今晚不跟你一同上夜工?” 为什么要骗他? 明明两人一同来瓜田的时候就路过了何凤娇的红砖房,但凡进去问一下,至于让何凤娇在地堂等了半小时? 而且,刚刚何凤娇是不是一个人独自走夜路过来这边的? 一想到那条路上寂静无人,何凤娇应该被吓得不轻吧。 沈清安的心顿时就揪了起来,疼惜地看向何凤娇。 唐宁宁听着这吵杂的说话声,眼眶早已红红的,手指紧紧攥紧了身下的裙子,带着哭腔对何凤娇道:“何同志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到。” 说完,唐宁宁转过身便跑开了。 见状,之前跟唐宁宁闲话那个女同志也朝何凤娇道了歉,然后追了上去。 沈清安见唐宁宁跑了开去,便问身旁的何凤娇:“你刚刚一个人从村里过来的?” 何凤娇收回了目光,对上沈清安那担忧的眼神,随即道,“要不,你先去看看唐知青的情况?” 沈清安疑惑:“我为什么要去看她?” 何凤娇:??? 这是一个小说男主该说的话? 何凤娇没有兴趣跟他闲话,只是说道:“我要上工了,你们两个男同志也应该回去那边。” 何凤娇知道沈清安他们两个守的场地不远,而且窝棚也拉了个电灯,虽然不算太敞亮,但总归比油灯要亮多了。 倒也没那么走夜路时慌张。 何凤娇已然坐到了窝棚里头摆着的椅子上,然后把提前准备好的书本拿了出来,根本不打算理会一旁的沈清安。 沈清安身旁的男同志低声说:“清安,咱们回去那边吧,我们两个男同志在这里也不太方便。” 沈清安深深看了眼何凤娇,无奈地跟自己的同僚回去了自己驻守的场地。 * 何凤娇掏出了一盒糖,在繁星满布的夜幕下,听着虫鸣蛙叫,一边尝着糖一边翻看着带来的书本,这书是之前唐宁宁想要问她三哥借的《林海雪原》。 她以前看过电视剧,但没有看过小说原版,如今也是打发时间的好书本。 手里的书一页一页翻过去,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何凤娇突然被一个身影遮住了灯光,书本瞬间落入昏暗之中。 何凤娇以为是唐宁宁回来了,随后便抬眸看了过去,只见贺东的身影立在窄小的窝棚里头。 何凤娇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问:“你怎么还没回去?” 刚刚贺东不会一直在暗处看她跟别人起争执了吧? 虽说她不需要贺东出面帮她,但这会儿见到他没走,内心还是忍不住泛起了窃喜。 随即,贺东把东西放到了何凤娇的书本旁,说:“这个驱蚊,刚刚忘记给你了。” 东西刚一放下,何凤娇便闻到了一阵薄荷的清香,还有点点的八角茴香味,这东西他们家好像也有,李红梅在她出门之前已经给她放进了书包,不过刚刚忘记拿出来了。 何凤娇掩饰不住自己的高兴,弯了弯眉眼:“谢谢。” 随后她又问:“你……要走了吗?” 话落,下一秒就看到了贺东找了个角落,就着一个木头墩坐了下去。 他说:“你一个人不安全,我陪你。” 何凤娇却担忧道:“可是你明天还得上工,要不你回去睡觉吧,都要秋耕了,田里很多活,你这样熬着不行的,熬坏身体怎么办?” 要不是因为秋耕在即,农活多,何凤娇还真会厚着脸皮让他留下来。 贺东不动声色地开口:“没事,我坐着休息也可以。” 何凤娇看着那高大的身影略显委屈地挨住了柱子坐下,随后便走了过去,拍了拍他:“要不你回家去吧,沈清安和何庆国也在附近上夜工,有事我会叫他们的了。” 贺东听见‘沈清安’三个字,随即想到了刚刚沈清安望向何凤娇的眼神,随即唇角扬起一个冷笑的弧度,双眸沉了沉。 他试探着问:“你不想我陪你?” 何凤娇居高临下看着他,一晃神就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只见贺东好看的唇角微微扬起,抬头晲向她,安静地等待她的回应。 也不知道是夜间灯火过于昏暗,还是半夜让人神智冲动模糊,何凤娇居然有一刹那觉得贺东那双眸温柔又滚烫,让她一下子就迷醉其中。 何凤娇垂着眸,唇畔不知不觉漫出丝丝笑意:“想的。” “可以的话,明晚,后晚,大后晚……都想你来陪我。” 第35章 何凤娇站在坐着的贺东身旁,也才比他高了一个头左右,但这种居高临下并没有给她任何气势,反而被贺东一个深邃的眼神就给看得心虚。 难不成是她的要求过分了吗? 不就是……今晚明晚大后晚,三个晚上……而已? 一点也不! 她一个姑娘家家晚上守夜很危险的好不好? 但想到了贺东白天要去上工啊! 可是她来瓜田守夜本就是为了跟贺东一起的…… 纠结,好纠结。 何凤娇微微垂着眸,偷偷打量着贺东的表情。 这人,怎么不说话呢? 他是不愿意了吗? 贺东不笑的时候,总会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浑身好像自带一层隔离防护罩似的,谁也不敢靠近他半分。 只见此刻的他唇边噙着一抹笑,细长的杏眼微微眯着,若有所思地睨向她。 昏暗的光线下,贺东那禁欲绝伦的俊脸更让人眼红心跳,尤其是对上他那双深邃得好像浩瀚星河般的黑眸,好像一下子就掉进一个漩涡里,越陷越深。 何凤娇紧张的手指搅了搅自己的衣摆,她都讲得这么清楚了,贺东要不是傻子,他都该明白了吧? 可是贺东薄唇紧闭,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她。 夜里微凉,立于山脚下的瓜田吹来了阵阵凉风,但却没有吹散何凤娇脸上的热燥。 贺东越是沉默,何凤娇就觉得这空气越是稀薄,感觉要让人喘不过气了! 何凤娇贝齿咬了咬唇,懊恼地瞪了他一眼,嗔责道:“你倒是说话啊!” “你愿不愿意嘛?!” 贺东慢慢收敛起眉眼的笑意,忽地抬起了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何凤娇跌落的发丝,语气中漫出几分的吊儿郎当,说:“你怎么还是不长记性?” 说完,贺东便勾着她的发丝,掖到了她的耳后,随后男人那粗糙又温热的手指轻轻擦过了她敏感的耳垂。 “你知不知我是个危险的男人?” 话落,那本来勾弄她头发的手便抓住了她的手腕,一使劲,何凤娇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他身旁靠去,就差一点点便坐到了他的身上。 何凤娇对上近在咫尺间贺东那俊美的面孔,只见他那狭长的眼眸轻轻眯着,有几分陌生的漫不经心,她的心底忽地扑通一顿乱跳。 明明笑起来的时候好看极了,可此刻的吊儿郎当又显得有几分慵懒的感觉,肆无忌惮的眼神好像就要把她浑身看了个遍。 明明凉风习习,但此刻扑打在何凤娇脸上的气息却是热烫烫的,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原来是贺东那灼热的呼吸。 何凤娇一下子也燥热了起来,她还没见过这样流里流气又霸道十足的贺东,好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狼,双眸衔满了各种难以启齿的欲/望。 但不知道为什么,何凤娇却不怕。 对,一点都不怕。 只要是跟贺东在一起,她就什么都不怕。 即便是这样陌生又吓人的贺东,即便被他温热的手掌紧紧钳制着手腕,也没有让她有半点的害怕和抗拒。 甚至在闻到贺东身上那清新的药草味,让她下意识轻轻吸了吸气。 何凤娇极力忽略那雷动一般的心跳声,水汪汪的杏眸认真地睨向他,一字一句清晰问道:“我知道你很危险,那……那你会伤害我吗?” 贺东被何凤娇不按套路的话给噎住了,她不是应该离开点吗? 她就应该离自己远远的! 可此刻少女的馨香扑面而来,让他就连耳根都开始灼热起来。 他强作镇定地松开了何凤娇的手腕,性感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沙哑着声线道:“我帮你点一下驱蚊的艾草。” 说罢,便准备要站起来,试图远离这个乱他心神的小妖精。 可下一秒,何凤娇挡住了他的去路,白皙的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使力道把他往木墩上按去,不打算让他走。 她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贺东也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 还是说,他想逃避? 何凤娇偏生就是来治他的逃避之症的! 何凤娇亮得发光的水眸温柔地看着他,嗔责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你会伤害我吗?” 当何凤娇那双白得发光的小手搭过来的刹那,贺东高大的身影下意识僵住了,那肩膀上仿佛有了千斤重的魔力一般,让他无法动弹,直直往木墩坐了回去。 明明这点儿力气对于贺东来说跟猫儿挠痒痒差不多,只要轻轻使力就可以让何凤娇离他远远的。 可即便是这样,贺东还是选择乖乖坐了回去。 贺东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何凤娇,那白得犹如剥了壳一般白又滑的小脸几乎就要贴上来,那娇艳欲滴的小嘴一呼一吸之间的气息全扑在他的脸上。 又香又甜。 只要他一抬头就能尝一尝那梦回千百遍的红唇,可脑海的声音告诉他,他不能。 贺东心烦意乱,身体越发的燥热和僵硬,尤其是肩膀上那双白得发光的纤手,还搭在他的肩上。 隔着薄薄的布料,他甚至能感受到跟他身体每一处都不同的柔软,软得让他胸腔都鼓满了气,闷在胸膛里面,难受得让他浑身冒汗。 贺东的眼神忽地一沉,沙哑着声线道:“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乱碰我吗?” 何凤娇双眸含波,几缕跌落的发丝跌落在贺东脸旁,笑盈盈地看着他。 “那如果,我就是想碰你呢?” 何凤娇原本搭在他肩膀上的小手忽地扶摇直上,带着夜间微凉的指尖学着刚才贺东那流里流气的动作,碰了下贺东那红红的耳垂…… 贺东脑海有什么东西啪嗒了一声,看着那日思夜想的姑娘就站在他的跟前,轻触他敏感又灼热的耳垂。 浑身的血液瞬间往脑袋涌上来,叫嚣着要冲破屏障。 只是,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不能再任由何凤娇这样下去。 贺东随即站了起来,一把抓起她的纤细的手腕,用力把她整个人往自己身上带,四目相对,贺东看着那双水灵灵,不染尘埃的星眸,拧着眉晲着她:“何凤娇,你是不是得吃点教训才长记性?” 何凤娇看着贺东的帅脸近在咫尺,高挺的鼻子,性感的薄唇,深邃的轮廓,只是那深邃的黑眸此刻怒气腾腾,好像要吃人似的。 何凤娇被贺东阳刚好闻又陌生的气息浸润得头脑发胀,那滚烫的气息瞬间萦绕在她四周,让她本能地想要远离。 但脑海一个声音告诉她—— 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你、你想要怎样教训我?” 贺东看着何凤娇下意识抵在他胸膛前的手,还有那眼眸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内心顿时就有点后悔,但又希望她知难而退。 贺东那炙热的目光落在她娇艳欲滴的唇上,再到白皙无暇的脖子上,最后又直勾勾落在了何凤娇那两团高高耸起的玉团上:“何凤娇,我是男人。” “你说我想要怎样教训你?!” 贺东看着脸蛋红扑扑的何凤娇,她干净又透亮的杏眸变得水盈盈的,似懂非懂地看向他。 他能在何凤娇光亮的水眸中看到自己失去理智的眼,贺东理智慢慢回笼。 他明明只想要离她远一点而已。 他并不是想要她讨厌自己的。 一想到何凤娇会憎恨自己,看自己的眼神会厌恶,会恶心,他的心就忍不住痉挛了起来。 贺东触电般放开了她,那一声道歉却梗在了喉间难以说出。 但,怀里的少女却突然勾唇笑了笑,她笑得比夏日的阳光还要明媚,眉眼映满了星月银河,曼妙的身影随即紧紧贴了上来。 “你说的教训,是这样吗——” 何凤娇清脆又甜美的声音消失在贺东温软的唇上。 贺东的脑海似有一阵汹涌澎湃的潮水袭来,让他瞬间淹没在陌生又湿润的香甜之中。 第36章 贺东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可何凤娇曼妙柔软的身躯却紧紧靠来,似乎整个人都要挂在他身上似的。 一瞬间,那让人沉醉的香甜紧紧包围着他,一下子就盈满了他的鼻息之间,瞬间蔓延到胸腔。 让他浑身的血液翻江倒海,横冲直撞,连最后一丝理智都已淹没在汹涌的浪潮之中,根本无法思考,只能迷迷糊糊地沉溺在何凤娇生涩又温柔的浅尝之中。 直到唇瓣染上一片濡湿,贺东才微微惊醒,他屏住了呼吸,用力推了推紧密贴着他胸膛的人儿,伸手扯下她贴着自己腰上的手。 贺东皱起了俊眉,低哑怒道:“你、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何凤娇眨了眨那双盈满水雾的眸子,意犹未尽地砸了咂嘴,温柔缱绻地看着他:“我不是耍流氓。” “我会对你负责的。” 贺东听着何凤娇这不可思议的话,那双一向沉静冷淡的眸子瞬间划过丝丝的惊愕与难以置信。 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对上何凤娇那双好似缀满了万千星辰的眸子,干涸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高大的身躯颤了颤,只觉得四周围都是何凤娇那让人迷醉的香甜,让他胸腔的那道气都变得甜丝丝的。 他垂下眸子,却隐忍不住那雷动般的心跳声。 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每一下都好像在鼓动他勇敢朝那美好的人儿走去。 贺东舔了舔唇,却尝到了丝丝的果糖味,他沙哑着声线,责骂道:“你胡说些什么!” 她只是一时冲动,只是一时糊涂了。 贺东宁愿她是斗气,是逞强,也不愿这是真的。 何凤娇晗着笑又朝他走前两步,随后抬手抚了抚他紧皱的眉头:“贺东,你为什么来陪我?” 贺东抿了抿唇,“夜里不安全。” “你说谎!”何凤娇又逼近一步,再次问:“换了其他人,你会管吗?” 答案是肯定不会的。 贺东这人比冰山还冰,当天还凶巴巴对她说我不想欠别人的。 贺东紧抿着唇,避开她步步逼近的身影。 何凤娇紧咬了下唇,随后露出一个笑,问:“那你讨厌我吗?” “怎么可能会讨厌?”贺东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何凤娇笑得更是温柔含情,问:“那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 贺东的黑眸涌现丝丝震惊,可这时已经来不及了。 “幸好你说喜欢,要是你敢说不喜欢,我就……”何凤娇微微踮起了脚尖,白嫩嫩的手攀附住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说道:“亲到你说喜欢我为止!” 说着,便在贺东红得几乎要滴血的耳垂上亲了亲。 贺东好不容易回笼的丁点理智瞬间又支离破碎,隐忍的眼底满布血丝。 “你……” 随即,何凤娇又细细声贴着他的耳畔,问:“贺东,我做你对象好不好?” 何凤娇娇柔的声线好像一根根细线缠绕上他的心头,即便什么都不做,就能拴住他的心。 要是这样还能忍,他贺东就不是男人了! 他长臂一伸,紧紧环住了少女柔软又纤细的腰肢,把她整个人圈在自己的怀里,两人滚烫的气息沿着密不可分的接触互相交缠着,如同藤蔓缠绕疯长。 贺东说:“何凤娇,你会后悔的!” . 他低下头,生涩难耐却又疯狂粗鲁地在何凤娇那染上水迹和眼红的娇唇辗转了起来,何凤娇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好像一把摆动的小扇子,在他的心尖上左右拨弄着,痕痒但又可耻的愉爽。 跟她刚刚试探性的浅尝不同,贺东的攻势猛烈又汹涌,在她微微呜咽一声的时候,就瞬间攻池掠地, 何凤娇的心开始砰砰乱跳了起来,试探着回应男人急躁的亲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何凤娇感到浑身炙热又无力,双脚轻飘飘的,大脑好像随时要缺氧的感觉,只能紧紧攀附上贺东才站得稳。 她挥舞着小手在他的肩上锤了锤,示意他赶紧放开,可换来的却是男人更加不得章法的侵略。 “呜……” “贺东……” 何凤娇不知道自己那娇滴滴的嗔责声,更容易激起男人埋藏的征服欲,贺东收紧环住她腰肢的臂弯,深深地尝着属于她的香甜。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凤娇早已经无力挣扎了,浑身软得像一团棉花似的瘫在贺东的怀里。 只听男人用沙哑得好像火擦过一般的声线,低语问:“后不后悔?” 何凤娇抬起盈满水光的眸子看向近在咫尺的俊脸,下意识伸出小舌头猫儿似的舔了舔那还酥麻又红肿的唇瓣,樱唇微启,浅浅抽了一口气。 然后,摇了摇头:“不、不后悔。” 只是,太刺激了,她…… 她禁不住。 随后,贺东又微微低下头,欲往何凤娇那食髓知味的樱唇而去。 何凤娇软柔的身躯微微颤抖着,看着贺东的动作下意识抬手抵住了他的胸膛,忽地便红了眼眶,嗔道:“够了够了……” 虽然爽,可是再亲的话她要断气了! 她没经验的啊。 贺东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哑着声线道:“知道招惹我的后果了吗?”说罢,用手压住了何凤娇那软绵的翘臀,把她的身体往他的硬烫压去。 何凤娇呆滞了两秒,随即胡乱地点头,带着几分泣声道:“知、知道了……” “呜……”感觉到那一杵的不对劲,何凤娇差点哭出来,“放、放开我……” 贺东随即把手臂的力道松了松,可依然没放开她的腰肢,只是轻轻用力,直接把人给抱到了何凤娇原本坐着的椅子上。 何凤娇一落座,忽地便有了些许的安稳感,可脑袋还是迷迷糊糊的。 直到贺东走开了些许距离,何凤娇才用余光悄悄地打量着同样脸红耳赤的他,还有他那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凸起。 没等何凤娇开口,远处忽地传来了一高一低的说话声,遥遥看去,有两个身影沿着瓜田的田埂缓缓往窝棚走了过来。 贺东沉着声道:“是唐宁宁。” 唐宁宁? 怎么又回来了? 何凤娇一阵失落漫上心头。 贺东下意识睨向何凤娇,只见她白皙的脸蛋染上了层层粉红,连耳尖都是粉色的,但水汪汪的眼睛此刻却直勾勾看着他。 要不是唐宁宁回来得这么不巧,贺东真忍不住又要去尝一尝那娇又甜的樱唇。 “我先回去了,你晚上守夜注意安全。”贺东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去。 何凤娇看着唐宁宁的身影若隐若现,随即伸手拉住了贺东厚实的手掌,娇滴滴地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到底要不要她做对象嘛?!! 贺东拉下她柔弱无骨的手,低声道:“我要走了。” “贺东你个大坏蛋!你还没说呢!你还想耍流氓不成!”何凤娇皱眉,嘟囔着红肿娇嫩的唇。 贺东知道再不走,他又要忍不住了,连忙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紧紧抿着唇。 何凤娇知道这人犟起来真的很难搞,而且现在的形势也不允许她乱来,于是便可怜兮兮问:“那你明天会不会又躲着我?” 贺东彻底败下阵来,不舍地轻轻捏了捏何凤娇软软的手,道:“不会。” 有了贺东的这句话,何凤娇反倒不着急了。 反正知道他的心意,亲也亲了,不差这一时。 “嗯,那你回去吧。”何凤娇抽回了手,慢悠悠地扣回刚刚被贺东那粗鲁动作弄凌乱的衬衣扣子,又说:“你下回可不要再那么粗鲁了,扣子都差点被你扯掉了。” 要是崩线了可咋办? 都要被人知道了! 贺东离开的脚步顿了顿,就连看何凤娇的勇气都彻底没有了,浑身热得像熟透的虾子一般,红彤彤的。 这女人,怎么就这么能要他命呢? 瓜田那头的说话声越来越近,贺东不假思索便又抬起了脚步,飞快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 何凤娇看着贺东离开的方向,唇角轻轻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轻轻捂住那狂跳的心脏。 贺东喜欢她。 啊,这人怎么不早说啊? 害她等了那么久! 这男人,可真能忍! 以后看他还往哪跑…… 何凤娇忽地笑了笑,全然没有留意那边已经往窝棚走来的唐宁宁和刚刚追了出去的女同志。 在她们还没走到窝棚时,贺东早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仿佛并没有来过似的。 只是何凤娇的樱唇上还留着他的“罪证”! 就不信他还敢耍赖! 那个女同志看到何凤娇,便小声说:“唐知青,我回去那边的仓库了,等会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过来找我。” 唐宁宁点了点头,虽然知道和何凤娇相处会有点尴尬,不过今晚却是难以避免。 唐宁宁走回窝棚的时候,只见何凤娇一本正经坐在桌子旁翻看一本书。 一瞧,那本书不就是那次去镇上,她开口问何凤娇三哥借的《林海雪原》吗? 回想起那天的场景,唐宁宁便感到一阵莫名的气恼。 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一碰到这何凤娇就总会受各种委屈。 就连沈清安现在都帮着她…… 更别说这竹园生产队的大部分同志了,虽然嘴里说着何凤娇好吃懒做,不过却因为有个好爹,在她面前的时候,还不是一套一套的? 何凤娇恰在这时抬起眸子,看着突然回来的唐宁宁,只见她眼睛红红的,一看就知道她哭过了。 不过这事是她错在先,何凤娇自然不可能主动搭理她的。 而唐宁宁看到何凤娇的刹那,却微微愣住了。 因为此刻的何凤娇嘴角带笑,满脸春风,好像发生了什么喜悦事似的,全写在了脸上。 跟她此刻委屈又懊恼的心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难不成她离开的那段时间里,有什么人来找到她了? 就在这时,身穿白衬衣黑裤子的沈清安往窝棚走来,看到唐宁宁的身影时微微愣住了,说:“唐知青,你回来啦?” 他刚刚好像听到了这头有说话声,本以为是有人来瓜田,他不放心何凤娇,便过来看看。 原来是唐宁宁回来了。 唐宁宁看向沈清安那眼眸在看见她的时候闪过的一丝失落,便淡淡“嗯”了一声。 随即找了个跟何凤娇相隔得有点远的距离坐了下去。 沈清安看着唐宁宁的举动也没有在意,而是走到了何凤娇的身旁,问:“何同志,夜里有点凉,你有没有多带个外套?要不要给你个外套?” 何凤娇满脑子都是贺东贺东贺东,顿时没反应过来沈清安居然是在问她。 难道这时候他不应该先去关心关心一下唐宁宁? 何凤娇皱了皱眉,随即应道:“不用,我不冷。” 她现在浑身都是热热的,贺东那热烫烫的体温好像已经把她烫成一个小暖炉,哪里冷了? 沈清安晲着何凤娇那白皙脸上染上了一层粉,好看得让人情难自禁。 不知道为什么,沈清安觉得今晚的何凤娇尤其好看。 好看得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再靠近。 见何凤娇不打算理会他,沈清安又问:“你在看什么书?” 话落,那头的唐宁宁顿时就掉落了一本书,发出了“啪嗒”一声的动响。 何凤娇和沈清安都不约而同朝她看去。 只见唐宁宁朝沈清安露出一个甜美的笑,问:“清安,你不是带了《三里湾》那本书吗?能不能借我看一下?” 沈清安看到唐宁宁的笑,一下子又难以拒绝,便应答:“带了,等会我拿过来给你。” 唐宁宁随即站了起来,说:“不如我跟你过去拿吧,免得你来来回回走这么多趟。” 沈清安看了眼正全神贯注盯着书本的何凤娇,忽地为难了起来。 他毫不容易才有了机会可以跟何凤娇说话,再过两晚,他也不能再在这瓜田守夜了,作为知青宿舍的队长,他要带头做一个榜样,肯定是要参加秋耕的。 所以,他想抓住每一个跟何凤娇相处的机会。 不过唐宁宁却已经走了过来,笑说:“走啊,还愣着干嘛?” 沈清安下意识看了眼何凤娇,只见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书本上,根本就没留意他们的谈话。 当然,也没有给过沈清安一个眼神。 沈清安收回了目光,说:“你不用过去了,我回去给你拿,何同志一个人在这边也不安全。” 何凤娇却突然抬起了头,贴心道:“你们去吧,不用管我,巡逻员不是在那头吗?” 恰好这时公社的巡逻员正打着电筒往着头走过来,沈清安知道也没有别的借口了。 没关系,还有明晚后晚,他还可以找机会跟何凤娇好好谈谈的。 第37章 整整一个后半夜,唐宁宁都没有跟何凤娇说话,看样子是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何凤娇也不想理会她,自顾自坐一旁看书—— 实则满脑子都在想贺东刚刚是怎么亲她的…… 何凤娇一整晚那脑海里都是粉红泡泡,虽然贺东还没回答她要不要处对象。 不过亲都亲了,他还能耍赖不成? 何凤娇抬头望向满布星辰的夜空,慢慢勾起了唇角。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沈清安又过来了一趟。 本来他是打算看看何凤娇有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不过第二次过来之后,唐宁宁直接叫住了他,说是讨论小说的剧情。 不过他们两个倒是有点扭扭捏捏的,何凤娇看了两眼一句话都没说,当然,也肯定不会好奇人家该怎么办。 男女主闹闹别扭,是情/趣,是增进感情的催化剂。 她才懒得管。 当沈清安跟唐宁宁聊了一会儿之后,跟沈清安一起守夜的男同志也过来了,说是夜里困乏,过来走动走动。 沈清安根本就找不到任何机会跟何凤娇说上两句话。 整个夜里只能眼睁睁看着何凤娇坐一旁,愣是找不到独处的机会。 而满脸春风的何凤娇心思却全在贺东身上,就算沈清安跟她说话,她也心不在焉。 她的情绪兴奋又激动,一个晚上都不怎么困,在别人哈欠连连的时候,她就在一旁弄弄这个弄弄那个,偶尔会翻看手里面的书本。 其实也没看几页,虽说书是翻过了,不过何凤娇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只想早点回去,看看能不能在贺东上工之前跟他说几句。 他俩现如今亲都亲了,虽说贺东还没亲口答应她要处对象,不过在这个思想保守的年代,他们都做到这个地步,还能有他贺东反悔的余地吗? 何凤娇就不信了! 要是贺东敢躲她,她不介意再给他亲多两回,亲到他同意为止。 就是夜里的时间有点难熬,明明才分开了几个小时,但何凤娇却觉得分开有好几天了。 恨不得立刻就下工回家跟贺东说上几句话再回家睡觉。 . 终于熬完了大半个夜,到得凌晨四点多,夏天的天际早已泛起了鱼肚白,田野间也有了零星几个村民的身影。 何凤娇等到了最后一个才离开窝棚,她想先去贺东家看看,所以不想那么快走,免得被人看到了。 谁知道离开的时候居然碰上了沈清安。 他不是老早就跟唐宁宁走了? 可能是落下什么东西回来拿了吧,何凤娇也不在意,自顾朝村里的方向走去。 沈清安一脸疲倦地迎了上来,问:“娇娇,守夜累不累?” 何凤娇心情好,一整晚脸上都洋溢着柔和的笑意,就算是此刻对着沈清安,她也难以掩饰自己的好心情。 她唇角微微弯着一个好看的弧度,清脆又悦耳的声音应道:“不累啊。” 真的是不累,即便已经熬了一整个夜晚也还是兴奋的。 沈清安原本疲倦不堪的面容,在看到何凤娇那一抹隐隐约约的笑意之后瞬间明亮了起来。 相比起之前冷淡寡言的何凤娇,今天的她好像回到了以前她常去知青宿舍找他的那会儿。 沈清安忽然就感到了信心满满,自打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他便有意要弥补自己以前的傲慢。 于是他追上了何凤娇有点欢快的脚步,问:“对了娇娇,你的脚好点了吗?别走这么快!小心又扭到了。” 何凤娇听到沈清安的问话,倏然就想起了在她脚受伤的期间,张红玉曾拿了些药草过来,说是沈清安给她采的。 不过都被何凤娇退回去了。 想不到他居然还记得这事。 不过,这是他应该关心的吗? 但是一想到昨晚沈清安和唐宁宁似乎相处得好像还不错,男女主的感情发展得应该也挺好。 估计也是像她一样,感情顺利,所以心情就好了吧? 何凤娇没有多想,不过也没打算理他,一边走一边应道:“好了,不劳你挂心。” 虽然何凤娇的语气有点冷淡,但眉眼却满带笑意的。 沈清安默默松了一口气,“娇娇,今晚你还会去瓜田守夜吗?” 何凤娇点头:“嗯,去啊。” 说不定今晚贺东还会偷偷来呢。 沈清安松了一口气,既然今晚也去,那他也不着急了。 沈清安便问:“娇娇,那你要不要些书打发打发时间?我今晚给你带。” “不用了。”何凤娇已经不想跟他废话了,忙道:“我有点累,先回去了。” 何凤娇看向了前方一个小路,打算要从那头回去村里。 那条路是绕过贺东的牛棚屋的屋后面走的,说不定会碰上早起的贺东。 平时他就很早起来,之前夏收双抢的时候他早出晚归,何凤娇这条小懒虫愣是碰不见他。 想着现在凌晨5点都不到,虽然很多村民已经起了床,不过也还在家里吃着早饭,这时候人少没那么容易让人给碰见。 如此想着,便快步朝小路走去,全然没有理会身后的沈清安。 而沈清安看着何凤娇踩着欢快步子往前走的身影,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娇娇这么可爱的呢? * 要是换了之前,何凤娇肯定不敢自己一个人走小路的,即便现在天际开始泛白,有了光线。 但这个时候也还是凌晨时分,虽然有了光亮,但小路杂草繁生,何凤娇是最怕蛇虫鼠蚁了。 这些草丛多的地方,夏天时分最容易藏蛇,虽说毒蛇不一定有,但四脚蛇真的很常见。 何凤娇第一次遇到的时候一阵哇哇大叫,被吓得花容失色,虽说她娘说那四脚蛇没有毒,也不会咬人,但何凤娇就是对蛇有了阴影。 但这会儿却一点儿都不怕,她只想快点回到了村里。 如此想着,那路程好像真的缩短了不少,何凤娇去到贺东家附近的时候,真的就看到了一如既往早起的贺东。 何凤娇想也没想,抬起脚步就朝那道挺拔的身影走去。 正是清晨时分,山脚下的村庄弥漫着一层薄雾,薄雾中的贺东宽肩窄腰,腰下是一双虬实精壮的大长腿,虽说身上的衣裳有点旧,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 何凤娇捂着即将要见男朋友那激动的心,蹑手蹑脚走到了他附近,只见贺东庄健有力的手臂三两下把手里那湿哒哒的布料,瞬间拧得干巴巴。 那高大的身躯,丝毫不费力便把手中一条裤子搭了上去晾衣服的竹子栏杆上面。 何凤娇小声唤道:“贺东……” 才几个小时不见,怎么就这么想这个家伙呢! 贺东倏然听到了何凤娇熟悉的娇柔声音,猛地伸手把刚刚晾好的裤子从竹子栏杆上扯了下来,并扔回了木桶里。 何凤娇看着贺东那古怪的动作,有点疑惑,但却没说什么,只是温柔地看着他,等他说话。 贺东神色慌张地看向前不久才见过的人儿,脸上忽地染上了一抹红。 她黑亮的辫子有点凌乱,巴掌大的小脸上也染上了一层粉,隐约还肿胀的唇瓣红红的,像是沾了脂粉,脸上带着一抹笑,看起来甜美又娇艳。上身一件白色碎花衬衣,下身是湛蓝色裤子,明明只是很普通的衣裳,但穿在何凤娇玲珑有致的身上,硬是穿出了风情。 尤其看到她高高隆起的两座玉团,他又想起了何凤娇昨夜扣衬衣扣子时说的话,和自己曾触碰过的柔软,一下子那心好像要跳到嗓子眼似的…… 贺东清了清嗓子:“下工了?” 何凤娇见他虽然眼神有点躲避,不过也没掉头走人,想来是不会真的又躲着她。 也是,昨晚是他自个儿抱着亲了又亲的,他还有脸躲啊? 何凤娇便说:“嗯嗯,我一下工就过来找你了。” “熬了一夜,先回去休息吧。” 何凤娇嘟囔着小嘴,又迈前了一步,轻轻道:“不嘛,我就是想你了,趁着还没上工想跟你聊聊天。” 听着少女好像撒娇的话语,贺东那心抑制不住地扑通扑通乱跳了起来。 “你……” 何凤娇哼道:“你什么你啊!你不想我?你怎么能不想我?” 贺东余光瞥了眼木桶里的裤子,好像被火烫了一样,快速移开了目光,看向了何凤娇。 想,怎么可能不想。 梦里梦外都是她的身影。 何凤娇见他油盐不进的模样,又说:“你知不知道你昨晚都对我做了什么事情了?你抱我了,亲我了,你难不成想不负责?” 何凤娇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贺东还是忍不住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何凤娇鼻腔之间闻到了洗衣服用的皂角香,可半点儿都不嫌弃,甚至还使坏地伸出了湿漉漉的小舌头,往他宽厚炙热的手心舔了一下。 贺东被何凤娇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愣在了原地,小舌头带着比他手心还要热烫的温度,轻轻擦过他的掌心,那怪异的感觉好像被火烫到了,但又像拂过清水般的柔软,刺得他浑身忍不住僵硬了起来。 连同那处刚不久才释放过的滚烫位置也再次精神了起来。 贺东双目微瞪,触电般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紧皱着眉,看着何凤娇水眸里闪过了一丝狡黠,粉红的小舌头还继续舔了舔唇,好像个故意勾人魂魄的妖精,偏生他就被勾得神魂颠倒。 贺东皱眉:“何凤娇,你注意点你的行为!” 何凤娇委屈巴巴道:“我不需要注意啊,我又不像你,我虽然对你耍了流氓,不过我会对你负责任的。” 只见她小嘴依然红红的,好像在无声地诉说着昨晚是怎么样被他粗鲁对待一样,此刻望向贺东的眼神还委屈巴巴的,染上了几分水雾,可怜极了。 贺东眼神沉了沉,哑着声道:“别说了,你先回家休息。” 何凤娇砸了咂嘴:“我不累,等会就再回去休息也不迟。” 何凤娇才不听他的,脚步慢慢靠近着他,随后看到他的木桶,就随口问了句:“这么早洗衣服啊?” 随后又嘀咕一句:“怎么就只有裤子呢,没换衣服吗……” 何凤娇丝毫没察觉贺东的耳朵尖都染上了红,继续道:“你是不是刚起来?昨晚有没有休息好?”说着,何凤娇便伸手拨弄了一下贺东睡得有点凌乱的刘海,那柔弱无骨的手指随后又话落到他的下眼睑位置那淡淡的紫色眼圈上。 何凤娇又心疼又娇柔说道:“看你这黑眼圈,是一夜没睡好吗?” “是不是整夜都在想我?” 说着,何凤娇整个人往眼前这想了一夜的男人身上靠去,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做了自己一见他时就想做的事情—— 亲他。 第38章 贺东再次被何凤娇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浑身僵直,黑眸比墨还要深沉几分。 何凤娇身上特有的蜜桃香瞬间窜进鼻息,刚刚触碰过他掌心的湿热粉舌在他紧抿的唇上游弋,试探着想要侵占过来。昨夜的记忆和眼前让人脸红耳赤的情景交织着,好像有种做梦的错觉。 贺东心头一紧,这肯定不可能是做梦,唇上微微传来的痛觉,是何凤娇不满他紧抿着唇,在他唇上咬了一下。 就在他刺痛微微启唇的瞬间,那滑溜溜的粉舌立刻就找到了机会,钻了进来。那微微搅动的小舌好像一颗石头扔进了水里,漾起了一池波澜。 对比起昨夜何凤娇第一次试探性的浅尝,这一回她好像摸透了套路,藕臂攀着他的颈脖,小舌灵活地辗转反侧,勾出了水迹斑斑。 贺东感觉到何凤娇柔软的身肢越挨越近,整个胸腔满满都是慌张和激动,深怕自己又情难自禁。 舌上突然传来了微微刺痛感,怀里的何凤娇微微颤着长长的睫毛睁开了眼睛,似乎很不满。 贺东意识倏然清醒,连忙把肩膀上那一双藕臂狠狠地扯了下来。 何凤娇砸了砸水迹斑斑的小嘴,水眸盈盈。 只见她的小嘴染上了几分水润,变得更加的红艳,她好像个意犹未尽的妖精似的舔了舔唇,还泄出了微微的轻啧声,然后不满地睨向他。 “你,你竟然真的没有想我?!” “那你昨晚是什么意思了?” 何凤娇委屈死了,她整夜整夜都在想着他,他倒好,都亲他了,还在这摆谱! 亲都亲了,不都是默认在处对象了吗? 处对象亲个嘴又怎么了? 亲个嘴还不让,这男人怎么就这么死板了? 再说了,也是他自个儿说了喜欢自己的,说了又抱又亲的,还真想耍赖啊? 不都说这个年代不以结婚为目的的处对象都是耍流氓吗? 看他贺东平时正儿八经的,想不到居然真就跟她耍流氓了是吧? 何凤娇那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委屈。 贺东看着何凤娇那盈满水雾的眸子,胸腔的一股热血瞬间冲上脑门,长臂一伸,拦腰把人抱起带到了一旁搭起了棚的菜地里,两道紧密的身影随即隐在了绿叶斑斑的瓜棚里。 贺东搂着怀里那个软得一滩春水似的人儿,那颗心也鼓胀胀的,但对上何凤娇此刻委屈的表情,他顿时就有点手足无措,只知道刚才那地方说话不方便,只好先把人给带到了隐秘的瓜棚里头。 何凤娇感到腰间有道蛮力禁锢着自己,她不满地扭了扭,低骂道:“放开,反正你就是想耍流氓,你根本就不是真心诚意的,说什么喜欢我,你都是骗我的!” “我熬了整整一宿的,一下工就忍不住先来找你了。你倒好,就想着赶我走!那我现在就走,你快给我放开!” “你快放开啊,你抱那么紧干嘛?我要回去睡觉了!” 贺东绷着一张脸,听着何凤娇的控诉,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圈在她腰间的手臂却丝毫没有放松,反而越攥越紧,把她整个人都往自己的身上带过来。 “不放。” 何凤娇被男人虬实硬挺的身躯磕得有点生疼,因为熬了一宿,又被这人气了一下,这会儿脑袋有点昏涨。 她威胁道:“你什么意思?再不放开我就喊人了!” 何凤娇舌尖上还有点辛辣的味道,是贺东刷牙后的牙膏薄荷香。她抬眸看向紧抿着唇的贺东,狠狠瞪了他一眼。 贺东还是那两个字:“不放。” 何凤娇气呼呼道:“刚刚是谁说要我注意自己的行为?你怎么就不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了?你这样抱着我是几个意思?” 贺东看着何凤娇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一开一合,根本就没认真听她说了些什么,只知道那沾满了两人水迹的唇瓣好像一个勾魂的小妖精,勾着他低头而去。 何凤娇被贺□□如其来的亲吻弄得心花怒放,刚刚的怒气顿时就荡然无存,藕白的手臂抚上了他结实宽厚的后背,轻启红唇,让粗鲁又激动生涩的贺东得以长驱直入。 * 天色越发明亮,光线透过宽大的瓜叶摇摇晃晃落在紧密的身影上。 何凤娇被贺东生涩又粗鲁的动作引出了两下闷哼声,清晨的风是微凉的,但轻抚而过却没有降低那紧拥着的两人的体温,反而让人变得更热。 贺东身量颀长,何凤娇微微昂着头,几乎整个人都在他身上,小手在贺东的后背,胸膛游弋,最后落在了他的腰间。 贺东禁不住,难受地闷哼两声。 他难受又不舍地松开了怀里还紧闭着眼睛的何凤娇,垂眸睨向她。 何凤娇骤然有了畅顺的呼吸,却疑惑地睁开了眼睛,一脸不满地看着紧拥着她的贺东。 回忆刚刚贺东略粗暴的行为,何凤娇忍不住低笑:原来贺东也有这么狂野难耐的一脸啊…… 只不过何凤娇觉得还有点意犹未尽,这种被喜欢的人紧紧抱着的感觉,让她有点上瘾,恨不得时刻挂在他身上。 何凤娇笑眯眯道:“你再抱紧一点,我喜欢。” 贺东脸红耳赤,听着何凤娇的话,下意识攥紧了手臂的力道,当真把何凤娇抱得紧紧的。 何凤娇伸出手指,在他高挺的鼻子上点了点,揶揄道:“贺东啊贺东,为什么不敢承认想我呢?” 贺东不语。 何凤娇哼道:“不想我,干嘛抱着我乱啃啊?” “不想我,你大白天的洗什么裤子啊?!” 真当她什么都不懂啊?! 话落,贺东那眼神变得更加深邃黑黝,他知道何凤娇不会按常理出牌,但那话说得比二流子还要流,他是万没有想到的。 何凤娇看着贺东那不好意思的表情,也没放过他,继续道:“说啊!你是不是也有想我?” 贺东没有何凤娇能说会道,一脸恼羞地低头,只好再次含住她那爱说些乱七八糟话的小嘴。 想。 想到发疯了! 直到何凤娇快要呼吸不上了,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何凤娇脑袋越来越昏涨了,嘀咕道:“脚下轻飘飘的,不知道是熬了夜还是因为跟你接吻接太久了导致缺氧……” 贺东轻咳了一声,真的无法预料何凤娇嘴里还会说些什么让人脸红的话。 明明一个姑娘家,说的话却一点都害羞。 贺东只好一本正经应道:“熬了一夜,你该回去休息了。” 她微微呼了一口气,垂眸看向贺东环着自己腰间的壮实手臂,忽地便在贺东露着的肩窝处咬了一口,有点用力。 贺东肩颈处传来了微微瘙痒又刺痛的感觉,一下子隐忍不住,漫出了一声听着暧昧的闷哼声。 何凤娇看着麦色肌肤上那一排精致小巧的牙印,满意地笑了笑:“叫你不理我!” 贺东却丝毫不在意,问:“消气了吗?” “还没!”何凤娇哼了一声,“今晚你要送我上工!” 贺东抿了抿唇,松了圈在她腰间的力道,却问:“娇娇,你真的想好了吗?” 何凤娇看着他皱了皱眉,装作什么都不懂地问道:“想好什么啊?” 贺东看着她眼神闪过的狡黠,无奈地吁了一口气,问:“你……真要跟我处对象吗?” 贺东不知道何凤娇何时对他有想法的。 这好像是天荒夜谈。 但居然又真真切切发生了。 何凤娇看着贺东那一脸正儿八经的表情,这会儿却有点想捉弄捉弄一下他了。 谁让这家伙整天都不理她! 现在都抱一起啃那么久了,不是处对象,难不成偷/情不成? 她何凤娇虽然是新世纪青年,不过也不是随随便便见到帅一点的男人就想啃的好不好? 难不成贺东的思想居然比她还要前卫啊? 呵。 真不愧是京市那大城市来的人。 虽然一开始是贺东这张脸吸引了她,何凤娇无可否认这张脸真的俊朗貌美。 但竹园生产队也有很多俊的男人啊,她也没想到去招惹其他人。 独独就他贺东一个。 多少有点吃了这张脸的红利了! 何凤娇黝黑湿漉的眼珠子转了转,哼道:“你这么一问,我还真没想好呢。” 她砸了咂嘴,嫌弃到:“原来接吻也就那样,一点儿都不好玩,我嘴巴都肿了!”说着便嘟囔起被贺东吮得有点红肿的小嘴,示意他看。 贺东那粗黑的俊美皱了皱,“你处对象就为了好玩吗?” 何凤娇见他总算有了些别的表情,刮了他一眼:“你看你不是也玩得挺开心的吗?我的嘴都被你吸肿了。” “何!凤!娇!”贺东板着脸晲着她,那黑眸几乎要滴出墨来,原先松开的手臂又再叉住了她的腰肢。 在她说出更过分的话之前,又低头轻咬住她软绵的小嘴。 何凤娇闭上眼睛,双手攀上他的后背,满意地伸出了粉舌,可这一次的贺东却成了一头有脾气的野狼,丝毫都不懂得怜香惜玉,禁锢着她的腰肢,好像惩罚似的吻了又吻。 直到生产大队的广播响起,贺东才依依不舍放开了怀里哼唧哼唧,快要哭出来的何凤娇。 “不要了不要了……” 贺东胸腔一起一伏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哑着声音道:“以后别说那种气话了。”说着,便用两指捏住了何凤娇那娇嫩的下巴,低声问:“知道没?” 何凤娇被他捏着下巴,被迫看向他墨黑的眸子,红着眼眶,不想说话。 好过瘾,就是差点喘不过气了! 广播声越来越紧密,贺东那捏着她下巴的两指微微曲起,然后在她精致的鼻子上轻轻剐蹭了一下,白皙的鼻尖微微蒙了一层粉,可爱又娇嫩。 “今晚在地堂等我,我跟你一起过去瓜田。” 何凤娇听着贺东的话,心情大好,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 不过她嘴里却赌气说道:“再看吧,说不定有其他人陪我过去呢!” 贺东听着远处已经传来了村里人喊话的声音,再次叮嘱道:“记得,等我。”说完,便放开了怀里的人儿,“你先回去。” 何凤娇知道这时候不能再闹了,不然等会上工的人出动了,肯定就会被人看到。 虽说处对象没关系,但被人瞧见了偷偷摸摸还是会被指点的。 何凤娇整理了一下头发,还有被扯开了的领口,随即回头看了眼也在整理裤子的贺东,笑说:“裤子够换吗?要不等秋耕过后,我给你多做两条裤子吧。” 少女的声音清脆又娇柔,漾起了层层遐想。 一句话,贺东那消散的红晕又慢慢爬上了耳尖。 何凤娇笑嘻嘻地看着贺东转过去的背影,满意地离开了瓜棚,朝家里走去。 第39章 何凤娇虽说是有意调侃贺东够不够裤子穿,不过其实也知道这个年代属实不容易。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的。 何凤娇有几个哥哥疼爱着,也有城里的远房亲戚帮着寄点城里边的稀罕玩意,可以说是不愁穿不愁吃的。 不过整个生产队里边,也很难找到第二个像她这样能拥有七八套衣裳的了。 虽说那款式何凤娇是真看不上,但对比别的姑娘家,她都是算高配置的人家了。 何凤娇这段时间一直有注意贺东,他穿什么,何凤娇都记得。 贺东穿来穿去也就两套衣裳,一套比一套旧。 之前还有一件衣裳,在山上那会儿就被她扯破掉给淘汰了。 想来现在就只有那么一套可以换洗。 他今儿个穿的,估计是昨儿晚洗的晾干了,所以今早才能有得换。 现在何凤娇是他亲过嘴搂过腰的对象了,给他做两条裤子,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别的拿手活何凤娇是真没有,但缝制衣裳倒是懂得点皮毛。 贺东的性格也不吹毛求疵,她也不要求自己做得有多好,反正能穿就好了! 于是睡一觉之后的何凤娇便找出了以前买下的布料。 何凤娇以前嫌丑,又有远房亲戚寄来城里买的成衣,所以便积压了一些布料。 幸好这个年代男男女女穿的裤子,基本上都是深蓝色和黑色居多。 所以这用来给贺东做衣服裤子就挺合适的。 不张扬,布料也普通。 虽说空间里有不少布,甚至还有成衣,不过那对于这个贫穷的年代来说,布料太好,恐怕连城里干部都未必能用得上,自然不敢随便拿来用。 再说了,要是这衣裳做得太好,按贺东的性格也未必会穿出来,倒不如做套丑一点,粗糙一点,起码还能让她的男人穿上她亲手缝制的衣裳。 何凤娇家里有一台缝纫机的,不过放在了二嫂的房间里头。 因为家里二嫂的缝纫手艺最好,那缝纫机也是她当军人的二哥买回来的,而且二哥常年在军队,不常回来,她们的房间更宽敞些,放在她房间也无可厚非。 大嫂和她娘穿的衣裳有些是二嫂缝制的,她娘也就给她爹做衣裳的时候用一用,何凤娇是从来没用过。 反正她的衣服不是城里带回来的,就是她娘和二嫂做的,她从没动过手。 这会儿大家都去上工了,而且还是秋耕时期,大家应该也不会这么早就回家来。 她二嫂的房间没有上锁,虽然缝纫机不常用,但这个年代天天都要上工干活,衣服难免需要缝缝补补的,所以二嫂也没有刻意锁门。 但他们应该也没猜到有一天会是何凤娇用这缝纫机了。 何凤娇以前为了暗恋对象,拼了老命考了京市顶尖的大学,不过后来得知他出国留学,何凤娇在选专业上就很随意了,糊糊涂涂就混了个毕业,也没打算去本专业就业。 但何凤娇身边大多都是爱装格调的富家子弟,选的专业不是珠宝设计就是服装设计,何凤娇有钱有闲,有时候也会跟着她们学学这个,玩玩那个,所以也会点缝纫。 但她们用的缝纫机都是比较高端且自动化的缝纫机,放块布进去,按个按钮就唰唰唰几下缝好了。 这种旧式的脚踩缝纫机,何凤娇还是第一次使用。 研究了好一会,何凤娇几次下手都被那针被刺到了手指,那血流了好几滴,欲哭无泪的她好几回都想放弃了! 为了贺东的小裤裤,她算是豁出去了。 贺东要是不穿她做裤子,她肯定得在他面前哭死。 这男人,希望他不要不识好歹! 没等何凤娇掌握好操作技能,家里人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了。 因为何凤娇做的是贺东的裤子,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要怎么跟家里人说她处了对象这事。 而她这对象还是现在成分最差的下放户贺东,虽说贺东并没有很差,但这个年代讲究成分,即便公开了关系,何凤娇也少不得被家里人做各种思想工作。 倒不如等明年恢复高考再说也不迟。 她见过贺东的字迹,字迹整齐又刚劲有力,看起来就是上过学的,一般人写不出那么好看的字。 而且他还有个在京大上过学的姐姐贺敏,以后考大学应该也不是难事。 到时候等他们一起上大学了,还有谁管得了他们? 所以何凤娇这会儿也只能偷摸着给贺东做裤子了。 至于两人的关系,这会儿还真不是公布的好时候。 虽说她也想跟贺东光明正大处对象,但时势多变,她也怕对象处不成,变成棒打鸳鸯就惨了。 她只想跟贺东谈个甜甜蜜蜜的恋爱啊! 而且,偷偷摸摸谈恋爱好像……也挺有趣的。 * 没多久,何家上工的人便回来了,何凤娇听到动静之后便匆忙回了自己房间,把给贺东做裤子的布料都藏起来,然后装作还在休息。 因为大家都知道何凤娇上夜工,中午那会儿即便下工回家来也没有特意去叫她,只给她留了一些饭菜,看她会不会起来吃。 现在都傍晚放工了,李红梅回家来没看到何凤娇起床的身影,便敲了她的房间门。 “娇娇,还没起来吗?” 虽然知道自己的闺女上夜工休息不好,不过这会儿都太阳下山了,也得早点起来吃了饭,收拾收拾要过去瓜田。 何凤娇听见了李红梅的叫唤,随即应道:“娘,我醒了,我换好衣服就出来。” 李红梅听见了何凤娇的应话,便说:“嗯,醒了就起来吧,等会吃了饭还要过去瓜田。” 李红梅叫了人,便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何大嫂比她要早一点回来,这会儿已经煮好了菜。 今儿早何凤娇又说捉到了鱼回来,这会儿在做酸汤鱼,一进厨房就闻到了扑鼻的浓香。 何大嫂见李红梅进了来,便问:“娘,娇娇起来了吗?可以准备吃饭了。” 因为是秋耕时节,何国强作为拖拉机手和何春生这个生产队大队长都特别忙,一般没这么早回家来吃饭,有时候把饭拿去田里吃也是常有的事。 但因为何凤娇要上夜工,所以家里还是早早煮好了饭。 李红梅点了点头:“刚刚叫她就说醒了,应该快起来了吧。” 刚刚说完,厨房外便响起了何二嫂的声音,问:“娘,你今儿个有用过缝纫机吗?那黑色的缝纫线咋不见了呢?我还打算缝一下今儿破了的袖套。” 中午那会,何大嫂吃了饭就上工去了,所以知道不会是她。 李红梅便说:“没有啊,是不是放啥地方了?” 李红梅中午那会是说了要给何春生的衣服打个补丁,不过那会儿吃了饭又觉着有点困,就回屋躺了会,后来又赶着上工,就不了了之。 何二嫂嘀咕道:“那奇怪了,我中午看到还在缝纫机上挂着的,怎么会不见了呢?” 家里头除了李红梅和何大嫂偶尔会用用缝纫机,其他几个男人摸都不会摸一下。 那线去哪了? 何大嫂便说:“是不是掉地上滚到床底下了?等会我帮你找找吧。” 何二嫂的肚子已经显怀了,虽说农村孕妇下田种地样样都要干,但好歹也是何二嫂的第一胎,也没个男人在身边照顾着,何大嫂怀两个孩子,何家人都挺照顾她的。 这会儿自然也愿意顾一下不方便的何二嫂。 何二嫂:“算了,之前那个也用得差不多了。我刚已经开了个新的了,也把袖套给缝好了。” 就是有点奇怪哪去了而已,明明中午那会还见着的。 李红梅和何大嫂都不以为然,反正也就一个缝纫线,要的时候通常都见不着,等到不需要了就会从角落跑出来了。 然而,走出房门听到了她们谈话的何凤娇却一脸心虚。 因为刚刚用缝纫机的时候她不会弄,浪费了一些线,那线让她给拿回房间,放进木箱里头了…… 要是被她们发现自己缝男士裤子,肯定少不得一番问话。 幸好何二嫂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不然这事得穿帮了。 * 一连几天,贺东都在何凤娇上夜工之前就等候在地堂,然后磨磨蹭蹭一番,才把何凤娇送去了瓜田。 刚刚陷入热恋的两人,心里还是很想跟对方能挤出多点的时间在一起,哪怕只是短短的一段路。 有对方的陪伴,好像空气都是甜的。 但何凤娇也知道秋耕时节农务繁忙,而且贺东又是那种拼了命挣工分的人,很多时候送她去瓜田的时候,都是刚刚下工回来,还没吃上晚饭。 何凤娇心疼他,想把李红梅给她准备的宵夜全给了贺东。 当然,何凤娇每次都会把家里头准备的零嘴换成空间的肉包或者是肉镆镆,好让贺东也能吃点油水,干活也有劲。 可贺东的性子很倔,每回见到何凤娇给他食物,常常也会板着脸,不肯吃。 何凤娇知道他的顾虑和纠结,只是她是打心眼心疼这个男人,常常是又亲又抱才哄得他吃一个包子。 以前还没处对象,贺东如果吃了何凤娇给的东西,常常也会摘些野果,或者是打个野兔,采些蜂蜜之类的给她。 那是什么用意,何凤娇也知道。 贺东是不想欠她的,也不想当一个吃软饭的男人。 如今两人还处上了对象,贺东那牛脾气,更是不愿意占她半点便宜。 所以好几回,何凤娇都牺牲“色相”,摁着他又亲又摸,在他难以自控的时候哄他吃一点。 这晚,何凤娇如法炮制,把一身汗津津的贺东摁在了玉米地来回亲了又亲。 娇柔地在他耳旁说道:“今晚我带了筒骨胡萝卜汤,等会你喝点。” 贺东黑着脸,粗壮有力的手臂搂紧了趴在他身上乱蹭的何凤娇,板着脸拒绝道:“我吃过饭才出来的。” 话落,一道很不给面子的咕噜声在寂静的夜里响了起来。 贺东那微红的脸瞬间变得赤红。 何凤娇笑了笑:“虽然你浑身都硬邦邦的,可没想到就连嘴巴也这么硬!” 真可爱。 何凤娇伸出白皙柔软的手指剐蹭了一下他那因为接过吻后而变得更加诱人的唇瓣,然后又沿着唇瓣一路下滑到带着青色的胡渣上,最后停在了他性感的喉结上。 何凤娇的话明明没什么不妥,男人确实浑身都硬邦邦的,跟女人娇柔的身躯有所不同。 贺东拉下了何凤娇的那不安分的小手,哑着声道:“别乱碰。” 何凤娇不满他钳制自己的手腕,哼道:“你是我对象,你哪里不能让我碰了?该碰的我都碰过了,这会儿才说不让碰,晚了!”说完,便又伸出了另一只没有被钳制的手,摸上了他的锁骨。 听着何凤娇的话,贺东那精神得跳了两下的东西让他脑子混沌了起来,脑海闪过一个的可耻念头—— 还有一处你没碰过。 不过此刻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何凤娇好像不知道自己惹起了什么火,那柔弱无骨的小手还一直在他敏感的地方探索。 贺东忽地清醒了过来,随即轻咳了声:“就是因为还在处对象,才不能乱碰。” 说着,便把何凤娇两只手都钳制住了。 何凤娇被贺东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了自己的手,顿时便吃痛地“呜”了一声:“你别那么用力!好疼!” 贺东皱眉,他没有用力啊,这女人,怎么这么娇? 这点疼都受不了,以后怎么…… 贺东发现自己又想歪了,开口问道:“哪里疼?” 何凤娇嘟囔着小嘴,可怜兮兮说道:“还不是因为给你缝裤子,我的手指都被那针刺了好多回了,手指头现在还疼!” “不行啊,你要帮我吹一吹,都疼死了!” 贺东以为何凤娇说要给他缝裤子,只是说说笑,想不到还真的给他缝了? 想到何凤娇平时在家里连家务活也不常干,却因为给他缝裤子被针刺了好几回。一瞬间,心底好像有股滚烫又汹涌的炙热翻滚了起来。 贺东放开了何凤娇娇嫩的双手,随后宽厚的手掌压在她的后脑勺,又吻上了她的唇。 这女人,怎么就那么傻呢? 傻得又那么可爱。 心疼又欢喜的情绪交织着,让贺东的亲吻变得更加的疯狂,何凤娇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雪白无暇的手在他虬实的手臂上抓了又抓,直到抓出了几道红痕才罢休。 一吻结束,何凤娇满足地舔了舔唇,手指在他健壮的腹肚上点了几下。 贺东浑身炙热得要冒火,这回却不在抓她的手指,而是轻轻捏住了她滑腻纤细的手腕。 “不用给我缝。” 他不配。 何凤娇哼了一声,威胁道:“贺东,你要是敢不穿我给你做的裤子……” 接着,何凤娇又像个勾人的妖精在他身上蹭了蹭,甜香的唇瓣贴着他滚烫的耳朵尖,轻轻道:“那我就把你裤子扒下来,亲自给你穿!” 第40章 “那我就把你裤子扒下来,亲自给你穿!” 何凤娇说得娇柔但又有点咬牙切齿,暖呼呼的气息喷洒在贺东的耳朵旁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贺东脑海光怪陆离的念头翻涌着,好像想到了什么,浑身颤了颤,脸上一阵炙热,就连腹肚之下的位置也一阵疼痛。 尤其是何凤娇紧贴着的耳垂处,更是敏感得轻轻呼口气都能让他浑身颤栗又难受。 那种强忍着身体翻腾的热浪,让他后背都冒出了丝丝冷汗。 他用手臂钳制住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何凤娇,难受地开口:“你一个姑娘家,别胡言乱语。” 这样,会让他误会的。 何凤娇哼唧一声,随后用两手撑在他胸腔处,挺起了上半身,俯视着平躺着的男人。 让他回应一下穿不穿裤子的问题,就知道逃避。 这人,不给他一点教训就不长记性! 何凤娇皱了皱眉,问:“什么胡言乱语?你是不信我真扒你裤子是吧?”说完,那不安分的手忽然往下,扣住了他的裤头。 但下一秒却被贺东迅速地掐住了她的手腕,让她根本无法动弹。 贺东默默叹息一声。 信,他怎么可能不信。 就没有她何凤娇不敢做的事,任性又娇蛮。 看着娇娇柔柔的,做出来的事狂妄又大胆。 别人处个对象,手都不敢牵一下,何凤娇却又抱又摸又亲的,一向自持的他早就溃不成军。 但贺东又可耻地非常享受。 贺东淡淡吐了一句:“别乱蹭。” 何凤娇迷糊之间又趴回了贺东的胸膛,哼道:“那你到底穿不穿嘛?!” “我给你做裤子,手指头都刺破好几回了,呜呜呜……你不帮我吹吹就算了,居然还想着不领情啊?” “贺东,你怎么能这样对你的亲亲对象?别的男人都是把对象捧在手心疼的!” 可恶的贺东,怎么就这么不会谈恋爱的啊! 难道真要她一个女人扒他裤子不成? 贺东好歹是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头,又浑身蛮力的,真要扒他裤子也是件挺难的事。 他只要动个手,就能轻易地把她给钳制住了,而且何凤娇这么个小胳膊细腿的娇娇女,在贺东面前根本就像个小猫一样,毫无震慑之力。 要不是她仗着个对象之名,她哪能把高大的贺东摁在玉米地磨磨蹭蹭的? 虽然何凤娇倒是真想扒,毕竟贺东这身材虽然看着瘦,但肩宽腰窄,翘臀之下还有大长腿,这样的好身材,她是摸过了,可是没正经看过呢! 两人处个对象都是偷摸着来的,这几天约会就那么点时间,也还是在夜晚。 每回亲个嘴儿之后,就急着去瓜田上工,都没时间好好跟他谈谈话。 而且好几天都乌漆嘛黑的,何凤娇都看不清她帅气男朋友的脸。 好亏哦好亏! . 一阵微风吹过,细碎的月光摇摇晃晃洒在两人身上,撑起了身的何凤娇看到贺东刚毅的眉头皱了皱,落满了光芒的黑眸变得更加深邃又迷人。 何凤娇有点儿入迷,虽然一直垂涎贺东俊美的脸庞,可在朦胧的月色之下,她觉得贺东更加的帅气了,看着他的脸傻傻地笑了起来。 全然把刚刚的裤子的问题抛开了。 啊,美色误人。 贺东对上何凤娇迷离的眼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觉得又羞又难耐。 只好抬手用粗粝的拇指指腹剐蹭她娇嫩白皙的小脸,然后慢慢落在她可爱俏皮的酒窝上。 贺东沉着声道:“让我看看你的手。” 何凤娇被他粗粝的手指剐蹭得有点痒,随即笑了出声,说:“乌漆嘛黑的,能看到什么啊?别看了!” 何凤娇虽然嘴上说不让看,但还是乖巧地把手递到他的脸庞前。 贺东却什么都没说,捏着她滑嫩白皙的手,那细碎温柔的吻边落在了她圆圆的手指尖上。 他的动作缓慢又轻柔,一个手指一个手指慢慢地亲了又亲。 何凤娇感觉指尖的酥麻感迅速蔓延到全身,最后软得像是一滩水一样,软趴趴伏在贺东的身上。 一向伶牙俐齿的何凤娇被贺东温柔的举动震得竟然不知道说什么骚话了。 乖巧地伏在他胸膛,安静地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眉眼全是笑意。 只听贺东的胸腔传来阵阵鸣响,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只穿给你看。” “可以吗?” 何凤娇那耳朵都听得要怀孕了。 贺东说话的声音真好听,更别提嗓音还故意压低,温柔缱绻的时候。 何凤娇只要他能穿自己做的裤子就好了,哪里会管得了他什么时候穿。 贺东这么一说,明明是一条普通得让人看不上眼的裤子,却突然成了两人之间特别的信物似的。 她高兴地点了点头:“好!” 只要别辜负她的一番心意就好了,至于贺东什么时候穿,她哪管得了那么多! 贺东看着何凤娇喜悦的眉眼,忍不住又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 * 相比起何凤娇跟贺东的蜜里调糖,那边的沈清安还以为可以借着一同去瓜田上夜工的时间,可以跟何凤娇有独处培养感情的机会。 不过沈清安似乎预估错误了。 因为第一晚唐宁宁刻意没有等何凤娇的事情被传播了开去,第二晚开始,跟何凤娇一同守夜的人就变成了何彩霞。 何彩霞是让沈清安最头疼的一个人,每回上夜工的时候总会找各种借口去找他。 即便沈清安不给她好脸色,她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下一次依然我行我素。 沈清安也不敢随便走过去她们驻守的瓜田,一过去,何彩霞就像是个粘人虫一样,一见到他便上前去问这个那个。 所以最后几天瓜田守夜,沈清安并没有找到任何机会可以跟何凤娇说话。 让他感到沮丧的是,何凤娇似乎对何彩霞的举动一点反应都没有。 反而天天都一副开开心心,眉眼都难以隐藏那副甜蜜的模样。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跟谁处上了对象。 不过好像也不可能,她能跟谁处对象? 何凤娇也算是十里八乡最惹人注目的姑娘了,多少人都等着她开口,想要上门去说亲。 要真是处了对象,肯定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胜利生产队的。 想到这里,沈清安没有那么的沮丧了。 即便是上夜工没找到机会,等秋耕过后也是会有机会的。 而那头取代了唐宁宁去上夜工的何彩霞,跟何凤娇一同上了几晚的夜工之后,发现何凤娇每晚都悠闲自得,每晚都带着各种的小吃或者肉食过去当夜宵。 在这个连三餐都不一定饱腹的年代,何凤娇居然上个夜工都有夜宵带来! 来瓜田上夜工的人不都是因为稀罕这瓜田的甜瓜才会争破了脑袋想要来守夜的吗? 可何凤娇偏偏就不是,每晚守着瓜田,不是看书就是吃自己带来的各种消暑糖水和肉汤,连看都不看瓜田那些瓜一眼! 每每闻到何凤娇那夜宵的肉香,都让何彩霞妒忌得红了眼! 就像是这会儿,何凤娇拿出了一瓶筒骨胡萝卜汤,一打开了盖子,就飘来了浓浓的肉香。 这几天恰逢还是秋耕时节,天气又热,活儿又多,人没有点油水进肚子,好像怎么也不得劲。 何彩霞闻着那肉香馋得口水直流。 这边算了,何凤娇手里一瓶汤水,旁边的桌子上还放了几块核桃酥。 这玩意在供销社得多难买啊! 就算是有票,农村人也不会拿票买这种不填肚子的零嘴,想不到何凤娇上个夜工一下子还拿了好几块过来! 但自打几个月前,她们在瓜田闹翻了,后来很久都没有说话。 现在两人一同守夜,何凤娇这么高傲又自大的人也没有主动搭理她。 何彩霞也不想理她。 她还要当着何凤娇的面,隔三差五就去找沈清安,跟沈清安有说有笑的! 她不是喜欢沈清安吗? 那她偏要当着她的面跟沈清安说说笑笑。 气死她! 所以,何彩霞见到了沈清安一来这边,便冲上前去,拿出了自己自制的凉粉,问:“沈知青,我做了点凉粉,你要不要吃点?” 沈清安的目光却落在了那头捏着块核桃酥的何凤娇,即便她什么都没做,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也美得像一幅画,轻而易举地吸引住别人的目光。 沈清安瞥了眼何彩霞带来的凉粉,黑黑糊糊的一团,随即淡淡道:“不用了,何同志你吃吧。”说完,便往何凤娇的方向走去。 不过何彩霞下一秒便拉住了他的手臂,说道:“沈知青,听说你上高中的时候数学特别厉害,你能不能教我一下这道数学题啊?”说着,何彩霞便放下了手中的凉粉,拿过一旁放着的数学书。 开玩笑,她是重生回来的人,早就知道明年就要恢复高考了。 虽然看似时间还有一年多,但是何彩霞其实也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子。 上辈子她拼了老命,啥都没考上。 至于高考的试卷内容,她更是忘记得七七八八了。 所以,她要从头学起,就不信她比别人多了一年的时间去努力学习,还考不上大学! 最起码她知道了明年要考试的范围和时间,她早就买好了书本,现在就是就等着找机会接近沈清安,然后让他教一下自己。 这样既能提升一下学习效果,又能找借口接近他了! 沈清安轻而易举考回了省城的大学,然后一路开挂,搭乘了改/革/开放的春风,自主创业,开公司,最后成了富甲一方的富豪。 想到以后他是报纸电视上经常出现的富豪,何彩霞便心动得想要立刻马上嫁给他! 这一辈子,何彩霞就算是倒贴,也要贴着沈清安! 至于何凤娇嘛,上辈子好像也没考上什么好学校。 但考得还是比她要好一点,起码还算走出了大山。 上辈子就没少在她面前炫耀,虽然后面她的下场比较惨,但是想起那段曾经被她羞辱过的经历,她就咽不下这口气,这一次一定要考得比她好一点! 还要嫁得比她好! 她要让何凤娇知道,虽然她长得美,父疼母爱,但那又如何? 长得美还不是一个脑袋长草的花瓶! 父疼母爱也一辈子困在这穷乡僻壤,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 何彩霞除了要把何凤娇踩在脚下,还要把沈清安这个未来富豪也牢牢抓在手里。 唐宁宁那种白莲花,不是爱装什么好读书的知识分子么? 既然沈清安喜欢唐宁宁那种爱读书的人,那她就变成个爱读书的。 刚好也要为高考做准备,她可以找很多借口找上沈清安了。 沈清安听着何彩霞的话,倏然皱了皱眉,这年代看书的人都比较少。 更别说是做数学题的了! 要不是在学校里上学,或者是跟数学专业有关的工作,谁会没事找数学题出来做? 虽然他有点疑惑何彩霞的举动,但听到‘数学’二字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望向了何彩霞递来的数学书。 他看了眼泛黄的书页上,上面写了一道函数公式,挺简单的。 何彩霞问:“沈知青,这道题你会吗?” 在何彩霞渴求知识的目光下,他便点了点头:“会。” 何彩霞两眼放光:“那太好了!你教教我吧。” 沈清安听着何彩霞矫揉做作的话,虽然内心有点不舒服,但还是接过了何彩霞的书本和笔,“可以。” 听着沈清安的话,何彩霞兴高采烈地坐到了他的身旁,尽可能地靠近再靠近。 沈清安嗅到何彩霞身上一阵刺鼻的汗味,随即抿了抿唇,脑海不由自主想起了他在何凤娇身上闻到过的蜜桃香。 都是姑娘家,而何凤娇皮肤白得发光,身上也总是香喷喷的。 何彩霞看着沈清安有片刻的出神,便喊道:“沈知青?” 沈清安清了清嗓子,说:“这道题……” 两人讨论的脑袋越靠越近,沈清安在讲题也没注意到两人的距离。 讲完了一道题之后,他抬头才发现何彩霞的大腿贴着他的大腿,头也紧挨着他的肩膀,有几缕掉落的头发已经粘在了他的衣袖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这题很简单,你自己再算一下。” 随后,沈清安猛地移开了坐着的椅子,下意识望向了一旁的何凤娇。 只见何凤娇津津有味地捧着一本小人书,一边看一边漏出几声低低的笑。 何彩霞顺着沈清安的目光,看到了何凤娇的身影,和她传来的笑声。 原本她还想着会气一下何凤娇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女人。 上辈子何凤娇就最爱在她面前故意跟沈清安假装亲密,气得她回回都要跳脚。 怎么现在的何凤娇对她跟沈清安靠得这么近,居然没有任何反应,毫无兴趣…… 甚至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明明何凤娇上辈子非沈清安不可,爱得死去活来的,现在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还是说,何凤娇在假装不在意?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坐在身旁的沈清安却突然站了起来,随后神色慌张地朝何凤娇那头走去。 何彩霞更是震惊得下巴都要惊掉。 这又是什么情况? 明明沈清安烦死了何凤娇,上辈子恨不得从没认识过何凤娇一样,这一会儿怎么这么急急忙忙地赶了过去? 就在何彩霞满腹疑惑地时候,沈清安有点不安地问何凤娇:“娇娇,你要不要吃西瓜?” 何彩霞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沈清安闻到了一阵隐隐约约的蜜桃香,又说:“你要吃的话,我摘一个过来。” 来瓜田守夜的人大多都是冲着这田里的甜瓜而来的。 这年代西瓜甜瓜之类的水果很是珍贵,大多都是供给干部大院的。 但来田里守夜的人可以吃田里的瓜,只要不带走就行了。 何凤娇之前听她爹说,沈清安本来不来瓜田的了,但秋耕都准备要过去了,唐宁宁来了一晚之后便没有再来过,按理说沈清安也不应该继续来的了。 可没想到这段时间,他每天晚上都来,虽然有时候早一点,有时候会晚半小时,但每晚都会出现在瓜田。 难不成沈清安也是冲着这瓜田的西瓜而来的? 他们都是一同来守夜的人,按道理都是可以吃的。 但在何凤娇看来,沈清安这样问她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劲。 虽说瓜田里的瓜可以随他们吃,但听沈清安这个语气,好像说得这田里的瓜是他的一样! 明明就是借花献佛,干嘛说得这么好听? 何凤娇兴趣缺缺地摇了摇头:“不要。” “不想吃吗?”沈清安似乎也不介意何凤娇的冷淡,随后拉过一张小木椅,坐到了她的身旁,问:“哦,你看什么书这么入迷?” 何凤娇余光看到了沈清安的举动,皱了皱眉,一把合上了手里的书,随口道:“没什么,就一些小孩子爱看的书,沈知青肯定没兴趣。” 何凤娇不想跟他废话了! 不过沈清安却笑了笑:“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没兴趣呢?” “能不能借我看一下?” 话落,沈清安的身后忽然落下了一道身影,只听头顶倏忽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男声,说:“何同志,你娘让我带件外套给你。” “听说要下雨,夜里比较凉。” 沈清安下意识抬眸看向那道声音的方向,只见贺东面无表情地立在何凤娇的身后,那高大的身影杵在窄小的窝棚,突然就显得更加的逼仄。 何凤娇听到熟悉的嗓音,那水盈盈的眼眸忽地便亮了起来。 但在沈清安的注视下,何凤娇只好规规矩矩接过贺东递来的一个外套,说:“谢谢。” 这外套应该是刚刚落在了玉米地,她当时是跟给贺东的裤子放一个袋子的,那时候赶着来上工就忘了拿出来。 那贺东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是先回去家里才发现,还是一直就在附近? 何凤娇抬眸对上贺东黝黑的眸子,发现这会儿的他又像是以前那样,冰冷难以靠近。 但这一次,他的冰冷似乎是对准了何凤娇身旁的沈清安。 何凤娇这才发觉,沈清安跟她的距离很近,本来窝棚地方就小,这桌椅更是小之又小,两个人坐在一起,肯定难免会有肢体的触碰。 就像是刚刚何彩霞跟沈清安那样,那身影都快黏在一起了。 啧啧啧,这原书男主,还真是不讲男德啊! 就不知道跟女同志保持安全距离? 何凤娇随后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地问贺东:“贺同志怎么这么巧来这边了?” 秋耕已经到了尾声,按理说贺东高强度地忙了这么多天,早前两个钟才跟她约会完,这时候难道不应该在家里好好睡一觉吗? 贺东看着何凤娇站了起来,已经跟沈清安保持一个距离,随即简单扔下两个字,道:“上工。” 上工? 何凤娇怎么不知道他要来上工的? 她这个女朋友前不久才见着他,才跟他亲亲抱抱了,贺东也没说要来上工啊! 何凤娇隐忍着唇边的笑意,“哦”了一声,“这样子啊。” 这男人,都快要累死了,怎么还来陪她上夜工? 真不要命了吗? 何凤娇又心疼,又高兴。 心疼这个男人怎么就不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又高兴终于在瓜田丰收之前,可以跟他上一回夜工。 虽然边上还有个讨人厌的沈清安,和时常作妖的何彩霞。 但好歹也一同上过夜工了。 贺东薄唇掀了掀,淡淡道:“你们两个女同志累了的话,可以先回去,我来守下半夜。” 说完,便走到了一个角落,安静地坐下。 何凤娇余光一直打量着他,虽说不应该上前去跟他说话,但内心一直有道声音在跟自己说,上去上去! 何凤娇刚想说不累,我要跟你一起守夜,但那头的何彩霞却说:“太好了,终于可以轮班了。” 本来守夜这种夜工是有人交班的。 尤其是收割了稻谷之后的守谷场夜工,怕有人打瞌睡,又多农活要干,所以大伙儿都是上半宿的夜工。 但是这瓜田的活是轻松活,还碰上了秋耕农忙时期,所以就没有安排换班。 如今有人来接班了,何彩霞巴不得早点回家去睡大觉。 反正上半宿也有4,5个工分,也足够了。 本身何彩霞下午那会儿就被她爹赶去了上工挣工分,这会儿真是累得随时要倒下了。 要不是为了跟沈清安套近乎,她还真不想来上夜工。 虽说是轻松活,田里的瓜还能吃,不过何彩霞一熬夜那皮肤就特别差,还会长又红又肿的痘痘,没个一星期那痘痘都消不了。 就算是消肿下去,也会留下灰色的痘印。 本来她的底子就不好,现在熬了几个通宵,那痘痘更是爆得满脸都是。 不过刚刚跟沈清安坐那么近,他也没有表现出嫌弃。 这么看来,沈清安也不是那样在乎外表的肤浅人。 即便不看他以后能成为富豪,就他这高大的身躯和知识分子的学识,还有那张整个竹园生产队也找不出第二张有他俊的脸,这男人也是值得的。 不过何彩霞下意识看向了突然来窝棚的贺东。 她对这个贺东是真的没有印象。 只知道他是三村的下放牛棚户。 上辈子何彩霞过得苦哈哈的,又被何凤娇处处压着,所以根本特地留意一个成分最差的贺东,自然也不知道他后来怎么了。 不过现在就着这昏暗的灯光一看,何彩霞倏忽发现这贺东似乎也挺……好看的? 是那种男性荷尔蒙满满的帅气,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跟沈清安那种知识分子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不过这种下放户,虽说有平反的机会,但回城之后谁知道又会怎么了? 这种成分的人,还是离得远些比较好,免得被殃及池鱼了。 何凤娇也发现了何彩霞打量贺东的目光,随后往右移了两步,挡住了她的视线,笑了笑,说:“彩霞,既然你想要回去,那可以早点回去休息。” 那她就可以跟贺东单独相处了。 倏然被挡住了视线,何彩霞有点不满,随即道:“娇娇你这话说的,我要走了的话,你一个女同志在这也不方便吧。” 何彩霞才不会上何凤娇的当,她爹是生产队大队长,要是背后被她说几句,说不定何春生又会拿什么借口批评她了! 何凤娇又是这么小气的人,也不知道上回瓜田的事有没有对她怀恨在心。 所以何彩霞虽然快要累死了,但也不可能会一个人先下工的! 何凤娇听着何彩霞的话,阵阵的失落,还以为何彩霞一走,她就可以跟她的男朋友一起上个夜工呢。 哎,这个时代真难。 处个对象还得偷偷摸摸! . 而一旁被忽略的沈清安皱了皱眉,目光来回打量着贺东和何凤娇,总感觉哪里不对。 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是暗暗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有点不对劲。 有点怪异的亲密,但两人并没有半点的肢体接触,更没有眼神交流。 而因为贺东的到来,沈清安再也没有找到机会跟何凤娇说话。 明明贺东只是一个下放户,但是他的到来,却让这个小小的窝棚变得气氛紧张,甚至让他也沉默了下来。 沈清安看着两人分别坐在了一个角落,心想自己应该是多虑了。 即便是贺东喜欢何凤娇,何凤娇放着那么多上门说亲的人不喜欢,会喜欢贺东一个下放户吗? 只要是脑子没事的,应该都不会喜欢他吧? 沈清安自嘲地一笑,喜欢这种事情,又怎么能随便把控呢? 要是可以的话,他也不至于落得现在的田地。 * 脑子很正常的何凤娇又拿起了刚刚的书本,目光虽然落在书页上,但眼神却飘来飘去,最后还是落在了角落那头的贺东身上。 他好像是已经回家了一趟,头发还有点湿意,衣服也不是刚刚穿的那件了。 不过今晚贺东下工的时间也很晚,两人见面的时候贺东还没吃饭呢。 后来就喝了一点她带的筒骨汤,吃了块肉和胡萝卜,剩下的也不舍得吃,让她带来上工了。 所以贺东是匆匆忙忙吃了点东西,然后洗过澡就过来了吧? 何凤娇原本甜蜜蜜的心又浮现出丝丝的苦涩和心疼。 要是可以的话,她宁愿贺东回家睡觉,夜里休息好才能有精力干活。 贺东又是个拼尽全力干活的人,这样子透支自己的精力就为了跟她上个夜工,还不是就单独他们两个一起上,还真是有点不值! 要不是有何彩霞在,何凤娇还真想拿出女朋友的威严来,训一训这个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家伙。 正当何凤娇这么想着的时候,那头闭目养神的贺东忽地睁开了深邃的黑眸,两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四目相对。 何凤娇微微愣了下,随即对着他露出一个笑来。 只见贺东黑眸沉了沉,目光移向另一头还没回家去的何彩霞,只见她早已经挨在柱子上呼呼大睡,还打着平稳的鼻鼾声。 何凤娇见状,想要站起来,走向贺东那边。 然而,她高大威猛帅气无比的对象已经率先站了起来,无声地走到了她的身旁。 贺东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棚顶的灯光,像是一个大罩子包围着她。 背着光的贺东这一刻显得尤其的高大,忽暗忽明的光线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五官上,显得更加的刚毅和俊朗,每一处线条都变得尤其温和。 贺东粗粝的指腹落在她弧度漂亮的下巴上,低声问:“不困?” 不知道为何,一边听着何彩霞那呼呼大睡的鼻鼾声,一边听着贺东好听得让人耳朵酥软的声线,何凤娇那心脏又不争气地砰砰乱跳起来。 即便知道何彩霞此刻已经睡着了,但何凤娇还是没办法忽视她的存在。 总害怕她随时会醒来! 而贺东抚摸她下巴的手指却没有拿开,而是慢慢上移,在她微红的唇瓣上又蹭了蹭。 何凤娇第一次觉得贺东居然比她还要狂妄,居然当着别人的面挑逗她。 何凤娇一下子没忍住,嗔道:“不困。” “你困吗?” 她都沉浸在贺东忽然到来的喜悦之中,哪里会感觉到困?! 突然,贺东的手指已经剐蹭到她的贝齿上,何凤娇微微瞪着眼,似乎在控诉他不要乱来—— 边上还有一个人呢,贺东你注意点你的行为! “还好。”对上何凤娇闪过惊慌的水眸,贺东唇边勾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说:“张嘴。” 何凤娇忽然觉得羞耻极了,贺东这个动作好欲! 好像人家在做那档子亲密的事才会这样子的。 明明何凤娇撩他的时候撩到螺旋起飞,可这一刻有何彩霞在,她反而有点怂了,迟迟不敢张嘴。 忽地,原本站着的贺东微微弯下腰,薄唇贴近她的耳际,在她耳边低声:“娇娇,张嘴。” 湿热的气息扑来,何凤娇浑身轻颤,微微张了张嘴。 然而,却害羞地闭上了眼睛。 豁出去了! 但贺东并没有如何凤娇想象中的那样做出羞耻的动作,而是往她娇艳的嘴里轻轻塞了一颗硬硬的,圆圆的,瞬间就渗出甜丝丝味道的糖。 何凤娇睁开眼睛,对上贺东浅笑的眼眸,舌尖尝了尝那糖果的滋味。 真甜。 第42章 何凤娇就着糖果轻轻咽了咽口水,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在口腔散发,淡淡的桃香蔓延开来。 这年头,除了城里条件好些的人会孩子买些糖果,一般农村里头,这糖果都是过年才能吃得上。 何凤娇吃糖的机会很多,当军人的哥哥和在县里上学的三哥经常都会带些糖回来。 她知道这个年代的糖大多都是奶味的,这种水果香的糖果还真是很少能吃到。 贺东是哪找到这糖的? 虽然对何凤娇这个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的人来说,小小一个桃香味的糖果实在算不得什么,但这是她的男朋友给的啊! 一瞬间,那种甜丝丝的味道便在心尖上荡漾了开来。 何凤娇小声问道:“你在哪买的糖?什么时候买的?” 最近不是都在忙着秋耕吗?贺东夜里还赶着要送她去上工。 何凤娇还真不知道贺东什么时候买的糖。 贺东早就收回了手,立在何凤娇的身旁像是一个沉默的大狼狗,静静地看着何凤娇,淡淡笑问:“还要吗?” 何凤娇点了点头:“要!” 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的糖,但这是她男盆友买的啊! 贺东好像变魔术一样,又变出了两颗糖来,放在何凤娇的手心上:“夜里吃太多,对牙齿不好。” 说完,贺东便俯下高大的身躯,温软的唇轻轻地印在了在何凤娇的唇上,灵活的舌头熟练地钻了过来,那颗圆圆的糖果被搅了搅,碰在何凤娇的贝齿上,发出了轻微的颤动声。 何凤娇被他突然的举措吓得浑身僵直了,下意识推了推他。 这人! 这个时候倒胆大包天了! 他是不知道窝棚里还有个何彩霞吗? 肯定知道啊,他又不瞎,就是故意的! 何凤娇怎么以前没发现贺东这人这么……坏呢? 故意挑有人的时候还对她磨磨擦擦,羞死人了。 要是被何彩霞见到了该怎么办啊! 何凤娇又推了俯下身的贺东,幸好他并没有太过分,只浅尝了两下便起身。 没有了高大身影的压迫感,何凤娇觉得呼吸都顺畅多了。 只听他低低地笑道:“想要的话,明天再给你。” 何凤娇闻言,这不是明天约会小树林的意思么? 她舔着糖,微微点了下头:“好。” 贺东抬起手,指腹附上她沾染了湿濡糖色的红唇,哄着说:“等会睡一下,我守着你。” 何凤娇对上贺东那深情又明净的目光,心脏又开始一顿乱跳:“嗯。” 月亮隐在洁白漂浮的云层里,洒下一层层晃眼的白,何凤娇尝着桃香的糖果,笑得比月儿还要令人心醉。 * 秋耕一过,生产队也没有闲下来,田里更多了可以干的农活,什么放水,追肥,补秧…… 而瓜田的甜瓜和西瓜也在秋耕过后,安排了些人过来收上去上交了。 何凤娇没有了夜工上,也就找不到正当的借口,可以跟贺东夜里约会了。 贺东的想法似乎跟她默契的一致,似乎也没打算把他们的关系公开,每回两人在上工的时候,或是在村里见了面也不会刻意打招呼。 有时候贺东甚至看都不拿正眼看她。 好像跟她处对象的人不是他似的! 可谁知道,每次夜里约会这人才搂着自己抱了又抱,亲了又亲,哪里有这么冷淡了? 热情得都要把她给融化了! 哦,贺东每次抱着她亲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何凤娇记得是:“上工的时候谁谁谁又盯着你的腰了,谁谁谁又看你的臀了……” 他自己白日里倒是正经得很,看都不看她一眼,但他在夜里独处的时候上手摸了啊! 还摸得贼起劲儿,虽然何凤娇挺享受自家男朋友的触摸,甚至也有反摸一顿,但每回白天上工时见到贺东不愿意跟自己对望的时候又心有不甘。 所以每次两人夜里去玉米地约会的时候,何凤娇就要趁机狠狠治理他! 但结果每每都是被贺东掐着腰肢吻得浑身发软,哪里是治他,明明就是便宜了他! 日子就这样在忙碌又暗里甜蜜的时光中溜走。 —— 一眨眼便到了十月份,生产队刚刚结束了秋收的工作,然后就迎来了中秋时节。 随着四.人/帮的粉碎,即便是偏远的竹园生产队也感受到北方吹来了一阵清朗之风,集市也半遮半掩地重新开了起来。 这个中秋节,大家都过得无比的放松又激动。 李红梅和何大嫂一大早就坐了拖拉机去镇上购置中秋节的东西,这会儿何二嫂的胎儿已经将近9个月了,看样子随时都可以生了,所以就没有跟着大队去镇上。 李红梅去镇上之前还特意问了何凤娇:“娇娇,今儿个中秋节你不去镇上买点东西吗?” 以往何凤娇都有偶尔到镇上去,一去还能买回来各种肉啊菜啊的。 如此想想,这半年来家里的伙食好像好了很多,虽然也没有顿顿都能吃上肉,但隔一天吃个肉也是没问题的。 今天是中秋节,加上集市又开了,何凤娇应该会爱凑这种热闹。 不过何凤娇却说:“娘,今天太多人挤拖拉机了,我就不去了,你跟大嫂去吧。” 李红梅听后也没觉得怎么样,何凤娇以前就不爱挤拖拉机,嫌拖拉机脏。 于是她便说:“那行吧,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想要买的?” 何凤娇空间在手,什么都有,还真的没什么想要的。 要说真的要买,想去买点布料,这不中秋一过就快要入冬了,她想给贺东也做件冬装的棉袄,还想给他再纳个鞋底做双新的鞋。 何凤娇没有别人手巧,所以从中秋开始准备也差不多了,等到过年的时候估摸能做好给贺东。 不过何凤娇怕李红梅有所察觉,也就没说出来。 何凤娇便想到了明年的高考,虽说还有一年的时间,但对于太久没有接触知识的人来说真真不够的,她想要跟贺东一起上大学啊。 她上辈子也能考上京市那顶尖的大学,七十年代的高考应该难不倒她。 前几个月买的书,她都已经看完了,那些都是些小人书,或者掺杂一些专业的书,对高考没什么用处。 高中的书本她三哥有,也不怕明年恢复高考没有书本可用。 就是贺东的话,何凤娇也不知道他的水平怎么样,以前念了几年书? 就算是以前念过书,但现在要重新拾起书本,是该从小学的知识补起还是直接学初高中的知识呢? 而且,又要用什么借口让他读点书呢? 何凤娇还真有点头疼。 何凤娇便说:“娘,你有空的话,要不替我去大姨家问问她有没有初中的书本。” 李红梅听何凤娇说要书本,虽然疑惑了一下,但那头何大嫂已经催促着要去地堂集合了。 李红梅便说:“嗯,好吧。刚好我也要拿点菜给你大姨,那我等会就帮你问问吧,那你跟大妞上山注意点安全,别到处跑了,知道没?” 何凤娇点头:“知道了娘,你去镇上多买点东西吧。” 李红梅笑了笑:“可不,今天娘有可多的东西要买了!” 现在又重新开了集市,又碰上了中秋节,李红梅早就计划好了要买什么东西了。 那头的何大嫂又催了,李红梅也没有跟何凤娇多说,急急忙忙便去了地堂,跟随村里一大群三姑六婆上了拖拉机,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最近的事情。 何凤娇看着挂满一拖拉机的人,庆幸今天没说要去。 不然准被压扁了! . 去镇上的拖拉机一走,何凤娇便跟大妞上山去,美其名是上山看看能不能摘点野菜什么的,实际上就是借机会跟贺东偷摸着见面。 自打没有上夜工之后,何凤娇跟贺东就不能天天私下见面了。 尤其是晚上更是找不到什么借口出去,免得李红梅问长问短的。 所以现在趁着大家都去了镇上,何凤娇就拉上了大妞和晨露,一起上山去。 当然,何凤娇一个人肯定是不敢带着两个女娃娃上山的,后头跟着的还有贺东。 但自从那次被贺敏撞见贺东背着她下山之后,何凤娇也不想让贺敏知道,他们今天是一同上山的。 幸好贺敏今天要去隔壁生产队出诊,帮人家看病,所以就没有跟着来。 自打贺敏上次跟贺东聊过天之后,贺敏也观察了一下,她发现贺东并没有跟何凤娇有什么过密的来往。 就是秋耕秋收上夜工那时候似乎一同上过工,但都是生产队的活儿,夜里也不止他们俩,所以贺敏对贺东喜欢何凤娇这事,也没有再提起过。 而且,贺敏也断定何凤娇这么一个被全家人捧在手掌心的娇娇女,也不会看上自己家的弟弟。 虽说贺东长得高大帅气,但这年头长得好有个屁用,就他们下放户的成分,别人一听就摇头走人了。 更别说门槛都被媒人婆踏破的何家小闺女了! 所以今天贺东带晨露上山去,她也没有特意过问。 本来就是节日,还是人人都重视的中秋团圆佳节。 她想着何凤娇应该早就跟家里人一同上集市去了,应该不会跟着一起上山的。 不过何凤娇却早就跟贺东在进山的入口碰面了,要不是有两个孩子在,何凤娇恨不得直接就扑上去,不吻个头昏脑涨绝不放开他! 但此刻贺东却表现得尤其淡定,除了见面那会看了她一眼,一路上山都没有再搭理过她。 何凤娇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了。 距离上一次他们私底下单独见面,已经差不多有一星期了! 贺东偶尔在夜晚的时候去何凤娇的窗口说上两句话,但何凤娇的房间隔壁就是何二嫂的房间,他们也没敢说些什么,很经常都是摸个小手手,对视几眼就匆匆走了。 贺东难道就不想自己的吗? 正当何凤娇在心里气呼呼的时候,前头的贺东回头看了看,目光清明:“累吗?要不要歇会?” 何凤娇哼道:“都要累死了,走那么快干嘛!” 贺东瞧见何凤娇又来了小性子,便道:“那休息一下?” 何凤娇直接一屁股坐到了一旁的大石块上面,而大妞和晨露则撒欢地跑到了前头一个花丛边,摘上面的小花。 贺东见何凤娇似乎在生气,便走到了石块旁,问:“今天怎么不去镇上逛逛?” 今天是中秋节,不论是村里头的大人孩子还是知青宿舍那些人,都赶往镇上去了。 待在家里的,一般都是些不爱走动的老人家或者是些不爱凑热闹的大老粗。 何凤娇其实也还是小孩子性格,她也爱凑热闹,也爱去街上逛。 这会儿不应该跟着大队一起去镇上么? 何凤娇瞪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你不也没去吗?怎么地?你是嫌我防你碍你了是吧?” 小姑娘说话语气很冲,白皙的巴掌脸因为走了山路,蒙上了一层粉,看起来娇艳中带点可爱。 贺东:“怕你累。” 说罢,便给何凤娇递了一瓶水。 何凤娇接过贺东递来的水,那气也消了点,随即问道:“都走这么远了,还没到吗?” 贺东浅浅一笑:“再走一会就到了。” 何凤娇看不得他的笑,随即拧开了瓶子,咕噜咕噜喝了两口水,嘟囔道:“那先歇会儿吧,我都要累死了。” 话落,贺东突然蹲下了身,宽厚的手掌抓起了何凤娇的一只脚,粗粝的手指落在她纤细有度的小腿上,隔着薄薄一层布料,一股熟悉的暖意渗了进来。 何凤娇下意识想要抽回自己的腿,可哪里是贺东的对手。 “放松点,我给你揉揉。” 何凤娇露出个浅浅的笑,嗔道:“大妞和晨露在呢!” 贺东抬眸,唇角勾出一抹弧度,“她们看不见。” 何凤娇瞥了眼远处的两个小姑娘,她们早就沉浸在一同玩耍的乐趣中。 而贺东高大的身躯即便是蹲着,也能把何凤娇挡住了一大半,要是不走过来,确实很难看到。 贺东一脸淡然地揉着何凤娇的小腿,还细心地给她清理了粘在上面的草碎。 他的手法虽然有点生涩,但力度适中,按在何凤娇的小腿上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何凤娇看着他精雕细琢的脸,高大结实的肩膀,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这只也要。”何凤娇伸了伸另一只腿,低声道。 何凤娇脚一伸,裤脚微微上移,他看着裤脚处裸/露的一块雪白肌肤,那脚踝小巧又白皙,白晃晃的一片,看得贺东呼吸一紧。 他故作镇定地捏住了她另一只腿,慢悠悠地按捏着,舒服得何凤娇想在这坐到天黑了。 就在这时,何凤娇难受地呼道:“轻点,你太大力了。” 贺东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无奈地笑道:“我没用力。” 何凤娇嘟囔着小嘴巴:“可真的捏疼我了。” 贺东望了眼委屈巴巴的何凤娇,随即放轻了手里的力度,“你要是累的话,就在这等我,我捡完蝉蜕就回来这里。” 何凤娇疑惑问:“啊?你上山是捡蝉蜕啊?” 何凤娇心里是想着跟贺东约约会,而贺东上山是真的有事情要做的。 自打跟何凤娇处了对象,贺东就经常上山找各种能卖钱的东西。 今天贺东上山是为了找蝉蜕的,这个是一种中成药,能卖到药店去。 贺东每回卖了钱都会把钱给何凤娇,但何凤娇不缺钱啊,也不缺食物,见到贺东贺敏要养几口人,她就不忍心要。 不过何凤娇知道贺东的性子,如果不要,他也会把钱花掉,给她买糖买肉买各种姑娘家用的护肤霜洗发膏。 后来何凤娇就干脆把钱收下了,给他攒着,等他以后要用钱了,就还给他。 昨晚她算了下,就短短的三个月,贺东已经给了她将近一百块! 贺东抬眸看她,反问:“不然你以为我上山干什么?” 何凤娇抽回晾在他手上的腿,闷闷道:“我、我还以为你是跟我约会来着。” 他们好久都没有亲亲抱抱了,不知道为啥,何凤娇就是想要靠近他亲近他。要是他俩在新时代拍拖,何凤娇铁定天天粘着他,要跟他一起吃饭看电影去游乐场打电玩…… 可惜这个年代看个电影都难! 贺东淡淡勾出一抹弧度,“约会到深山老林干什么……” 何凤娇笑了笑,对上贺东清明的目光,随即俯下身,贴到他耳际边说:“当然是干羞羞的事啊!” 好久都没有调戏过自家男朋友了。 看着贺东肉眼可见地红了耳朵尖,何凤娇就直呼过瘾! 可下一秒,何凤娇眼前一黑,贺东熟悉的气息袭来,一个霸道又粗鲁的吻直接落在她唇上,辗转舔咬。 贺东低哑着声线,问:“这样?” 何凤娇愣怔地看着贺东勾出一抹邪魅的浅笑,那湿热的吻又落了下来。 “别……” 大妞和晨露看着呢! 可是那想要说的话早已淹没在贺东霸道的亲吻之中,何凤娇瞪圆着水眸,余光惊慌失措望向大妞的方向。 不过却什么都没看到,眼前全是一片深邃的星海,诱着她坠落其中。 一吻结束,何凤娇又怕又羞,幸好大妞和晨露早就跑远了,只听见她们的嬉笑声。 只见贺东拇指食指捏住了她的下巴,落了霸道的一句:“真想把你扛回家,藏起来。” 何凤娇白皙的下巴随即浮出一抹红印子,贺东疼惜地松了手。 何凤娇耳朵一阵热烫,小鹿般黑亮的眼睛瞥向了他,娇娇道:“那可不行,怎么也得明媒正娶,我才跟你回家!” 话落,贺东漆黑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凝重,随即他站了起来,垂眸看了眼还坐在石头上的何凤娇,没有说话。 何凤娇随即也站了起来,伸手环住了贺东的劲腰,细细声喃道:“明年年底,你来我家提亲。” 明年年底,他们都高考完了,说不定贺东家也平反了。 就算是不能平反,如果贺东能跟她一起考上大学,怎么也是个大学生。 她爹娘应该不会反对的……吧? 就算她爹娘反对,最多就再晚一两年结婚啊,那时候都改革开放了,贺东家肯定已经摘帽子了! 反正她过罢年虚岁也就20岁,虽然在农村是个老姑娘,遇上多嘴的,还会被说三道四,“闺女大了不可留,留来留去把丑丢。”这是村里人经常笑话老姑娘常说的老话。 但在何凤娇看来20岁其实也就才刚成年不久。 结婚还真是有点儿太早了。 就算是明年年底贺东真的去她家提亲了,何凤娇也不打算这么早就结婚,还有大学要上呢! 那时候还是市场开放的好时机,她还想搞钱呢! 何凤娇在脑海想了明年的计划,随即问:“好不好?” 贺东的心鼓鼓胀胀的,好像有些什么东西梗在了其中,压得他有点儿喘不过气。 但怀里的桃香瞬间漫入鼻息,沁入心扉,让贺东骤然就变得浑身炙热,他坚定地“嗯”了一声。 明年年底,他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准备,一定可以的。 何凤娇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碰,笑道:“多赚点钱,我可是很会花钱的!” 何凤娇过惯了奢华的生活,就算是在何家也是被宠着的幺女,她现在有空间在手,什么都不愁。 她不确实自己的出现会不会改变贺东的发展轨迹,所以还是给他一个压力。 多搞点钱吧,可别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啥都不干了! 贺东突然勾出一抹笑,“娇娇,等我。” 何凤娇伏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娇蛮地说:“好,我认定你了,你逃不掉的!” 贺东听着何凤娇任性的话语,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这丫头,怎么会那么傻? 他吸了一口气,低哑道:“我不会让你输的。” 何凤娇听着贺东坚定又郑重的承诺,笑得眉眼落满了星辰。 “那我陪你一起努力。” “好。” * 下山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贺东捡了很多的蝉蜕,还摘了很多很多的板栗。 除此之外,贺东还打了只野鸡,那野鸡贺东直接给了何凤娇,让她带回何家。 本来何凤娇没打算要,不过想到是中秋节,杀个鸡过过节也挺不错。 何凤娇跟晨露和大妞采了很多的蘑菇,今晚可以做个鲜菇板栗烧鸡了。 到时候让晨露拿一点过去给贺东就行了。 到村里的时候,贺东特意走在后头,说:“你带大妞和晨露先回去,我摘点野菜再下去。” 何凤娇点头:“嗯,那我带她们先回去。” 何凤娇知道贺东是想避嫌,所以也没在意那么多,带着两孩子先下了山。 贺东远远看着何凤娇带着两个孩子往山下走去,他才慢悠悠抬起脚步。 何凤娇知道贺东就在后头看着她们,所以走得不急不忙的。 秋收过后就没什么农活了,在入冬之前何凤娇就可以找借口可以经常上山去。 反正入冬之前村里的男人也爱上山打猎,准备些东西过冬。 贺东肯定都会经常上山的,她到时候跟着就行了。 冬天没活儿干,那她就可以督促贺东,让他多读点书,多学学初中的知识。 贺东不是蠢钝的人,相信很快就能掌握初中知识! 只要贺东考上了大学,想必她家里人不会反对这门亲事的。 想到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何凤娇就感觉无比的期待与兴奋,就连走路的步子都变得欢快。 从山路走下来,很快就到了她家的红砖房,这会儿拖拉机已经停靠在地堂上了,想必去镇上的村民和她娘都回来了。 地堂上还有几个婆娘开着嗓门在聊天,何凤娇老远就听见了笑声。 走到了红砖房的时候,何凤娇才发现地堂说话的人里面就是自己娘,不知道跟别人说什么了,笑呵呵的。 只见李红梅对面站了两个年纪稍长一点的大娘,穿着一身较为新净的宝蓝色长袖衬衣,留了一头齐耳的江姐头,说话的声音洪亮又欢快。 那江姐头大娘问:“李大嫂,咱家凤娇过了年也该有二十了吧?她有说家儿了没?” 说家儿是他们这边的土语,说亲的意思。 何凤娇愣了愣,这是有人上门说亲来着? 第43章 何凤娇是这十里八乡最俊的美人,从18岁开始,就有不少人上门来问亲。 有些直接把家里的贵重东西都搬来了,就为了能让何家瞧瞧他们家的家底是否殷实,是不是配得上她。 如今两年过去了,何凤娇是一个都没看上。 所以今年上门问亲的便少了很多,偶尔李红梅在田里碰到些个媒人婆都会被问上几句关于何凤娇有没有定亲的事儿。 李红梅对这附近几个生产队的后生小伙基本上都认识一点,所以媒人婆说起谁谁谁,李红梅大概也知道是哪家的小孩儿。 不过都是些不咋滴的,别说何凤娇看不上了,她也看不上! 她家娇娇从小便在全家的呵护中长大,自小就软萌可爱,现在长开了,更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儿。 虽说在这农村长得娇长得美没什么用,但在李红梅眼里那都是自己手心的宝,嫁给谁都是不舍得的。 那些个要是还拿何凤娇好吃懒做,细皮嫩肉来说事的,李红梅脸色都不甩他一个。 更何况,何凤娇比她还要挑,不仅家底儿要找门当户对的,还看重年轻后生的样貌身材。 常常就看了来说亲的人一眼,就嫌人家样貌不行,推掉了无数问亲的。 现在很多人都暗地里酸话何凤娇眼角高,看不起人,就想着攀龙附凤。 以至于现在拖着拖着都要埋进二十岁的坎儿了,在农村里头,是会被嘲笑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李红梅倒是不急,不过现在开始慢慢挑着也差不多了。 所以李红梅听着那婶儿的问话,随即便笑道:“还没呢,她婶子。” 李红梅面对这样的问题早已经驾轻就熟了,上门来问亲的人一年到头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怎么着,婶子你是有介绍的不?” 过了年,何凤娇确实已经虚岁二十了,一般农村家姑娘早在十八岁就嫁人了,像何凤娇这么大的,人家孩子都会走路了! 虽说李红梅并不着急把闺女嫁出去,何凤娇也挑剔得很,不过有好的介绍,肯定会特地留意着,看看何凤娇中不中意。 反正问问也不亏。 那江姐头大娘便呵呵笑道:“这不巧了,咱镇上有个小孩儿,比咱家凤娇大两岁,家里排行老三,叫梁少虎。” “这小孩儿长得高大挺儿,相貌周正,国字脸儿。他爹是公安局副局长,他娘是粮站质检员,两个哥哥嫂嫂都是公社社员。” “这小孩儿呢,是个电影放映员,怎么着?你看这算不算好介绍?咱凤娇这回肯定能中意了是吧?” 这江姐头大娘也听闻过何凤娇的事,知道她眼角儿高,这两年拒了很多门的说亲。 现在这个梁少虎,不仅样貌拿得出手,家底也是人人艳羡的。 何凤娇虽说漂亮是漂亮,但到底是个村里的孩子,要不是梁少虎中意她,让她特意过来问,何凤娇也未必能攀上这么好的门户。 李红梅面对过数十次问亲,当中有条件好的,不好的,但实属这一回的后生条件最好。 居然还是个电影放映员,这年头谁不想稀罕当个放映员? 而且这后生全家都是吃商品粮的,何凤娇以前就常说以后就想找个吃商品粮的。 她就不用下地刨食了。 何凤娇虽说是长得村里头,不过打小就没干过什么活儿,地里的活儿就更不用说了。 以前老三没去县里上学,他都帮着何凤娇把活儿都干了。从小到大,何凤娇可以说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现在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虽说她内心十万个不舍得,但这个年代的姑娘家终归还是得找个婆家。 现在这个什么少虎条件也杠杠的好,她听着也觉得不错。 那大娘见李红梅没说话,又说了:“上回那老张家,就是跟咱凤娇念过书的娃儿,她不就是找到了个镇上的?那人家就一个司机家的孩子,给的那聘礼哟,收音机自行车都买了,给她得意的,尾巴都翘天上去了。那娃儿长得还没咱凤娇好看哩,你想咱凤娇长得这么水灵,能随便嫁么?” “人家那梁少虎说了,要是咱家凤娇同意这门亲事,三转一响三十二条腿都是最基本的!” 李红梅笑了笑:“那个说得有点远了,两小孩儿面都没见上呢。” 她家娇娇也不知道愿不愿意呢。 江姐头大娘便说:“你可放心吧,我这回上门来,是梁家特意找上我的,特意让我过来问的。说是那小孩儿之前在镇上见过一面咱家凤娇,就惦记上了,问了好多人家才问到原来是你家冯家。一知道这消息,那孩儿就让我过来跑跑腿,看看咱家凤娇有意没意。” 李红梅便说:“那可得问问娇娇那丫头了,不过她今儿个上山去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 虽说那小伙条件是挺好的,就是何凤娇也挺挑剔的,肯定不能随便替她决定。 娇娇这孩子,从小就惯到大,所以性子比较任性。 李红梅觉得好,可何凤娇未必会觉得好。 还是得让她先看过再说。 江姐头大娘愣道:“哎呦喂,这亲事还用问她吗?这样子条件的家庭,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嫁了,这都上门来了不得好好抓住啊?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她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你这娘当的!咋一点主意都拿不住呢?!” 李红梅嗤笑:“瞧你这话说的,我中意了又不是我嫁,肯定得问问娇娇啊。” 娇娇不中意的话,啥村儿店儿都没用! 江姐头大娘被李红梅的话呛得差点儿说不出话来,这年头父母不做主,居然听一个丫头的吗? 有他们这样当父母的? 还想搞啥自由恋爱啊? 不怕千挑万挑就挑出个烂灯盏? 不得后死悔了! 不过也有可能就是装着,毕竟来何家问亲的人多着呢! 这李红梅向来精明,就算是碰上个条件好的,估计也爱摆个姿态,免得掉份儿罢了。 但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她怎么着也得做点事儿的。 总不能空手而归。 于是她便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照片,递给李红梅说:“这样吧,既然你这个当娘的也做不了主,我这有个少虎的照片,你到时候拿给娇娇看看,看她中不中意,中意的话,我安排两个后生见个面,怎么样?” 她也不是随便乱说的,这梁少虎确实长得还可以,又高大健壮,还是个铁饭碗。 李红梅看着大娘递来了照片,黑白照片上的小伙精神干练,看得出个头也高大,长得算是中规中矩。 是这年头很多人都喜欢的国字脸。 而且这年头拍个照不容易,还得到县里的照相馆,费用也贵,一般人除了结婚那会拍个照,平日里谁舍得花那个冤枉钱拍张半身照? 看起来这梁少虎家的确家底殷实。 要是能成,李红梅也高兴;这都不成的话…… 李红梅还真不知道何凤娇想找个什么样的了。 算了,先收着吧。 . 那大娘一走,李红梅就喊住了匆忙躲进红砖房大门的何凤娇,说:“娇娇,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李红梅早就瞅到了何凤娇的身影,只是刚刚那婶子还在,她也拿不准何凤娇怎么想,也没叫住她,等那个婶子走了,李红梅肯定要问问何凤娇意见的。 何凤娇哭笑不得转过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问:“娘,你说什么啊?我刚刚才回来。” 事实上,她刚刚都把她们的对话都听进去了。 想不到她刚刚才跟贺东确定了提亲的时间,这头居然有人来问亲了。 听那大娘说的话,这次来问亲的后生似乎家里条件还挺不错。 她刚刚看李红梅的表情,都知道她对那个小伙印象还不错。 就是考虑到她的意见,所以李红梅才没有直接应下见面的要求。 何凤娇还是感谢她娘没有随便答应,毕竟她现在可是有对象的人了! 李红梅朝何凤娇走去,扬了扬那个梁少虎的照片,说:“刚才有个婶儿来说,前不久有个小伙说是在镇上见过你,现在上门来问亲了,问你愿不愿意见一见。” “我瞧着这小伙人长得还不错,那家条件也挺好,喲,这里有张那小伙的照片,你看看吧。” “这人叫梁少虎,爹是公安局的,娘是粮站的,哥哥嫂嫂也都是社员。这个梁少虎呢,也是个电影放映员。” 两人这会儿已经回到了红砖房的天井,所以李红梅才会这么直接说出来,也不怕被人听到了,背后嚼舌根。 不过红砖房里头可不止何凤娇和李红梅,厨房里头的何大嫂和何二嫂刚刚就看到了李红梅在地堂跟人说话,之前就好奇是啥事了。 原来是又有人上门问亲的。 自打何凤娇拒绝了一门又一门的问亲,今年来问亲的人少了很多,想不到现在一来就来了个条件顶顶好的! 那问亲的小伙居然还是个电影放映员,要是这放在了相亲市场上,都要挤破头了! 可人家是怎么说的? 说是在镇上见过了咱家娇娇,就惦记上了,所以现在才回上门来说亲的! 这诚意,满满的,怎么着也够了吧? 何凤娇瞥了眼李红梅递来的照片,也没接,只是径直往堂屋走去,说:“娘,我不着急。” 何大嫂一听,便劝说道:“娇娇,这回这个大嫂看着行,全家都是吃商品粮的,到时候你嫁过去肯定也能安排个供销社啥的干干。” 何大嫂知道何凤娇眼光高,不过这个家庭已经很好了! 放眼整个竹园生产队,都找不着有哪个姑娘能找到这么好的婆家! 何二嫂则接过了李红梅手上的照片,看了眼,说:“哟,这后生长得也还可以啊,这国字脸长得可有福气了。” 这年头大都喜欢国字脸,看着地阁方圆,是福气之相。 不过何凤娇却一点儿都不喜欢这种大方脸,她喜欢贺东那样的,剑眉星目,鼻子高挺,一看就帅气逼人。 要是穿上个西装,就是个霸总款! 这好像有点废话,她要是不喜欢贺东,能跟他处对象了? 何凤娇兴致缺缺说道:“娘,真不用给我说了,我不喜欢!” 李红梅便问:“那你喜欢咋样的?你见都没见一见呢,就说不喜欢!” 何凤娇直截了当道:“娘,我还不想这么早嫁人。” 李红梅听着何凤娇那一声娘,也不忍心责怪她,便叹息道:“过了年你都二十了,哪里早?就见一面看看又咋滴?” 何凤娇咬咬牙:“反正就是不想见!”说完,便甩了甩两条辫子往房间走去了。 以往她娘都会由着她,说不见就不见,就说反正我们家娇娇长得俊,大把得挑。 不过这一回的后生好像真的没得挑了,李红梅估计心里也是满意的。 在这个还是以父母之言定婚嫁的时代,李红梅其实也挺好的了,还会问问她意见,要是遇上个贪钱的主儿,早就把她给嫁了。 哪会这么好脾气问她意见了呢? 何凤娇心里愁,怎么会突然间来了个这么个问亲的呢? 还以为可以跟贺东慢慢谈个一年半载的恋爱…… 等高考完,他上门来提亲,然后考大学念书,一起赚钱,都安排得十分完美。 可现在居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愁死人了! 偏偏这程咬金,还真的带金的,哪哪都挑不出毛病。 李红梅看着何凤娇任性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家娇娇这样的后生都看不上,她还想找个咋样的? * 到得吃饭的时候,就连何春生和何国强都知道了有人上门问亲的事。 何国强一听梁少虎这名字,便说:“这小伙我见过,还不错,长得高高壮壮的,人也礼貌厚道。” 家底原来这么殷实,挺不错啊。 虽然说何凤娇未必中意,但是这样的小伙,别的姑娘可喜欢着了。 何春生瞥了眼埋头吃饭并没有说话的何凤娇,清了清嗓子:“先吃饭吧,等会就赏月了。” 因着是中秋节,而且何凤娇又在山上捉了只野鸡回来,所以今晚的菜肴十分的丰富,不仅有猪肉,还有鸡肉,还有鱼呢! 一大桌的荤菜,吃得人满足饱腹的,懒在椅子上,动都不想动。 大家也把何凤娇那事先放了下来,没有再提起。 李红梅吃过饭后便砸了一盘子的田螺,用紫苏和指天椒炒了一大碟,虽然吃饱了,但闻着那香味还是想要嗦几只螺。 她今天又去集市上买了月饼,这会儿确实想要安安静静过个中秋。 何二嫂挺着大肚子,何凤娇便扶着她坐到了天井边上,问:“二哥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二嫂都快要生了,二哥今年就没怎么回来过,估计就是等着二嫂生了,请个长假回来陪一陪她。 何二嫂笑了笑:“今儿个大嫂去邮局拿了信回来,信上说是十天后回来。” 何凤娇说:“噢,那就好。” 随后,何二嫂便问:“娇娇,那梁少虎你真的不见一见?” 何凤娇想也没想便摇头:“不见。” 她还要等着贺东上门来提亲呢! 何二嫂忽地笑了笑,问:“娇娇,你是不是偷偷处对象了?” 第44章 “娇娇,你是不是偷偷处对象了?” 何二嫂问这话时声量不大,明显是故意压低了声音,并没有刻意让其他人听见。 何凤娇对上的脸浮上了一层粉,愣怔地看着她家二嫂,突然有种被抓包的慌乱感。 何凤娇愣怔道:“二嫂……” 她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是夜晚偷摸着见面的时候被撞见了? 何二嫂笑了笑,低声道:“你给人家做裤子的边角料都落在缝纫机上了……” 自打第一次不见了缝纫线开始,她就觉得奇怪。 后来还见到了缝纫机上有几块布料。 那时候是秋耕,大家白天都在上工,整个家里就只有何凤娇和两个孩子在家。 两个孩子这么小,别说缝纫机了,连线都不用搞,肯定不会是他们。 她问了她娘和大嫂,都说没有碰过缝纫机,那就只有何凤娇了。 虽说有点不可思议,但好像又挺合理的。 而且,她肚子月份越大,睡眠质量越不好,其实好几个晚上她都听见了何凤娇窗口有人走动的声音。 那时候还以为是贼呢,可又看到何凤娇的窗透出了光线。 有一次她偷偷去瞧过,不过夜里实在太昏暗,也没见着那个人到底是谁。 但是模模糊糊看到是个高大的背影,肯定就是个男同志。 各种迹象加起来,除了何凤娇偷偷处了对象,何二嫂还真想不出会是什么事儿了。 对上何凤娇错愕的眼神,何二嫂朝她打了个眼色,笑道:“放心,你不想说,二嫂也不追问,也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这半年来,何凤娇对她挺好的,每日给她一个鸡蛋,还弄来各种肉食,生生把她给养得圆圆润润的。 除了吃的,各种雪花膏,百雀羚的也是常有。 跟生产队的其他孕妇站一起,就数她脸色最红润,人人都说何家疼爱她这个儿媳妇。 不过何二嫂知道,这其中少不得她这个小姑子的功劳。 虽然何凤娇是娇气任性了点,但好就好在心底善良。 早前还不知道从哪买来了些孩子吃的麦乳精,那东西都是稀罕玩意,只有城里边的人才能吃得上。 所以这会儿何凤娇不想说,她肯定也会替她保密的。 何凤娇在听到她二嫂的话后,那悬着的心忽地放了下来,随即道:“二嫂,那你帮我劝劝娘,我不想去见那个什么梁少虎。” 何二嫂随即叹息一声,“二嫂可以帮你说说话,不过你也知道娘的脾气,我们说的她未必会听。” “不过你可以找爹说说。” 何凤娇当然知道要找她爹说,不过这年头风气还是保守些,尤其是婚嫁上的事,很多都是跟母亲商量,少有跟爹商量的。 但是这样家世的人,何凤娇有预感,她爹肯定也很满意的。 何凤娇说:“嗯,我到时候再找爹吧。” 何二嫂惋惜,这次上门来说亲的小伙条件是顶顶好,实在想不出何凤娇有什么理由拒绝的! 再说了,她虽然知道何凤娇是处了对象,可也不知道那小伙是谁啊! 要是何凤娇被猪油蒙了心,挑了个又穷又锉的,以后被李红梅他们知道不得被气死? “这梁少虎真的挺不错了。”何二嫂叹了一口气,问:“那你……那个比梁少虎好吗?” 说实话,单单看家庭条件,看样貌,这梁少虎真的是过得去了,再挑真的未必能遇上这么好的了。 何凤娇脑海闪过贺东的俊脸,得意洋洋道:“当然!他比梁少虎好一万倍!” 何二嫂皱眉,似乎也不信:“真的?” 可别糊弄她了! 她怎么没发现身边有这么好的小伙? 放眼整个竹园生产队就没有哪一个男同志能比梁少虎这小伙要好! 要是有这么好的男人,她怎么会不知道? 何凤娇点头:“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听着何凤娇这坚定的语气,何二嫂愣了愣,看她这会儿的表情怎么都像是被猪油蒙了心! 居然还说除了对方,谁也不嫁,这是不是被那男的甜言蜜语给哄住了啊? 说到底何凤娇年纪还是小了点,这会儿都像是被男人哄得神魂颠倒似的。 何二嫂原本觉得她谈了对象也不奇怪,毕竟她家娇娇这么好看,追她的人可多着呢。 可是听完何凤娇的话,何二嫂却担忧了起来,便问道:“你那对象是谁啊?让二嫂给你把把关,看看是不是真的比那梁少虎还要好上一万倍。” 话刚刚说完,李红梅便端着一壶热茶过来,说:“你们聊啥啊?这么神神秘秘。” 何凤娇微微愣了下,笑道:“没什么,问一下二嫂预产期什么时候而已。” 李红梅也没怀疑,便说:“估摸就是这个月了,快过来吃月饼喝月光茶吧,老二家的你大着肚子吃了就早点睡觉,别熬夜了。” “对了,那个田螺也别吃了,听说有什么细菌什么的,孕妇吃了不好。” 何二嫂闻言,便说:“好咧,我尝尝这五仁月饼,我最喜欢了。” 李红梅的出现成功让打乱了何凤娇和何二嫂的谈话。 何凤娇原本也不想告诉何二嫂她跟贺东的事,这会儿也好,不用说了。 不过她什么月饼都吃点,就是不爱吃五仁月饼。 幸好,大家都沉浸在中秋过节的喜悦之中,并没有再说起那梁少虎的事。 * 眨眼几天过去,何凤娇还以为梁少虎的事情就要告一段落,她娘也没有再提起过这事。 何二嫂也去了县里做产检,准备孩子出生的东西,也没有问起何凤娇处对象的事情。 谁知道几天后那江姐头大娘又上门来了。 这一回,那大娘是一过来就碰上了何凤娇。 何凤娇这几天都想着那梁少虎上门问亲的事,也不知道这消息有没有传到贺东那头。 不过昨天两人见面,贺东好像还不知情,两人还是以前那样,该亲的亲,该抱的抱。 何凤娇是打算跟贺东说一下的,不过贺东有事忙,两人匆匆见了面又匆匆分别了。 想说也没来得及说。 过了秋收,天气也慢慢转凉,活儿也没那么多了,何凤娇今天也没打算去上工,不过何家的人却出去。 所以换上了一条长裙配上一件长袖衬衣,衬衣腰身收紧,纤细的腰肢展露无遗。 那大娘还没进红砖房的大门呢,就一眼瞧见了何凤娇娇俏的身影。 大娘还是前两年见过何凤娇,现在一瞅,第一印象就是这娃儿实在是太美了! 美得好像仙子似的。 何凤娇就站在何家红砖房天井处,灿烂的眼光落在她身上,好像发着光似的,明眸皓齿,一下子就吸引住别人的眼球了。 更别说那白皙的肌肤,在这农村里头就没见过谁有她这么细嫩的皮肤! 那身材纤细但又前凸后翘,肩膀处垂着的辫子又粗又黑亮的,难怪能让梁少虎一见倾心念念不忘,这两天一再催促她上门来问后续。 大娘轻声唤道:“这不是咱凤娇吗?婶子这来得是刚好了啊!” 何凤娇听到了声音,便侧目过去看了看,随即便看到了前几天跟她娘说话的那个婶子。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还来? 原以为几天没有动静,她娘是帮她拒绝了这门问亲,看来她娘还没给她拒绝掉。 何凤娇低眉顺眼地唤了声:“婶子,您找我?” 大娘嗓门一喊:“诶,可不是,你不记得婶子了?婶子前几日为了少虎那小孩儿说亲的事还来过一趟的,那会你不在家,就让你娘带了照片给你瞧瞧中不中意。” “怎么样?你看过照片没?少虎那小孩儿还行吧?” 何凤娇面无表情,在刚刚见到这大娘的时候其实已经知道是那回事了。 只是她还以为她娘已经拒绝掉这门说亲了,现在看来,还没有。 可没等何凤娇说话,那大娘便笑呵呵道:“人家少虎可惦记你了,天天就盼着你的消息,还说早就准备好了见面礼,就等你点头了!” 何凤娇却直截了当说:“婶子,我对梁同志没感觉,请你帮我谢过梁同志的心意,希望他早日找到中意的姑娘。” 那大娘做了无数门媒,还没听说过有姑娘家这么大胆直接拒了的! 当然,她也不是随便给人做媒的人,一般都提前了解过双方的家庭,相貌,觉得合适了,才会给男方上门 这梁少虎家底殷实,还是捧个铁饭碗的俊小伙了。 而何凤娇虽说是农村的姑娘,不过长得娇美,家里成分也好,她爹还是大队长,家境肯定没有梁少虎家好,但也算是般配,好歹男才女貌的。 再说了,这梁少虎就是喜欢她,就算是何凤娇不是竹园大队长闺女,他肯定也不在乎。 梁少虎这家境的男同志,可以说别的姑娘家都要挤破头了。 这何凤娇倒好,居然还给直接拒了? 还说什么对对方没有感觉,这不瞎扯? 这年头哪里来那么多感觉,不都见面了才有了感觉? 不过大娘是个经验丰富的媒人了,再看这何凤娇确实长了一张天仙的脸,也是有端着的资本的。 但是她现在的态度就是男方家的门面,这会儿自是不能给何凤娇脸色看的。 于是大娘便笑嘻嘻说:“丫头,感觉这东西,处着处着就有了。我跟你娘那一辈,面都没见过呢,直接就抬男方家里头了,这几十年处着不也过得挺好的?” “少虎那孩子无论相貌家底人品各方面都好,大娘敢打包票,你嫁给他绝对不会亏!” 何凤娇也不是什么好耐性的,见这大娘似乎听不懂人话似的,便直说:“婶子,我不想见。” 这回换那个大娘愣怔了一下,“不想见?咋滴就不想见了呢?那梁少虎家境这么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你一个小孩儿不懂事,挑对象还看什么感觉,肯定挑家里边还过得去的,不然以后嫁了过去,得吃苦哟!” 何凤娇望向她,眼神有点微冷,红唇轻启,“要说的我都说了,大娘您请回吧。”说完便回过头去,根本不想再多说了。 那大娘看着何凤娇这态度,着实有点被气到了,就算仗着人家梁少虎先看上了她,那端着也要有个的限度啊! 可是那头的何凤娇已经转身回了堂屋,她就算是想劝说也没门了。 哟,瞧这傲气儿,可别错过了这么好的亲事,以后得后悔了! * 正当何凤娇以为这门亲事已经要被她搅黄之后,村里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传出了她要跟梁少虎相亲的事情。 每当她走在路上都会被人问几句关于她相亲的事儿,何凤娇都一脸懵逼。 这些人知道了听麻烦,毕竟村里头的人都是好奇心重,尤其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儿,更是喜闻乐见。一见着了当事人,不抓住问个一二肯定不会罢休。 何凤娇倒也应付得了这些好奇心重的三姑六婆,就是有点担忧这传闻会不会传到了贺东那边。 虽然她是闲着,不过贺东却每天都要去挖渠补堰,就连夜晚见面的机会也没多少。 这会儿何凤娇刚掰完了玉米,正从玉米地回去村里,谁知道就碰上了沈清安。 因为何凤娇农活干得慢,掰完了玉米天色都暗下来了,走在高高的玉米树之间有点悚人。 正当何凤娇加快了脚步,倏然间有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何凤娇下意识还以为是贺东。 毕竟好几次那男人都喜欢从玉米地钻出来,每回两人到玉米地约会都特别的激动。 何凤娇便扬起了一抹笑,却看到了一身白衣黑裤的沈清安,立在她的面前。 沈清安对上何凤娇那甜美的笑容,被惊艳得瞬间愣住了。 但很快又恢复了表情,问:“娇娇,你也下工了?” 何凤娇那笑容僵在了脸上,不咸不淡道:“嗯。”随时,从他身旁走了过去,似乎并不打算跟他闲话家常。 沈清安见状立马追了上去,说:“娇娇,天色晚了,别走那么快。” 何凤娇听着沈清安的话非但没有慢下来,还越走越快了,根本就不搭理他。 沈清安看着何凤娇又是这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便上前去,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想到生产队这两天流传出何凤娇就要跟人相亲的事情,听说那说亲的男同志家境还十分不错。 怎么看都是一门拒绝不了的亲事,一想到何凤娇就要跟别人相亲,他的心就揪成一团。 现在看到何凤娇匆匆的背影,他便有点慌乱,喊道:“娇娇,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何凤娇皱眉,脚步顿了顿:“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话落,沈清安突然便有点心烦意乱,一气之下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先别走,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 何凤娇那白嫩嫩的手腕突然传来了温热的触感,突然一阵恶心的感觉便漫了出来,她随即用力一甩。 “放开我!” 可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道却不是她一个女同志可以比拟的,即便她怎么用力都没办法挣脱沈清安的钳制。 沈清安没有选择放手,而是攥紧了他手掌心那滑腻的手腕,问:“娇娇,你现在为什么总是躲开我?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何凤娇气得脸都红红的,可甩了几下根本甩不开沈清安的钳制,手腕处还传来来真真的痛感。 何凤娇咬牙切齿:“你把我放开!” 沈清安见何凤娇不配合,又怕引来其他人,随即拉着何凤娇一边走一边道:“只要你听我说几句话,我可以放开你。” 何凤娇挣扎道:“不要,放开我!” 何凤娇被迫着向前走去,直到沈清安把她带到一个几乎没有人走的小道上,沈清安才说:“我真的不是想要伤害你。” 沈清安对上何凤娇怒气冲冲的眼眸,耷拉下肩膀,说:“娇娇,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问一下你是不是准备跟别人相亲。” 何凤娇的手腕被扯得生痛,红着眼眶骂道:“与你无关,给我马上放开!” “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我,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沈清安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想你跟别人去相亲……” 沈清安缓缓地松开了何凤娇的手腕,下一秒,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他的左脸传来了阵阵刺痛…… “轮不到你管!”只听何凤娇一字一句道:“再给我动手动脚的,我就告你耍流氓!” 要不是脸上被扇得生痛,沈清安不敢相信这居然是那个对他百般讨好的何凤娇。 但看着她嫌恶又愤怒的表情,沈清安眼神慌张道:“对不起娇娇,我不是故意的。” 正当他准备向何凤娇解释的时候,一阵黑暗袭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便被狠狠揍了一拳,比起何凤娇那一巴掌,这一拳更是直接疼进了心肺,让他瞬间踉跄着身体,几乎要倒在这泥地上。 沈清安被打得一阵昏眩,正想要反击,可下一个拳头却精确地落在了他的另一边脸上,直接头昏眼花,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直到他的领口被提起,强劲的力道径直把他往上提了提,沈清安骤然有种被拧小鸡的错觉,接着一道阴冷狠戾的声音居高临下传来:“谁他妈让你动我的女人了?” 第45章 贺东黑着一张脸,直接把沈清安好像拧小鸡一样给拧了起来,深邃的眼睛这会儿更像是融化了墨,黑得阴沉。他揪起沈清安衣领的手背青筋突起,虬实精壮的手臂肌肉紧绷,好像只要动一动手,就要把沈清安给摁死在地上一般。 可是沈清安身量也高,只是事情来得太突然,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听到了贺东阴沉又暧昧的话后,思绪骤然就回笼,随即挣脱开贺东的禁锢,当即就跟贺东扭打了起来。 “贺东,你这个下放户,黑五类!” “你凭什么跟我动手?” “凭什么?”贺东下拳又重又痕,还拳拳击中对方的要害,恶狠狠地提着他的衣领,居高临下说道:“就凭你违背妇女的意愿,就凭你耍流氓!” 说完又是重重的两拳。 沈清安一个城里的知识分子,哪里是常年下地干活,又身壮力健的贺东的对手,没几下就把沈清安给打趴下去了,嗷嗷痛呼。 “贺东——” 直到一旁的何凤娇叫唤着男人的声音,贺东才理智回笼,皱着眉头,看向一旁神色担忧的何凤娇。 贺东唇角涌出了血丝,往嘴角留下,停住了要沈清安身上的拳头。 何凤娇上前去拉住了贺东的手,然后用力把他拉起来,五指交握,两人的掌心冷热分明,交织在一起。 何凤娇淡淡道:“给他一个教训就好了。” 再打下去都要把人给打到内伤了。 贺东垂眸看了眼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眼眸中的狠戾慢慢消散,就连心中的怒气也随之消失不见。 沈清安碎了口满嘴的血水,目光朦胧地望向了两人紧握的手。 何凤娇恰好看到对方眼内的疑惑,随即扬了扬她跟贺东握着的手,说:“贺东是我的对象。” “沈知青,请你以后说话,举止都放尊重点!” 贺东淡淡地看了眼躺在泥地上卷缩着身子的沈清安,随后拉着何凤娇的手,带着她走出了这荒无人烟的小路。 沈清安目光朦胧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狠狠地咬着牙齿,却隐忍不住发出了呼痛的声音。 就连心脏也痛得像是扎进了无数根银针,痛得他浑身止不住地打颤。 他回想着贺东刚才的话,绝望地想:何凤娇为什么会选择贺东都不选他呢? 他到底哪里比不过那个下放户了? . 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秋冬的夜晚总是来得比较早,天空已经变成了紫黑色,到处都透着神秘的灰暗气息。 何凤娇就这样被怒气腾腾地贺东牵着手,一直走一直走。 何凤娇看着红砖房就在不远处了,随即跟贺东说道:“贺东,我不想回家。” “你带我到处走走吧。”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约过会了,何凤娇想趁着这机会跟贺东走走,晚点再回家去。 贺东向来都听何凤娇的话,也不问为什么,拉着她的手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何凤娇跟在男人身后,问:“贺东,你要带我去哪啊?” 贺东回头看了她一眼,问:“怕吗?” 何凤娇对上贺东幽深漆黑的眸子,随即扬起一抹笑,摇头道:“不怕啊。” 只要跟贺东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 得了何凤娇的回应,贺东便没有再说话,而是又带着她穿过了一个又一个田野。 何凤娇看着男人笔直宽厚的后背,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哪怕是跟着贺东漫无目的地到处走一圈,何凤娇也是乐意的。 不过贺东似乎是有一个方向的,两人一直朝着东边的方向走着,只是天色昏暗,何凤娇也分辨不出来贺东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直到星星遍布漫天,贺东才停了下来,何凤娇一看,这不就是他们第一次种番薯的那块地吗? 这会儿的沙壤地隐约看得出种了其他的插杆农物,但是光线太昏暗,何凤娇倒看不出是什么农作物。 贺东停下了脚步,也放开了何凤娇的手,两人在光线昏暗的沙壤田埂上站着,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贺东捏起了何凤娇的手,冰冷地问道:“沈清安……有没有弄伤你?” 那语气霸道得很,好像要是沈清安还在,又要把人给揍一顿似的。 何凤娇说:“没有,就扯了一下我的手腕。” 她穿的是长袖,不过那会儿刚下工,有点热她就卷起了袖子,但是被沈清安拉扯了两下,何凤娇白皙的皮肤已经有了红印子。 不过这么久过去了,红印子应该是没有了,但手腕那一片被扯过的皮肤现在还火辣辣地疼。 两人身上都没有照明的东西,贺东想要看一看何凤娇的手都看不清。 贺东慢慢放开了她的手,随后说:“跟我来。” 随后又带着她去到了沙壤地附近一条小溪,他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条帕子,把帕子浸湿,拧干,随即用微凉的帕子拭擦了她的手腕。 深秋十月,就连小溪里的水都染上了寒气,这会儿冰凉的帕子擦在何凤娇的手腕上,有点冷。 贺东抬眼,问:“冷?” 何凤娇笑了笑:“还好。” 还不算是冷的,只不过确实有点凉。 不过正是这冰冰凉凉的手帕拭擦皮肤上,有种说不出的舒服,疼痛也消退了一些。 何凤娇这才看清这条手帕是之前她给贺东擦汗用的,想不到贺东居然收藏起来了。 何凤娇见贺东也没什么话可说,便问:“你刚下工?怎么去玉米地了?” 何凤娇知道贺东今天没有去玉米地掰玉米,而是去了山上挖渠。 贺东“嗯”了一声,“下工回去没见到你,怕你干不完活。” 何凤娇就知道,自家男朋友就算是干完了自己的活儿,还惦记着自己,这样的男朋友上哪找哦?! 她伸出了自己的一双手,随即委屈道:“真的干不完啊,掰玉米掰得我手心都起泡泡了,疼死了!” 还以为这掰玉米是挺轻松的活儿呢,想不到水掌还是起了泡泡,委屈屈。 贺东看着何凤娇递来的手,虽然光线不足,但还是仔细地瞧了一下,然后用粗粝的指腹温柔地抚了一遍,然后就摸到了小小的水泡。 贺东说:“明天我帮你掰玉米,你在玉米地等我。” 何凤娇欢快地点了点头:“好,那我就等你。” .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何凤娇心里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说一下关于村里说她要去相亲的事情。 谣言早晚都会传到了他那边的,倒不如自己早点儿说出来。 而且何凤娇又想起了沈清安刚刚拉住她的时候,也是说过关于她去相亲的话。 她甚至不知道沈清安到底是什么时候居然会对她的事情这么关心的。 他不应该关心唐宁宁的吗? 何凤娇突然有点不自在,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前有相亲的事情,后又有沈清安突然冒了出来。 这让他怎么跟贺东解释? 何凤娇瞥了他一眼,干脆直截了当道:“前几天有人来我家上门说亲了。” 贺东垂眸看着何凤娇,沉默不语。 何凤娇被他的眼神看得不太自在,但还是忍不住问:“你听说了吗?” 贺东笔直地站立着,回想起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贺敏说起了这件事—— 贺敏说:“听说镇上有个当电影放映员的小伙去娇娇家说亲了。” “那小伙除了自己是放映员,父亲还是公安局的,母亲也是粮站的,一家人都是吃商品粮,条件顶顶地好。” 就连他的母亲听了之后,也忍不住道:“挺不错,配得上娇娇这孩子。” 贺敏当时只是瞥了他一眼,接着跟他母亲说道:“娇娇本来就是被宠着长大的,肯定得找个条件好的,能让她过上舒服日子的,总不能嫁给乡下的糙汉过苦日子吧!” 贺东知道贺敏这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虽然很刺耳,但话糙理不糙。 贺东当时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扒了几口,便又去了挖渠,好像要把浑身的怒气都发泄在那泥土之间。 但是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想要见何凤娇的念头,一下工回到了牛棚,没有在红砖房见到何凤娇,就知道她还在玉米地没回来,所以他便直奔玉米地。 谁知道抄近路去玉米地的时候,居然就碰到了沈清安对着何凤娇拉拉扯扯。 虽然眼见着何凤娇已经甩了他一个巴掌,但种种事情加在了一起,让贺东好像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似的,抓住行为不耻的沈清安就是一阵暴打。 贺东垂眸看着何凤娇,开口问:“你会去吗?” 会去跟那个人相亲吗? 何凤娇两个纤白的手指抚上了贺东的手,一脸的坦然,说:“去什么去啊?我现在是有对象的人了,还去相亲像话吗?” 随即她又揶揄地问道:“怎么?你想我去啊?” 贺东摇头,这是什么话,他都要嫉妒疯了。 要是何凤娇真去了跟别人相亲,他直接把事情给搅黄。 . 此刻听着何凤娇的揶揄,贺东几乎没有分秒的犹豫,说:“不想。” 接着又霸道说:“也不准。” 贺东伸出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她的脸蛋,掐了掐她一笑便会出现的小酒窝,认真道:“你说过等我一年的。” 何凤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听到贺东霸道的话,当即乖巧应道:“好,我不去,我听你的!” 说着便抱住了贺东那炙热得汗津津的身体。 可是贺东被突然被何凤娇抱住,却有刹那的不自在。尤其是闻到了何凤娇就算是干了一天活,可是身上还弥漫着淡淡的桃香,跟自己身上那汗酸臭味一比,当即便伸手推了推她。 “别靠上来,我没换衣服。” 何凤娇笑着看想贺东,就算是朦胧之中,也能看出他的窘迫。 其实贺东每回见自己都会收拾一下,尤其是夜晚见面的时候,都会把自己冲洗干净,还会用上皂角。 这会儿他才从山下下来,虽然是深秋季节,但还是出了几身汗。 但何凤娇丝毫都不嫌弃,又靠了上前:“我又不在意,你躲什么躲?” 贺东在意。 贺东随即跳到了小溪里,两下把身上那湿了干,干了湿的衣服给脱了下来,随即在小溪里用手狠狠地搓了几搓。 何凤娇忍不住惊呼:“贺东,你快上来,天气凉了,你不能洗冷水!” 而且这也是山脚底下,本身就早晚温差比较大,这会儿虽然没多少风,可是温度却只有20来度左右。 贺东却笑了:“这点冷算什么?”他冬天也是洗冷水的。 “你站在上面,等我一会。” 何凤娇简直就想要下去把人给揍一顿,怎么这么不听劝呢? 想起之前贺东病得躺在床上,何凤娇就不由得一阵怒气:“小心着凉啊!” 可是当她看到贺东不断往自己身上泼水的情形,她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甚至还暗地里埋怨这光线怎么那么昏暗! 这还是何凤娇第一次见贺东脱掉了上衣。 本来这农村里头,夏日里男人干活出汗了,也常见他们会脱掉上衣干活。 可是何凤娇跟贺东处对象这么久了,还真没见过贺东会这么做。 就算是汗水浸湿了衣服,他也不会在她面前脱掉上衣的。 谁成想,何凤娇居然在这个深秋的夜晚才第一回见着。 即便是光线昏暗,但何凤娇还是看到了贺东那挺拔的身躯,肩膀宽厚,隐约还能看到他腹上的肌肉线条,那虬实的肌肉上还沾上了盈盈的水光,让何凤娇看得瞪大了眼睛。 贺东仿佛也注意到了何凤娇的目光,随即拧干了那用溪水洗过的上衣,随即用那衣服拭擦掉身上的水迹。 何凤娇愣怔地看着浑身虬实有力的贺东从小溪里走了上来,她看着男人月光下那麦色的肌肤,线条分明的腹肌,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贺东的身上透着一股寒,就这样靠近过来,何凤娇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贺东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似乎并不觉得冷。 何凤娇看着贺东手上那拧得半干的衣服,纤白的手指一把捞了过来,说:“我帮你擦后背。” 贺东微微愣了下,不过手上的衣服却已经被何凤娇抢走了。 他只能无奈地转过身去。 贺东很高,比何凤娇还要高一个头。 这段时间何凤娇喂了好多油水充足的食物给他,他的身板子也没有刚开始那般瘦削,身上的肌肉结实又宽厚,尤其是那肩膀,给人无形的安全感。 何凤娇纤白的手指在贺东那光洁又宽厚的手背点了点,说:“你的身材原来这么好,以前怎么都不给我看?” 贺东侧了侧目,似乎没有听清:“什么?” 何凤娇感受着手里那泡过水的衣服的寒意,咬牙豁出去:“说你身材好,我馋你的身子,听到没?” 说着,便拿起贺东的衣服,抬起了手,粗暴地用那衣衫拭擦贺东后背的水迹。 第46章 贺东见识过何凤娇的无数招数,不过都没有她刚刚那句话来得震撼。 就算是何凤娇用力拭擦着他的后背,都没能让他冷静下来,那一滚一滚的衣衫摩擦着他的皮肤,生生起了火一般。 他的心乱跳了一通,幸好有夜色做遮掩,何凤娇没发现他浑身都要熟透似的身子。 贺东感觉着后背传来的微微凉意,背脊忍不住挺直了,那凉凉的触感有点粗糙,是他粗布衣服的触感,可他还是敏感地感受到何凤娇的指尖温软中带着这深秋的凉。 他就知道自己是自找苦吃。 无奈,贺东骤然转过身,面对面看着何凤娇,对上她小鹿般圆圆的水眸,慌乱地拿回她手上的湿衣服,随手地擦了擦。 何凤娇近距离看着贺东身上线条分明的腹肌,微微倒抽了一口气,这这这…… 好想上手摸一摸! 正这么想着,何凤娇的“魔爪”已经伸向了对方,唇角弯了弯:“贺东,你冷不冷?” 温软的手指覆了上来,贺东的身体比刚才绷得还要紧张,他扫开了对方的落在自己腹上的手,说:“不冷。” 何凤娇再次上手,摸了摸:“可我怎么摸着你身上有点凉?” “别动。”只听贺东使坏的声音从上而下,暧昧地落在了何凤娇的耳边:“你再摸下去的话,很快就热了。” “啊?”何凤娇沉浸在硬硬实实的腹肌上,根本没听清贺东的话,问:“摸下去?” 说着,那温软的小手还真的往下摸去。 想不到一脸正经的贺东还挺大胆的,居然趁着夜黑天高,让她摸下去…… 哎哟,也不止她一个人馋的嘛! 也是,两个都是血气方刚的小年轻,怎么能抵挡得了喜欢人的诱丨惑,要这是在后世,何凤娇早就把人给拐床上去了。 下一秒,贺东眼疾手快地挡住了何凤娇要下滑的手,哑着声说:“你饿不饿?要不要早点回去?” 何凤娇被男人有力的手掌钳制住手腕,顿时就有点委屈了,吐气如兰道:“不回去!” 她轻轻靠了上去,柔软的玉团压在了贺东的身上,蛊惑人心道:“我们好不容易才约会一次,你舍得让我走了?” “我不走,你先抱我一下!你刚刚都没抱我。” 贺东咽了咽口水,镇定地伸出手固定住何凤娇的肩膀,“你站好一点!” 何凤娇觉得这男人简直有时候就一根筋,她在干什么他不知道吗? 怎么能推开她? 他们这么久没有约会,他还没亲一亲,抱一抱她呢! 这会儿还要推开她,他是根本就没想一想自己的吗? 难怪刚才听到她说家里来了说亲的,他也一脸淡定,这男人,根本就没有心! 何凤娇挣脱开贺东的手,直接往他怀里扑去,双手环上他劲瘦精壮的腰,小脸贴在他还染着寒意的胸膛,小声嘀咕:“你要是敢推开我,我明天就让别人帮我掰玉米!” 何凤娇的恐吓还算有效,贺东举着两手臂,放下也不是,落下去也不是。只感到凉凉的皮肤上传来了少女温软的触感,那感觉瞬间让他浑身的血液忍不住往同一个地方而去。 贺东咬着牙定住自己的身体,防止何凤娇扭来扭去,把两人都压倒在地。 怀里的何凤娇扭了扭腰肢,小声说:“你的心跳好快!”随即微微昂起了下巴,望向抿着唇隐忍着情绪的贺东,“你是不是在慌些什么?” 贺东浑身紧绷得好像个石块,咬牙道:“没。” 何凤娇使坏地笑了笑,一把拉过了贺东故意抬起,不触碰她身体的手,然后按在了自己软绵绵的玉团上。 何凤娇说:“你摸一摸,我的心跳就没有你的跳得快!” 贺东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那一刻,所有理智,自制力全都土崩瓦解,脑海中全是那柔得像一团棉花的软玉,但是那覆上何凤娇软玉的手掌却热出了一手心的汗,贺东一低头边对上何凤娇笑盈盈的眼眸,她就像是勾人魂魄的小妖精一样,瞬间就把他的魂魄都给勾走了。 他伸出另一只精壮的手臂,随后紧紧环住了怀里那毫不安分的小妖精,低头下去。 深秋的夜幕之下,一对身影交缠着,时而传出衣服摩擦的窸窣声,时而传来女人娇软的呢喃声。 * 等两人回到村里头的时候,已经恢复整整齐齐的。 何凤娇的辫子也重新扎过,原本被扯开的衣衫早已经整齐地扣上了扣子。 贺东看着不远处的红砖房,也没看何凤娇,只是说:“我看着你回去。” 何凤娇满足又舔了舔唇,点头:“嗯。” 贺东回想起刚刚疯狂的一幕,随即沙哑着声线道:“以后,以后不要那样子了。我们,不能犯原则上的错误。” 何凤娇撇了撇嘴,心里嘀咕,还不是没勾到你…… 心累。 何凤娇嘴上随便地应了句“嗯”,随即踩着欢快的步子朝红砖房走去。 何凤娇回来得有点晚,二嫂在她一进门的时候便小声对她说:“你这丫头,晚点回来也不说一声,幸好我给你找了个借口!不然娘肯定要盘问你了!” 何凤娇亲昵地抱了抱二嫂的手臂,“二嫂最好了!我明天买肉给你吃!” 何二嫂倒也不是馋她的东西,“还没吃饭吧?赶紧先回去吃饭吧,菜都搁在锅里头了。” “好咧,谢谢二嫂。” 李红梅看到了何凤娇回来,随口问了句:“怎么这么晚?” 何凤娇胃口大好,扒着饭也不忘应道:“太多玉米了,我掰不完……” 李红梅也没追问,何凤娇一向干活干得慢,这会儿何春生和何国强都还没回家来,也算不上特别的晚。 随后她坐在了何凤娇身旁,问:“你拒绝了梁少虎那亲事了?” 何凤娇扒着饭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点头:“嗯,我拒绝了。” “哎。”李红梅深深叹息:“娇娇,不是娘要说你,这梁少虎条件已经是顶好的了,人也长得不赖,你还有什么挑的?” 何凤娇夹起了一块酸汤鱼片,慢悠悠地嚼着,“娘,我这不是还想在家多待个一两年吗?虽然梁少虎是好,但嫁过去就是别人家的婆娘了。就算是家里条件再好,初归的媳妇,落地的孩儿,什么都要帮着干了……” “娘,你忍心看我在别人家操劳家头事务么?”说着说着,何凤娇还卖起惨来:“娘,你是不是不想我待在家里头了?” 几句话听得李红梅心里又疼又不舍的,忙说:“傻丫头,娘怎么会不想你待在家里头?” 她恨不得把闺女养在家里头,才不会遭人欺负呢! “就是过了年你都要20岁了,咱先留意着不行吗?怎么就给拒绝掉了?” 何凤娇目的达成,随后便笑道:“没事,说不定我还能找到更好的呢?” 李红梅权当何凤娇这话是笑话,这镇子就这么点大,要找一个比梁少虎更好的怕是难咯! 不过既然何凤娇拒都拒了,也没有回头去找人家的说法,那真的是掉份儿了。 就算何凤娇以后过了门,在他们面前也抬不起头做人的。 李红梅板着脸,“下回要是有好人家,你可得留意着了,不然真的要成老姑娘了!” 何凤娇歪着脑袋在她娘手臂上蹭了蹭,说:“娘,再给我一年时间,明年年底我肯定找!肯定找个让你满意的!” 明年都高考结束了,考上大学她娘还会管她嫁不嫁人吗? 欢天喜地都来不及了。 当然,她也是在为贺东争取时间,明年之后,无论是平反还是考上大学,贺东都是让人满意的女婿了。 李红梅看着撒娇的何凤娇,嘴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然后浅浅地叹息了一声。 * 说亲的事就暂告一段落。 而沈清安因为自己错在先,即便被贺东狠狠揍了一顿也没敢告发到公社,只能认倒霉。 在那晚之后,沈清安也没有再找过何凤娇,有时候远远见到她,只是露出凝重的目光。 何凤娇也懒得理他,只要别来打扰她就好了,管他想什么的。 时间就像是个齿轮一样,飞快地来到了春节。 这会儿正是年廿八,杀猪分肉的好日子,人人都起了个大早,就等着去公社分猪肉了。 杀猪的活儿都是男同志包办的,天还没亮就去公社集合了。 太阳才刚刚升起,三公里远的公社便传来了震天的杀猪声,何凤娇在红砖房这头都听见了。 何凤娇穿戴整齐后,便准备跟她娘和大嫂一起去分猪肉。 而二嫂在中秋节后不久便生下了个白白胖胖的小闺女,这会儿还在嗷嗷待哺,所以便在家里候着。 李红梅挽着一个提篮,喊道:“娇娇,好了没?” 何凤娇扬起声音应道:“好了,我现在就来。” 原本她是不想去凑这个热闹的,可是贺东今天被分去了杀猪,早早就起床过去公社了。 因为最近是年前,为了过个肥年,贺东几乎每天都上山去打猎,也因着是冬天,山上有积雪,路滑又冷,贺东没舍得让何凤娇跟着,所以他们都好几天没碰着面了。 何凤娇就想着见见自家的对象,所以还是早早起了来。 恰好她前两天已经把冬天的外套和鞋子都做好了,等会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跟贺东说一声,让他今晚过去她窗口拿一下。 这样贺东就可以穿上她做的新衣服新鞋子过年了。 这是她第一次跟贺东过年,贺东还会穿她做的新衣服,有种莫名的期待。 正当何凤娇跟随李红梅和何大嫂走出了红砖房的大门时,门口突然一阵轰轰响的响声。 随即,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便驶进他们的村子里头,只朝着村尾的方向驶来。 何大嫂一见到四个轮子的汽车,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忙说:“娘,娇娇,你们看——” “咋回事呢?咱们村怎么来了辆这么威风的大汽车了?” 何凤娇看着那军绿色的吉普车,心里倏然扬起了丝丝不好的预感。 李红梅则说道:“看样子是军区来的人,好事坏事都不一定呢。” 不止是何家的几个女人,整个村子的人在听见了汽车的轰鸣声之后,都纷纷停住了脚步,往地堂这边看来。 须臾,那吉普车平稳地停在了地堂上,车门咔嚓一声打开,车上面走下来一个戴着军绿色帽子,身穿军绿色军装的男性。 他手里拿了一张照片,从车子上一下来便扫视了围观群众一眼,随即朝着离他最近的何凤娇一行人走来。 那军人递来一张照片,问:“同志,请问你们认识这两人吗?” 何凤娇看着那黑白照片上,一对高挑的中年男女站在一起,两人都穿着白大褂,身长玉立,气质儒雅,身前还站着两个孩子。 她微微愣怔了一下,接着她身旁的李红梅便迟疑地说道:“这……这上面的女人怎么看着像是贺东他娘?” 第47章 听着李红梅迟疑的回答,那军人便问:“同志,你认得他们吗?” 一旁的何大嫂看了看,便指了指照片上面的一个女人,说:“这是贺东他娘!” “是,就是她!” 很快,何凤娇隔壁家的邻居也围了上来,争相挤在了一起看了看那照片,立马便说:“那女人,就是贺东他娘!” 照片上的女人温婉娴静,露着一个得体的笑,从容地目视镜头。 她长得很美,即便是黑白的照片也能看得出她五官精致,气质出众。 而两个大人身前的两个孩子则年龄有点小,但仔细辨认,还是能看出那个小男孩就是贺东! 李红梅便问:“军人同志,请问你找上面的人有啥事?” 李红梅的语气有点谨慎,毕竟沈秋慈是下放的人员,这会儿还被军区的人找上门,多少有点担心。 沈秋慈是个不错的人,这半年贺敏每天帮她针灸那腿,现在已经能偶尔出门来。 李红梅前不久才知道,沈秋慈也是会医术的,听贺敏提了下,她以前还是出国留过学的,什么博士之类的。 不过李红梅也不懂那些什么留学的事情,但听了贺敏的话大概也知道沈秋慈是个学问挺高的人。 沈秋慈腿脚利索了之后,也常过来给老二家看看胎象,偶尔他们老何家的人要是遇上点感冒发烧的,也会帮着配点中药草。 不过因为她的成分问题,沈秋慈这段日子也就给他们家几个看看小病小痛,在旁人面前那是什么都不敢说不敢提。 李红梅也怕会给沈秋慈惹出麻烦,所以也不会跟旁人提起她的事。 这会儿看到穿着一身正气军装的军人来找,而且也不知道是啥事,李红梅下意识就防备了起来。 那军人收回了照片,一板一眼地看着李红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你可以带我去找她吗?” 李红梅迟疑了一下,倒是邻居家的赵大娘急忙应道:“军人同志,我带你们过去,我晓得她在哪!” 军人同志微微点头:“好。” “嗳,好咧,这边来!”赵大娘一脸看好戏的笑脸,带着几个军官朝牛棚屋走去。 李红梅见状,哪里还顾得上去分什么猪肉,忙说:“我跟过去瞧瞧,可别出什么事儿了!” 何凤娇更是忧心忡忡,看着李红梅跟了上去,也立马跟着上前。 围观的人群见到最爱看戏的赵大娘带着几个穿着绿色军装的军人朝牛棚屋走去,顿时就热议了起来—— “咋回事啊?怎么来了这么多军官?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不知道呢!咱生产队啥时候来过这么多的人啊?这还是找去牛棚的?” “该不会是哪家黑五类又犯啥事了吧?” “不晓得哩,要不跟上去瞧瞧吧……” 一时间,不少人便跟去了牛棚屋,大家都好奇都过年了,还会有什么事? 很快,赵大娘便带着几名军人同志来到了牛棚屋。 那军人同志打量了一下灰黑色土坯的牛棚屋,只见一旁单单一个屋顶遮挡的牛栏里养着两头老牛,正趴在禾秆堆上。 而牛栏旁有一座茅草盖顶的小屋,那木门用几块板混钉而成,上面拴着一根铁栓,但并没有上锁,还微微开了一条缝。 赵大娘便一脸义愤填膺道:“军人同志,这就是那个黑五类住的地方了,她现在估计就在牛棚屋里。” 军人同志没有理会那赵大娘的话,而是上前去,准备敲那破旧的木门。 正当他举起手时,那木门突然吱呀一声,敞了开来,一道矮小的身影从里头跑了出来,直撞到了那军官身上。 “哎哟——” 晨露抬了抬头,随即对上一身军装的高大男人,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那军人同志却扶住了晨露幼小的身躯,问:“没撞着吧?” 何凤娇见状,立马上前去,叫了声:“晨露。” 晨露一听何凤娇的声音,随即挣脱开那同志的手,小跑到何凤娇身边,扑进了她的怀里,然后抬起黝黑的眸子,小心翼翼地望向了那几个军官,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愕。 赵大娘见状,骂了一句:“小丫头片子,撞着人也不知道说声对不起的吗?你娘是怎么教你的?” 晨露闻言,更是害怕地把脑袋埋进了何凤娇的怀里。 那军人却摆了摆手,“没事。”随即他便上前一步,往木门上敲了敲。 与此同时,便响起了沈秋慈和缓的声音:“晨露,谁在外头了?”接着,便见到了沈秋慈一拐一拐地走到了门口。 那军人同志在看到沈秋慈的时候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随后礼貌地问道:“请问,您是沈秋慈吗?” 沈秋慈在见到了门口那身长玉立的军官同志时,眼内闪过了一丝错愕,但脸上依然保持着一个淡淡的微笑。 她把半开的木门全推了开来,随后点了点头,说:“我就是。” 闻言,那军人同志随即松了一口气,迈前了一步,“沈老,可算是找到您了,这一路没有白费!” 沈秋慈经过漫长下放生活的蹉跎,那后背早已经微微弓起,头发也染上了岁月的痕迹,泛着白光。 只剩下那双眼,依然炙亮清明。 沈秋慈看向面前年轻的军官,问:“不知道几位军官同志,找我有什么事?” 那军人同志脸上漾出了一抹笑,道:“沈老,我们是中央委派的士兵,是特意过来接您一家人回去京市的。” 纵是经历过人生无数浮沉的沈秋慈,在听到这话之后,也不禁露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重复问:“接我……回京市?”似乎是不太相信。 那军人点了点头,“对,这些年让您受苦了。” 平、平反? 沈秋慈本来就不好的腿,当即软了下去,可军人同志早已经眼疾手快,把人扶了起来。 沈秋慈清明的眼睛盈满了泪光,伸手扶住了木门,诧异问:“你、你说什么?” 那军官重复了一遍:“我们是特意来接您一家回京市,为您一家人平反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即刻出发回去。” “对了,贺老呢?” 沈秋慈心情乱糟糟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军官说的贺老是谁。 那军官朝昏暗的屋子里张望了一下,问:“贺老也在里边是吗?” 沈秋慈很快便反应过来,说:“贺明凡已经去世了。” 贺明凡是她的丈夫,早就在下放之前,忍受不了屈辱,自杀死了。 那军官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说:“既然这样,那沈老先随我们回京市吧,等回了京市我们再处理贺老的后事。” 沈秋慈看了眼门外围观的村民,那其中就有李红梅何凤娇。 她默了下,随即道:“同志,请容我再逗留一晚,我想好好跟我的恩人告个别。” “可以的,那我明天同一时间来这里接您一家人,可以吗?” 沈秋慈说:“麻烦你了,同志。” * 那军官一走,原本趾高气扬的赵大娘立刻就耷拉下了脸,随即对着沈秋慈说道:“哎哟,平反了,天大的好事儿!” 沈秋慈却没有理会她,而是径直走到了李红梅和何凤娇面前,说:“李大婶,娇娇,这段时间,谢谢你们的照顾了。” 李红梅“哎”了一声,“瞧你这话说的,什么照顾不照顾,咱们就是同一条村子里的人,互帮互助就是应该的,说这客气话干啥呢?” 虽然李红梅话是这么说,但沈秋慈知道,他们一家要不是有何大队长的照拂,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今天。 沈秋慈眼眶红了红:“你们一家对我的帮助,我铭记在心,定不会忘记的。” 李红梅就不爱听着这些煽情的话,便说:“别说这些了,你们明天就要回首都,现在回去看看有什么要收拾收拾的吧。” 沈秋慈笑了笑:“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了。” 早些年,该砸的砸,该烧的烧。 唯一留下的就是他们受尽磨难的□□,还有不屈的精神了。 李红梅说:“既然你们都要回首都了,那你们一家人今晚就到我那边吃个饭,算是为你们饯行吧。” 沈秋慈这一回没有拒绝,笑着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李大婶你们了。” . 何凤娇离开牛棚屋的时候听见了一路上都有人说起贺东一家要平反,要回去京市的讨论。 “哎哟,听说是首都特地派了人来接,以前他们家是干啥的啊?” “谁知道呢?说是接回去京市为他们一家平反的,可大的官儿了!” “这些年遭的罪哟,也不知道会不会对咱们记仇了?!” “可放心吧,这几年他们在咱们村过得挺好的,你刚刚没听那沈大娘说吗?都把何大队长当恩人了!” “幸好咱大队长有眼见力,把他们家接来了咱们村,还这么护着他们。” …… 何凤娇听着他们的议论,心里越加的烦闷。 她知道贺东一家早晚都会平反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得这么快,这么……措手不及。 何凤娇所有的计划,好像都被打乱了。 这一整天,何凤娇回了家之后都没有出去过,也没有跟满脸欢喜的李红梅去分猪肉。 她坐在房间的桌子前,看着裁裁剪剪了好几个月才完成的棉袄,还有扎破了好几次手指才纳好的鞋子。 这会儿好像都变得有点刺眼。 何凤娇趴在那崭新的棉袄上,上面还有她惯用的洗衣皂的香味。 何凤娇纤白的手指顺着那不算平滑的布料抚了抚,回想着跟贺东这几个月来的甜蜜,脑海一片混沌。 一直到李红梅和何大嫂张罗着今晚的晚餐,何凤娇才从房间走了出来。 既然是给贺东他们饯行,那这顿饭她也想参与准备。 因为刚刚才分了猪肉,老何家虽然没有几个壮劳动力,但好在何家二哥是军人,有得补贴。 何大嫂跟李红梅也是挺能干的妇女,所以分的猪肉不算少。 在此之前,贺敏早已经把他们分得的猪肉拿了过来,李红梅推攘了几番也收下了,反正他们都是要回首都了,这肉也带不回去,干脆就一起煮了。 灶膛的锅里已经熬着猪蹄膀,大大的一锅,足够他们吃得痛快,比过年还要丰盛。 除了猪蹄,贺敏还把他们养的三只鸡全抓了过来,何大嫂便杀了最肥的做菜。 杀了猪,顿了猪蹄,鱼也有两条,除此之外,还做了好几个杂七杂八的肉炒素菜,摆满了一大桌。 就等贺东一家人过来了。 李红梅还在熬着莲藕汤,便唤了声正在烧火的何凤娇:“娇娇,你去牛棚屋看看沈大娘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 虽然不知道自家女儿怎么突然这么勤快帮着做这个那个,不过想着应该是天气寒冷,来烧火暖一暖的吧。 不过李红梅也看出了何凤娇似乎也有点儿累了,便支开了她,让她干点别的。 何凤娇“噢”了一声,随后过去了牛棚屋。 相比起他们家的忙前忙后,牛棚屋反倒显得过于清静,只见沈秋慈和贺敏坐在饭桌边,神情惆怅。 何凤娇敲了敲门,问:“沈大娘,姐姐,你们都收拾好东西了吗?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贺敏抬眸,看见穿了合身浅色棉袄的何凤娇立在门口,白皙的巴掌脸上缀着一枚浅浅的酒窝,好看得让人心醉。 贺敏倏然站了起来,走向了门口,拉着何凤娇的手,几乎是祈求般说道:“娇娇,你能不能帮我们劝劝贺东?” 何凤娇温热的手倏然落入了贺敏冰凉的手掌心,被刺得有点生痛。 “贺、贺东怎么了?” 贺敏深深叹息道:“贺东不愿意跟我们回京市,说要留在这里。” “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帮我们劝劝他?” 第48章 何凤娇也不怎么记得贺敏是怎么说的了。 她好像说:“贺东最听你的话了,要是你去劝他的话,他肯定听你的。” “我们都回去京市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干嘛?” “娇娇,如果是你劝的话,贺东一定会回去的。” 何凤娇也觉得贺敏的话说得没错。 贺东向来都听她的话,基本上她说一,贺东就不会说二。 其实贺东表面上看着对谁都凶巴巴的,可是耳朵却软得不行,她撒撒娇,使点性子就弃械投降。 只要她开口,就没有贺东说不的余地。 可是这一次,她该不该劝贺东回去? 何凤娇也很迷茫,她也想过贺东不愿意回去。 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回去? 贺敏说得对,他一个人留在这竹园村能干嘛? 耕田种地打猎吗? 显然这很不实际,不仅错失了回京市最好的发展时机,还浪费时间。 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要高考了。 刚刚入冬那时候何凤娇就劝说过贺东,让他看看初中的书本,可谁知道贺东却接都没接,也没说什么。 显然他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就是来劳动改造的。 别的事情他不想碰,也不会碰。 这都是他下放数年悟出来的体会。 何凤娇离开牛棚屋时,回头看了看那破旧不堪的屋子,薄薄的雪堆积在茅草屋顶上面,暂时还看不出屋顶能承受多大的重量。 可要是下一场暴雪,这屋顶恐怕就要塌了。 而那灰黑色土坯的墙体早已经千疮百孔,一走进那屋子,就会感觉到四面八方窜来的风,刺骨的寒。 这苦难的生活只能磨炼人的意志,而不会增长人的见识。 这么多年了,贺东的意志早已经非比常人,继续留在这里,也不会让他有更好的改变。 何凤娇收回目光,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 可是一直到吃饭时候,何凤娇都没见到贺东的身影,大家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直到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沈秋慈第三次说了不必再等的时候,才见到落满了一身白色碎雪的贺东慢慢地走进了老何家的红砖房。 他拍了拍身上的雪,目光清冷,缓缓走向了饭桌。 李红梅见到贺东那高大俊美的身影,愣了一下,随即便说:“贺东,来来来,这边坐。” 贺东看了眼李红梅招呼他坐的位置,旁边就是何凤娇,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便落了座。 贺东说:“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何春生今天心情颇好,摆了摆手,说:“既然人齐了,便开饭吧。” 何春生以前就挺看好贺东这个小伙。 觉得他勤奋,有韧性,能吃苦,不怕累,是这个年代最值得歌颂的品质。 李红梅便说:“来来来,先吃饭,早点吃了饭,省得太晚了你们还得收拾东西。” 这都准备过年了,突然就来人接,肯定有很多东西要收拾的。 何凤娇在贺东落座的瞬间,就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不禁微微打了下寒颤。 明明是亲密得见面就要搂搂抱抱的人,这会儿却生疏得像是刚见面的人一样,只点头以示打过招呼。 一呼一吸之间,何凤娇鼻息还嗅到了一丝丝的烟味。 贺东是不抽烟的。 最起码,何凤娇没有见过贺东在她面前抽过烟,每次见面的时候也没有在他身上闻到过烟味。 她下意识抬眸望了眼贺东,只见他平静无澜,表情看不出他任何的情绪。 桌上的菜式不算普通,有鱼有肉,大部分人家在过年也未必能吃上这么一顿饭。 几个孩子在“开饭”的声音下早已经开心地敞开肚皮吃了,几个大人则好奇地问起关于那遥远的首都的事情。 沈秋慈好像重新活了起来一样,那原本佝偻的背脊已然微微挺起,脸上盈满了笑意,眼睛一如既然的炯炯有神。 而贺敏更是神采飞扬,眉眼都是浓浓的欢喜。 何凤娇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也没有任何兴趣,有一搭没一搭地夹着菜,慢悠悠地吃着饭。 直到碗里倏然多了一块鸡翅,何凤娇才抬起眼眸,看向那筷子收回的方向。 何凤娇看向身旁一直没说话的贺东,红唇微启,轻轻说道:“谢、谢。” 她跟贺东说过,她最爱吃的就是烤鸡翅。 但是这年头两三年也未必能吃上一次鸡肉,更别说还要挑什么鸡翅鸡腿吃的。 贺东睨向她,深深的一眼,薄唇微启,嗓音有点嘶哑:“不客气。” 其他人都沉浸在对首都美好的期盼中,似乎都没有发现他们这边的小状况。 饭吃得七七八八,红砖房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的村民。 今天的吉普车过于显眼,又是年关将近,大家闲散着,贺家要平反的事情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生产队。 . 来这边的人大多数是贺敏看治过的村民。 贺敏过来竹园生产队之后,就成了生产队的大夫,还是人人称赞的医术高明大夫,在村民们的印象里可不是一般赤脚大夫可以比拟的。 生产队的村民知道她是下放户的成分,但平日里贺敏救死扶伤的。 尤其是夏天那会儿,孩童们都喜欢去小溪里玩,淹了几个孩子,恰好被贺敏和贺东救了回来。 那小溪虽说大人走着觉得浅,不过小溪急流,小孩子下去玩耍就容易有危险。 幸得贺东跟贺敏都懂得急救常识,又是心脏按压又是人工呼吸才把几个孩子救了回来。 所以,大家都对她颇为敬重。 大家都带上了自家觉得体面的礼物,过来送给他们,贺家人都一概拒绝了,有些拿来吃的喝的,也就摆到桌上一起吃了喝了。 一时间,红砖房比之新房子入伙那会儿还要热闹。 就连一直沉默无言的贺东也被何春生和其他村民灌了几杯酒。 白酒下肚,贺东的脸渐渐浮起了淡淡的红晕。入冬两个月有余,贺东的肤色没有夏天那会儿的深,而是一种好看的麦色,连同那漆黑深邃的眼眸也变得没有那么凌厉。 这次饯行的对象重点还是沈秋慈和贺敏,所以贺东喝了几杯酒之后便借口出去吹吹风,大家也不在意,依然热闹得要把房顶掀翻。 来红砖房的人越来越多了,何凤娇看了眼李红梅和何春生都没空隙管她,便跟随着贺东的方向走了出去。 贺东的身影朝着地堂那头走去,脚步似乎没有受到酒精的影响,径直朝着小路走去。 何凤娇走在昏暗的小路上,几乎要看不到前方高大的人,干脆加快了脚步,追了上去。 她拉着贺东的衣袖,说:“贺东,你要去哪里?” 贺东早已经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此时听到了何凤娇的声音,一把便反手把她搂进了怀里,炙热又急躁的吻便熟稔地落在了何凤娇的唇上,辗转反侧。 何凤娇没有挣扎,而是伸出手臂攀附上他的颈项,热情地回应他的索取。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经历过了什么,何凤娇糊里糊涂就被贺东半抱半搂地带进了村尾放农具的屋子里。 屋子里农具整齐搁置着,中间有一辆没有了轮子的板车斗,贺东直接脱掉自己的棉袄铺了上去,抱着何凤娇躺在上面。 何凤娇看着他,眼睛湿漉漉的。 直至衣领处传来了刺骨的寒,何凤娇才惊觉身上的棉袄已经被贺东开,贺东正埋首在她的锁骨处,用力地着。 慢慢地,何凤娇觉得浑身闷热,后背也沁出一层薄汗,她也开始贺东身上那单薄的衬衣,纤白的手指在他坚实宽厚的后来回。 直至软玉上传来了一丝丝的,何凤娇才忍不住呼了一声。 “……” 落在贺东的耳朵边,就像是幽灵一样蛊惑他的心,好像是得到了应允似的,贺东的动作更加的大胆。 贺东捏着她的下巴,幽深的目光逡巡着女人的模样—— 不得不说,她长得极美,每一寸肌肤都滑腻白皙,五官精致,一颦一笑都勾着他的魂。 何凤娇软成了一滩水,像菟丝花一样环着他。 “贺东……”何凤娇迷糊的眼睛睨向他。 贺东倏地惊醒起来,太阳穴突突地跳,看着怀里的人儿一副凌乱不堪的模样,他猛吸了一口气。 “娇娇……” “我……” “对不起……” 何凤娇见他骤然停下了动作,迷迷糊糊看着他,红唇轻轻开启,问:“怎、怎么停下了?” 贺东眼眸中映着一片白得发光的,和那高耸的山峰,连忙替她拢好了衣襟,说:“我不能这样对你。” 何凤娇委屈又难过,睁着水盈盈的眼眸看向他,问:“怎么就不能了?为什么不能?” 他都要离开了,怎么就不能了呢? 何凤娇的表情很认真,呼吸的气息也没有任何的酒气,思绪是正常的。 她纤白的手指抓住了他单薄的衬衣。 贺东猛地捉住了她的手,明明是寒冷的的冬夜,贺东的手却烫得好像是热泉一样。 “娇娇,我不想伤害你。” “我……喝迷糊了。” 何凤娇难受得挪了挪自己的腰肢,咬着唇,问:“你不爱我吗?” 贺东松开了她的腰,眼睛移向了别处,狠心地想要坐了起来。 可是何凤娇那软绵无力的手臂搂住了他,直视他黑得像墨的眸子,问:“贺东,你到底爱不爱我?” “我不想等了,你快给我!” 说着便抬起头,往男人的下颌贴了过去,细密的wen落在男人泛青的胡渣上。 贺东用力钳制住她的肩膀,红着眼眶,说:“爱,很爱,就爱过你一个。” ——以后也只有你一个。 何凤娇皱眉:“那不就行了?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 “不!娇娇,不行。” 何凤娇红着眼,死死瞪着他,可贺东就像是一头倔强的牛,无论怎么鞭打都不肯动一动。 何凤娇气不过,也没他大力气,就是想把他压底下也做不到,根本做不到。 如果贺东不想的话,她根本就没办法逼迫他! 何凤娇干脆一口咬在他露在外的颈项,贺东咬着牙,愣是没发出半点声响。 何凤娇松开了牙齿,然后改为用力一,直至他锁骨往上点点的位置多了一个紫红印子才肯松开。 贺东见她情绪已经稳定了,随即帮她一粒一粒,慢慢地把纽扣扣了回去。 那软绵的棉袄又重新服帖平顺地包裹着何凤娇玲珑的身子,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何凤娇气呼呼地拍开了他的手,哼道:“别动我!” 贺东还真乖乖地坐了开去,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嗯,不动。” 话落,何凤娇便更气了,一巴掌拍在他的臂上,“让你不动就不动,刚刚我叫你要我,你怎么就不要了呢?”说着,便气恼地别过脸,不看他! 也不知道是气贺东,还是气自己没能勾到他。 听着何凤娇直白又暧昧至极的话语,贺东随即伸手捏起了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嘶哑着声线道:“急什么?不是让我明媒正娶?” 何凤娇对上贺东那喝了酒而变得更加深邃的眸子,抬脚踢了他一下,赌气道:“不嫁了!” 贺东捏着她下巴的力道深了深,眯着狭长的眼眸看向她,手指往她樱红的唇搅去,直至勾出了水光斑驳,才收手。 “不准再说这样的话。” “气话也不行。” 何凤娇迷迷糊糊,问:“你是醉了吗?” 贺东闭上了眼眸,随即往木板上躺去,支起了一只脚,他身上只着一身薄薄的衬衣,但此刻却热得后背满是汗。 “有点。” 不然也不至于差点就伤害了她。 何凤娇见他躺了下去,她便坐了起来,俯身看着手臂横在额上的贺东,只见他闭着眼,一脸疲惫的样子。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两人一直沉默着,都没有提起回京的事情。 最后,还是何凤娇开了口,说:“明天,你回去京市。” 贺东倏地睁开了眼眸,那深不见底的眼眸现出了红丝,自下而上地看着何凤娇,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何凤娇深呼吸一口气,目光落在他颈项那处紫红色印子上,说:“你先回京市,做你应该要做的事。明年的春节,你回来竹园村找我。” “来我家提亲。” “我在这里……等你。” 贺东扯出一抹苦笑,回想刚刚何凤娇的举动,原来这么想把自己交给他,只是因为这样。 只是想让他走。 既给他清白,又要赶他走,贺东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贺东说:“不回。” “等到明年年底我就去你家提亲。” 何凤娇就知道贺东会这么说,明明感动得眼睛酸涩,但还是扯出一抹笑,问:“那你明年拿什么去我家提亲?” 贺东却反问她:“那你想要什么?” 何凤娇被他的眼神看得心漏了一跳,咽了咽口水:“我什么都想要!” 贺东抓起了何凤娇白嫩的手,将她染了些寒意的手贴在自己的心脏上,说:“那我就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 何凤娇手心感受到一阵温暖,明明只穿了一件单衣,贺东的身体却热得像个火炉,暖暖的。 “就算你把所有东西给我,你也不是我爹娘眼里合格的女婿。” 闻言,贺东自嘲一笑,并没有说话。 何凤娇抽回了手,不想却被贺东紧紧攥紧,然后用力一拉,又把何凤娇拉回自己的怀里,让她趴在自己的胸口上。她听着男人强而有力的心跳,鼻息间有淡淡的酒气盈着。 “如果你不回去……”何凤娇听着他的心跳声,淡淡地说:“那我就去相亲。” “明天,你要是不回去京市,我就去找梁少虎!” 贺东听着怀里的人居然叫出了别的男人的名字,顿时咬牙切齿:“何凤娇,你敢?!” 何凤娇微微抬起下巴,睁着大眼睛睨向他,哼道:“我敢,我什么都敢!”说着,她便抬手移去。 平躺着的贺东浑身僵得笔直,就连呼吸都停住了。 何凤娇脸颊却漾起了桃花般的粉,在他耳畔低声喃道,:“我来帮你。” “让你看看,我有什么是不敢的!” ...... 冬季的风特别刺骨,呼啸声也鼓噪,无论门窗关得多严密,总感觉风无处不来。 农具小屋的温度经过漫长的静默,也冷了下来。 何凤娇用帕子擦掉了手上的东西,可依然感到手上黏糊糊的。她回头看了眼闭着眼睛,不敢动弹,但耳朵却红得要滴血的贺东。要不是他胸膛起伏着,还真以为他睡着了,何凤娇随即无声地笑了笑。 何凤娇丢开了那湿湿黏黏的帕子,随即淡淡道:“回去之后,多读点书。你姐姐和你娘都是有学问的人,你也不能落后。” 何凤娇当然也希望他能考上跟她一样的大学。 但是考不上也没事,她明年一定会考到京市去的。 见贺东毫无反应,何凤娇又说:“我说了会等你,就一定会等你。” “就是京市也有很多时髦的女同志,你回去可别看花眼了。” “不过看花眼也没事,记得写信告诉我就是了,大家好聚好散。” 话落,何凤娇的手骤然被贺东紧紧抓住,他睁开了墨黑的双眸,用力地挤出了两个字:“不会。” 何凤娇拨开他的手,重新扣好了棉袄和内衣的纽扣,随即道:“我给你做了一件外套和新鞋子,等会放到自留地那棵树上面,你去取一下。” 看到何凤娇站了起来,贺东猛地拉住了她的手腕,“娇娇……” 何凤娇背着他,没有回头:“我们出来挺久的了,再不回去,他们该发现了。” 虽然何凤娇内心是希望别人发现的,但权衡利弊,还是觉得贺东回去比待在这里好。 何凤娇抬起脚步,往小屋的门口走去,倏然间被贺东从身后狠狠地抱住,他宽大的怀抱几乎要把何凤娇整个人包裹住,传来了密密的暖意。 他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响在耳边:“等我,一定要等我,我会回来的。” ——回来,娶你。 何凤娇“嗯”了一声,“好,我等你。” ——就在这里等着你。 说完,便挣脱开男人的怀抱,拉开木栓,走进了漆黑的冬夜里。 * 军绿色的车子再次停驶在竹园三村的地堂上。 沈秋慈在军人同志的搀扶下上了车,贺敏带着晨露和晨阳也相继上了车。 剩下贺东,他站在车子跟前,目光死死盯着那红砖房,眼里布满了可怖的红丝。 等了许久,贺敏催促道:“贺东,该上车了。” 贺敏虽然不知道何凤娇是怎么说服贺东的。 可昨夜他俩从外面回来之后,贺东什么都没说,只是不断跟村里人,还有何春生父子喝酒,喝到几乎要不省人事。 回到牛棚屋之后,他便睡死过去,直到今早六点他才慢悠悠起了来。 期间也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收拾任何东西。 问他,却说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 贺敏知道,他最想要带走的不是这里的任何东西,而是某个人。 此刻,贺东穿着一身蓝得近乎黑的崭新外套,裁剪得体的外套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和宽厚的肩膀,高大的身躯沐浴在冬日的暖阳里,好像在他身上铺了一层光,幽深又冷傲的眼神让他看起来有股深不可测的压迫感。 突然,红砖房闪出了一抹红色的身影,贺东的身躯颤了颤。 只见大妞手里拿着一个油纸袋,急匆匆地朝这里跑来。 她把手里的油纸袋递给了贺东,气喘吁吁说:“大哥哥,这是糖冬瓜,吃了糖就会开心了。” 贺东眼眸闪过一丝失落,随即接过那油纸袋,脑海闪过何凤娇时常逗他笑的画面。 他道:“好。” 接着,他便把油纸袋紧紧攥在手里,转身,上车。 村里每家每户都站了人,他们都在挥手跟车上的几个人致别,沈秋慈和贺敏都朝他们招了招手。 唯独贺东,他挨在车椅背,目光紧紧看着车子倒后镜中红砖房,没有任何情绪。 吉普车行驶路过之处都泛起了滚滚黄色尘土,冬天的寒风一吹,张扬地飞舞起来。 直到车子的影子彻底消失不见,那飞扬分尘土才归于平静。 漫天的雪花飘扬下来,砸在那吉普车轮印子上,慢慢地积满了薄薄的一层。 也不知道那雪下了有多久,直至彻底遮盖住那弯扭的车轮印子,再也看不到,好像车子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何凤娇打开了房间的窗户,寒风吹进,一朵盈白的花朵从窗沿吹拂了进来,跌在何凤娇的桌上。 窗沿处还有一个信封,信封上压着一个拇指大小,青墨色的残缺玉石,何凤娇拿起来一看,玉石有点残旧,一看就有些时年,只见那底部篆刻着繁体的【賀東】二字。 种种思绪漫上心头,何凤娇突然后悔为什么不去送一送他呢。 倏地,何凤娇把东西一撂,猛地往房间门口冲了出去,未等她走出房门,李红梅便把人牢牢地拥进了怀里。 她抬着手抹去何凤娇脸上的泪,又心疼又无奈地说了句:“你这傻孩子,怎么不早点跟娘说呢?!”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李红梅也是刚刚看到了贺东穿的那一身外套才察觉到这事。 那件外套,她之前见过何凤娇偷偷摸摸裁了无数个夜晚。 之前她还以为那是何凤娇给她家老三做的新棉袄,想不到原来是给贺东做的。 何凤娇今早明明很早起来了,可一直没有出来房门。就连她去叫人,让她送一送贺东一家人,何凤娇也没有应话。本来她就有点怀疑的了,但是刚刚在忙,也就没有管她。 而且,贺东又在地堂停留了很久,一直看着他们家的方向,一脸的落寞与冷傲,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现在看到自家女儿那一脸的泪水和红肿的眼睛,再结合一些小细节,不难猜想他们的关系。 只是,李红梅知道得还是有点晚了。 要是何凤娇这会儿追出去,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车子早就开走了,反而还会让村里的人看出了她跟贺东之间的暧昧关系。 如果早一点也没关系,关键现在贺东人都走了,抛下何凤娇一人在这边。 可想而知那些谣言哦,只会让人笑话罢了。 何必? 何凤娇趴在李红梅的肩膀上,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李红梅那厚厚的棉袄已经晕开了一大片的水迹。 李红梅叹息:“怎么不早点跟娘说?你要是不想让他走,娘肯定会帮你留住他的。” 何凤娇也已经平静了下来,淡淡说了句:“是我让他回去的。” 李红梅闻言,一时间不知道是骂她还是安慰她,便说:“你……算了,回去就回去吧。” “要是他真的喜欢你,以后肯定还会回来找你的。” “要是他心里没你,就算把人留在这里,将来指不定还会怪你。” 何凤娇点头,“他一定会回来的。” 这些道理,她早就明白了。 按照目前的情况,贺东回去京市,绝对是最正确的一个选择。 而且,她相信贺东,他一定会回来的。 就算不回来,她还能考到京市去。 只是突如其来的分别让她有点难受,也有点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勇敢一点,看着贺东离开。 李红梅却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蛋,说:“你看你哭的,一个大花脸,还怎么送他了?一看你哭,贺东不得赖着不肯走了?既然你都想通了要让他回去,肯定也知道回去比留在这里好。” “别想了,都是注定的。” 何凤娇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娘。” 李红梅心疼地揉了揉自家闺女哭得核桃般肿的眼睛,说:“他穿了你做的新衣裳,很俊。” 何凤娇抬眸:“真的吗?” 她没看到,也没有勇气走出去。 李红梅点头:“当然,娘还会骗你吗?” 其实贺东本就长得俊,有些媒人婆以前不知道他是下放户,也经常好奇跟李红梅打探他的情况,不过一听是下放户,个个逃都来不及了。 就看外表,贺东跟何凤娇倒也般配。 何凤娇听了李红梅的话,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 用力想象了一番贺东穿上新衣裳的场景,可怎么想,脑袋都是一片空白的。 李红梅:“你这孩子,怎么不早点跟娘说?不是说了要是有中意的人,先让娘给你把把关?” 何凤娇那些难受的情绪在李红梅的问话中消散了些许,垂着眸应道:“说了,您就该不同意了。” 李红梅“嗤”了一声,问:“在你的心目中,娘就是这么势利眼的人?” 何凤娇愣了愣,不假思索道:“当然不是。” 实话说,李红梅还真的不是那样的人。 哪怕贺家以前是人人看不起的黑五类,可李红梅依然对他们跟其他村民没什么区别。 很多时候,还会让何凤娇给贺东沈大娘他们拿去各种吃的用的,对他们算得上是特别的关照了。 她爹何春生就更是了,早两年力排众议把贺东和沈秋慈接来他们三村,救他们于水深后热之中,也不是像那些村民说的,是为了有一日他们家能平反,给他什么好处的。 前两年,哪有什么重见光明的机会? 还记得贺东曾这样跟她说过:“看不到一丝丝的希望,每天都在煎熬中绝望。” 所以沈秋慈才会说出他们家是她恩人的这些话。 李红梅似乎也看出了何凤娇的想法,说:“我不是,你爹更不是,我们何家上下都不会因为贺东是下放户而瞧不起他。” 不过,贺东要娶何凤娇确实会有点难,但依他们这么宠爱何凤娇的份上,就算是何凤娇执意要嫁,也是拦不住的啊。 不过这都是过去了的事了。 如今人都走了,再说这些话也没趣,免得又惹何凤娇伤心。 何凤娇:“娘,我知道了。” 李红梅叹息:“傻丫头,以后有什么事,可以跟娘说一说。” 何凤娇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自此之后,何家上下几口人都没有人在何凤娇跟前再提起过贺东这个名字。 而那些陆陆续续上门来说亲的人,都被李红梅给拒了,这一次,她拒绝得很彻底。 因为李红梅知道,何凤娇肯定要等到贺东才会罢休。 * 隐在群山之中的小村落并没有因为贺东一家人的离开而发生变化。 一过了年,该春耕的春耕,该开展副业的开展副业。 何凤娇也开始参与到春耕里边,不过这一回却没有贺东帮忙,村里的食堂也没有开了,何凤娇只能去田里帮忙。 但她在县里上高中的三哥已经毕业回来了,说是回来建设新农村。 除了她三哥会帮她做一点上工的活,张红玉也每天跟随着她一起忙碌。 张红玉比她要能干多了,很多时候也会帮何凤娇做一些。 虽然何凤娇也不想要张红玉帮自己干活,毕竟大家都是女同志,人家怎么说也是城里来的,虽算不上养尊处优,可也没必要帮你多干一些活。 不过张红玉却我行我素,每天上工都跟着她,何凤娇干不完的活就她来干,乐此不彼。 何凤娇也不好意思,每天会拿点吃的喝的谢谢她,张红玉有时候会要,有时候也不肯要。 但两人的情谊还是肉眼可见的升温了,几乎每天上工下工都形影不离。 而且,大多数还是张红玉过去红砖房,何凤娇也减少了去知青宿舍的机会,这样子也好,她是不想再跟沈清安有什么瓜葛了。 过了春耕,何凤娇的三哥就带领生产队的村民上山开荒农产业,打算种植柚子。 协助她一毕业就回家乡做建设的三哥,开发竹园村的农产业。 竹园村山多地又广,炎夏长,寒冬短,潮湿气候多,还是比较适合种植柚子的。 而且比起一些桔类的,柚子皮厚肉实,更能保鲜,在这个物质保障还非常简陋的年代,种柚子比种其他果子要好一点。 何凤娇也收起了儿女情长的小心思,她跟着她三哥去了一趟隔壁市,学习了怎么种植柚子。 同行的还有张红玉,和另一个男同志。 原本沈清安报名想要一起参加学习的,不过因为唐宁宁恰好在春耕的时候病了一场。 作为知青队长的沈清安,只能留下照料。 自打贺东回了京市之后,何凤娇跟沈清安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虽然沈清安知道她跟贺东的关系,但他似乎也不是多嘴的人,虽然贺东是离开了,但村里并没有关于‘她被贺东抛弃’的传闻说起。 不过何凤娇倒不介意这个,就算是有这样谣言也好,也省得隔三差五还来几个上门说亲的人。 有时候拒绝多了,也是挺烦的。 有些偏激的人,甚至还会三番四次上门,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问何凤娇为什么都年过20还不肯定亲,是不是处了对象,还是有什么隐疾的。 李红梅每当一听,便不高兴了,直接拿扫把出来赶人,把人骂个狗血淋头。 日子就这么不慌不忙地走着。 何凤娇没有很难过,但也说不上快乐。 只是偶尔在听到生产队广播的时候会出神。 想起遥远的首都,那里有她爱的人。 首都似乎很近,近得每天都能在生产队的广播中听到京市的各种新闻; 首都也很远,远得何凤娇即便想去一趟,也找不到没有任何法子,这个年代不是说走就走的年代。 何凤娇除了等,还是等。 但日子还是有期盼的,农村的生活虽简单但忙碌,每天上工下工,夜里还要抽出时间来学习,备战不久便会到来的高考,何凤娇也没时间想太多。 一心等待着恢复高考的消息。 * 就这样,日子好像风吹过湖面,泛起了水波粼粼,继而又平静下来。 七月的首都,艳阳高照。 贺东从沈秋慈的实验研究室出来后,便准备去附属小学把晨阳和晨露接回西大街的四合院。 回来京市之后沈秋慈很忙,因为腿脚不便,她没法再出任前线的医疗工作,而成了研究组的专家。 而贺敏本来还差一年就从京大毕业,可是那年突然被下放,学业中断了。回京之后组织又帮她恢复了学位,现在是毕业阶段,贺敏几乎天天忙学业上的事情。 所以接送小孩的任务便落在了较为清闲的贺东身上。 这个小学老师年纪不大,穿着粉色衬衣,蓝色碎花裙,烫着微卷的头发,刘海还别了个精致的发卡,时髦又有气质。 她一见到贺东骑着自行车的身影,露出了一个盈盈的笑脸,说:“晨阳晨露,你们舅舅来了。” 话落,贺东便从自行车下来,一身简约的白衬衣黑长裤,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好身材,配上一张精雕细琢的俊美面孔,走在小学门前,立刻就引来了无数注目。 贺东长腿跨进小学的大门,便看到了笑靥如花的张老师,目不转睛地睨着他。 “贺同志,你来啦?晨阳晨露今天都完成作业了。” 贺东点了点头,“谢谢张老师。” 张老师听着贺东低沉的声音,脸蛋有点微红,接着说:“嗯,就是晨露今天上课不怎么专心听课,本来上的数学课,她在下面用数学本画画。” 张老师说话的语气尽量说得无比温和,不想让贺东认为她是批评晨露的意思。 但孩子上课分心,老师也在跟前说了,贺东还是板着脸对晨露说道:“晨露,以后上课专心一点。想要要画画,等放学回家再画。” 晨露自打回京之后,经常在四合院附近的公园见到有人画画,所以经常都跟着学。 哪些大多是美术院的学生,见到晨露这么小年纪就爱画画,有时候都会指导一二。 晨露有时候也爱拿着笔纸画,但没想到居然在课堂上也分了心。 张老师看着贺东板着脸的样子,便笑了笑,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我看了下晨露的画,感觉她挺有天赋,画得非常好。” 贺东听着张老师的话,淡淡道:“哦,是吗?” “是啊,不信你看一看。”张老师眼睛突然就亮了,立马便拿出了刚刚从晨露那没收掉的画,走到了贺东跟前,说:“晨露画的肖像画可好看了,真不像一个小孩子画的。” 晨露听着张老师从批评变成了夸赞她,自信心突然就猛增,嘴角也现出了一个淡淡的笑。 贺东因为张老师的突然靠近,倏地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移开了一步,可那张小小的纸张已经横亘在他面前—— 只见微黄的纸张上,逼真地画着一个柳眉杏眼,扎两条粗黑辫子,笑起来有颗浅浅酒窝的少女,那深藏在脑海的身影突然像画中仙从纸张上跃了出来,对他盈盈一笑。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贺东看着纸张上的画像出了神,眉头紧锁,目光变得幽深又冷然。 张老师瞥见贺东这幅模样,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合适了,于是便连忙收起了手里的画像。 可没等她有所行动,贺东却问:“可以把画给我吗?” 张老师愣了愣,下意识把画递给他,“可以的。” 接着,贺东拿过画,便对两个孩子道:“晨阳晨露,跟张老师再见,我们回家。” 两个孩子都很乖巧地跟张老师说:“张老师再见。” 张老师的手里落了空,贺东的表情早已经恢复正常,只是这会儿却让人感到他身上有种拒人千里的冷淡。 比以往还要冷淡了许多。 据她所知,贺东他们家是春节那会儿才平反回京市的,他爹以前是少将,他娘也是军区医院响当当的大夫,姐姐现在也是京大的高材生,就连贺东,组织也给他安排了工作,也安排他去高中旁听,听说还准备给他推荐大学名额。 但是贺东长得高大且俊,就算不看家庭背景,依然是很多姑娘家青睐的俊后生,哪怕他曾经被下放过,但依然不损他的魅力。 张老师也不例外,她觉得,贺东除了人有点冷淡,也找不出什么缺点了。 贺东本就不苟言笑,这段时间送孩子上学放学。张老师都有意想跟他说说话,可是这人偏生不是个爱聊天的人,而晨阳晨露也是乖巧学生,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她一直都没找着机会。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怎么感觉贺东好像哪里不高兴似的。 似乎,是因为刚刚的那副画像? 可是她感觉自己好像也没哟说错什么啊? 张老师讪讪地跟他们摆了摆手:“好,那明天见。” 看着贺东头也不回的背影,张老师咬了咬唇,有点失落。 * 贺东载着两个孩子往家里的方向骑去。 晨露坐在前杠上,她抬头看了看贺东,随后问:“舅舅,你是不是生气了?” 贺东垂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道:“没有。” 晨露便说:“那你怎么看着很不开心的样子?是不是晨露上课不认真听课,所以你生气了?” 贺东目光直视前面的道路,脑海却被一个娇俏的身影占据了所有,再次道:“舅舅没有生气。” 晨露听着贺东的话,低低说了声:“我只是想娇娇姐姐了,所以才会在课堂分了心。” 听到“娇娇”两个字,贺东倏地刹了了车把,自行车平稳地停在了路边。 京市街道繁华,更别说还是中心城区,骑车的人,走路的人都多如牛毛。 街道人声喧哗,可贺东的耳朵中却不断回响着晨露说的“娇娇”二字。 他淡淡道:“画我收走了,下次不准在课堂上开小差。” 晨露失落地“噢”了一声:“知道了。” 夜里。 贺东回了自己的房间,才掏出放在了口袋里好几个小时的画像,他粗粝的指腹小心翼翼地在微黄的纸张上摩挲着,铅笔灰将他的拇指都染上了一层黑,画像不算逼真,甚至还有点孩童手笔的稚嫩。 可是贺东知道,晨露画的就是她。 几个月过去了,贺东每一个寂静的夜里都会想起那一抹倩影。 每每想起,都会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即便睡了,梦里也全是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无比清晰。 可是当他想要抱一抱,亲一亲的时候,那身影又是多么的虚无。 在那失落的瞬间,他才知道两人相隔得有多远。 回京半年,贺东每隔半个月都会给她写信,也会给她打电报,可是何凤娇从来都不回。 他苦笑道:“傻瓜,说一年,还真是一年。” 贺东平躺在床上,轻轻把画像压在自己的胸膛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 竹园三村,一年一度的秋收进行得如火如荼。 张红玉昨天中了暑,所以今天并没有上工,何凤娇刚刚准备离开晒谷场,准备跟其他人交班。 可迎面却碰上了沈清安。 何凤娇倒也一点儿都不在意,从容地往自己家里的方向走。 沈清安看着何凤娇怀里抱着的那本书,随即叫住了她:“娇娇。” 何凤娇脚步顿了顿,可是却没有停下来,依然往前走去。 沈清安干脆直接说道:“城里面有消息说,好像要恢复高考了,你会报名参加吗?” 这会儿恢复高考的消息还没有正式发布,可是关于这方案的会议早已经在9月初的时候开过了,城里头接受的消息比他们要灵通,所以沈清安知道也不出奇。 何凤娇淡淡道:“与你无关。”于是,又往前走去。 “你还在等他吗?”沈清安突然说道:“娇娇,你觉得贺东还会回来吗?” 何凤娇好久都没有听过‘贺东’这个名字了。 何家上下好像开过会似的,从不在她跟前提,就连每天跟她形影不离的张红玉也没有提过,好像那个人从没有存在似的,人人都对他绝口不提。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就算不提,贺东也在她的脑海,她的心里一直翻腾着,她躲不了,也离不开。 何凤娇倏地转过身,一脸冷然地睨向沈清安,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虽然何凤娇一脸的冷漠,但是沈清安却没有半点退缩,而是朝她走了过来,说:“娇娇,你拒绝了那么多门说亲,不就是为了等贺东吗?” “贺东不会再回来的。” 何凤娇抬眸,杏眼渗出了丝丝的寒意::“他会回来的。” 沈清安哼笑道:“别说他回的是首都,你就看看以前从竹园村离开的那些知青,他们会回来吗?” “我希望你也参加高考,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会陪你一起学习。” 沈清安一直看着何凤娇的表情,见她还是一脸的淡然,便继续道:“我不介意你跟贺东处过对象,你如果愿意的话,高考结束,我带你一起回城。” 话落,何凤娇的柳眉肉眼可见地皱了起来,她的红唇微启,嗤道:“你不介意,我介意!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愿意跟你回城?”说完,何凤娇便不想再搭理他了。 沈清安看向何凤娇嘲弄的表情,说:“如果,大家都知道你跟贺东处过对象,你觉得你继续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忽地,何凤娇唇边漾出了一抹笑,哼笑道::“尽管去说,我巴不得大家都知道!” 这一次,何凤娇没有再跟沈清安废话,而是直接掉头就走了。 沈清安看着何凤娇离去的背影,再次无力地耷拉下肩膀,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无比挫败。 他到底哪里比不上贺东了? 哪怕贺东丢下她一个人,她还要等他? * 金秋十月,到处都弥漫着一股丰收的喜悦。 竹园生产队也不例外,因为这年天气好,而且年初的时候,何凤娇和她三哥几个人去了隔壁市,不仅学习了种植柚子的方法,还买了一些新品种的水稻谷种。现在秋季稻已经全部收割完毕了,稻谷收成比上年增加了每亩两百斤的产量,所以村民们都十分高兴,今年应该能过上肥年。 日子也越来越盼头了。 在大家沉浸于喜悦之中,生产队去倏然有一个流言传了开去—— 有人说何凤娇跟贺东以前处过对象,还说她身子早已不清白,说她被贺东抛弃。 这样的流言对一个黄花闺女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不少上了年纪的婆子听到这一传言之后,每每见到何凤娇便指指点点的,有些好事者骂完还会啐一嘴唾沫,表示鄙夷。 对此何凤娇却没什么可解释的,有时候越是解释,这些人便越兴奋。 他们好像走入了狂欢圣地,只追求话题的刺激程度,而从不会关注事件本身的真实性。 只是借着谣言的遮羞布,宣泄自己阴暗的情绪罢了。 当然,这些谣言里边也有是对的,所以何凤娇不想反驳。 她确实跟贺东处过对象。 不过,也许这一说法也不太准确。 她跟贺东从没分过手,按理说应该还算是正处对象的阶段。 只是何凤娇没想到,沈清安一个大男人,居然还真的在人背后嚼舌根,说的话还如此难听。 简直就是衣冠禽兽! . 在恢复高考这个消息公布的这天,生产队的广播犹如一声惊雷,唤醒了沉睡在田野间埋头苦干的青年们。 村里的每个角落都此起彼伏着“恢复高考咯”的呼喊声。 在大家都沉浸在恢复高考的喜悦之中,沈清安却来找何凤娇问话,问她会不会参加高考。 何凤娇冷着脸哼道:“你是怎么好意思还来我跟前蹦跶的?我告诉你,我参不参加都与你无关!” “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沈清安被她骂得有点莫名其妙,后来回到知青宿舍,就连张红玉也指责问他,“为什么要到处中伤何凤娇的名声?” 他才知道有关何凤娇跟贺东的流言已经传得非常难听了。 可沈清安想找何凤娇解释那些流言都不是他传的时候,何凤娇已经不再见他了。 看着何家人对他的嫌弃与厌恶,沈清安自知理亏,缩着脑袋回了知青宿舍。 何凤娇听着广播里头恢复高考的消息,内心是真的高兴,再过几个月,她考上了大学,很快就可以去京市了。 那她就可以见到这段时间日思夜想的人了。 何凤娇听着外头激动的喧哗声,翻出了贺东这大半年来给她写的信。 这大半年来,何凤娇是一封信都没有拆开看过,就连贺东离开的那天写给她的信,她都忍住了没看。 就等这一天。 何凤娇从抽屉中掏出十几封信,放在最上面的一封便是贺东离开那天写的。 放了有好几个月了,何凤娇每晚都会拿出来摩挲一下,可到底还是忍住了没看。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看,可能是矫情吧。 明明不舍得,还偏偏让他走了。 她怕自己会后悔。 她修长纤白的手指放在浆糊粘黏住的封口,随即轻轻一撕,信封便开了一个口。 里面是一张撕口参差不齐的簿纸,像是从本子上撕下来似的。 她紧张地打开信封,只见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你出来,我就留下。” 何凤娇看到这话的时候,微微一笑,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贺东会这么做的,所以,贺东走的那天,何凤娇没有出去。 也幸好,没有出去。 她娘说得对,有时候,是注定的。 接着,何凤娇又一封一封把贺东回京后写的信和电报看了。 信件很平常,都是写了他做了什么事,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甚至还写了他吃了什么东西。 信中一个“想”字都没有出现。 但不知道为什么,何凤娇可以感受到贺东的思念。 因为平时的他,是不会说这么多话的。 给对方分享生活的每一点细节,也是想念。 何凤娇看完了贺东的信件,一封一封整齐地放回了抽屉,然后拿出一张纸,给他回信。 这也是何凤娇第一次给他写信。 她有时候也是个缩头乌龟,好像一直没接受贺东已经回京的事实。 现在也是时候了。 何凤娇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洋洋洒洒在信纸上写满了对贺东的思念。 一口气把信写完,何凤娇便拿出了一个信封,装入,封口。 何凤娇拿着信走出了红砖房,准备把信交给张红玉,让她明天去镇上的时候,帮忙寄一下。 今天恢复了高考,张红玉明天肯定会去镇上买书买文具之类的。 虽然何凤娇很早之前就托她三哥多找了一套初高中的书本给张红玉,但是刚刚恢复高考在即,肯定有一时刻的冲动和迷茫,想要买各种各样的书本来复习。 何凤娇想着她明天可能会起很早去镇上,肯定得趁现在把信给她,让她帮忙寄。 不然明天她可能起不来。 刚刚结束了秋收,她都要累死了,无比怀念贺东在的时光,起码能帮她分担一点农务活。 明明何凤娇每天都会想起贺东,可仔细一想,何凤娇居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有点忘记了对方的五官,当时还是走得太急了,居然连个照片都没有给她留下。 只留了一个他的印章。 那个印章已经被何凤娇每晚抚摸得光滑无暇,跟新的一样。 这每走一步,何凤娇好像就离贺东近一步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好像明天就能见到他一样的兴奋,所以何凤娇在看到村口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时,她只是傻傻地笑了笑。 这都思念成疾了,居然会看到贺东的身影朝她走来。 这才十月,才刚刚恢复高考,还没到他们约定的时间,贺东可能会回来? 幻觉,一定是幻觉! 之前她也经常产生错觉,看着帮她干活的三哥,总觉得是贺东,有时候见到上山的身影,也会认错是他。 明明只是村里的男同志罢了,但因为太过思念,有时候会错把相似的背影当成是他。 这一次,何凤娇也觉得自己肯定是太高兴了,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不然怎么会那么真实? 可对方一步一步走来,那精雕细琢的五官,下巴浮着青色的胡渣,墨黑的的眼睛带着血丝,看起来有几分憔悴,那么的真实。他颀长笔挺的身材和剪裁得体的衬衣让他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落魄,而是有种说不出的痞帅。 何凤娇骤然停住了脚步,那沉寂了许久的心脏顿时砰砰跳了起来。 她愣怔地看着走来的男人,顿时便红了眼眶。 贺东一步一步迈向她,直至站在她面前,才停下了脚步。 何凤娇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开口第一句便是气呼呼地责问道:“你怎么会回来了?” “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回来?” 都要高考了,这人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 贺东却笑,张扬又肆意,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生产队的广播不断重复播报着恢复高考的新闻,声音激昂又响亮,在耳边环绕着。 贺东说:“恢复高考了。” 何凤娇都要被这人气哭了,就是因为恢复高考了,你怎么能回来? 难道不应该在京市等她么? 然后,贺东低沉又认真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 “你要是考上了,我们一起去京市。” “考不上的话,我一直陪着你,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贺东无数次想起何凤娇的话—— 她说她什么都想要,可却在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成了他的对象。 她什么都不图,只图我这个人。 娇娇,我又怎么会让你输呢? 第51章 何凤娇听着贺东的话,感动得一塌糊涂,也觉得他也傻得可爱。 要是她考不上京市的大学,那他就一辈子跟她待在这竹园村吗? 贺东说:“没有你,首都对于我来说,也是荒芜之地。” 何凤娇闻言,顾不得什么场合不场合的,上前去埋进了贺东的怀里,“傻子,真的是傻子。” 可是,怎么傻得这么让她心疼呢? 贺东感受着怀里的软柔,这种真实感,是梦里从没有过的。 他瞬身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这一次,心脏终于感觉到有力的跳动,他伸出手,紧紧把人拥着,似乎怕松了手,怀里的人会消失一样。 可窜入鼻息的桃香又是那么的真实,这一刻,贺东终于感受到,他终于回到他的娇娇身边了。 贺东说:“离开你,才是我做过最傻的决定。” 何凤娇听着贺东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嗅着他熟悉的药草香,顿时鼻子就感到一阵酸酸的感觉。 她带着点点泣声,说:“才不傻,上天安排的所有,肯定都是有意义的。” 贺东哼笑:“没有你在,有什么意义?” 不过,也正是这大半年的分开,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他什么都可以没有。 就是不能没有何凤娇。 贺东微微松开了她,漆黑的眼眸缱绻又深情:“我不想等了。” 何凤娇泪眼婆娑,总感觉眼前的贺东有点不大真实,听着他的话也有点迷糊,反应慢了半怕的感觉。、 贺东看出了怀里少女的疑惑,倏地勾起了一抹笑,那笑让何凤娇感到有点羞。 随即贺东低低说道:“我想现在就去你家提亲。” 虽然跟何凤娇说好了是一年,可是,他多一分钟都不想再等了。 他回来这里,就是为了娶她的。 何凤娇倏地红了脸,虽然她知道肯定会有这么一天的,可是两人这么久没见,一见面就谈婚论嫁,还真的有点羞。 可是,谈婚论嫁的对象是贺东的话,倒也能接受…… 何凤娇垂着眸,也不敢看贺东那炙热得要将她融化的眼神,这会儿犹豫着要不要答应。 曾经,何凤娇认为,高考完,读完大学,再慢慢谈婚论嫁也不晚。 可是现在,为什么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一定是看见贺东回来太激动了,所以才会让她有了这个冲动的念头。 何凤娇突然转移了话题,问:“那个,你回来这里,你姐姐跟你娘是怎么说?” 好不容易才等到回京的机会,贺东说放弃就放弃。 贺敏和沈秋慈该不会要责怪她了吧? 事情都这个样子了,贺东肯定早就跟家里人坦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只是,却害贺东放弃了京市的一切,她们会不会讨厌她? 贺东一双含笑的眼眸在何凤娇的脸上扫了扫,察觉她的脸蛋都沁出了几分红,随即轻笑了一下,挑起一边的俊眉,哼笑一声:“她们说……” “要是娶不到你,叫我别回去。”贺东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好像在说些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似的。 正当何凤娇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时候,进村的路口突然响起了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那巨响在宁静的村庄显得尤其刺耳。 何凤娇不仅抬眸看了过去,只见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由远及近,缓缓地朝他们驶来。 这辆吉普车有点儿熟悉,似乎就是去年来接贺家人回京的那辆。 很快,那威风的车子便停在了他们身旁,驾驶位倏地摇下了车窗,看向了贺东和何凤娇。 那穿着军装的同志倏然朝贺东问道:“贺同志,这三转一响往哪里搁?” 本来何凤娇和贺东的身影早就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有些人都蠢蠢欲动想要上前去“棒打鸳鸯”。 这会儿拉风的吉普车一来,大家又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车子上。 而且,那人怎么说的? 三转一响? 这不都提亲才用得着的东西么? 贺东这一回来,就上老何家提亲去了? 哎哟喂,谁说何凤娇被抛弃了? 贺东往村尾的方向指了指,说:“最后面那个红砖房。” 何凤娇听着两人的对话还有点回不过神,刚刚贺东才说想要提亲,怎么这会儿直接就把三转一响拉来了? 她还没同意呢! 可是没等她说话,车子一阵轰鸣,已经往她家的方向驶去了。 贺东垂着眸睨她,唤了声:“娇娇。” 贺东的声音真的很好听,而叫她‘娇娇’的时候更是触动她的心,缱绻又深情,仿佛倾注了他所有的温柔似的。 这也是,相隔大半年,何凤娇第一次听到贺东喊她‘娇娇’。 明明以前就只有她戏弄他的份,可现在何凤娇却被他一声‘娇娇’弄红了一张脸,只得傻傻地看着他。 贺东眉眼都染上了喜悦的神色,性感的唇角微微上扬,轻声道:“我们回家吧。” 他说的‘回家’两个字。 何凤娇点头:“好。” * 贺东的回来引来了村里很多的注目,更多说还来了一辆吉普车。 村里边自行车都不是家家户户都有,拖拉机也是一个生产队就一辆,更别说四个轮子的机动车呢,平常只能在县城见上几回。 所以大家纷纷走了出来看热闹。 也已经把恢复高考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当他们看到那敞亮新净的自行车从吉普车搬下来的时候,大家忍不住热议道: “哎,这是谁啊?干啥来着?” “听说是去年牛棚屋那个贺东回来了,好像说是去大队长家去向何凤娇提亲的。” “哎哟喂,原来这两个人还真处过对象的啊?不是说何家那小妹被抛弃了吗?” “什么叫处过啊?人家这不是带着三转一响来提亲了么?肯定是一直还有联系着的呢!” “还开这么威风的吉普车啊?哎哟,看来贺家在中央真的是挺大的官儿啊……” “难怪这么多来说亲的都给拒绝了,想不到何凤娇是想嫁到首都去了呢!” “瞧你酸溜溜那模样,给你挑,你是从山旮旯里头挑个泥腿子,还是嫁去首都?” 村里人多,一议论起来,说个没完。 听到动静从知青宿舍出来的沈清安听着村民热议的内容,瞬间就愣在了原地。 贺东,回来了? 一回来,就是给何凤娇提亲? 他遥遥看向何凤娇家那红砖房看去,只见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停靠在何凤娇的门前,而其中一道高大身影在一众灰土色人群当中,显得尤其的鹤立鸡群。 大半年不见,那个下放户贺东早已消失不见,现在站在何凤娇身旁的他,即便是远远看去,那身上也有一股从容不迫的自信和霸气。 而站在贺东身旁的何凤娇,他不知道多久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那种发自心底的笑。 自从贺东回京之后,何凤娇整个人看起来有种恬静但又隐藏点点忧郁的感觉。 看着挺开心,可是那开心却不是发自内心的。 原来,她站在贺东身旁的时候,是笑得这么好看,那幸福掩饰不住洋溢在脸上的。 沈清安在这一刻,才知道自己输得彻底。 * 因为刚刚恢复高考的消息出来,好多原本在田里干活的人都回了家里。 就连何春生也不例外。 可当他一回到了红砖房附近,就看到了不少人围在了他门前,还在交头接耳的,不知道是在看什么热闹。 这段时间关于他家娇娇跟贺东以前处过对象的传闻,传得很是难听,这会儿难不成有人上门找麻烦来了? 毕竟男女大防,不少人听见几句谣言好像就要把何凤娇判刑似的,恨不得让人来抓她去坐牢。 何春生哪里还淡定得下来,拔起腿就往家里跑去,深怕晚一步何凤娇就要被人抓走似的。 可他根本没想到,何凤娇不是要被抓,而是要被贺家那小子拱了。 . 何春生在见到那辆眼熟的吉普车时,才意识到事情似乎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可是,这情况似乎更让他感到恼火。 李红梅最先发现了何春生的身影,便朝他招手:“老何,你回来得正好,快来看看是谁回来了。” “贺东回来了!” 李红梅就知道贺东这孩子靠得住,不枉她家娇娇对他这么死心塌地了。 还为他拒绝了一门又一门的说亲。 幸好是回来了,要是不回来,她铁定写信骂死他! 何春生听见‘贺东’两个字,那表情瞬间就耷拉了下去,皱了皱眉。 贺东没回去京市之前,何春生还挺喜欢这个小伙子,还觉得他是挺有担当的人。 可是贺家回京之后,他就不待见这小子了。 怎么地跟他家闺女都处过对象了,居然还敢一走了之? 不负责任的家伙! 怎么还有脸回来了? 想到这大半年来,何凤娇的性情都变了些,虽然是变得乖巧了些,但他就是不得劲儿。 这会儿开个大普吉,买辆自行车缝纫机,再说几句好话就想得到他家娇娇原谅? 想得美! 他闺女年纪小,才会这么轻易饶了他,他怎么着也是个大队长,还是何凤娇她爹,哪里会这么容易便宜了他? 何春生余光看到了他们准备把车上那崭新得晃着光亮的自行车和缝纫机,收音机搬下来,随即道:“先不要搬了。” “贺东,你随我进来。”说着,何春生便背着手,往堂屋走去。 何凤娇见状,上前了一步,喊道:“爹……” 何春生回头瞪了她一眼,说:“没你的事,你先回房间。” 贺东看了眼何凤娇,随即安慰道:“没事,你先回房间,我跟大队长去一趟。” 话落,又被何春生瞪了他一眼。 李红梅自然也帮着自家老伴,说:“娇娇,听你爹的,先回房间。” 虽然她心里还是替自家闺女高兴,总算是没有看错人。 但是这大半年来的忧心也不是假的。 虽然何凤娇很肯定贺东会回来。 但是首都那么远,又那么多人向往,回了那个大都市,还能有回来农村的道理么? 现在说是回来了,可又碰上了高考,事情肯定要仔细考虑考虑。 这大半年何凤娇好像变了个人,平时除了上工,就爱看书,就爱做题。 问她怎么突然爱上了学习,她就说指不定哪天会恢复高考,自己也想上大学呢。 没多久,城里头就传来了恢复高考的消息,想不到还真的恢复了。 这样看,何凤娇肯定要去参加高考的,那定亲的事情就不急了。 该急也是贺东急。 谁让贺东这小子走得那么潇洒,让她爹治一治他也好。 不然,他还以为他们家好欺负呢! 贺东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遭,他挺直了腰背,昂首阔步跟在了何春生身后,进了堂屋。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贺东跟何春生去了堂屋之后,何凤娇也被李红梅赶去了房间待着,似乎是怕她也跟过去。 何凤娇也知道她爹娘疼爱她,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贺东的。 虽然应该不至于会让贺东滚蛋,但起码也会为难他一下下的。 至于怎么为难,何凤娇也不知道,也不敢去偷听。 她相信贺东肯定也会想到办法说服她爹娘的。 何凤娇一开始还琢磨着要不要这么快跟贺东定亲,现在突然间就不犹豫了—— 只要她爹娘同意,这门亲事马上定下来! 再说了,贺东现在从京市回来了,京市的工作什么之类的,也不知道还会不会给他保留。 要是被赶回去京市,贺东这不是白回来一趟了? 不过贺东肯定不会走的。 他说了,要是她能考上京市的大学,就一起去京市。 考不上…… 何凤娇不可能考不上! 怎么说她也是京大的毕业生,重来一次,她也要考回自己的母校! 等待的时间非常漫长又煎熬,等到何凤娇在房间来回跺脚了好几回,还没有听见她娘来叫她的声音。 到了太阳都快要落山了,她娘才放她出来。 李红梅说:“你爹让你去一下。” 何凤娇小声问:“爹怎么说?” 李红梅伸出食指点了点她逛街的额头,宠溺道:“急什么,你爹等会就跟你说了。” 人回都回来了,难不成还能把人给赶回首都去? 不过李红梅倒也没说出来,让何凤娇自己过去跟他爹聊聊。 何凤娇看着她娘嘴边的笑容,知道贺东肯定已经说服了她爹。 她点了点头:“恩恩,那我现在过去。”说完便朝着堂屋的方向走去。 李红梅跟在她身后,淡淡地笑了笑。 也好,这大半年来,她都为何凤娇的亲事愁死了。 现在贺东是回来了,这门亲事也该先定下来。 让那些说她闺女被抛弃的长舌妇看看,贺东才不是抛弃她家姑娘! * 何凤娇来到堂屋的时候,贺东并不在,剩下何春生正板着脸坐在堂屋的主位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何凤娇轻轻唤了声:“爹。” 他看见何凤娇过来,问:“贺东……他对你还好吗?” 何凤娇点头:“好。” 很好。 这种好是没有任何杂质的。 是因为喜欢,才会对她好。 何春生闻言点了点头,随后清了清嗓子,问:“你中意他,是不是看上人家京市的户口?” 何凤娇虽然很想大声反驳,但想到何春生估计是怕她年纪小,误入歧途,才会这样问的。 一般情况下,农村里头嫁姑娘,都是由嫂子,娘之类的女性家属来主持的。 何春生虽是生产队大队长,但平常这些男女之事,他是不怎么管的。 全因为她是何春生心里疼爱的闺女,才会红着一张老脸,问她这些话了。 何凤娇摇了摇头:“爹,我没有。” “我单纯,中意他。” 她喜欢贺东。 以前也许是有点因为知道他以后会成为大佬,又因为想找个人帮自己干点活。 但岁月是漫长的,要是因为日后的富贵,而浪费数十载青春在一个不爱的人身上,那她这辈子也活得没有任何的意义。 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也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何凤娇清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何春生听着何凤娇那话,虽然有点尴尬也有点不爽,不爽贺东那小子居然早就偷偷拱走了自家的大白菜。 但既然两人是两情相悦的,贺东这趟回来也是奔着要跟何凤娇在一起。 也许是见了何凤娇这大半年的阴郁,何春生对这门亲事其实也没有什么意见。 只是…… 何春生横着一手在木桌上,又问:“国家恢复高考了,你打算参加吗?” 何凤娇依然还是点头:“爹,我肯定会参加的。” 不仅会参加,还会考上京市数一数二的大学,让爹娘脸上增光! 虽然何凤娇很不舍得爹娘,但她肯定不会一辈子留在这里的。 以后有条件了,还想把家人接过去,一起迈向更好的生活。 不过这都是后话,何凤娇现在肯定不会夸下海口,说这些听着就很不实际的话。 何春生终于满意地点了下头,说:“行,剩下的,你娘跟你俩谈吧。”说完,便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李红梅看着何春生出门去的背影,叹息了一口气,对何凤娇说:“娇娇,你爹也是怕你受委屈,所以才会找贺东聊了那么久。” 何凤娇点头,示意明白。 何凤娇可以说是何家的掌上明珠了,即便在生活条件这么艰苦的年代,爹娘都不会让她饿着,累着。 把最好的都给了她,可想而知,他们是有多舍不得。 何凤娇也舍不得。 她的爹娘这么好。 李红梅继续道:“你也知道,京市那么远,虽说贺敏和沈大娘好相处,但你一个人嫁过去,没有娘家撑腰,怎么也会比人家低一头的。” 虽然李红梅也知道贺家人不至于会让她家娇娇受苦,但是相处容易同住难。 谁能保证以后的几十年不会起矛盾? 虽然说贺东是回来了。 但何春生肯定不会断人家的大好前程,何凤娇哪怕考不上大学,也会让他们回首都去。 总比待在这穷乡僻壤要好一千倍一万倍。 所以何春生怎么着也会给点下马威贺东,让他知道老何家不是那么好惹的。 就算是以后何凤娇犯了什么错,直接把人给送回来,也总比委委屈屈的好。 娘家是何凤娇的后盾。 这个后盾,坚而不摧。 何凤娇听着她娘的话,眼眶顿时就红红的,抽泣地说道:“娘,我要留在你们的身边,我不嫁了。” 李红梅倏地被何凤娇的话感动哭,“傻孩子,爹娘也舍不得你,不过你也长大了。” “贺东还是值得托付的。” “看得出来,他是真心诚意地喜欢你。” 李红梅抱住了何凤娇,说:“你嫁给他,爹娘也放心。” 何凤娇抱着李红梅不撒手,直说:“娘,我还想要留在你们的身边。” 李红梅气笑了:“傻孩子,你不是还要参加高考吗?高考在十二月呢,等高考成绩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算是要嫁,爹娘也不会让你在高考之前嫁的。” 何凤娇似懂非懂地看向李红梅,似乎不太懂她为什么不早点把婚礼给办了。 李红梅看着何凤娇还会一副小姑娘的懵懂模样,便笑着伸手掐了掐她滑腻腻的脸蛋,笑着说:“这么快就结婚,你们两个小后生,刚开荤的,省得整天没羞没臊,不知道收敛。” “那你们还怎么高考啊?”李红梅最后揶揄道。 何凤娇突然被李红梅露骨的话,刺激到红了一张脸。 她娘,怎么会……那么不避忌一下啊? 她她她……还没真正结婚呢! 虽然何凤娇对男女的事并不会不了解,但…… 这个年代的人都是很隐晦的,何凤娇在家那么久,还没见过她爹娘,她大哥大嫂在旁人面前有任何的亲密行为,碰个手都很少见。 她娘居然就这么把露骨的话给说出来了。 怎么能不让何凤娇震惊! 何凤娇支吾道:“才……才不会!” 李红梅嗤一声笑了,颇有经验道:“你可能是不会,不过贺东嘛……就可难说了。” 小伙子,血气方刚的,何凤娇哪里会知道这些? 不过正是高考特殊时期,婚事押后一点也没事。 反正贺东也说了会陪着何凤娇高考。 “娘!”何凤娇浑身热得像个小火炉似的,那张脸简直红得就要滴血了,“别说了。” 她以前怎么就不知道自家娘怎么会这么不正经呢? “哎哟,刚刚抱人家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羞了?”李红梅趁着现在没人,才不会收敛,然后又说:“这些事情你早晚都得知道的,现在娘不过是给你打个预防针,那事情你早晚都要遭一次,有什么可羞的?” “不过啊,娘也希望你们先好好高考。毕竟留在这农村也没什么作为,考到城里去,以后两口子好好过日子。” 何凤娇一直红着脸,垂着眸,一点都不敢看她娘,只点了点头:“嗯。” 李红梅又说:“今天就先收下贺东下的聘礼,明天给你们办个订亲宴,先把婚事定下来。等高考结束之后挑个好日子,然后再给你俩摆酒。” “贺东那孩子也同意了,你看娘这安排怎么样?” 何凤娇还是点头:“都听娘的。” 李红梅笑了笑:“好,那娘这就去把聘礼收下了。” * ——定亲——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的时候,何春生和何国强何国平兄弟便起来把屋里屋外都打扫了个干干净净,地面还洒上了水。 农村订婚不铺张,但必定要仪式感满满。 李红梅和何大嫂则早早起来蒸了莲花糕,这是订婚之后给新女婿带回去的,象征红红火火,好运连连。 到了约莫9点,贺东便坐了昨天的吉普车来到了红砖房跟前,这一次则带来了一些农村订婚必备的东西,杂七杂八一大堆,由贺东带来的人用东西抬进了门。 除了一些农村惯要的定亲物品,贺东进门后又拿出了九百九十九块的礼金,递了给未来丈母娘。 “李大娘,这是我娘给的彩礼,请您收下。” 李红梅看着贺东递来厚厚一沓的大团结,顿时便愣住了。 虽然村里人嫁女,多少会收点彩礼,但现在人人都紧紧巴巴地过日子,哪里能拿出什么钱? 最多就给个十块八块的当个意头。 贺东这一下子就拿了……似乎有几百块出来,着实把李红梅给吓到了。 李红梅突然有点为难,说:“随便收个意头数就好了,九块九就挺好意头的,长长久久。” “剩下的,拿回去你娘。” 虽然定亲有点仓促,但幸好亲友都是附近村子的人,所以老何家和李红梅娘家都来人了。 不仅是亲友,村里也来了不少人,想要沾沾喜气。 大家就为了看一看何凤娇这首都来的金龟婿。 李红梅自是欢迎的,恰好也秋收完了没什么活,热闹热闹才更喜庆。 不仅是李大娘,就连围观的亲朋好友见到都愣怔住了。 这么多的大团结,去邮政银行的时候也没见过这么多啊! 贺东抿了抿唇,又说:“这是我娘吩咐的,也是意头数,九百九十九块,请您务必收下,不然我回去也不好跟我娘解释。” 九百九十九…… 那钱是天上掉的吗? 一下子红砖房变得鸦雀无声,纷纷看向了今天的新女婿。 虽然大家以前都知道下放牛棚户,但是在定亲这天再见到贺东,还是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人人都知道贺东,但是也好奇从首都回来之后的他又变成啥模样,现在一看,原来长得这么俊的哟。 贺东穿了一身简单的衬衣长裤,但穿在他高大挺拔的身上,显得更加的英俊和威武,那种浑然天成的自信让他看起来更加的有霸气。 贺东又劝说了一句,李红梅在众人的劝说下,先把钱给收了。 然后回去跟何春生商量着要怎么把钱给回小两口。 那边,老何家收下了九百九十九快的彩礼,这边的榕树头又聚了一群人在闲聊着: “以前咋滴没瞧出来这黑老九这么俊的呢?现在看着倒是人模人样的!” “你以前没发现,那是狗眼看人低!还黑老九的狗吠?人家早就平反了,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回去首都还回来找何凤娇,还算挺有良心的,像谁谁谁找了个知青男人,早两年回了城,现在一点音讯都没了。” “怪不得何家拒了那么多门亲事,听说那小伙拿着九百九十九的彩礼来提亲了,原来是等着攀高枝啊,就是知道那凤娇去了首都适不适应。” “管人家适不适应,人家两小伙喜欢就得了,你操心个啥劲儿啊?还不如早点给自家闺女物色一个好对象!” 一群人坐在村口的树脚下议论得热火朝天,看着贺东开来的车子,那些人一趟一趟往红砖房搬去东西,还给了天价彩礼,眼睛红得要滴血了。 但这并不影响老何家一片喜气洋洋,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笑意,高高兴兴地忙前忙后。 大家见到了新女婿都纷纷夸赞道:“哎哟,真俊。” 贺东基本上都是微笑点头以示回应。 贺东今早从镇上的招待所进村之后就没有看到何凤娇,后来听二嫂说才知道订婚这天何凤娇需要在房间里头,等吉时到了,他要进去她的闺房,两人交换完订婚信物才能一同出来,然后再开宴席的。 贺东心情有点焦灼,虽知道这些都是流程,但那种迫切的心情实在煎熬。 好不容易才到了吉时,贺东才在长辈的指示下,推开了和何凤娇的闺房门。 明明只是定亲,贺东却紧张得好像今天就是结婚一样。 他这是第一次走进何凤娇的闺房,如同他想象的一样,房间整整齐齐的,一进来就盈满了一种特有的桃香。 香得他胸腔处都飘满了甜蜜的泡泡。 今天何凤娇穿了一件桃红色的衬衣和一条碎花裙子,衬得她白皙的肌肤如初雪般娇嫩,还特意描了眉染了唇,美得就像是画册走出来的仙子一样。 两人明明昨天才见了面,不知道为何现在好像许久未见的对象似的,两人只呆呆地看着对方,并没有说话。 倒是何凤娇先说了话,她朝自己的床拍了拍,说:“过来坐。” 昨天事情有点仓促,两人根本就没有好好聊聊天,因为贺东暂时也没有地方住,依然住在镇上的招待所。 贺东愣了下,随即走到了何凤娇的床边,有些不太自然地坐到了她的床上。 两人倒也没有以前的黏黏糊糊,即便是坐在床上也隔了一点的距离。 何凤娇见状,便朝他靠近了一点,说:“你坐那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贺东心猿意马,何凤娇身上的桃香飘来,让他不自然地挺了挺腰,坐得更加的笔挺了,后背沁出了一身薄汗。 外面的喧闹声此起彼伏,完全没有听过,就在门外响动着。 贺东一板一眼说:“娘让我进来跟你交换订婚信物。” 何凤娇“哦”了一声,随后又往他身旁移了移,直至贴上了他的身躯,轻轻问:“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少女的气息喷洒过来,贺东颤了颤,双手突然无处安放,他显然有点低估何凤娇对他的杀伤力。 这个小妖精只需要靠近说上一句话,就能让他浑身僵硬起来。 尤其是那处,硬得不像话。 更别说还是坐在了她每晚睡觉的床上,贺东脑子混乱得好像浆糊,既想把人压到床上去,又想快点交换了信物,带她出去让大家见证两人的订婚仪式。 何凤娇瞧他耳朵尖红红的,又忍不住使坏伸出手指碰了碰,说:“贺东,昨天我就有个问题想问你……” 贺东一把抓住她乱动的手,说:“什么问题?” 何凤娇就着他拉住自己的手,往前一扑,扑进了他的怀里,昂起小脸,问:“回京市这么久,你有没有想我?” 贺东哪里还忍得住,直接把这个故意使坏的小妖精撂倒在被铺上,想也没想,便覆了上去那娇艳欲滴的樱唇上。 “想,日夜都想,想得我快要疯了!!” 何凤娇满意地轻张开嘴儿,让他胡搅蛮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的衣衫都乱了,何凤娇更是里衣都被拨了上去,白皙的皮肤上还染上了一个个的红印。 何凤娇满足地舔了舔唇瓣,漾出一抹得意的笑:“这要是洞房花烛夜该多好……” 啧啧,那该多疯狂啊。 贺东耳朵尖又忍不住红了,沙哑着声线道:“再不出去,就该有人来喊了。” 何凤娇“噢”了一声,随即便拿出了自己在空间挑选了很久很久,但又款式比较古典的手表,递给了他:“虽然你也有手表,但这是我送的,你伸手出来,我帮你戴。” 手表是用蓝色手绢包裹着的,是习俗,得交换手绢。 贺东乖乖地伸出了手,何凤娇认真地替他戴好了手表,随后在他唇上印下了一吻,说:“好了,先盖个章,你不许耍赖!” “该你了。” 贺东咽了咽口水,性感的喉结滚了滚,本想再次亲吻她,但想到场合适,便摁住了念头,然后拿出了自己准备的信物。 虽然贺家是抄过家,但还是偷偷摸摸留下了一些东西。 何凤娇说的对,所有的安排都有意义的。 他终于能体面地把心爱的女人娶回家了。 虽然他不追求这些东西,但来何凤娇上门提亲的人多不胜数,他绝不能做最差的一个,让她遭受别人的笑话。 他要让何凤娇觉得,嫁给他,是值得的。 贺东说:“这是我奶奶留下来的一对镯子。”随后,贺东便从口袋里掏出用花手绢包裹的东西,打开。 只见两个通体透明得像是玻璃,但又飘着蓝花,像是在水中晕开了一朵花似的玉镯躺在手绢上,一看就价值连城。 何凤娇上辈子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了,去过很多次拍卖会,不过对翡翠玉石并不是那么的感兴趣,也不太懂。 但何凤娇的妈妈倒是一个喜欢收藏翡翠的。 其中段家玉翡翠,就是她念叨了很久的之一,据说段家玉是翡翠的四大“老祖宗”之一,全世界估计就三四百个。 时光变迁,那些玉镯早就不知道去向,即便有,也许已经被富豪收藏了起来。 拍卖会上根本没见到过这罕见的翡翠。 但何凤娇见过照片,如果没猜错的话,贺东给的这对翡翠玉镯,就是段家玉! 一对段家玉翡翠玉镯,这是什么概念? 何凤娇傻眼了。 直到贺东给她戴进了纤细的手腕上,她才反应了过来。 她这是戴了一套四合院在手腕上了? 贺东看她的表情,问:“怎么了?不喜欢?” 何凤娇便说:“不是,你……我们现在是订婚,又不是结婚,你居然就把家传的玉镯给我?不怕我跑路?” 贺东真是猜不透何凤娇的脑回路,也跟不上她的思维。 他勾出一抹笑,粗粝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语气轻狂又嚣张:“你跑不掉。” “就算跑,去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来。” 何凤娇笑了笑,问:“然后呢?” 贺东凑到她的耳际,轻轻一咬,说了句下三流的话。 何凤娇当即便涨红了脸,嗔骂道:“流氓!” 这个年代,想要跑路真的挺难的。 不过她才不跑! 这么好的老公,她以后去哪找啊? 最后何凤娇还是把手镯脱了下来,藏好了。 别说这价值连城,就是现在还在农村,又是民风苦朴时期,这种小资玩意真不适合给大家看。 只能她偷偷欣赏啦。 * ——高考—— 订婚结束了之后,贺东住回了牛棚屋。 原本李红梅是让他住进红砖房的,但想到还没正式摆酒结婚,贺东为了何凤娇的名声,还是拒绝了这一提议。 反正家里又有几个大男人,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帮贺东清扫干净那屋子。 自打他们回去京市之后,牛棚屋便是丢空状态,里面还留有贺东他们以前用的桌椅床。除了一些煮饭的用具,和睡觉的被铺重新置备,也没有需要准备的了。 有了落脚的地方,贺东和何凤娇便投入了紧张的高考备战状态。 以前大队的小学空了两间课室出来,专门留给参加高考的人用的。 而何春生也因为大家要参加高考,而且高考就在十二月,时间紧迫,便免了大家的农务,让他们可以专心复习。 所以何凤娇和贺东便每天都跟着一起参加高考的人去学校上课,大家都知道贺东为了娶何凤娇从首都回来。 从刚开始的好奇,到后来时迫切,大家都没有好奇那么多了。 人人都恨不得一分钟掰开两分钟来用,想要把知识全部都吃进去脑子里。 根本无暇顾及别人的事情。 何凤娇有基础,而且也是京大的准毕业生,对于这次的考试算是心有成足,现在就是等着高考的来临了。 但因为一起备考的还有贺东和张红玉,她还是每天都准时去上课。 何凤娇无意中得知,原来贺东早就获得了组织的推荐名额,要不是因为他回了竹园村,这会儿都该是华大的学生了。 不过贺东脑子很灵活,尤其是数学,简直比生产队要参加高考的任何一个同志都要好。 慢慢地,何凤娇倒也不担心他考不上。 就算考不上,贺东也是有推荐名额的人,应该回京市后还有用吧? 因为牛棚屋到处漏风,贺东又要复习,所以入冬之后,贺东白天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小学那边就是在何凤娇家。 何凤娇倒也多出了很多跟贺东相处的时间,也没有刚回来的痴缠。 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忍不住亲亲抱抱。 可因为还没正式结婚,贺东是怎么都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 保守得让何凤娇咬牙切齿。 后来,贺东才咬牙切齿说了句:“小妖精,开了这个头,怕你遭不住,还怎么复习?” 于是何凤娇就用手给他解决。 何凤娇有时候也欲哭无泪,贺东……太久了。 也太大了。 何凤娇也曾看过一些小电影,可也没见过像贺东这般雄伟的…… 何凤娇突然感慨她娘的把婚礼押后是正确的,要是高考前结婚,指不定还真没什么时间,也没有精力复习。 . 时间就在忙碌又紧张的状态下偷偷溜走。 很快,便到了十二月底。 中断了11年的高考又重新燃起了火把。 大家有种雄心壮志,就是要把失去的光阴给找回来。 高考前夕,村里人突然有人说起了何凤娇之前被造谣没了清白这事,居然是唐宁宁传出来的。 李红梅和何大嫂还为此生了好大的气,还去了一趟知青宿舍把人给骂了一顿。 唐宁宁一个城里姑娘,哪里是李红梅和何大嫂的对手,被骂了几句,又哭着跑掉了。 听说还不小心踩了小溪的冰层,掉了下去,爬上来之后又染了风寒。 何凤娇后来才得知,原来那天她跟沈清安在晒谷场的话被唐宁宁听到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就造谣了何凤娇丢了清白的事。 何凤娇忙得脚不沾地的,反正李红梅和何大嫂已经给她出了气,也就没有理会那么多。 抓紧最后的复习时间,专心学习。 出发去考试的那天,是何国强开了生产队的拖拉机,一批批把他们拉到镇上的。 这次他们生产队参加高考的人数不算多,四十多人。 其中将近二十多人是下乡知青。 高考这天,何凤娇还是无可避免碰上了沈清安,只是这会儿的他并没有以前的意气风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复习的原因,整个人瘦了一圈。 沈清安看着何凤娇红润的脸蛋,举手投足之间都好像在散发着幸福的光芒,自打跟贺东定亲之后,沈清安每次见了她都有种锥心的感觉。 尤其是看到两人每天都一起复习,一起走路回家,两人默契又恩爱的模样,令他嫉妒又悔不当初。 如果一开始他早点看清自己的心意,或许结局就会不一样了吧? 何凤娇看了一眼沈清安,便收回了目光,继续等待着贺东的到来。 沈清安看着她冷淡的表情,也耷拉下了肩膀,但随即身后便传来了何彩霞的声音:“清安,我居然跟你一个考场,好巧啊!” 听到何彩霞的声音,何凤娇又看了看。 只见何彩霞也好不到哪里去,黑眼圈严重,头发干枯又发黄,看来也是为高考费尽了心思。 何彩霞自然也注意到了何凤娇的身影,自打贺东从京市回来向她提亲之后,何凤娇就成了生产队热议的对象,人人都说她挑了个好夫婿,好男人。 本来何彩霞也不屑一顾,不就是个京市的汉子么?至于那么稀罕? 可是定亲宴那天看到了贺东,何彩霞才知道什么叫俊后生。 就往那里一站就能把竹园生产队任何一个男人给比下去,即便是沈清安。 但何彩霞想到日后沈清安的辉煌成就,立马就不羡慕了。 贺东拿得出手的也就那个京市的户口,还有一副皮囊了。 这有什么用? 如是想,何彩霞便跻身到沈清安的身旁,随后掏出一个鸡蛋递给他:“清安,你吃过早饭了吗?要不要吃个鸡蛋,不然等会肚子饿了。” 12月的冬季寒冰刺骨,尽管没有下雪,但也冷得人颤颤发抖,饿得也比平时快。 而且下午还有一科,所以何彩霞便提前准备了食物。 沈清安看着何彩霞递来的那圆滚滚的鸡蛋,顿时脸色有点不好了。 “不用,你自己吃吧,我先去考场了。”说完,沈清安便转身往考场走去了。 何彩霞最近郁闷死了,这沈清安怎么油盐不进的呢! 不过没事,等她跟他一起考上了大学,他们以后多的是机会。 她往考场走的时候,抬眼看了眼何凤娇,虽然笑了笑,道:“娇娇,高考复习得怎么样啊?” 何凤娇冷冷地抬了抬眼皮,“一般般。” 事实上,她真的没有贺东和张红玉那么努力。 在大家只睡三小时备战高考的时候,何凤娇夜里早早便入睡了。 在他们咬着牙读书写题的时候,何凤娇有时候还会看点小人书劳逸结合。 听着何凤娇的话,何彩霞心底冷哼了一声,确实是一般般,反正你也考不上大学的。 不过她脸上不表,嘴里笑呵呵道:“娇娇,你这么聪明,肯定能考上大学的,不用担心。” 何凤娇没什么兴趣地应道:“是啊,我肯定能考上,没什么可担心的。” 反正她是有把握的。 听着何凤娇大言不惭的话,何彩霞嘴角抽了抽,有她这么不要脸的吗? 不过现在她有多得意,到时候就会有多打脸。 大学? 做梦去吧! 正当何彩霞准备往考场去的时候,贺东便朝何凤娇走了过来。 何彩霞以前就觉得这贺东长得还挺帅,想不到贺东从京市回来后,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一身冬衣也遮不住他霸气外漏的男人味,高大却挺拔。 就是不知道怎么就眼瞎看上了何凤娇! 不过啊,也不知道是不是何家仗着以前帮了贺东一家,逼迫贺东娶她罢了。 不然怎么可能会喜欢何凤娇这种人? . 贺东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何彩霞,他的眼里只有何凤娇一个。 何凤娇当然也注意到了自己的男人,随后问:“你去哪了啊?还怕你赶不上考试呢!” 贺东的气息有点喘,突然就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根树叶枝,塞到了她的手里。 只听他淡淡道:“这是桂花树的树枝,带在身上能带来好运。” 带着桂花树叶片进考场,有折桂的寓意,他希望能给何凤娇带来好运。 何凤娇看着手上那小小的树枝,笑了笑说:“你呢?你带了没?” 想不到贺东也会有这么迷信的时候,不过倒是挺受用的。 贺东摇了摇头,“你考得好就行。” 贺东折枝的时候就只想着何凤娇,也没想其他的。 何凤娇随即折下手里的树枝,给贺东分了一半,说:“我们都要好运连连!” 贺东唇角弯出了一个性感的弧度,小心翼翼地把树叶收进了口袋,问:“准考证带了没?” 何凤娇答:“带了。” “笔呢?” “都带了啊,不是你帮我收拾好的吗?” 贺东淡淡一笑:“你丢三落四的,怕你又忘了带。” 何凤娇朝他做了个鬼脸:“怕什么,反正不会把你弄丢就好了。” 贺东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看着何凤娇的眼神更加的炙热又深情,要不是因为在考场,几乎要把人直接带进怀里就是一顿揉捏。 贺东沙哑着声音道:“就算把我弄丢,我也会找到你。” 何凤娇看着他的眼神,知道他又要那个了,忙说:“我们先进考场吧,外面怪冷的。” 两人并肩朝考场走去,留下一旁吃狗粮吃得嘴巴张得大大的何彩霞目瞪口呆。 * 结束了两天的高考,便是漫长的等待。 将近过年时候,沈秋慈也闲了下来,便给何春生和李红梅打来了电话,商议两人的婚事。 从公社打完了电话回来,何春生和李红梅便拿出了结婚证明,让何凤娇贺东两人拿着去领结婚证。 虽然两人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这段时间都在等着高考成绩出来,所以也没想过要在年前去领证。 不过长辈既然已经安排好,贺东肯定不会拒绝。 贺东和何凤娇第二日便去了一趟县里,买点过年用的东西,顺便拍结婚登记的照片去了。 这也是两人第一次一起拍照。 想不到就是结婚照了。 尽管何凤娇以前拍过无数照片,自拍,他拍的,专业摄影师拍的都有,但都不及这一次的紧张。 贺东似乎也是,平常暖呼呼的手掌心此刻沁出了一层薄汗,看着何凤娇的眼神都有些怯。 跟何凤娇第一次吻他的时候一样。 何凤娇描好了眉,问:“紧张吗?” 贺东没有说话,反问:“你呢?” 何凤娇笑:“拍个照而已,有什么可紧张的?”可还是忍不住揪了揪自己的冬裙。 接着她又打趣道:“你这么帅,肯定很上镜!” 贺东很快便调整了情绪,然后跟何凤娇并肩坐在了一起,在摄影师的指示下靠拢了一点点。 “咔嚓”一声,两人的身影便定格在小小的相机中。 等了好一会,两人拿到了照片后,便往民政所去了。 正当何凤娇准备走进去的时候,贺东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贺东肃正了表情,突然问:“娇娇,你愿意嫁给我吗?” “愿意跟我结为伴侣吗?” 虽然两人定了亲,但贺东似乎从没有这样问过她。 这年头,人人都内敛不懂表达感情,像贺东这么露骨的话更是不可能会问出口。 然而,他却在这人来人往的民政所门口这样问她。 何凤娇看着贺东,笑了笑:“傻子,不愿意我还能跟你来民政所吗?” 她朝男人走近了一步,对上他墨黑的眼眸,认真道:“贺东同志,我何凤娇愿意与你结成革命伴侣。” “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贫穷,健康或疾病,我都愿意永远跟你在一起。” 这些话,贺东自然是不知道讲的,也可能从没有听说过。 但何凤娇愿意先走出这一步。 也许是何凤娇的话太露骨,也可能是太震撼,贺东听着她陌生又深情的话语,感觉有点像做梦似的不大真实。 他甚至想要不顾场合,把她紧紧地拥进怀里,让她感受一下他此刻的激动。 但无数话语都梗在了喉咙间,让他性感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最后却只发出了“嗯”的一声。 原以为贺东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 可领了证之后,何凤娇就被贺东拉进了小树林,彻底感受了一番他的热情和激动。 贺东用钢铁般硬实的手臂把人腾空抱了起来,把人压在一棵参天大树上,从额头一路亲吻到锁骨,白皙的皮肤都留下了他肆虐的痕迹。 何凤娇后背挨着树干,底下腾空,两腿只得用力夹着他遒劲的腰,防止掉落。 她意识混乱地吐着气,像藕臂圈紧了他的脖子,细嫩白皙的手指贴着他的皮肤,像妖精一样吸取他身上阳刚的男性气息。 贺东被她软绵绵的身子弄起了一身火气,在深冬的季节也难以平息下来。 只听他板着一张俊脸,目光灼灼地睨向她,咬牙道:“老子现在就想把你给办了!” 男人说话时呼出的气都是灼热的,好像要把何凤娇点燃似的热。 何凤娇难受地轻呼了咽呜一声,抬起拳头锤在他硬实的肩膀处,嗔骂道:“流氓!” 贺东揉捏了一下掌心处的软玉,笑得狂妄又魅惑:“从今天起,你就是老子盖了章的女人!” “哪里流氓了?” “就算操到你怀上老子的孩子也是合法的!”说罢,又低头往何凤娇红润诱人的唇瓣而去。 何凤娇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出小树林的,要不是因为是冬天,冷得人瑟瑟发抖,何凤娇相信贺东肯定会做出他刚刚说出来的那些事。 贺东反倒一脸的神清气爽,一路把她抱了出来,等到了路旁才把她放下。 何凤娇的腿是软的,浑身也软得像滩水,脑海一直飘荡着刚刚小树林发生的一切,差点没哭出来。 贺东,太他妈疯了! * ——结婚—— 领了证后,老何家便开始给他们筹备办结婚宴。 他们是想着贺东孤身一人在这边,过年也没个亲人,所以便想着在年前就把婚宴给办了。 过年的时候,贺东就可以来他们老何家一起,倒也不至于过年都冷冷清清的。 何凤娇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贺东更是恨不得直接把人就扛回家去,哪里还会有什么意见。 现在定亲也定了,证也领了,两人在法律上已经是夫妻了,婚宴不过是给人家看的一道流程罢了。 因为早有准备,所以办起来也不费事。 婚房安排在牛棚屋,宴席则安排在何家的红砖房。 本来这有点不合规矩,但牛棚屋地方小,摆不了酒席,等摆完了酒再让贺东把何凤娇背回婚房去。 而贺东向来也不拘小节,只要能把何凤娇娶回家,就算让他入赘到何家他都愿意。 一阵喜庆的敲锣打鼓声中,贺东来到了红砖房,何春生还请来了公社的老支书给两小口主持婚宴。 红砖房热闹得烧开的水,每个角落都能听到人群祝贺的声音。 何家几个人不停地招呼着来吃酒席的人,忙得不可开交。 宴席还没正式开始,贺东已经被敬了几轮酒,早已经有点晕了头。 但意识还是清楚的,他知道自己等会还要把媳妇儿背回婚房,今晚就要洞房。 现在只盼望宴席早点开,大家早点吃完各自回家,他也要回家抱媳妇儿。 可是贺东还没等到宴席开始,红砖房倒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同样也带来了敲锣打鼓的人。 为首那个穿着绿色军装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个大红花,有点犹豫地望进来这正办酒席的红砖房。 他愣了两秒,随即开口道:“这是何凤娇家吗?” 李红梅和何春生听见了问话,还以为他是来吃酒席的人,便笑盈盈道:“是是是,请进。” 那人看着这热闹的场面,便问:“你们这是……知道了?” 怎么会有人比他更先知道高考成绩,还庆祝起来了? 不可能啊! 李红梅的目光落在那人手上的大红花上,随即忐忑问道:“您是?” 那人挺了挺腰背,随即道:“哦,我是县教育局的,今天来是想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何凤娇同志在这次的高考中,获得了全省第一名!” 第、第一名? 话落,原本热闹得房顶都要被掀翻的红砖房顿时静谧了下来。 原本待在房间里头的何凤娇却恰好跟贺东走了出来。 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娇娇,你成了状元啦!” 那手捧大红花的人看到穿了一身艳红新装,还挂着个大红花的何凤娇,顿时就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人了。 他径直朝何凤娇走了过去,随即说: “何凤娇同志,恭喜你,成为全省文科状元!” 状、状元? 何凤娇有点不敢相信面前这人说的话,眼神露出了大大的疑惑。 那男人笑道:“你的作文只扣了两分,其他科目都是满分,全省文科第一,恭喜你。” 他看着何凤娇胸前喜庆的大红花,接着又说了:“看来今天是双喜临门啊,那更要祝贺你了。” “来,敲锣,凑乐!” 说着,便把手里的大红花戴到了何凤娇的脖子上,准新娘子一下子多了个大红花,更是衬得她美得不可方物。 “双喜临门,这天大的福气哟!” “我也要蹭蹭状元新娘子的喜气哩!” “我们竹园村出了个省状元,老何家光宗耀祖了!” 除此之外,贺东也考得非常好,报考京市的大学,肯定没问题。 一时间,祝贺的,沾喜气的,一片喜乐洋洋,何凤娇也开心得在众人面前狠狠地抱住了贺东,又抱住了自家爹娘。 热闹了一整天的红砖房直到夜晚十点多才安静下来。 贺东在漫天繁星之下,背着也喝了点小酒的何凤娇往牛棚屋走去。 冬夜的风是寒冷的,但贺东这一刻却热得不像话,有点酒意的何凤娇在后背上磨磨蹭蹭,贺东后背都像着了火似的。 “嗯,你走得好慢哦,我想快点嘛……”何凤娇带着酒意说的话又娇又糯的,惹得贺东耳尖都开始发热起来。 贺东哑着声问:“走那么快干嘛?” 何凤娇:“我要回去睡觉嘛。” “跟谁睡?” 原本有点酒意的何凤娇顿时又清醒了些,随即在贺东那微凉的耳朵尖轻咬了一下:“跟我的男人睡。” 贺东颤了颤,浑身硬得好似一块铁似的,随即捏了捏何凤娇不安分的屁谷,“等会回去治你!” 但脚下的步伐却比刚才快了很多。 何凤娇呜呜了一声,但头晕晕的,又往贺东宽厚的后背趴了下去,双手软绵绵地垂在他的肩上。 “等会……等会你温柔点。”何凤娇脸泛起了红,又小声说道:“像……像那次在小树林帮我那样温柔。” 贺东想起那日的艳.色,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一声嘶吼,飞快走到牛棚屋前,一脚踢开了那道已经被修补好的木门,“嘭”地一声响,吓得何凤娇紧紧环住了他的脖子。 贺东随后紧紧把门关严。 今天的牛棚屋收拾得整整齐齐,就连灶膛都是干干净净的,床上也挂了喜庆的红幔帐。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除了两人鼓动的心跳声。 贺东把人轻轻地放到了床上,随即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脱掉了何凤娇喜庆的新鞋和娃子。 她所有的东西都有种特有的香,香得他有种忍不住把她拆吃入腹才好。 当他看到何凤娇白嫩莹润的玉足时,那种想法便更迫切,恨不得把她体内诱人的桃香气,甜蜜的桃汁给撞散,撞进他的心肺。 贺东浑身的血液都往脑袋冲,那可耻的念头就像是煤油灯晃悠的光线透出了窗户,关不住一室的快乐。 何凤娇感觉到脚踝上染上了一点凉,垂眸一看,便看到了贺东缓缓从上面抬起了头。 两人四目相接,满室的温度便直线上升,两人都热出了一身汗。 何凤娇对上贺东兽般的眼眸,还夹着浓厚的酒气,显得贪婪又凌厉。 何凤娇紧紧地抓住了床上软绵绵的被铺,轻轻咬着唇,“你、你要不要洗一洗?” 贺东随即站了起来,说:“好。”然后往一旁的小澡间走去。 当那哗哗的水声响起之后,何凤娇突然惊呼:“你是不是在洗冷水?” 岂不是要冷死? 不过那头却没有回应,何凤娇又问:“贺东,你冷不冷?别洗了,快回来!” 话落,只见未着片布的贺东从澡间走来,那雄伟的随着他一步一步走来,激动地昂着头,像是在给她敬礼似的。 何凤娇不是没有见过贺东这东西,不过这样不着片布,硬着朝她走来还真是第一次见。 何凤娇下意识往床上后移了一寸,一时间目光无处安放,无论眼神放哪,那画面都挥之不去。 高大的身躯直压而来,两手撑在何凤娇的身侧,居高临下看着她,说:“不冷。” 何凤娇几乎要被贺东的举动吓得心都跳出来了,可没等她开口,贺东便霸道又粗鲁地低头吻住了她。 迷迷糊糊之间,何凤娇听到了他吼道:“早就想把你压在我床上……了。” “终于让我等到了!” 从他发热那天,何凤娇坐过他床的时候就想了。 深冬的夜晚寒风呼啸,晃动着的灯光晃动着两人痴缠的身影,隐忍的嗔声落在昏暗处,只听男人轻声哄道:“别咬着。” 何凤娇微微松开了轻咬着的唇,贺东低头摄取那甜得齁人的桃香,那香甜淋淋漓漓洒了一床。 风声停歇,何凤娇一滩水似的躺在床上,最后的清理工作都是贺东来处理的。 将睡未睡之间,她又感觉到人覆了上来,娇花经了两次狂风暴雨的浇打,已经要软下了枝朵。 她嘟囔道:“不、不要了……” 贺东声线中满是弥足的气味:“今天先放过你。”随后便把疲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的人拥进怀里。 何凤娇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贴着他炙热的胸膛上,迷糊道:“下次可不可以早点结束啊……” “好累哦,老公……”说着,便闭上了眼睛。 贺东侧躺在何凤娇身旁,用手托着脑袋,专注又深情地看着她,粗粝的手指在她白皙滑腻的脸上蹭了蹭,直到女人迷糊地嘟囔了一声,他才慢慢贴近她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吻。 “我爱你。” “属于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呢。” ——正文完——